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逍遥谷
作者:向阳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1188

且说李剑英将地图展开,看到地图上的“逍遥谷”三个字,不禁大吃一惊,找了六七年都没找到的逍遥谷?那个杀人如麻的神秘可怕的逍遥教的教主宋玉清居住的逍遥谷?那个他想象中地狱一样可怕的逍遥谷?

李剑英内心之中又是疑惑又是兴奋,“像地狱一样的逍遥谷,竟是童老前辈所说的人间仙境?童老前辈决不会骗我的,但……”同时,他又很兴奋,因为终于可以到逍遥谷去了,终于可以见到大仇人宋玉清了!他练武时,总是把宋玉清当成最强劲的假想敌,想到终于能见到传说中的那个既神秘又可怕的大魔头,李剑英内心之中有种莫名的兴奋,既为宋玉清的神秘而兴奋(当然也包括逍遥谷),又为宋玉清的神奇武功而兴奋!有个问题,“童老前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逍遥谷的位置?为什么要自己到逍遥谷去?难道他与逍遥谷有什么关联,与宋玉清有什么关联?”

带着疑问,李剑英再次打开了地图,看着地图,旁边方若盈忽道:“逍遥谷,我知道,是宋玉清住的地方,我爹说宋玉清是他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李剑英点点头,只是看着地图。

此时李剑英心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他决不能带方若盈也去逍遥谷,逍遥谷岂是易与之地?但要将方若盈送往何处呢?方府是天下间最安全的地方了,当然,送方若盈回家是最后好的选择。他知此行凶险之极,自己为了大仇及真相只好孤身前去,但能否生还也无把握,他的武功虽然天下已少有敌手,但“艺高人胆大”这句话并不包括逍遥谷,那可是神秘有可怕的地狱!

方若盈见他时而看着地图,时而又望向自己,似已明白李剑英的想法,便道:“李大哥,你会带着我一起去的,是吗?”李剑英见他猜到,只好道:“若盈妹妹,此去逍遥谷万分凶险,我看……我看……”方若盈道:“你要我回家去是吗?”方若盈的语气异常平静,李剑英反倒有些惊讶,自己的想法他竟然都知道,他心想或许方若盈在方玉龙的呵护下本就天不怕地不怕,她不知逍遥谷的可怕也情有可原,正要再劝,哪知方若盈忽然哭道:“你是嫌弃我了,怕我是累赘是吗?”李剑英忙道:“没有。”但方若盈却哭的更凶了。

李剑英在去可怕的逍遥谷之前还要先对付同样可怕的女人的眼泪,但他这方面的经验却一点儿也不丰富,小时侯每当李月玲一哭他就会投降,至今尚未找到破解此招的办法,而雪儿根本就不会这样。但李剑英此刻却无可奈何,他总不能叫方若盈也陪着自己送死,既无法破解只好来个无招胜有招,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儿,方若盈忽然停止了哭声,望着窗外的月光,忽然幽幽的道:“你可知道,我长大后,为什么要离家出来闯荡江湖吗?”李剑英不知,方若盈却接了下去:“我是为了出来找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但我心中,却一直希望……希望我也能和雪儿姐姐一样,和你一起到想去的地方,自由自在的,那该有多好啊。”她竟然自承“娇生惯养”,而她的情意,竟是如此真切,如此之深!李剑英实没想到,看到兀自挂在方若盈娇嫩的脸上的泪珠,不,是珍珠,李剑英心中七上八下。此时方若盈是那么美丽,这是一张天下人都无法抗拒的脸,李剑英也不例外,但李剑英却没去想这些,他想到的是雪儿,不可否认,方若盈比凌雪儿美丽的多,但李剑英始终未觉得她比雪儿更美,方若盈或许永远也无法替代雪儿在他心中的地位,他是“天涯孤星”,或许本就应该一生孤独,他无法消受方若盈的情意,他决不能再将方若盈也害死,于是,他选择避开方若盈的目光,他选择了沉默。

方若盈实在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她并未再说什么,更没有再哭泣,她只是走出了李剑英的房间,李剑英并没有阻止,他知道,方若盈在江湖中也比在自己身边要更安全,没人敢动方大小姐的,但他并未注意到,方若盈在临出门前忽然偷偷的笑了笑……

目标:昆仑山逍遥谷。这已经不用多说了,在途非止一日,李剑英走的很慢,他在路上要把所以可能遇上的危险与困难都估计到,他甚至准备了火药,不是他没信心,面对逍遥谷,谁又能不作好必死的准备呢?

