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作者:湖月沉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171

因为要等候虹女皇的旨意,两国间的谈判自然便暂时中断了。由于此事只有宝珏和方美婷二人知道,其他人只知道周云巧回国密报谈判进度,至于具体情况却都一无所知。

宝珏笃定这桩亲事要黄,心情十分悠闲,想到那日陶妙彤吹嘘的月国名特产,不觉有些心动。当日曾在皇宫里见月清澄披着一件毛皮的披风,甚为精巧,想着若是能给文儿、墨珠各弄一件回去,倒也能讨他们喜欢——说实在话,和他们成亲这许多日子来,自己好象还从来没送他们一件象样的礼物呢!

想到这里,当即唤来赵颖:“赵统领,本宫想出去走走,你看带多少人跟着比较方便?”

赵颖一躬身:“公主出行,属下等自然是全体跟随护卫,除去周副使带走的二十名女护卫,余下三十人都跟随在公主身边,保卫公主安全。”

宝珏略一沉吟:“方美婷留在客栈里,没人差使也是不妥,这样,留十人在客栈,你带二十人跟在本宫身边。”

“是。”赵颖抱拳答应。

方美婷见宝珏要出门,不好阻拦,只是要她当心,宝珏一笑:“方大人放心,今日可不比当时,有赵统领等人护卫左右,想来也不至于会遇见夏艳红那样的小霸王。”

方美婷点点头,退回屋子里继续看书。

周云巧走的匆忙,她的小厮平甫因此便被留了下来,和方美婷的小厮石湖做伴,这两人如今知道宛秋也跟了公主殿下,自然拉着橘红不肯放手,直央求着他要说些内幕密闻。橘红正说到兴头上,听说宝珏要出门,正好,省得自己伺候,乐得和其他两个少年窝在一起八卦。

花菲是不方便一起出去的,要是当着他的面替文儿、墨珠买礼物,对他可有些不太尊重……宝珏想了想,便吩咐宛秋去花菲那里,说是替花菲做个下手,为那月清澄配药去。宛秋正好有事请教花菲,听宝珏这么吩咐,求之不得,兴冲冲地跑去找花菲。

宝珏见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了干净,便带着紫玉,在赵颖等人的簇拥下,出了客栈。

“花菲,”宛秋坐在椅子上,整个人象是没骨头的海蛰皮,向前倾瘫在大八仙桌上,“公主好象很有钱呐……你知道么?”

“嗤!”花菲扫他一眼,捻起一枚白子看了看,放在棋盘的某个位置上,“公主有钱和你没关系,公主没钱也和你没关系,既然有没有钱都和你没关系,那你管她有钱没有钱!”要有关系也是和他有关系不是?

宛秋翻了个白眼:“花菲,你的口齿越来越伶俐了!说话都不咬舌头了!”话音未落,眼前黑影一闪,他随手一抄,原来是颗黑子,“嘿嘿,没打到!”

“没打到没关系,你中招就可以了!”花菲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哎呦!”宛秋这才想起花菲是用药的高手,慌忙把手里的黑子扔了出去,好象它是个烫手的山芋,“你,你又毒我?!”

花菲慢条斯理地捡回棋子,坐回老位子,随手下了个地方,又摸起一颗白子,忖度着要往哪里放——敢情他一个人实在无聊,居然自己和自己下棋玩儿!

“你这次……又用的什么东西啦……”宛秋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手,翻过来,反过去,对着太阳光,再凑到自己跟前,仔细地看,用力地看,“我怎么既没感到疼,又没感到麻呢?”

“这就对了,”花菲看都不看他一眼,自顾自地研究着局势,“这药是新研究出来的,功效就是要让人什么都感觉不到。”

“哦!”这有什么用啦!宛秋闷闷地想:根本没人会买的!花菲尽捣腾这些没有市场的玩意儿!浪费哦!

“喂,你找我不是为了发傻来的吧?”花菲把棋子一扔,正而八经地看着他,“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咨询我老人家?今天我心情好,就不问你收咨询费了!”

赏这“雁过拔毛”的家伙两个大白眼,“花菲,你知道……近身小厮要比一般小厮多做些什么事情吗?”宛秋问。

花菲眉头一皱:“你问这干吗?”

