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蓝并不知道陆家的举动，报名之后，就去卫家拜访卫家大夫人。
当初在明州时，只有卫家大夫人一直给云蓝写信。如今她回到了宣州，于情于理，都该登门拜访。
卫家门房听到名字，讶异地打量了云蓝一番，找了个家仆进去通禀。
没多久，家仆就回来了，跟门房耳语了几句。门房笑着对云蓝道：“大夫人出了远门未回，还请褚大小姐改日再来。”
云蓝一怔，也没有多说什么，将准备好的土产及各色礼品交给门房，又到街市买了后日造纸用到的一些东西，这才回了客店。
在客店守着的是与云蓝一同回宣州的田家仆妇周妈妈，听见云蓝回来了，忙迎了上去，接过云蓝手上的东西，问：
“小姐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伯母出远门了。我将备的礼交给门房，就回来了。”
即使卫大夫人出远门，好歹卫家和褚家也是世交，怎么也没人请自家小姐进门坐一坐？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见云蓝没有多说，周妈妈也只是这么一想，没有多问。
到了二月初十，春选会开始的日子。大清早，云蓝就与银光坐上马车前往凤鸣书院。
在马车上，银光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声问：“小姐，你说，这都几天了，怎么也没听到过当天与船夫说的话呢？这船夫嘴也太严了吧！”
云蓝想了想：“或许吧。也有可能是陆家封锁了消息。我是没想到其它法子，才试试罢了，既然不成，也没办法。”
凤鸣书院是宣州最大的书院，坐落于西山凤鸣峰南麓，风光秀丽。宣州每年春选会都在这里进行。
两人到凤鸣书院时还早，但书院已经来了许多人。各家闺秀和子弟三五成群站一起，大多都衣袍华贵。
这些人多出自于宣州笔墨纸砚的名门，云蓝一个都不认识。但从这些人华贵的衣饰，就可以看出大衍笔墨纸砚的地位。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书院青衫的女子走了过来，讶然笑道：“褚大小姐这么早就到了？”
云蓝转头看去，却是前天过来报名时见过的，不知道名字，含笑点了点头。
但众人听到这不高不低的声音，却一下子都看了过来，打量了云蓝一番之后，还露出几分歆羡或妒忌。
云蓝今日的穿着在一众名门闺秀之中不算寒酸，但也说不上有多出挑，这些人的羡慕从何而来？正觉得诧异，就听到了旁边几个人的议论：
“这位就是褚家大小姐？”
“到底是名门贵女，这衣饰气度，一看就出身大家。”
“我听父亲说，褚大小姐在造纸上天资卓绝，同龄人中罕有能比得上她的，就是令妃娘娘在这个年纪也没有这么出众的技艺。”
……
还有几位少女携手而来，自报了闺名出身，与云蓝见礼。
云蓝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几位大家闺秀竟也没有因为云蓝的失礼而不悦，卫家的表小姐邱巧倩笑道：“倩儿一听说今年春选会褚家姐姐也来，立刻央父亲给我报了名。姐姐发间是合浦的南珠？衬得姐姐亦如明珠生晕，美玉盈华。”
这位邱小姐嘴也太甜了吧？好端端的，为何这么殷勤？因为卫家的缘故？
云蓝心中思忖，微笑道：“邱小姐过誉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穿着绯色团花衣衫，容貌娇俏的少女走了过来，嗤笑道：“这就是你们说的褚大小姐？我就说，临出门时，宁姐姐还在家中，怎么就先于我到了书院？原来是个冒充的。”
“冒充的？！”
“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怎么书院连这样的人也放了进来？也是参加春选会的吗？”
在旁边的众人一下子都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而邱巧倩和几位过来跟云蓝见礼的闺秀倏然面色涨红，使劲瞪了云蓝一眼，匆忙退到了后边。
云蓝这才明白，之前这些闺秀将她错认成了昭亭县褚家的大小姐。
若早在十几年前，有人说到褚大小姐，自然是指褚家主支的长女。
但如今褚家主支人丁寥落，余下云蓝还是出身陆家，随母姓。而褚家在宣州的几个分支却也都发展了起来，尤其是以前在宣州昭亭县的分支，如今已是褚家各分支之首，人丁势力都远比其余几支要兴盛。
而且昭亭县褚家也早已经迁到了宣城。
因此，如今在宣州提到褚大小姐，众人都会默认是指昭亭县褚家的大小姐，想来也就是这位少女口中的宁姐姐了。
云蓝看向来人，微笑问：“这位是……”
邱巧倩在后边道：“连褚家三小姐都不认得，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褚大小姐！若非三小姐与陆大小姐及时赶到，不知你要冒充到什么时候！”
云蓝回宣州之前就查过陆家和褚家，知道昭亭褚三小姐闺名燕飞。看来面前这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就是褚燕飞。
而旁边穿枣红色衣裳、十五六岁、温柔秀美的少女，就是陆家主支的大小姐陆思齐了。
云蓝听到指责，也没有气恼，笑道：“我既姓褚，又是家中长女，何须冒充？莫非就只许你昭亭县褚家的元娘，才能称褚大小姐？”
陆思齐想起一事，立即悄声与褚燕飞道：“这位想必就是……”
但褚燕飞见云蓝提到昭亭县，分明讥笑她不过是褚家分支所出，闻言仍反唇相讥：“你算什么褚家的人？不过是以前泾县一个小旁支，说不定还是祖上偶然才连了宗的……”
这就纯属颠倒是非了。
若说云蓝是褚家外嫁的女儿所生，算不得真正的褚家人，还有点儿道理，前世褚白这支是出身泾县不假，然而褚家祖地本来就在泾县。
云蓝一笑：“我竟不知，褚家主支与你昭亭褚家还是祖上偶然才连了宗的，有劳褚三小姐告知了。”
“你……”褚燕飞气急败坏道，“怪不得礼法都说，丧妇长女不娶，无教戒也，这话……”
“——啪！”云蓝没等到褚燕飞说完，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我到底有多得罪你，才会让你张口就扯上我已故的娘亲？！看来褚三小姐虽然高堂尚在，却也不见得有什么教戒！”
在旁的众人多是各家千金，谁也没想到云蓝一个显然才回到宣州，看似没什么倚仗的少女能有如此气势，还抬手就敢打褚家的小姐，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让一巴掌打懵了的褚燕飞，好一会才终于回神，捂着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陆思齐急忙扶着软语安慰，还转头向云蓝道：
“你气性也太大了吧？就算三妹妹说错了话，又何至于动手打人？！”
“也许因为陆大小姐的母亲尚在，无法体会我这丧妇长女的心情，让陆大小姐见笑了。但若下次还有人这样出言无状，我绝不会只给她一巴掌！”
云蓝心头还有些怒气，言语间没留情：“我回去之后，也会好生看看族谱，免得以后分支的人为了与别家连宗，连自家祖宗都不认了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