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对小眼珠子，他那个来自乡下的母亲在18岁时受孕，19岁时诞下他，他喜爱他的母亲，没有他的母亲，就没有他的出生，不应当说他喜爱，而是他感谢他的母亲。

他被受孕于寒冬腊月，冰雪覆盖大地，说明他的母亲是多么的血气旺盛，还能在严寒的冬季孕育出一颗种子，十个月后他从他母亲的*里滚出来，正是秋风落木季节，于是他的本性里夹杂着储藏之味，在他以后的生涯中，只要是亮眼的东西，他就会把他加以储藏。

他的母亲又陆续诞下他的妹妹与弟弟，在他的印象里，最有意思的是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吃猪血滚豆腐，他母亲从老家带来那种压得象石头一样硬的豆干，他会把它从中间破开来，薄薄的两片，他把它放进去滚，把它滚开来，滚胀来，然后全家人吃它那发胀的身体。吃多了那发胀泡开的豆干后，他的身体具有了这样的味道，象门板一样地硬，里面却是空心的，三合板做的空心门。

他的母亲在生了三个孩子后容颜衰老了，脾气也日渐暴涨，对着半夜下班回家摸上chuang的男人从来没有好声气，因为三班倒时差关系，令她的**也时差颠倒，白天里当她兴致勃勃的时候，她这半边常常是空着的。首发她的18岁孕育下的种子此时却在另一间房里敞开着门呼呼大睡，他们的交流开始了。她希望把午睡的空当拉长，这样子可以抵消掉他的睡眠。于是午饭后他们不再各自睡觉，他们开始了交流，聊一聊厂里的新闻，谁在年轻时是与谁好的，后来肚子大了才嫁给的谁，谁谁关系暖昧，谁谁正在搞征婚游戏，说到兴头上，她拿出他的照片，赞美他的容光焕发的脸，当然她也是变相地赞美她的肚子。这个长大的男人得意了，他开始了吹牛的把戏，他把工会里的一个喇叭按纽弄响了，他很得意。

男人一直很欣赏自己的样，门板样的个，金边眼镜遮住了一对小眼珠子。夏天里他穿一套灰的短衣短裤，足蹬一双黑色皮凉鞋衬出双白色短丝袜。冬天里一件浅格子米色西装，里面是鲜红的领带，他是得意的，得意的令他满厂里走。

他曾经在半夜里爬过人家的窗子，因为他听见奇怪的叫声，他的耳朵无疑是灵敏的，他曾经攀爬过厂部团委办公室的窗子，因为他远远地看见了零星的灯火，这引起了他无限的遐思，他目光无疑是敏锐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他曾经在半夜时分爬过农家的院墙，上二楼的窗台偷窃养在里面的鸽子，他的身手无疑是矫健的。

他很早就懂得了男女间的奥秘，他很早就掌握了发挥这种奥秘的特长，当他要打听什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他会问女性，他会装出温柔的样子，于是他得到了他需要的详细的资料，就象洞里的老鼠，一生下来就知道打地洞，当然就不会费尽心机去捡木柴造房子。他得意于自己的天才发挥，他得意于：她们被我所迷住。他一直认为他曾经迷住过一个中年妇人，因为这位中年妇人曾经在他面前掉了一捆菜。

他受的全部教育来自于那个文盲母亲，文盲母亲灌输给他的是：家里是没有什么便宜可给他沾的，如果他要想沾什么便宜的话，就请去外面。这种教育就如同那些个领土狭小的国家，深具野心地教育自己的子民：我们要zhan有，我们要掠夺，那些个地大物博的国家理当接受我们的掠夺。这种**裸的zhan有哲学在实用哲学领域里占尽先机，因为普通人的子民是在一种不zhan有、不掠夺的思维中长大的，他们学会了温良兼恭让，他们学会了上层社会的所有礼仪，他们不知道还有一个阶层是貌视这些礼仪的，是时时刻刻要贱踏这些礼仪的，只要他们能够掠夺成功，分分钟他的内心在呐喊：我要掠夺，我要掠夺！

为什么他要有这样的心理，为什么他不能很平静地看待周遭的一切，那是因为自小而大，他感受到了来自于人们鄙视的目光。

这是一个讲究等级秩序的社会，也许在一个均平的社会里，这种等级秩序的讲究来自于人们普遍的对风范与平和心理的认同，来自于对一种先天骨头高贵的认同，人会有动物般的嗅觉，这种嗅觉就产生于鄙视庸俗与下贱，认同正直与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