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段桂芳的一个鞠躬
王文儒追求段桂芳的事，在向阳厂传开了。各种议论不径而走，有人说，县委机关的干部追求段桂芳，是段桂芳长得美貌，美女就该嫁个有地位的男人，这是段桂芳的福气；也有人说，段桂芳与李育华师兄妹一场，两人间的情感已非同一般，段桂芳不应再移情别恋；还有人说，段桂芳与李育华只是师兄妹，两人间也没什么承诺，有更优秀的男人向她求爱，又是黄部长作媒，她爹也答应了，段桂芳确实无法拒绝。
被这事伤的最深的莫过于李育华了，与段桂芳三年的亲密相处，可说是情投意合，难分难舍，当他听说这事后，一阵难忍的痛楚，几乎把他击倒。
桂芳师妹确实是个可爱的女孩，秀美的脸容，清澈的眼眸，温婉的性情，动人的歌喉。这样的女孩容易被其他的男人爱上，是必然的。想到朝夕相处的师妹将要成为别人的妻子，更是叫李育华肝肠寸断。
可李育华男人的自尊心，又让他坚守着应有的尊严。师妹既不能为他们间的这段情感而回绝对方，他就决不能硬拉着她不放，或使出其它的手段，让她屈就于他。这样做，未免有失于男人的风度，也有违做人的道德。
再说，王文儒确实比自己优秀，无论是文化水平，还是社会经济地位。
李育华心思烦乱，无意识地来到街上，漫无目的的独自走着，街道上很是清淡，两旁的店铺依旧如往日一般，没什么改变，他也无意观看，只是失神地无意识地一直向前走着，走着…..突然，迎面遇着同样失神的师妹，从对面走来。
段桂芳见了李育华，走近前来，停下了脚步，看着师兄，眼神里透着谦疚，低声问道：“华哥，你从哪来？”
迎着段桂芳满是忧郁的眼神，李育华迷惘的说着：“随便走走，没有目的。”
“我的事，你听说了吗？”段桂芳调转头，与李育华结伴而行，坦诚地问道。
“别人都在说，我能有不知道的。你打算咋办？”李育华也同样坦诚地问。
段桂芳停了一会，为难地说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华哥，真的好为难啊，我心里乱极了。怎么会是这样啊。”她忧郁地看着师兄。
李育华迎着段桂芳的眼神，沉默无语，他觉得师妹心里还在挂记着他，能如此坦诚地跟他说出自己的心态。师妹的真诚，让他稍觉安慰，也让他更是钦佩。他不能再难为她，要为师妹设身处地想一想，她应该有个好归宿。
两人并肩走了好长一段路，谁也没有做声，他闻到师妹身上熟悉的气息，也好像都听到她的心跳。良久，李育华终于开口说：“桂芳，你不要想那么多。我不会让你为难。王文儒确实要比我强，他更适合于你，你跟了他，一定会更幸福的。”
“华哥，我总觉得对不住你啊。”
“桂芳，华哥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不能给你太多。我一直没敢向你提出过什么，也就是顾及到这点，你是个可爱而善良的女孩，应该有个好的未来。我不会耽误你，不要对我有什么顾虑。”
“华哥，你叫我怎么说啊，我总觉得有愧于你。我这心里不好受啊。”重情的师妹心情沉重，还是难以跨出这一步。
“桂芳，不要老是想着我，去走你自己的路。只要你将来过得好，华哥会心安理得的，华哥永远都希望桂芳妹妹能过上好日子。”李育华慨然说道。
听着李育华说出的话，段桂芳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心里除了两难之外，也说不出其它的什么来。这时已走到了厂门口，只见王德志与刘兰迎面走来，刘兰开口问道：“桂芳，你们从哪来？”
段桂芳忍住了泪水，强作微笑，答道：“没去哪。我在路上遇着华哥，就陪他一起回来了。”说完段桂芳低头独自跑回了宿舍。
王德志见段桂芳走了，对李育华说：“育华，桂芳的事，你怎么想？”
“德志哥，你说我能怎么想啊，有一个比我更优秀的人在追求她，我总不能硬拖着她，让她屈就于我，我只能祝福她幸福呗。”
刘兰也设身处地为段桂芳说：“育华，桂芳妹却实有她的难处，王干事对她一见钟情，黄部长又亲自到她家作媒，她爹也答应了。哎，谁让桂芳妹子这么优秀啊。”
“是的，这我都知道，我不会拖累她，她应该有个更好的归宿。”李育华承诺说。
王德志也赞同地说：“育华，你能这样想就好了。想开了，也就没事了。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年青，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大师哥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李育华拿得起，也能放得下的。”李育华最后表示说。
