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作者:湖月沉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214

“听说,殿下这几日,一直在客栈里呆着不曾出门,”陶妙彤微笑着说道,“殿下应该多出去走走,看看月国的风土人情,鄙国的美食最为出名,其实还有很多东西也是不错的,比方说马匹、毛皮、瓷器……殿下若是担心无人做向导,下官倒是乐意为殿下尽尽心。”

她为人圆滑,既然知道女皇已经属意宝珏做五皇妃,称呼上便立刻做了变动,由先前的“二公主”到如今的“殿下”,隐隐地已经把她当作半个主子在看待——毕竟五皇妃也算是月国的皇族了,如果先前还可以用对待外国公主的礼仪来面对宝珏的话,现在却因为可能出现的身份变化而让她堂堂宰相自觉自愿地就在宝珏面前,用上了“下官”这样谦卑的自称。

“有劳陶丞相,好意心领了,只是本宫平素喜静,对这逛街的事情么,倒不太热中,真是辜负了丞相大人的一番美意了。”宝珏微笑着和她打哈哈,心里暗自嘀咕:华灯初上,你不在自己家里跑到我这儿来,莫非是想蹭饭不成?算你走运,今天紫玉说要给我做水晶虾仁芙蓉鸡,你这家伙,口福倒真是不错咧!

她对月国的菜肴总是不太习惯,这几天一直吃客栈厨房做的菜,经常是动几筷子就不吃了,加上又有心事,人渐渐地清瘦了下来。紫玉原本看着就有些担心,只是自己要在公主跟前伺候走不开——橘红毕竟年纪小,纵然机灵,有些规矩却不懂,也不敢象他这样敢“纠正公主的坏习惯”——如今多了个宛秋在公主跟前和橘红相互照应着服侍,他便赶紧腾出手来亲自下厨,要好好做几样虹国的本土菜让宝珏解解馋。

“哦?”陶妙彤微微有些诧异,随即自以为是地说道,“殿下恐怕是为了结盟之事未见眉目而操心,因而没了游乐的兴致了吧?殿下忧国忧民,果然是下官等景仰学习的楷模啊!”

宝珏看了看她,笑而不答,心里却多了几分警惕: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瞧她说话这神气,比前日里见到平白地矮了三分,恐怕是老母鸡生疮——毛里有病的。只是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自己还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比较好。

陶妙彤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凑到宝珏跟前:“殿下大概还不知道吧?听探子们传来的消息,风国似乎也派了个使团来出访本国,估算这脚程,约莫这几天就能到了!”

宝珏端着茶杯的手一颤,随即故做冷静地喝口茶,把茶杯放在了桌上:“如此机密之事,多谢陶丞相据实以告,本宫会约束手下,不在月国境内惹是生非的。”

“殿下说哪里话,”陶妙彤赶紧摆手道,“殿下的为人是有目共睹的,下官等岂会让殿下身处危险之中而放任不管?定当加派人手,增强护卫,确保殿下的安全!”

宝珏轻轻一笑:“多谢陶丞相,多谢月女皇,本宫实在是感激不尽。”

顿了顿,她又似真似假地说,“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女皇陛下只要尽早答应了结盟的事情,本宫便可既刻起程回国,与那风国使节便没有机会见面了,风国的使团此来大概也是和本宫同样的目的,若是听闻月、虹两国已经结盟,想必也不会再白跑一趟了不是?”

说完,宝珏斜瞟了陶妙彤一眼,却见她依旧一副不愠不火的样子,心中暗自着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如今便也只有孤注一掷,哪里还能去管什么被人猜忌不猜忌的?先把命保住逃过这一劫再说吧!否则,真要是拖到风国使团出现,自己这边是半点优势也没有了,先前的费心铺垫悉数打了水漂自不去说,只怕到时候反被扣押做了人质,那就等于是缚住了皇姐的手脚,便是文儿、墨珠,恐怕也是今生无缘再见了。

“话是如此,可是月国也有月国的难处啊!”陶妙彤打起太极来也是颇为顺手,何况她提这个消息,本就是为了说亲做铺垫,是传说有风国使团过来,可到如今也没见着个人影,女皇和五皇子又都看中了宝珏,若是今日说亲成功,风国使团不见也罢,若是她不依,倒是件拿来要挟的手段。只是眼下自不好明说,当然也只有一味地推脱。

“殿下有所不知,”陶妙彤叹气说道,“我国与虹、风两国相安无事已是百年有余,如今虹、风两国交战,我国夹在中间,你说帮哪个好?横竖都是老邻居了,帮哪一个都不合适啊!”