“那个……我听说橘红说,在公主身边伺候的近身小厮……比方说紫玉,赚的钱要比一般仆役的翻两三个倍呢!所以有点好奇……”这可不能怪宛秋没见识,也不能怪他老子宛枚没教导他,实在是宛家从爷爷这辈子起就都是男人当家,又是干杀手的,什么事情都是自己做,身边从来没有所谓近身小厮在眼前晃荡。

花菲冷冷地“哼”了一声,心里对紫玉和宝珏暧昧不清的关系又确定了几分:“你管那些做什么,这趟任务的报酬还不够多么?”

“话不能这么说!”宛秋理直气壮地反驳,“银子多了还能扎手不成?何况我现在闲着也是闲着,自己赚点零花钱总是应该的。”

“公主不是另外付你月俸的吗?”花菲瞥他一眼,心里对他的死要钱很不满,“你自己的小金库也不少了,除了出任务的一份酬劳,这些年,你暗地里偷我的药出去卖,不也赚了不少银子?”

“你还有脸说!”宛秋一提到这个就来气,“对半开也就算了,你还压价到二八,我那么辛苦只有两成……早知道这样,一样是赚外快,还不如投身在公主跟前做近身小厮来钱容易呢!”

“啪!”花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宛秋吓了一跳。

“你想知道近身小厮该多干些什么?”花菲慢慢地靠近宛秋,宛秋竟然觉得微笑着的花菲其实似乎很生气,“我告诉你,那就是——”花菲深吸口气,在宛秋耳边大喊,“没名没分地跟在人家身边、被人家玩儿、陪人家睡觉!”

宛秋的脸一下子红了,吐了吐舌头:“还好来问了你,否则……嘿嘿……大概会被我爹拿刀给劈了……”

“这倒不会,”花菲冷冷地接口,“按照你爹的脾气,除非你有了子嗣,否则你的小命倒也没什么危险。”

“切!”宛秋鄙夷地白了花菲一眼,“有人肯娶你很了不起吗?也不想想,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不说她家里的两个,现在身边还有个瞧你不顺眼的小刺猬,宫里头还有个你比不了的药罐子,原来笃定是老三了,如今连第四都排不上……哼哼,丢人啊!”

花菲怒极反笑:“不劳阁下操心,花某自有主张,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可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将来和你老子、还有一楼的伙计弄了个筷子夹油条!”

“什么意思?”宛秋眨巴了几下眼睛,还是没想明白花菲的比喻。

“光棍儿对光棍儿呗!”花菲幸灾乐祸地说。

“呸!”宛秋唾了口唾沫,骂道,“乌鸦嘴!你少咒我!我将来肯定娶个漂亮媳妇儿,气死你!”

花菲伸着细长的小手指,掏了掏耳朵,爱理不理地说:“好啊,那就到时候领着来给我看看吧……来之前,别忘了捎个口信,我好绝食三天。”

“干什么?”宛秋莫名其妙地看他。花菲现在说话越来越奥妙了,先前还能听懂个大概的,现在十句里头倒有九句是听不懂的……呸!呸!呸!这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智力又退化了,肯定是因为花菲越来越“老奸巨滑”了!

“省得到时候,我把隔夜饭吐出来!”花菲凉凉地说着,看向宛秋的眼中闪过一抹促狭。

宛秋愣了半天,才想明白:花菲这是拐着弯子说自己娶不到漂亮女人做上门老婆!

他二人在客栈里头针尖对麦芒,宝珏带着紫玉,领着众侍卫一起逛街倒也快活逍遥地很。

在一家最大的毛皮行里,她先是给文儿挑了件没有一丝杂色的上等白狐皮的带帽斗篷,要想再寻件一模一样的却是没有,就连袍子坎肩什么的也再找不出第二件来,所以,她只好替墨珠选了件紫貂皮无帽披风,也算是件上等的货品了。

