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哲旭      更新:2020-02-06 13:07      字数:4319

亲王府——

“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啊。”莉兹贝特老大不情愿,对送亲王回府的几个护卫也颇有怨气。她费力地搀扶着亲王往府里走,回头看一看,埃里斯还在寒风中给那几个护卫派钱。

进了卧室,亲王立刻活泛起来,他抓过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并且没放奶与糖,就直接灌了下去。

“你···你真的喝醉啦?”莉兹贝特担心地接过咖啡壶。

“装的。”亲王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莉兹贝特心底存了个疑影,“为什么?”

亲王哼了一声,没回答。

到底是女人心性,莉兹贝特开始为亲王更衣,当外面的罩袍脱掉后,里面墨绿色的内甲显露出来。

“怎么还穿这个?”莉兹贝特试探着问。

亲王说:“我不确定今晚的宴会喝的到底是酒,还是毒。”

莉兹贝特轻笑一声,“她还会害你么?”

亲王哼了一声,还是没回答。

于是莉兹贝特默默地继续为他换衣服。当她看到男人精赤的上身密布伤痕时,终于忍不住了。她抱住面前的男人,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亲王有些发愣,他笨手笨脚地拍了拍女人的头,轻声说:“我若不装醉,现在为我哭泣的,就该是女皇了。”

莉兹贝特轻轻咬了他一口,作为回答。亲王低下头,第一次郑重地吻了她。

良久,唇分,莉兹贝特一声低低的惊呼,接着,男人很快行动起来,将女人的衣衫褪了个干净,一把抱住她滚进柔软舒适的被子里。

女人微红了脸,低语道:“你不是受伤么,不要······”

男人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我就抱抱你!”说着,抱紧了怀中温暖的肉体。女人不自觉地抚摸着他的背,问:“战场···是怎样的?”

“血与火。”男人似乎不愿多提,女人敏锐地觉察到,男人健硕的肌肉微不可察地颤抖了。

“但你是个男子汉呵,你活着带回了胜利,你令所有人自豪。”女人亲了亲他的胸膛,她能感受到,男人因她由衷的赞美与崇拜而心潮澎湃。

“这倒是真的。不过···我现在不太高兴。”

“为什么?进入军中,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我···我有些累。”男人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化为一句倾诉。

女人很活泼,也很聪慧,她明白,第一次经受战火的洗礼,他有些无所适从。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能在料峭春风肆虐大地时暖一暖他的心——越冷的人才越要接受这种暖。

“在军帐中,我很寂寞。”男人低语着,好似在对空气倾诉。

女人不再多说,只是用柔软的指尖摩挲他的背,男人又吐出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个空壳,也算是家了。”他再次低语道。

“你志不在此。你想想,哪怕住进一家旅店,你也会选一个完整的房间而不是四面漏风的,对吗?就把这里当作旅店吧。我会帮助你提高一下生活的品味以及质量。我想照顾你,我爱你。”

男人有些惊异,也生出了些许敬意:她真是个大胆的女人!自己仿佛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别多想了,睡吧。天已亮了,我去拉上窗帘。”怀中的温暖一下子被抽走,熟悉的黑暗降临,他终于安心睡去了。愿神灵保佑这个男人——假如真有神灵的话。

这一天,四司、枢密院、国会与内阁的首脑都没有去所在的部门办公,据一些中层管事说,这些人都在家中因宿醉而休息。但无一例外的,底层的小吏们都表示理解。若为一人之喜而怠慢公事,那叫因私废公;因国喜而怠慢公事,那叫情有可原。