宝珏皱眉道:“战乱之祸原本就是风国起的头,是她无缘无故领兵来犯,我们是保家卫国,帮谁不帮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陶妙彤拂然道,“你们打仗,引致生灵涂炭,自是你两国的事情,与我月国何干?我月国本可置身事外,百姓自然不必牵涉其中,去受那战乱之苦……”

“陶相此言差矣!”宝珏打断陶妙彤,“你真的以为月国可以置身事外么?人说‘唇亡齿寒’,三国鼎立这许多年,大家相安无事,便是因为大家在相互制约,互为制肘,若是今日月国坐视不理,让风国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的野心得逞,要不了多久,月国大概也会步我们们的后尘了!”

陶妙彤听了暗暗心惊:不想这宝珏公主见识如此深刻,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这边心心念念的,都是在帮助别人,好象是施舍,可照她这样分析下来,反而是在为月国的将来,而与虹国共同御敌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施舍不施舍!

宝珏继续说:“居帝位者必有雄心抱负,有以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的,自然也就有雄心勃勃开拓疆土的。依照本宫看来,女皇陛下和本宫皇姐的施政方领颇为相似,都是把‘国泰民安’放在了首位,风国女皇却并非如此,她的野心恐怕就在于‘一统天下’,试问,一个立意‘一统天下’的人,如何会在没有完成野心之前就停滞脚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到最后,月国孤军作战,恐怕也落不得什么好去!”

陶妙彤听到后来已是冷汗涔涔。她没有料到宝珏见识广博,竟把今后若干年的大势都能说的头头是道,却又是条理清楚,仔细回味起来,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心里不禁发毛,想着一定要将这些话带回去告诉陛下,五殿下的这门亲事自然是无论如何也要结的,不管使出什么样的手段!不论是对五殿下本人,还是对整个月国,若是和虹国结亲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了!

勉强地笑了笑,陶妙彤打着圆场道:“殿下莫急,陛下也没说不答应啊!只是……终归是师出无名,恐被天下人非议……

“被天下人非议?”宝珏咄咄逼人地反问道,“非议什么?月国若是和我国结盟,乃是匡扶正义的大善举,亦是把别人野心扼杀在摇篮里的明智之做,天下人非议什么?有什么理由非议?!”

陶妙彤为她的气势所摄,竟没了主意,半晌才喃喃地开口道:“总归……不太好吧……”

宝珏看了看她,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起了作用,一时半刻也不能逼得太紧,免得引起陶妙彤的反感,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因此,她淡淡笑道:“以前本宫听过一个故事,不知道陶丞相听过没有?”

陶妙彤一脸莫名其妙:怎么扯到说故事上去了?不过想到宝珏这么说必有她的用意,因此配合地点头道:“愿闻其详。”

宝珏说:“从前有个商人骑着马到外地去做生意,因为错过了客栈,便只能在野地里搭个小帐篷过夜。夜里的天气很冷,在帐篷外面的马就恳请主人,让它把头伸进帐篷去避避风,主人同意了。过了一会儿,马有请求主人同意它把两个前蹄也伸进来,主人又同意了。再过了一会儿,马说身体冷,也想进来,主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陶丞相,你可知道这故事的最后结果是什么?”

陶妙彤摇了摇头。

“这个故事的结果就是,”宝珏深深叹了口气,“马占据了帐篷,而它的主人,却在帐篷外面结结实实地冻了一晚!”她把这个阿拉伯故事搬了过来,生怕陶妙彤不明白,还特意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把“骆驼”改成了常见的“马”。

陶妙彤听了,低头沉思,若有所悟。

“人的欲望是永远不会有知足的一天的,普通人如此,帝王将相亦不可能免俗,差别只在于欲望的大小而已。”宝珏看着陶妙彤缓缓说道,“欲望就好象填不满的沟堑,只会越来越大。世上能真正做到‘知足常乐’的人并不多。”

“殿下所言极是,下官明白。”陶妙彤对眼前的女子肃然起敬。

“陶丞相,自从我国和风国开战以来,本宫一直在想,”宝珏抬眼看向远处,语调缓慢而又低沉,“国家与国家之间,最合理的相处模式是什么?后来终于被本宫想出来了……其实很简单,就是大家势力的平衡!三国和平共存这许多年,就是因为相互之间有一个均衡点,大家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强过谁去!这样的平衡,使得大家都不敢贸然挑衅他国,生怕‘鹬蚌相争’,反倒让旁人‘渔翁得利’!所以,三国的国君们都把心思花在了发展本国政治、经济上面,从而使百姓安定,让国家富足……”

说到这里,宝珏十分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风国却坏了这规矩……平衡一旦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一个国家过分强大,加上君主的冲动和野心,就会盲目地进行扩张和吞并,必然也会导致与领国的战争!如今我们和风国的战争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

侧过脸去,专注地凝视着陶妙彤,宝珏的脸上一副正义凛然:“月国如今或许可以置身事外,只是,你们真的愿意看到风国独自壮大么?你们就不会担心几年以后,风女皇又故技重施么?”