想起家中的幼女,她又是好一阵挑挑拣拣,最后买了套白兔皮翻毛滚边夹袄,连带着还买了顶小小的、拖着两条长耳朵的毛帽子,配在一起,十分可爱。

把东西都包好,摸了银票要付帐,却发现一旁的紫玉眼中隐隐有丝艳羡之色,心中一动,付帐的动作便缓了下来,要掌柜把那上等的毛皮制品放着,自己再选选。

掌柜的见她出手阔绰,自然乐得做大生意——象这样一出手就是几千把两银子的主顾毕竟不是经常有的,不趁这机会抓银子岂不是赶着财神往门外推吗?所以,一个劲儿地在旁边热心参谋。

宝珏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个灰色貂皮袖笼,和先前选好的物件一起结帐。付了银票才要出门,想想自己大包小包地回去总归不妥,还是折了回去,又替花菲选了条黑色貂皮围脖,才算心满意足。

皮草制品本就精贵,又都是上乘货色,自然轻慢不得。宝珏自己是做主子的,当然不可能亲自动手;紫玉跟在她身边,这拿东西的活儿便全都落在了赵颖带领的二十名侍卫头上,五个劲装少年手里捧着东西招摇过市,一路先回客栈,纵然面无表情,终不免红了耳朵根子。

宝珏一路走来,看见什么都新鲜,紫玉因为先前曾和橘红等人出来逛过,做个半吊子的向导倒也勉强够了。

“公主,前面是天子坛,是月国祭天供祖的地方。你是虹国公主,可不太方便进去。”紫玉笑着说。

“哦。”宝珏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张望了一下,只见又是一个雄伟而空旷的建筑,“就是月国本地的子民,大概也进不去吧?你瞧,里头都没什么人……”

紫玉笑道:“可不是?这原本也就是皇家御用的,寻常百姓如何能进得?公主,还是往别处再走走吧!”

宝珏点点头,带着众人往回走,又回到了热闹的市集上,然而,才一踏进集市,宝珏却微微一愣:方才还摩肩接踵的集市,此刻竟然空无一人!店面也全都关了个严实!竟好似从来就没有人在这里过!

“这是……”宝珏诧异地看了看紫玉,紫玉也是满脸的惊讶。赵颖提气凝神,掩护在宝珏跟前,沉声道:“公主小心!”他手下的少年侍卫们已经拔出刀剑,将宝珏围护了起来。

从街角转出一个华衣美服的妇人,远远地站在那里朝她们笑:“丛生府要人,你们应该觉得是无上的光荣才是,做什么动刀动枪的?丛生府的规矩你们也知道,三个月要一人,如今你们这许多男子,丛生府也不会坏了规矩,只要把你们当中最漂亮的那个送过来也就是了,丛生府不会为难你们的。”

宝珏朗声道:“这位夫人说话好没有道理。这些人都是我的家仆侍卫,平白无故地,夫人有什么理由问我要人?夫人是认错人了吧?”

那位夫人拍手笑道:“原来还是个奴才,这倒是越发的巧了。原先还以为要多费些功夫,现在可是省事了许多!”说完,敛起笑容,大喝一声:“拿人!”

赵颖等人都是浑身一凛,提高了戒备,眼看六路、耳听八方,只觉头顶一阵凉风吹来,赵颖提剑相迎,宝珏眼前一花,“呼啦啦”一阵布匹抖动的声音,竟是一条几丈长的白绫!

那白绫为一白衣女子所控,凌空抖动,犹如翻江的蛟龙,腾挪攻击,灵动自如,好象有自己的意志一般,顷刻间便和赵颖战在一处。

“你们还是乖乖地束手就擒吧!”华衣妇人冷冷笑道,“否则,可把你们统统都变成刺猬!”

众人一惊,抬头看去,四周房顶,竟然不知何时都站满了弯弓搭箭的黄衫女子,瞄准的方向都是自己这边。

宝珏脸色阴沉,怒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华衣妇人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这位小姐还真是不识好歹啊!……也难怪,年纪轻,不懂事总是有的……回去问过你家长辈便知道丛生府的来历了!”说着,一拂袖,喝道,“拿人!回府!”

又是一条白绫腾空出世,径直绕过众人,拦腰卷了紫玉飞身而出,宝珏见一边屋檐上,又是一个白衣女子抓住不断挣扎的紫玉,几个纵身便失去了踪影。然后,犹如大海退潮一般,弓箭手们也在刹那间消失了个干净,而赵颖也被人临空一脚踢飞了回来。

少年侍卫中立刻有几人跑了过去,有一人回来禀告:“公主,赵统领中毒了。”

宝珏暗暗叫苦,道:“快回客栈,回去再说!”