萨瓦与哈士奇年岁都大了,不胜酒力,正需要好好休息,他们的工作便都由副手代劳了,但哈克玛尔和库瓦兹可不是这样。他们一人因重获恩宠而高兴,一人因权力回归而癫狂。其实按理说,哈克玛尔对经济这方面是不擅长的,之前拉布拉多以武官身份平调到财政司,不少人就以此抨击女皇任人唯心。但这一次所有人都没说,官场上无论你多么愤世嫉俗,大面上都得要过得去。在顺风的时候推一把,在逆风的时候避一避,这样才保得长远。鄙俗,对吗?但事实就是如此。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种怪异的场面:其他部门门可罗雀之时,财政司却门庭若市。哈克玛尔与库瓦兹是喝酒喝得最多的,但却不约而同地没醉。人风风火火地来到财政司那金碧辉煌的办公室,心都要飘起来了。

女副司长慢吞吞地走过来,向两位新长官问好,哈克玛尔疑惑地问:“你怎么这副样子?”

“昨夜宫宴,喝···喝多了。”女副司长慢吞吞地说。

“快去喝醒酒汤,你这个样子如何工作?”库瓦兹没好气地说。

女副司长那浑浊无神的眼瞪大了:“怎么···您,今天还要工作?”

“废话,偌大一个司,如何能停工啊?”

女副司长笑了,“大人,您又回财政司工作,我还没祝贺您呢。”

“罢了,少来这一套。我问你,司里现在还有多少人?”

“大···大概还有十几个人。”女副司长费力地思索着,报出了一个数字。

“你说什么!”库瓦兹有些怒了,“宫政司上下应是一百七十四人,如何只剩十几个?”

“大···大人真是勤政,才回来就将上下人员都记住了。”女副司长又开始昏天黑地地逢迎。

“少跟我装傻充愣!人都哪去了?”库瓦兹已经开始吼了。

女副司长稍微清醒了些,开始掰着指头算:“昨晚宫宴嘛,依照陛下的谕令,宫政司符合赴宴资格的,只有十四个,算···算上您位,就是十七个······”

“混蛋!”哈克玛尔心中暗骂,库瓦兹的一张脸已经变得与僵尸无异。那个女副司长却浑然不觉,依旧在那里算着:“······剩下的,原司长拉布拉多先生不是出征了吗,他们就乐得清闲,不知道去哪了。”

“我说你这种人,为什么不去死呢?”哈克玛尔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短剑,库瓦兹则已经气昏了头,正端着一杯茶颤颤巍巍地喝着,没有注意。

“看您这话说的,哪个想去死啊······”那个女副司长还在喋喋不休,哈克玛尔忍无可忍,抽出短剑,洞穿了她。库瓦兹吓了一跳:“你···你这是······”

“我们能重获陛下恩宠十分不易,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绩给陛下看,你说呢?”

库瓦兹想了想,点点头。冲门外大喊一声:“来人!”

几个醉醺醺的管事推门进来,却踩到了地上的尸体,他们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话都说不出了。

“这家伙醉酒误事,已经被正法了。现在,你们立刻去给我将财政司所有人召集起来,到司里的院子去,列队站好!”库瓦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吩咐道。

管事们吓坏了,忙不迭地跑出去四处找人了。哈克玛尔与库瓦兹相视一笑,走到院子里静静等候。

没过多久,财政司的人就到齐了。一个管事按照花名册点查后,汇报说:“两位司长,人都到齐了。”

“归列!”哈克玛尔现在活像是军营中的教官。等大家都站好了,库瓦兹上前一步,问道:“昨天宫宴,都有谁获准参加了?”

几只手举了起来,库瓦兹扫视众人,又问:“那么剩下的人,都做什么去了?”

人群中鸦雀无声,哈克玛尔冷笑一声,说:“都去偷闲了吧。带上来!”

几个护卫将女副司长的尸体拖了上来,人群中顿时一阵窃窃私语。

“安静!”哈克玛尔一声暴喝,人群又鸦雀无声。“这人可恶!有资格去参加宫宴,第天酒醉休息本无可厚非,但她竟敢在我面前大言炎炎,将循例人情看作理所应当!今日我人就给财政司正法,让你们知道,做事,有钱拿;不做事,就去死!”