陶妙彤两眼低垂,眼观鼻,鼻应心,表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对宝珏的分析已经深以为意。

“本宫也不是说,一定要你们帮着我国去打风国,”宝珏叹了口气说,“不过旁观者清,对于这其中的危险你们自然应该清楚得很,如今还请月国能主持公道,还世界一个安宁……”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道,“就长远来说,月国不妨做做监视者——东风强了便帮着西风,西风强了便帮帮东风,总之既不许东风压过西风,也不让西风胜过东风,利人利己,岂非妙哉?”

宝珏把自己的设想描绘得十分完美,又把月国捧得极高,陶妙彤听了十分高兴,对于她的这套闻所未闻的新奇理论也是感兴趣的很,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再仔细琢磨。

她却不知道,宝珏一边在说,一边却偷偷地背过手去,在背后比了个“十”字,请求宽恕自己善意的谎言——花无百日红,月有阴晴圆缺,月国女皇再有能耐,难道还能缔造一个千秋万代的盛世伟业不成?到时候,谁监视谁还很难说咧!不过眼下,为了哄陶妙彤,她自然是什么好听拣什么说,反正身为一国宰相的她,对于自己的国家总是有着责任心和自豪感的,帽子这种东西,自然是越高越好的。

“要说和贵国结盟,陛下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空口白牙的,要结盟也没什么凭证,即便是签了约定,却也有反悔的时候……还是再寻个稳妥些的保障为好。”虽然宝珏的话很打动她的心,可是她这次来毕竟是身负皇命而来,纵然觉得宝珏的话有玄机,却也不便过分讨论,总是把正事办好了要紧。所以,陶妙彤接着宝珏的话,趁势起了个头儿,不过这个理由却找得十分牵强,她说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心虚,因此说归说,她的眼神却游移不定,根本就不敢和宝珏对视。

“稳妥些的保障?”这下换宝珏莫名其妙了,“本宫不明白如果连白纸黑字都不能相信的话,还有什么能被称做是‘稳妥’的?莫非陶丞相有什么高见么?恕本宫才疏学浅,不知陶丞相所指。可否明示?”

“这个么……”陶妙彤瞥了一眼宝珏,含含糊糊地说道,“两国若想永接友好,联姻应该是最保险的法子……成了一家人之后,自己人帮自己人总是义不容辞的……”

“……联姻?”宝珏皱着眉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陛下命下官前来转告殿下,若是两国能结为姻亲、世代友好,月国便愿意和虹国共同对付风国。”陶妙彤委婉地说道。

那不是政治联姻了吗?宝珏斜眼打量着陶妙彤,心中暗道:还好还好,她们君臣都没想到去学人家弄什么“质子”的把戏,否则,皇姐舍不得羲芝这个未来的储君,倒是很有可能把她这个“二公主”给牺牲掉!这样一来,她和那个被野心冲混头的宝琳不是一样的惨?!宝琳将来被抓好歹还能落个痛快,做“质子”的可是遭受精神虐待!两个一比,还不如揭竿而起学造反咧!

“既然陛下有了这个意思,想必也是考虑成熟了,”宝珏笑着问,“不知贵国想如何结这门姻亲?女皇陛下可有合适的人选了?”她想自己这边就姐妹三人,并无兄弟,想来也应该是月国嫁子了,只是不知道这个是正牌的,还是“西贝”的,虽说女皇也有一个儿子还没出嫁,可是和亲这种事情,她总舍不得派自己亲生儿子来吧?十有八九是从大臣的公子里选一个出来册封为“义皇子”来应景。

陶妙彤见她说话爽快,心中暗喜,当即就把谜底揭晓了一半:“陛下的意思,是想让最疼爱的五殿下风风光光地出嫁。”