回到客栈,守卫在门口的月国禁卫军见他们如此狼狈,也是吓了一跳,便有人急着去向陶妙彤禀报。宝珏命人把赵颖送回他的卧房,自己匆匆去找了花菲来,一起去给赵颖治伤。

方美婷见宝珏安然无恙,松了口气,随即埋怨:“怎么公主你每次出门逛街总会惹出些是非来?难道公主没有宣布自己的身份么?”

宝珏皱着眉道:“这里是月国,不是虹国,本宫不知对方什么来历,冒冒失失地说了身份,万一对方要是风国的杀手呢?”

方美婷一想也是道理,便不再开口。

花菲在里间给赵颖治伤。伸手就要去拿赵颖脸上的面具,一旁的少年侍卫拦住了他:“赵统领不许人碰的。”

花菲瞥他一眼:“你叫什么?”

“郑絮。”少年侍卫老实地回答。

“郑絮,医家讲究‘望闻问切’,我可没这本事隔着他这个‘铜盆脸’给他治病!我想,其他人更是不可能了!你要是不想他好呢,就抱着这条死框框准备给他收尸好了!”花菲说完拂袖而起,转身欲走。(湖月插花:他也被宛秋传染了,竟然叫赵颖“铜盆脸”……)

郑絮慌忙拦道:“花太医莫恼,是郑絮错了,请花太医妙手施医,救救赵统领,救救赵统领。”说着,趴在地上给花菲磕头赔罪。

花菲用眼底余光看着他磕头,唇角微微勾起,想起当年江湖上的风光场面,心情大好,又坐回去,摸了摸赵颖的脉门,转过头来,“把他脸上这破玩意儿拿下来!”

郑絮站起身,走到跟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救命要紧,小心翼翼地将铁面具摘了下来。

赵颖的容貌失去了掩护,第一次出现在家人以外的人面前。郑絮的眼睛一下字瞪得滚圆,嘴巴也张成了“0”型;花菲瞧着又羡又妒,心里顿时老大的不快。

原来赵颖的面庞好似刀削斧凿一般,棱角极为分明,自有一股阳刚之气。他的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两道剑眉,鼻直口方,下巴正中隐隐有些凹陷,与人中恰恰相对。虽然此刻闭着眼睛,但如此男性味道十足的面容,的确要比花菲帅气俊朗许多,加之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练武而成的肌肉,样样都散发着雄性阳刚的诱惑,对于女子来说,自然有一种抵挡不住的魅力。

撇了撇嘴,花菲起身走到桌边开药方,把方子开好交到郑絮手里,忍不住又看了床上人一眼,坏心眼地补了一句:“还不快把面具给他带好?若想肃清余毒,这面具便得长期戴着,万万不能见光!”

郑絮一听,信以为真,慌忙把手里拿着的铁面具又给赵颖重新戴了回去。

花菲对他的听话甚为满意,朝他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径自出去向宝珏交差——当然,对于和伤势无关的事情他是一个字都没提,比方说:要赵颖不得摘下面具。其实他也知道是多此一举,赵颖既然自己主动戴面具,自然是表示不想让人看见他的长相,可是,只要一想到赵颖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他就总有些心里不太平衡,难免就又有了捉弄人的心思。

宝珏听他说赵颖并无大碍,松了口气,想到下落不明的紫玉,一颗心又提回嗓子眼,正要吩咐备轿去见陶妙彤,门房来报,陶妙彤已经来了,正在公主的厢房里等候。

宝珏二话不说,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果然见陶妙彤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陶大人,你知道丛生府是什么吗?”宝珏皱着眉头,开门见山地问道。

陶妙彤脸色大变,颤抖着声音问:“是……谁……被……被……”

“本宫的小厮,紫玉。”宝珏见她神色慌张,心里越发着急,“陶大人,那丛生府到底什么来历,你倒是快点说啊!”

