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白天亮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拿着那天从库房带回来的那个炸云炮翻来覆去地琢磨着。

其实，那玩艺儿叫防雹弹，和城里过节用的礼花弹一样。每当天空阴云密布，有下冰雹的迹象时，便用射筒把它射到空中，炸开阴云。

方松端着茶水从屋里出来，见白天亮摆弄着那个防雹弹，喝一口茶说：“天亮，别琢磨了，我看干脆把它点了。”

白天亮抬头问：“点了？”

“点了吧，看看它有多大的威力。”郑小东也说。

白天亮说：“我本想拆开它，弄出里面的火药玩呢。既然你们都说点了，那就点了。”

知青们听说要点什么炮，都跑出来看热闹。田雪冰胆子小，躲在梁琼身后提醒白天亮说：“小白，拿远点放。”

“四眼儿，瞧你这点胆子，还让你上战场去打美帝苏修呢，一个破玩意儿就吓成了这样？”唐烨故意推田雪冰一把，朝白天亮喊道：“小白，田雪冰说她要去点那个东西。”

白天亮笑着说：“是吗？那就让她过来点。”

田雪冰推唐烨一把，“我什么时候说要点了？你胆子大你去点呀！”

白天亮把防雹弹放到前面的墙角下点着，然后快跑回屋檐下。女知青们害怕，都抱着头捂着耳朵等着。片刻之后，只见那防雹弹“呼”地爆起个大火球，跟着，冒着烟滴溜溜地朝屋檐下滚来，一直滚到白天亮的脚下。

白天亮呵呵一笑，一边弯腰去拣，一边轻蔑地说道：“噢，就这么点威力呀？这还叫什么炸云……”

“别动！”白天亮话音未落，就听得有人大喝一声。跟着，一个人箭一般奔过来，猛地推开他，然后飞起一脚，将那个防雹弹踢出好远。

那是个削瘦的青年，苍白的脸、窄窄的肩，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他穿一件很旧的蓝色解放服上衣，一条打了许多补丁的裤子。那双手不但抓粉笔，也抓锄头，因为它粗糙而且长满老茧。

白天亮冷不丁被丁客推了个跟头，爬起来懵懵懂懂地问：“丁老师，你这是……”

不等白天亮说完，只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大地猛烈颤动了一下，尖厉的啸声刺穿了他的耳膜，无数细小的泥沙飞溅在他脸上。刹那间，他的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同时，知青点窗户上的玻璃“哗”地一声，全部被巨大的气浪冲碎了。

所有的知青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小玩艺儿会有如此的威力，简直像颗炸弹。

丁客是来看他姐姐丁泓的，丁泓家就住在知青点的前面。丁泓命很苦，地主子女的帽子压得她抬不起头来不说，还被喝醉了酒的生产队长马炳贵**过。没办法，她只好嫁了同村一个富农的儿子。可是，春天的时候，队里开山取石，丈夫排哑炮时又被炸死了。她现在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过。

上午，丁泓陪父亲挨批斗，回来便觉得身体不适。丁儒林打丁客过来看看，丁客正巧遇上白天亮点那个防雹弹，也算好心有好报，丁客在无意中救了白天亮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