“哦!”宝珏点点头,心中一喜:女皇这样决定,倒是可以充分说明她确有诚意,而不是敷衍行事,对自己这边当然是好处多多;二来么,五皇子体弱多病,容貌也不出色,他若进宫,对凤后自然够不成什么威胁,何况凤后与皇姐鹣鲽情深,端卿又正得宠,他一个病秧子哪里就能翻过天去?最多也就是弄个“君”的名分罢了,不过,看在他是月女皇的爱子,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的,“那本宫回去就禀告皇姐,定以迎娶一国之后的礼仪迎娶五殿下进宫……”

“殿下弄错了!五殿下要嫁的不是虹女皇!”陶妙彤听她话里的意思不对,知道她是误会了,赶紧纠正道,“五殿下要嫁的是殿下你!”

“我?!”宝珏一愣,随即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眨了眨眼睛开玩笑道,“陶丞相几时也学会了这寻人开心的恶疾?此事关系重大,你随随便便这么一说,本宫可是要当真的呦!”

相对于她的悠闲调侃,陶妙彤自然是满脸正色:“下官哪有这个胆子戏弄殿下?何况事关五殿下的终身幸福,陛下也是再三思量之后才做的决定,殿下本来就应该当真的,因为这就是真的呀!”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宝珏也有些紧张起来了:“不是吧?!五皇子既然是女皇爱子,为什么不嫁我皇姐虹女皇而屈就本宫这个虚名儿的公主?陛下应该做主让他做本宫的皇姐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是好?!”舔舔干燥的唇角,她小心翼翼地说道,“……何况宫里的使唤奴才也多,五殿下既然在皇宫里住惯了,纵然换环境,也得挑个大致差不了多少的,这些本宫可供不起的!陶丞相你不知道,本宫的属地赚不着什么钱的……本宫这个公主其实日子过得很……恩……拮据……”说到后面,连她自己都支持不下去了——呸!她果然不是说谎的料,连牛皮都吹不来……

“殿下不必担心,五殿下是陛下爱子,不是下官托大,陛下为他准备的嫁妆就是几辈子也吃用不玩的,何况还有朝中众臣的贺礼,百姓的进贡……花费这种小事情,自然是不劳殿下操心的!”陶妙彤一边说,一边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心中暗暗好笑:旁人打破头都抢不到的好事,她却这般推脱,果然是对家中夫君钟情的很,由此可见倒确实是个多情的,五殿下若能和她做夫妻,假以时日和手段,将这一腔情思悉数都绕到了自己身上,岂不连他几个哥哥都要羡慕死?恩,以五殿下的人品、学识,要不了多久,她也应该被五殿下迷住的,到时候,那个大臣的儿子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她在那里为自己的保媒大计自鸣得意,宝珏还在努力地找借口推脱。

“陛下既然宠爱五殿下,也该让我皇姐迎娶他才是,本宫只是个公主,

身份地位自不能与皇姐相提并论,说的好听些是‘御妹二公主’,其实说白了也只是一个臣子而已,哪有放着堂堂主子不做,偏下嫁个奴才不成的道理?陶丞相,你一定是错会了女皇陛下的意思了,你还是回去再请示一下比较好。”宝珏皱眉道。

“不会弄错的,”陶妙彤笃定地说道,“陛下向来赏识你,自前日赐宴之后,五殿下亦对你念念不忘,所以陛下有意将五殿下许配给你!”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宝珏双手乱摆,急叫道,“本宫早已有了正室驸马,家里也纳了一个偏房小爷,纵然陛下看重,殿下抬爱,本宫却不敢对五殿下有一丝半分的非分之想!五殿下天人之姿,又被誉为‘月国珍宝’,如何可以屈居人下?这……这,实在是……”

“无妨,无妨,”陶妙彤笑着说道,“陛下看重的是您的人品,五殿下中意的是您的才学,其他的虚名倒也不是看得很重……不过,事关皇家体面,陛下也确实有些顾忌,所以么,已经拟旨照会虹女皇,愿将五殿下嫁往贵国为公主你的夫君,念在他已经为您生养一女的份上,五殿下便委屈些,与你原来的驸马并立为正室,只是我家殿下为‘大驸马’,他呢,就是‘二驸马’,晨昏定省的规矩也就此作罢,您看五殿下为您这是做了多大的牺牲啊!”

我可不稀罕这样的牺牲啊!宝珏忍不住朝天翻个白眼:有权利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明明是件理亏到底的事情,居然巧舌如簧翻成了委屈至极了!还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啊!只是,你们再会耍嘴皮子,终究只是一相情愿而已,我若咬死不松口,死活不同意娶,你们又能奈我何?!