陶妙彤叹了口气:“殿下,还请节哀顺便吧,紫玉是回不来了。”她知宝珏对紫玉甚为宠爱,也曾见过那个冷艳的少年,想到他竟落入了丛生府楚夫人的手中,凶多吉少,不免唏嘘。

宝珏好象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她总以为,即便自己没有办法,身为月国宰相的陶妙彤总能救得了人,如今连她都是爱莫能助的样子,那紫玉岂不是连一点点的活路都没有了?!

“丛生府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么?”宝珏茫然地问。

陶妙彤犹豫了一下,想想她是未来的五皇妃,有些事现在不说,将来她总会知道,何况她又是这次的苦主,终于把丛生府的来历告诉了她。

原来,月国地处北方,气候不如南方四季如春,寻常百姓的生活自然就比较艰苦,小孩子的夭折率很高,若遇到有天灾的年份,出生人口往往还不及死去的人口一半多,日积月累的,月国的人口就越来越少了。

眼看本国人丁逐渐稀少,历代的各位月女皇自然都是十分着急,不断地谋求对策,终于被某一代的月女皇想到了解决的法子,只是这个法子太过惊世骇俗,那就是:让同一个男子与多位女子生育子嗣——这在以女子为尊的女儿岛上,等于是一个石破惊天的想法,但是为了国家,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先是下令设立丛生府,全权负责处理繁衍子嗣的官计;同时又命令太医院以“金玉汤”为蓝本,调配出了更为霸道、阴毒的“木石散”。此药以短期内加速促使男子排精为目的,加入许多壮阳的药物,能让男子在服用后立刻与女子同房就能使之怀孕,而不必象“金玉汤”那样需要修身养性、调理身心一月后才有如此效果。

但任何事物,有利必有弊。相对于“金玉汤”的药性温和无害,“木石散”的副作用极大,是以付出男子性命为代价来换取生育更多子嗣的机会,所以又被称为“焚身散”。由于按照律法,与众多女子发生关系的男子本来就是要以“通**秽”的罪名被处死,所以对于“木石散”的这个副作用自然就忽略不计了,相反女皇还因为此药的这个功能对太医院大加赞赏——连灭口的功夫都省了,一举两得,如何能够不赏?

丛生府设立之后,又有了“木石散”相助,这罪恶的计划便明目张胆地拉开了序幕。家境普通、无钱再纳小爷的女子,或者,因为夫妻恩爱不愿意纳小爷但又想多要孩子的女子,都可以到丛生府报名。当然,有钱人家因为嫌这事不体面,做这事的少年又是被许多人一起玩弄的,自然不比娶个小爷进门干净省事,所以对此事从来不屑一顾。

每过三个月,丛生府会弄一个出身清白、身体健康而又面容娇好的少年来,强行灌下“木石散”,与这些女子欢好。而之所以要以那三样标准来选择少年,一来是为了免却那些女子日后被人以亲戚的名义勒索钱财,二来也是为了保证繁衍子嗣的优秀健康。

服下“木石散”的男子被强迫与众多妇女行房,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是被当作繁衍子嗣的工具,连一点点做人的尊严都被剥夺了个干净,几乎就被直接当成了配种的牲口了,甚至比牲口都不如,每天只是被药物操控着不断地发情交媾,纵然神智清明却身不由己,只能屈辱地忍受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满腔悲愤却无可奈何。三天之后,男子精尽人亡,而那些与他欢好过的女子大多都能如愿怀胎,各自回家待产。

由于丛生府选人的眼光,那些想要孩子、又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或者不愿意纳小的女人趋之若骛,有些更是生了一个又想再生第二个,以至报名的女子越来越多。而另一方面,但凡家里有男孩子、容貌又在中等偏上的人家,则是对丛生府畏惧如虎狼豺豹一般,试想,谁愿意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送死,何况按照女儿岛的民风,等于是被**致死,与家中名声也是大大的有害,所以若是不能及早嫁出门去,便想尽了法子来逃避——丛生府的规矩:只要嫁了人便不在拿人的范围中,但如果只是定亲却没有过门,那可就是在拿人的范围里了。