王德志对师弟的这一男儿气概从心里表示赞赏：“好，你能这样，哥就放心了。来，到我家坐一会，免得一个人瞎想。”
“不啦。放心好了，我不会的。”李育华说后，去了自己的宿舍。
黄部长从地区开会回来，在宣传部传达了会议精神，宣传部是主管全县文艺团体和文化事业单位的机构。会后，黄部长要王文儒到县文工团去，了解文工团最近在农村演出的情况，并传达这次地区宣传工作会议的精神。王文儒来到文工团，文工团的演员们正在大厅里排练节目，显得繁忙而热闹。团长邹春平见王文儒来了，连忙起身离座，笑着上前迎接：“王干事来了，请坐。”
王文儒笑着说：“邹团长，不要客气，我只是来随便看看，了解一下你们最近演出的情况，还有些上级的精神要跟你说说。你让他们继续排练，咱俩到一旁去说吧。”
邹春平逐与王文儒来到他的办公室。邹春平向他汇报了最近在农村演出的情况，王文儒也向邹春平传达了上级对当前宣传工作的几点新的精神。
之后邹春平听后表态说：“是的，我们一定会认真执行党的方针政策，争取能搞出一些高质量，有水平的节目出来。”
王文儒说：“好啊。尽量把演出的内容搞得更丰富，更精彩些。让人民群众从中受到教育，焕发出更大劳动热情来。”
邹春平说：“是的，我们会努力的。王干事，要说让演出水平更上一层楼，我感觉团里总的水平还是太低，有些方面还得再充实些。”
王文儒问：“哪些方面呢？”
邹春平说：“比如说编导呀，前台的演出呀，这些方面都还是薄弱了些，如果能充实一下就更好了。”
王文儒说：“行，我们尽量物色人选，如果发现有和适的人材，会尽量满足你的。”
说到这里，邹团长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拍了下脑袋，对王文儒说：“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又忘了。上次全县文艺汇演时，向阳机械厂出演《女声独唱》的那个女孩，嗓音圆润，演唱功力确实不错，受到观众的好评，引起轰动效应，还得了个二等奖。我认为这女孩很有发展潜力，要是能想办法把她挖过来，给我们前台增加一名独唱演员，那就太好了。那次的汇演是你经手主办的，我早就想把这个想法跟你说说，可几次又都忘了，今天总算记起来了，跟你说一下。王干事，你说这事能办到么？”
王文儒听后，心中不由的一震，没想到段桂芳的演唱竟有这么大的好评，连从事文艺工作多年的邹春平都对她赞赏有加，同时，他又认为这倒是个好的建议，可以更好地发挥段桂芳的文艺特长，使她走上专业的歌唱演员的道路，又能增强文工团的演出实力。便对邹春平说：“邹团长，你这个想法不错，据我所知，那位唱歌的女孩，是向阳机械厂的一名车工，将一个普通的女工，培养成一名专业的歌唱演员，于公于私都是一件好事。不过这事是跨系统的人事调动，我一个人拍不了扳，得请示一下黄部长，看他是什么意见。如果他能出面，那就好办了。”
邹春平见自己的建议，得到王文儒的响应与认可，很是欣慰，说：“那你就把我说的这事跟部长说一下吧，如果有可能的话，就抓紧把这事办了吧。我拜托你了。”
“你放心好了，只要对我们宣传部门有好处的事，我会努力去办的。”王文儒慷慨允诺。接着两人又聊了会其它的事。
王文儒回到宣传部，将邹春平的建议说给黄部长听。黄部长也认为是件好事，可以充实宣传部门的实力，而对工交部门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最后他还是问王文儒：“那小段姑娘呢，她总不会不同意吧？你还是先去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
王文儒说：“她应该不会有问题的吧。”
于是，王文儒来到向阳厂，找到工会干事赵雅琴，并请她去找段桂芳。不大一会，赵雅琴带着段桂芳来了，笑着说：“小段姑娘我帮你找来了，有事你就跟她说吧。”
“谢谢你了，小赵。”
“不谢。”赵雅琴说完就上楼去了。
段桂芳见王文儒来厂里找她，不知是什么事，她收到王文儒的信后，一直没给他回信，今天王文儒找上门来了，不知他会不会又提起那事，心中正有些为难。问道：“王干事，找我啥事呀？”
“当然有事，我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王文儒说：“桂芳，有件事特来征求下你的意见。”
段桂芳以为猜到了他的来意，已经无法迥避了，问道：“啥事啊，你说吧。”
王文儒故作神奇地：“这事对你是件好事，也许是个特好的消息呢。”
段桂芳听了有些好奇：“什么好消息呀？这么神秘。”
“你愿意当一名专业的歌唱演员吗？”王文儒故意挑逗地问。
