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凡白缓缓别过头，心沉到了谷底，给殿内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去接过那块布料。

“这东西怕冲犯了皇上，儿臣先查看一番。”

他说完，那块布便已经被拿到了他面前，这东西被小太监打开，捏住两边让宁凡白看得清楚。

上面的字迹不多，更像是一个简要的地图，边上写上了“宁康”二字，最后一字起了笔，却不知道是坚持不下去，还是被打断了思绪，就此停住。

宁凡白盯着看了半晌，才抬头禀告：“上面写有宁康二字，其他的像是一个地图，待下朝后，儿臣便亲自去探一下虚实。”

皇上摆了摆手，小太监便又把布料拿着呈上。

许言官在下，又开始诉说：“这是城西老王头家里的闺女，他家是以砍柴卖柴为生，一年到头多出没山林，有次就看见了自家闺女的尸体，这布料便是遗物。”

朝中再无人打断他的话头，皇上也在沉默听着，许言官面对这种架势，他一点也不虚，继而又开口。

“城中不少适龄少女都被二皇子带入府中，说是为侍妾，实则不过玩物，自进了二皇子府里，便再也出不来了。这上面画着的地图，是二皇子的一处别院，在城南角，下官无力查探，此事有劳太子殿下了。”

宁凡白缓缓点头，“许大人知道这事情，是百姓找你，还是说……你自己查的？”

许言官不意外会有这个问题，之前侃侃而谈的时候还丝毫不怂，这时候偏生要做出一副惊慌的样子看向大皇子。

和第一次举证一样，他意图把矛头指向大皇子宁海越，让大家认为这事情是受丞相和大皇子的指使。

可是事到如今，他办事如此心狠，却非要用这种蹩脚的演技去糊弄朝中众臣，就显得像是刻意陷害。

“我家里的柴火也是管事的从老王头家里买的，现在天冷了，需求量就更大，但是前些日子，老王头有两天没来，管事的便去了别家采买，这老王头事后又想继续跟我府上做生意，与管事的争论间，才得知他女儿曝尸荒野。”

许言官此时又把目光直直的看向宁凡白，“太子殿下知道的，这毕竟是帝都，女儿死得冤屈却不报官这也太过不正常，下官便多嘴问了几句，才得知事中缘由。”

这几天的许言官，是真的让人刮目相看了。

宁凡白已经知道，这人心思缜密，继续问，也会有别的说辞，而且，他准备周到，各种话说出来，并不会自相冲突。

皇上眼底闪过一丝沉痛，他眼神锐利地看了许言官一眼，便又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时，脸上都有些颓然之色。

“此事，交给熊将军去办，太子先忙淮河那边的事情，天气愈加寒凉，后面还会降上一场大雪，拖延不得。”

宁凡白眉头跳了跳，没理由去反驳拒绝。

他最开始的时候，不想让这件事全部由他一个人处理，就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跟皇上闹不愉快。

熊初墨去，其实也相当于把宁海越拖下水了，可是因为熊初墨这个人，宁凡白心里总有些不安。

这事情确定下来再退朝，宁凡白急着出去再多加些人手保护许言官的安危，熊初墨却非要拦着他与他叙话。

那许言官也像是个不怕死的，或者他早就知道会有一死，此时居然走得比谁都快。

“殿下不必着急，此事我自会办妥的，你知道的，我的刀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宁凡白冷哼了一声：“熊将军还准备去二皇子府上杀人不成？”

“看看，世人多说你冷血无情，你果然是真无情。”熊初墨讥讽一句之后，带着点儿怜悯的看着宁凡白。

“你以为皇上不让你去做这件事，真是因为淮河的事情？天真。你去，必然把人都放了，二皇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民间就都是他的各种负面言论。”

说到这里，宁凡白再不懂，就妄为太子了。

“你是说，你要杀人灭口？”

熊初墨摇摇头，他手指往天上做了个左右摇摆的手势，“是他让我杀人灭口。别人都当我是傻人有傻福，太子殿下莫非也是这么想？我为天子近臣，必为天子分忧。我与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清楚，我这么做，都是听的皇家命令，往后你登基，我也会听你的。”

他说完，咧嘴一笑，“太子殿下，我在对您示好，您感觉到了吗？”

他这般说完就走，徒留宁凡白一个人缓缓抬步在后。

熊初墨根本不可能示好。

不单单是因为他现在跟大皇子那边纠缠着的丝丝缕缕的关系，还有他那颗暴动的心。

宁凡白感觉幕后有一只大手，意图祸乱朝纲。

趁着皇上病弱，太子还没有完全掌控朝中命脉的时候，连续用计谋，想把帝都里的几个皇子一网打尽。

这件事情，让熊初墨去干，杀人灭口之后，死无对证，二皇子领个罚，趁机给他个王位，赏一块封地，便可以离开帝都了。

而大皇子，和他这个太子，就已经在皇上心里失了一半的分量。

才一出宫，宁凡白就给闫楼说：“去许大人府上。”

许言官人轻言微，但既然能入朝堂，也是个五品官员了。

他家是在神武大街最末，坐着马车过去，也用了小半个时辰。

可是还不等他进门，就已经听见了里面乱做一团的声音。

——许言官服毒自尽了。

宁凡白靠在马车车壁边，足足呆怔了半盏茶的功夫才说：“去户部。”

皇上让他处理淮河的事情，那便选择就去处理。

许言官服毒自尽，二皇子那边有熊初墨过去查探抓人，他只用等结果，期间什么都做不了。

等到快到的时候，宁凡白又吩咐闫楼：“云欢有孕了，你着人准备一份礼，赶上了中秋，备厚礼。”

闫楼点头，跟着宁凡白马车周边也有一些暗卫守护，待会儿说上一声便有人去办。

他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殿下您最近小心，二皇子出事，属下不在朝堂，不明缘由，不过三皇子至今未醒，矛头可是实打实的在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