“懂了没有!”库瓦兹一声大喝,众人哪敢说不,纷纷点头。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账目立刻做表,我们要查。”哈克玛尔说。

一个管事走出来问:“之前的副司长已经吩咐我们做过了呀。”

“重新做!我亲自监督你们做,一个金币对不上,做账的人就等着吧!”

众人连声称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回各自的办公室。

拉麦提着一个大礼盒,来亲王府问候,护卫一开始没认出他来,只是叫他在门外候着。他虽然生气,但也没有吵闹,静静地站在门前,观赏着四周的景致。等了一会儿,管家埃里斯忙不迭地跑过来,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你这是······”拉麦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埃里斯。

“您是拉麦先生吧,真是对不起,护卫他不认识您,太失礼了。亲王还在睡着,您先进去喝杯咖啡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午餐。”

“管家先生果然名不虚传,热情好客呀。我听人说,亲王门客众多,大部分都是你留住的,所言不虚啊。”

埃里斯腼腆地笑了笑:“为亲王办事而已,岂敢让您如此夸赞呢?里面请!”

拉麦跟随着这位热情的管家,走进了亲王府。他好奇地四处打量,自从亲王与女皇有了嫌隙,就闭门谢客,门客们轻易也不出去了。除了亲王的几个门生,这亲王府谁都进不来。拉麦走过长长的条石路,来到了一处小花园,从花园旁的角门出去,再过一段路,他看到了一幢三层高的楼。管家推开门,带着拉麦来到吸烟室旁的一个宽敞的屋子中。松木桌上已经摆满了食物。

“这是亲王的起居室,您可以先用些吃的,等您吃完了,我就去叫醒亲王。”埃里斯说完,就退了出去。

拉麦一边吃着,一边心里寻思:一个管家,如何能带自己进来这绝对私密的地方?如果亲王就住在宅中这栋三层小楼,那么门口为何一个护卫都没有?再看看盘中的食物,他叉起一块烤鹅,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好似泥土一般的味道。他立刻辨认出来:松露的味道。

等吃完了,他刚放下刀叉,埃里斯就捧着一壶咖啡进来,为他倒满。拉麦略带惊奇地看着这位身形瘦削的管家,问:“亲王殿下醒了吗?”

“是的,我刚刚向亲王禀报,说您来了。亲王很快就会来见您。”

“真是好久不见了,拉麦。”管家话音未落,亲王那特有的浑厚中带着清亮的声音响起,管家知趣地退了出去。

拉麦站起身,捧起礼盒,“亲王殿下,在外征战许久,得胜而归,我略备了些礼物,请您笑纳。”

“不必客气,坐吧。”亲王坐了下来,腰间那把独特的长刀的修长刀柄与松木桌相撞,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从前竟不知道,亲王如此勇武。旁人都说,亲王善于操持经济,颇有政才,没想到武技也是非凡,足可与万人敌。”

“这些,就不必说了。今天来找我,有何见教?”亲王似乎很是冷淡。

拉麦讪笑两声,说:“见教不敢,倒是有事请教。我听亚萨斯殿下无意中说,您似乎对旧贵族颇有微辞啊。”

“亚萨斯说的?”亲王挑起了眉。

“啊,殿下可能不是针对您,我们就是随便聊聊。”拉麦皮笑肉不笑地说。

亲王心底已经笑起来,他再笨也能猜到,拉麦这是想为自己树敌。

“他竟然暗地里议论我!”亲王假装生了气。

拉麦这边也偷笑起来,面上却一本正经地说:“您也知道,旧贵族们在当今陛下登基之前,做了···做了些错事。为此,他们已经失掉了封地,连普通大臣都不如了。”看了看亲王,他又说:“其实算起来,我也是一半旧贵族。先皇在世时,我就受封为伯爵了,我也不是替旧贵族说话,我多年漂泊在外,他们哪个帮助我了?最后接我回国的,不还是您吗?但我要说句公道话:都不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