许景还待细看，陈玄玉已将手上的花笺与书案上的放回一起，扎好放到纸匣里，干净利落，之后才看向许景，淡淡道：“你有意见？”

“我有意见！”许景不高兴地倚到了软榻上，“这褚家丫头太不像话了，之前跟采芹说这些花笺只有一百张，所以只给了我三十张，但你这里得有四五十张吧？而且还说这张花笺留有她的笔迹不能送出，结果转头就送给你了……”

许景突然坐直了，怀疑地看向了陈玄玉：“之前我问你，是不是因为褚大小姐才特别注意田家，你矢口否认。这下怎么说！”

这事关系到云蓝的名声，陈玄玉澄清道：“我妹妹与褚大小姐是好友，这花笺原是送给她的。”

“我就说！”许景心情变好了，“合着你是沾了陈大小姐的光。我还想着是不是褚大小姐对你有意，或者你看上人家了，没想到根本没这事！”

陈玄玉：“……”

许景又得意起来：“我这花笺可是褚大小姐亲手给采芹的，自然知道会送到我手中；但你这花笺却是陈大小姐转送给你的，褚大小姐并没有给你花笺的意思。”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陈玄玉挑眉道：“广成侯的人开口相问，田家能不给？”

这是说他以势压人才拿到的花笺？

一大盆冷水泼下来，让许景想起了云蓝对他的忽视，心头一阵气闷，倚在软榻上，拿出一把小锉刀修指甲，忽然动作一停：“我说陈大将军，既然花笺上有褚大小姐的笔迹，是不是该还回去？你这么收着，不是君子所为吧？”

陈玄玉冷冷瞥了许景一眼：“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许景不说话了，专心致志修指甲。反正他知道，他提过之后，以陈玄玉的品行，定不会收着人家一姑娘的闺阁笔迹的。

这就是君子欺之以方。

若换了他，肯定不还。许景这么想着，又道：“你不是不喜这笺纸的颜色吗？外边都谣传你喜欢笺纸，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这些花笺也都送我好了。”

陈玄玉头也没抬：“我不用也是还给我妹妹，怎么会送给你？”

许景哀怨道：“你为何要说得这么直白？而且反正褚大小姐都送了三十张给我，多这几十张也没关系不是吗？”

陈玄玉没再理会许景。

许景自说自话了一阵，觉得没意思，转而提到了春选会：“这次你会去看的吧？”

陈玄玉想到云蓝，一边提笔在邸报上勾划，一边点了点头。

这时云蓝已经报了名。

三里街陆家很快得到消息，已经听说田三笺之事的二老爷陆永庆脸色铁青。

陆二夫人方氏惊疑道：“不是说，我陆家纸坊只有三个名额，都定了宝郎、婷儿还有他们的表哥郭用，怎么褚云蓝还能拿到资格？”

“多半是褚云蓝这支也有名额，这死丫头自己报的名！”陆永庆切齿道。

“即便如此，陆家主支的人也负责春选会的事宜，怎么没在审核时就将这丫头淘汰？”方氏皱眉道。

“我去问问主支的人！”陆永庆说着，阴沉着脸出了门。

一直以来，陆家主支与三里街陆家二房联系的，都是陆家六爷陆远诤。

陆永庆问起云蓝参加春选会的事情，语气透露出了不满。

陆远诤慢悠悠道：“褚元娘不简单呀。你以为陆家不想把人给淘汰？但没法动，人家有靠山。”

“什么靠山？宣州褚家？”

“怎么，庆二爷还不知道？褚元娘可是你亲侄女。据说她在圣祖祠帮了李将军夫人大忙。这不，人家插手这事了。上头施压下来，说，让维护比试的公正。”

“这位将军夫人，如今还在宣州？”陆永庆问。当日方氏也有带家中女眷去天后祠上香，也听说了有位贵夫人恰逢其会的事，但没想到还与褚云蓝扯上了关系。

这死丫头运气怎么这么好！自家女儿怎么就没有这运道？

陆远诤道：“在不在宣州不清楚，但李夫人的娘家就在宣州。而且人家可是能够让上头发话的人，还特意点出了褚云蓝。我陆家的生意，还得靠着上头照应，总不能明目张胆逆了上头的意思吧？”

这话说得似乎挺在理，但陆永庆知道陆家的背景，若真愿意动点手脚，旁人能说什么？

陆永庆脸色有些难看：“这么说，主支是打算看着褚云蓝在比试中胜出了？”

“这就要看褚元娘自己的本事了。”陆远诤轻描淡写，“怎么，你二房这么看好这个侄女？该不会她真学到了褚家的技艺吧？ ”

“六爷没有听过只怕万一？”

“这也没办法，李夫人可是陈大将军的姨母。说不定，陈大将军如今也在宣州。”

“陈大将军也在宣州？”陆永庆大吃一惊。陈大将军的生母与褚云蓝的生母乃是故交，若这个杀神也支持褚云蓝的话，就大大不妙了！

陆远诤意味深长道：“正是如此。褚元娘的姓，可是皇上赐的。虽说这些年陛下勤于朝政，怕是已经忘记了，但若陈大将军或其他有心人在皇上面前提起，让皇上知道你三里街陆家是怎么对褚元娘的，你猜你二房会怎么样？”

“还请六爷教我！”陆永庆惶恐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你三里街陆家好歹也是我陆家的分支，陆家自然会看护几分。”陆远诤道，“不管怎么说，你大哥陆永元都是褚元娘的生父，想必褚元娘碍于孝道，不会真的将你三里街陆家如何。只是近来你们得收敛些，别再惹褚云蓝，看看以前的事情有什么能补救的。”

“若褚云蓝不顾血亲之情……”

“当今圣上还是看重孝道的。一个小小的孤女，翻不了天。”陆远诤道，“你陆家不惹她，我想她也不会闹得太过。她目前的倚仗也就是这位李夫人，或许还可以扯上陈大将军。但她能借一辈子的势？也就是眼下罢了。”

“六爷说的是。”

“若褚元娘真有底气，就不会不敢回陆家了。只要她回了陆家，自然有的是法子治她。”陆远诤冷哼一声，“所以她才会想着先在春选会上扬名。果然不是以前的傻子了。就是不知她造纸的技艺，是否及得上她母亲半分？”

“现在褚云蓝真会造纸？之前她明明是个傻子……”

“也许我们都给她骗了，这些年她一直在装傻。又或者，她并不会造纸，参加春选只是想以此告诉世人，你陆家还有这么一个女儿，褚家主支也还有这么一个人。”陆远诤笑道，“这样也好。”

“六爷的意思是……”

“宣州褚家这些年，不是一直以正统嫡支自居吗？不知道遇上这个皇上亲口认可的主支嫡出的褚大小姐，会是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