“什么？专业歌唱演员？我？这可能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段桂芳异常诧异地瞪大了眼，不知他怎么凭空说出了这事，一连串地问着。
“跟你开什么玩笑呀，极有可能！先说说你愿意不？”王文儒看着极为惊奇的段桂芳，十分肯定地说。
见王文儒说得这么认真，段桂芳也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如果真有可能，我当然愿意。”
“那就好办了。”王文儒像完成了一件大事。接着，就把文工团邹团长的想法对她说了。并说：“黄部长也认为这是件好事，基本同意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估计这件事很快就会办成的。”
段桂芳听后，这才真心的高兴起来。诚垦的说道：“如果真能办到，那我就谢谢你了。”
随即，段桂芳立即意识到：看来，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这位颇有心机的追求者了。
看着因兴奋而容光焕发，更加秀美的段桂芳，迎着那对清澈眸子里透出的无限柔情，王文儒爱的更是真切了。
这以后，黄部长出面与工业局协商，没有遇着任何阻力，就基本办好了。没过几天，赵雅琴告诉段桂芳办公室有她的电话，段桂芳来办公室拿起听筒，是王文儒的电话，电话里告诉她调动的事已办好，明天调令就会下到你厂里。
没想到这事会来得这么快，段桂芳高兴地说：“谢谢你啊，王干事。”
“不用谢我。主要是你有这个天赋，你要不会唱歌，我再有心，也不能把你调来。”王文儒在电话里说。
第二天，段桂芳从厂办接到了调令，准备去文工团报到。就要离开工厂了，临走之前，她得去与师兄李育华道别。于是来到师哥的宿舍。
李育华正失神地躺在床上，见段桂芳来了，起身掩饰住内心的失落，强作欢笑：“桂芳，你怎么来了？坐吧。”
段桂芳坐下说：“华哥，我的调令下来了，今天要到文工团去报到，就要离开这儿了，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李育华强作欢笑：“好啊，我也听说了。能走上理想的岗位，干上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华哥为你高兴，恭喜你。”
段桂芳有些激动，心中的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只说道：“谢谢了。华哥，几年来你对我的好，我心里一直是记着的。现在，就要离你而去了，心里确实是舍不得，不好受。”
听了段桂芳这发自内心的话，李育华心里也为之一动，慷慨地说：“桂芳妹子，别说了，你这么好的人，是值得我对你好的。现在你要离我而去，从事你喜欢的工作，华哥只会为你高兴的。只管放心地去，奔你的前程去吧！”
听李育华说出的这些话，段桂芳知道他心里的难受，这些话都是他强压着内心的苦楚说出来的，不禁眼圈儿红润，喉头哽塞，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李育华见段桂芳的神情，接着又说：“桂芳妹妹，能当你的师哥，能有幸与妹妹一块在一台车床上工作了几年，育华此生知足了。”
段桂芳抬头看着师哥俊朗的脸庞，听着他由衷的表白，他竟然是如此的高看自己。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奔湧而出，她泣不成声地说：“华哥，你不要说了。桂芳心里都知道，桂芳对不住你啊。”
李育华见状，温和地安慰着她：“桂芳，你的歌唱得那么好，去当歌唱演员，发挥你的特长，干上自己喜欢的工作，这是你最理想的归宿啊，华哥打心里为你高兴，你也该高兴才是啊。去吧，华哥在厂里会真心地为你祝福，我的桂芳妹子一定会成为著名歌星的。”
段桂芳擦去了眼泪，无比幽怨地看着李育华，从师哥那关爱的眼神里，她读出了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幽伤与疼痛，她深情地说着：“华哥，谢谢你的祝福，你对我的好，桂芳会永世记在心里。华哥，你我今生只能是有缘无份了，桂芳对不起你了。”说完，她起身向李育华深深地掬了一躬。峨而，噙着奔湧而出的泪水，哽咽着说了声“再见”，转身走出宿舍。。
望着师妹离去的背影和踉跄的步态，李育华惆怅地坐在了床上，两眼失神地望着门外。
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