对于百姓们的逃避,丛生府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当下又去请了女皇的旨意,蓄了兵丁军士,说理不行,就明抢——套句冠冕堂皇的话,这是为了国家做牺牲,能轮到你为国效力是你的福气!然而为人父母终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去受那种可怕的罪孽,所以,每次丛生府出来拿人,大家小户,只要是有年轻未出嫁的男孩子的,莫不是大门禁闭,以求逃过此劫。此时丛生府就会按图索骥,以平日里搜罗的信息直接上门去绑了人回去。

丛生府设立至今已过百年,对于月国人口增长自然功不可没,只是可怜那些被强迫的男孩子们,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又不能进祖坟,也没有妻家,草草被埋在丛生府后山的墓地里,成为了孤魂野鬼。一百多年下来,丛生府后山早已经遍地都是坟头,而坟头上则连姓名都没有;至于月国各地丛生府所设分院,冤死的少年更是数不胜数,有些更是连尸骨都被野兽吃了去,实在是可怜至极。

宝珏等人回到市集上时,正好是大家都得了消息,知道丛生府出来拿人,所以一下子都跑得没了人影,也只有宝珏等外地人,不知就里人偏就撞在了这枪口上。

“你为什么不早说?!”宝珏怒气冲冲地看着眼前的陶妙彤,“早知道这样,本宫今天就不出门了!”

迁怒与陶妙彤的同时,她自己也是暗暗自责:自己难道真的是扫把么?怎么每一次出门逛街,都非得替周围的人招惹些祸事出来呢?上一次是可怜的苓珑,这一次……莫非连紫玉也要……

想到这里,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只觉心口一阵阵地发慌。

事实上,她却不知道,今日之事,乃是当日之果。如果不是她当初拒绝了陶妙彤为定国公主月清妍出面、向她讨要紫玉的话,即便今天她不出门,丛生府照样会上门来抢!

原来月清妍垂涎紫玉的美貌,对他本是誓在必得,不想托陶妙彤上门要人却被婉言拒绝,心里便十分恼恨。她只当是宝珏舍不得放手,嫉恨之余,不敢和宝珏正面冲突,便想到了拿紫玉开刀——紫玉既然依旧是小厮的身份,想来是还未曾被赐“金玉汤”过,自己既不可能把他弄到手,索性大家都别想,横竖整死了他干净,大家一拍两散,她也算出了口窝囊气。

主意打定,她便有意邀请现任丛生府主人楚夫人喝酒聊天,装做无意的样子,说起京城某家大客栈中,有位异地客商身边跟着个美貌少年,传说那少年甚讨女客商的喜欢,女客商正盘算着要替他寻个好人家出嫁。

言者有心,听者有意。

楚夫人当然不会知道月清妍的真实意图,美貌而未出嫁的少年却是她最关心的。这几年,京城里的少年纵然还有许多,只是容貌却大不如前,大多姿色平庸,有那中等偏上的已属凤毛麟角,报名的妇人失望之余,也是逐渐淡了生养子嗣的念头。如今听得见多识广的定国公主都对那少年赞誉有加,想必是不会差到哪里去的,适逢三月伊始、拿人之际,她回到丛生府后便立刻安排人手,准备抢人,同时又派人上门去一一通知那些报名的妇人,要她们准备来丛生府圆房。

这些暗地里的事情,宝珏当然是一无所知,便是陶妙彤也是被蒙在鼓里。

见宝珏迁怒自己,陶妙彤也是满脸的委屈,申辩道:“下官也不知道啊!按理说,紫玉不是月国的子民,丛生府不应该会拿他的呀!”楚夫人谁不去选,偏去选了个虹国来的小厮?这么乌龙的事情,她怎么做出来的嘛!

宝珏听她一说,更是自责不已,失神地跌坐在椅子里喃喃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紫玉……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要是她当时表明身份就好了,刺客又怎样?杀手又如何?大不了一条命罢了,现如今紫玉被当做月国人抓走却是要受到那样的屈辱……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陶妙彤虽知她宠爱那个少年,不过那毕竟只是个身份下贱的小厮而已,在她看来,紫玉被抓、被杀本是老天爷的安排,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的命不好,宝珏难过些也就算了,只是未曾想到她一个堂堂公主竟然会因此而伤心落泪,眼看她痛哭流涕,不禁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