想到这里,宝珏定了定神,深吸口气,侧过脸去,看着微笑的陶妙彤:“陶丞相,本宫以为自己并不值得五殿下受这么大的委屈!本宫方才说过,以五殿下的条件,嫁谁都比嫁本宫要强,何况还是不能尽占一个完整的正室名分的?!这样对五殿下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所以,本宫不能娶五殿下!”

她斩钉截铁地说完,果然见陶妙彤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陶妙彤根本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干脆,连一点回旋的余地没有,愣了一下,她旧事重提,“即便是为了解救你虹国的黎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你也不肯吗?”

宝珏听出她话里的要挟之意,勉强压抑着心头怒火,正色道:“百姓在生死关头,本宫却在干那迎新弃旧的勾当,此事若流传开去,要本宫如何面对悠悠众生?!”

“殿下也不能这么说,”陶妙彤不以为然,“百姓们若是知道殿下是为了国家社稷的安定才有此举动,崇拜拥护您到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怨怼殿下您呢?要知道殿下这门亲事可是牵起了两国的友谊和忠诚,解救百姓不受战乱之苦,对于虹女皇的统治也是大大的有利啊!”

有利?!宝珏心中冷笑:只怕是猜忌更深吧!原本还能顾念姐妹的情分,如今若是我娶了月清澄,恐怕她要时刻担心我联合“外贼”夺她帝位了!想到这里,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自己既然料定皇姐不会答应,又何必枉做小人?自己只管把决定权都推到皇姐头上去,反正她又不可能会同意?这样一来,便是皇姐不同意这门亲事了,自己则可顺水推舟……如此一来,既不得罪月国上上下下,也免得将来皇姐将“谈判不成”的罪名一股脑儿地都栽到了自己头上以至自己反落个“千妇所指”的骂名……

“陶丞相所言也有道理……”宝珏沉吟片刻,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好似被她说动然而又有些难言之瘾,“只是……婚姻大事,总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宝珏孤身在外,这门亲事还是得征询过我皇姐的意思,本宫才好再做打算……现在说什么,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陶妙彤听了暗暗得意,心道:你也终究是个凡妇俗子,抵挡不住五殿下的丰姿良才,明明心里愿意,却偏要装出开头那许多不情愿来!现在终于露底了——说来说去,不就是担心“临阵招亲”犯了众怒么?变着法要虹女皇亲自下旨恩准,这样一来,大臣百姓们可就不敢在背后非议你了!哼哼,果然是个心思慎密的,一点把柄都不想被人抓到手心了……五殿下未来若有她为靠,倒也可以被保护得很好!

“殿下放心,陛下早就想到这点了,现在,向虹女皇提亲的书信也已备好,派信使加急送往虹国,若无意外,十天之内,殿下就可如愿以偿了!”陶妙彤笑皱了一张脸。

宝珏看她得意,暗暗冷笑:谁如愿谁不如愿,你现在便这么有把握吗?可别到时候哭丧着一张脸呢!想到这里,不觉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转嫁矛盾,不留祸根,自己这看似推卸责任的办法,才是上上之策,比当场撕破脸闹翻要好上了几倍去了……真没想到,搞外交除了耍嘴皮子以外,连个人的终身幸福都得赔进去……政治这东西,还真是复杂得很咧!这趟回去以后,自己还是做回以前那个混世魔王算了!以前虽然闲着没事干,可至少比现在要省心得多,也安全许多!

她的如意算盘是不错,只是不曾料到:水御天纵然对这门亲事深有忌讳,可国难当头却也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所以竟然一心促成此事,为此又是险些弄出几条人命出来,这是后话,暂且不说。

陶妙彤见她已然松口,自然十分满意,连夜进宫面圣,又宣方美婷和周云巧进宫议事,将这个消息告诉两人,要她们中的一个带密信回国请旨。

两人见和谈之事有了眉目当然是欢欣鼓舞,周云巧便自告奋勇跑这一趟,方美婷看她毛遂自荐,不好和她争抢,只有点头同意。回去之后,她这个正使和赵统领说明了大致的情况,从护卫团中拨了二十名女护卫,护送副使周云巧急速回国。

方美婷并不知道,周云巧表面上是凤后派系的官员,其实却是水御天的暗棋,她一回国,并没有去见凤后,而是直接觐见了女皇,由此引出一场风波,竟险些逼死凤后!

这可真是:世事无定数,聪明反被聪明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