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后半夜，王川被勒令站在院子里冻了一个多小时，黎明送回来时，牙关紧咬，脸色像纸一样苍白。白天亮掰开他的嘴，硬给他灌了几勺热呼呼的羊肉汤，安顿着他躺下。过了一会儿，他现王川打起了哆嗦，往额头一摸，热得烫手。他知道王川是高烧了，忙拿着缸子跑到分销店，把分销店那个和他挺要好的“亦农亦商”售货员叫出来，向他要了几片干姜，一小块红糖，回去在炉子上炖了。然后用小勺给王川喂下去，盖好被子让他出汗。

外面的大雪纷纷扬扬，心情沉重的白天亮丝毫看不出那种“看飞雪，漫天舞，巍巍群山披银装。”的壮丽景象。他把门从外面锁上，踏雪往丁客家去了。

在石宝残忍的折磨下，王川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白天亮为王川做了最大的努力，现在，他束手无策了。他找过“工宣队”的小宋，问他能不能为王川说句话，或者对专案组的残暴行为加以制止？小宋很为难，“小白，不是兄弟不帮你，现在全省上下都在挖‘新人民党’，已经打死不少人了，这是上面定下的方针政策，你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胡来呀！”

白天亮知道小宋说的是实话，他听王川说过，小宋没捅过他一指头，这已经很难得了。小宋不过是和他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给他留足了面子。

白天亮也找过方松，先硬后软，最后几乎是求他了。求他手下留情，别把事情做的太绝。可方松有自己的道理，“天亮，不是我不给你面子，石书记就坐在那儿监督着，他是组长，我是组员，我得听他的。就算我不动手，还有金旺哥和三娃子呢，我是迫不得已呀！如果你能和石书记说说，那可比对我说要强上一百倍。”

方松说的不是心里话，虽然他和王川没仇没怨，但石宝给他的承诺却是重要的。石宝曾经对他说：“小方，只要你好好表现，以后大队来了招工指标，我第一个就让你走。”

方松想尽快离开天石沟，白天亮的话他压根儿就没往心上去。他对白天亮有着一种朦胧的嫉妒，这种嫉妒是在白天亮劈了“马大头”后滋生的。因为从那之后，唐烨明显地对白天亮产生了好感，尽管他们之间还有一层没捅破的窗纸，但明眼人已经是一目了然了。

白天亮该做的和能做的都做了，他后悔自己那天下手太重，差点把“马大头”给活劈了，要不，他还可以找石宝试试。可现在，没这个希望了。他知道石宝已经对他恨之入骨，一旦有机会，他会像收拾王书记一样收拾自己的。

现在，白天亮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王川弄点好吃的，补好他的身体。身体好了，才有力气扛得住那些酷刑。他已经在村里欠下不少账，去年收成不好，打回口粮后只分了二十几块钱，他用这些钱给王川买鸡蛋、羊肉，早就花的一分不剩了。于是，他便去社员家借，谁家有鸡蛋就借几个，可现在是冬天，严寒把老母鸡的**儿都给冻住了，它又怎么能生下蛋来呢？他听人说羊肉汤是大补，便满村地打听谁家有羊肉，打听到了就去借。好在他在天石沟人缘好，谁家只要有，都肯借给他。人们嘴上不说，心里明白他借羊肉不是自己吃，而是给公社王书记吃的。

白天亮盼着专案组赶快补助，他没想过白吃别人的东西，补助一旦下来，他就可以把那些鸡蛋钱、羊肉钱都还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