他来到了那间小木屋——天下间他唯一熟悉的那个小木屋,这里有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三年时光,在这里,也能令他暂时忘记仇与恨。

他为什么还要到小木屋来呢?只因他发现地图上逍遥谷的入口竟然离这小木屋不过二三里的距离,这是李剑英六七年来都未曾想到过的,他本来想象中的逍遥谷,必是在昆仑山深处一个极阴暗极神秘的地方。

小木屋依然是原来的小木屋,奇怪的是在通往小木屋的路上却多了一串脚印,这脚印显然是新的,看样子似是个女子的脚印,因为脚印很小,很纤细,这里人迹罕至,虽可能偶尔有猎人经过,但猎人应是男子啊。“雪儿!”李剑英的脑中突然出现这个名字,“难道竟是雪儿!”李剑英很兴奋,正要奔去,忽然停下一想却有不对:雪儿早已被我火化了,还是我亲自点燃的,而且骨灰还在脖子上呢。想着摸着脖子上的锦袋,里面是满满的。

李剑英不敢相信,脚步放缓,不发出一点儿声息,走到门前,门没锁,李剑英缓缓将门推开,同时心跳不已,眼神中也有些兴奋。

床上果然有一个女子,那女子背对着他,身体微微侧着,看不见她的脸,她轻纱罗衫,身手发出淡淡的幽香,看她苗条娇俏的身段依稀便是雪儿,李剑英大喜,“雪儿”二字正要出口,那女子却转过头来,于是“雪儿”二字也改成了“盈儿妹妹!”竟是方若盈!

方若盈冲他微微一笑,道:“李大哥,你怎么才来,你看,这小木屋不错吧,是我刚发现的,这么偏僻的地方竟然有这么个小木屋,这家人家也真奇怪,又没有人住,灰也有好多,不知是谁建造的?”李剑英看看四周,见屋中已干净很多,他已有一年多没回来了,此时听到方若盈的话,便黯然道:“是我与雪儿建的。”方若盈大奇,道:“哦?你们怎么会想到在这里造个小木屋的?打算在这里隐居吗?”李剑英心中一痛,这里本也是他与雪儿准备报完仇后隐居的地方,现在却……

李剑英忽然想起一事,问方若盈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的,我没发现有人跟踪我啊,你怎么?”方若盈“哈哈”一笑,道:“我谁也没跟,也没人指点我来这儿。”李剑英奇道:“那你怎么……”方若盈笑道:“不是人指点我来的,是地图指点我来的。”说着从衣袖中抽出一张地图来,李剑英接过一看,竟和自己手中的地图几乎一模一样,不禁更奇,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张地图的?”方若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李剑英忽然明白了,奇道:“你能过目不忘?”方若盈点点头,道:“我不算什么,我爹爹才是过目不忘呢,我是看了好久才记住的。”说罢又笑了笑,李剑英慨叹道:“令尊真是天纵奇才呀!”

原来那日方若盈看地图时已将大概记住,其后趁李剑英没注意又看了几遍,离开李剑英后仔细回想,便将地图的大概都画了下来,有些微的差别也没什么关系,她比李剑英先走,连夜赶路,要赶在李剑英前面到逍遥谷的入口等他,哪知李剑英却行的很慢,于是她便早到了一日,按地图在四周转了转,便发现了这个小木屋,见没人住,便进去打扫收拾一番,今天终于等到了李剑英,只是不知李剑英竟然也来到这小木屋。

李剑英此时已经无法再阻止她进入逍遥谷,将她点倒?倘若有野兽恶人来到怎么办,何况她已经知道了逍遥谷的入口,穴道解了她还是会去的,他此刻心中已下了个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护方若盈的周全,定要让她活着出谷,宁可自己性命不保。这不是因为他已经爱上了方若盈,而只是因为一种责任,一种男人对女人的责任!

而方若盈呢,世上有两个男人可以让她产生依靠感,一个是自己的父亲,另一个当然是李剑英,她之所以远走江湖,也是因为李剑英,因此前途无论如何的艰险,如何的凶恶,只要有李剑英在她身旁,这就已经足够。

李剑英也坐了下来,他讲了许多事情,从万云山庄到这山中小屋,那三年的事情历历在目,他从未对别人提起过,但今日,他与方若盈可能已无法生还,于是他将那些故事全都告诉了方若盈,而方若盈在静静的听着,竟然没有打断李剑英的故事……

二人备好了干粮、水、火折等物后便上路了,他们要去的地方虽然离小木屋很近。但却并不相通,二人绕过几座山,便来到了地图上标示的一座山峰前,这里李剑英当然也来过,他对这里很熟悉,但是当时他却什么也没发现,因为这里四周都是高山险峰,山顶上云雾盘绕,高不见顶,山体也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李剑英再次拿出地图,看了看石壁的方位,来到一块大石前,这大石从外边看绝无破绽,李剑英定了定神,运足内力,将那块巨石使劲向右推去,石块竟真的能动,于是,洞口出现在二人眼前,李剑英仔细看了看巨石,估计这块巨石有数千斤,巨石下似乎有可以滑动的滚轴什么的,因此才能够不用费什么力推开,李剑英向洞内望去,见洞口很窄,仅容一、二人可过(胖一点就一个人,瘦一点就两个人),洞内极黑,李剑英运足目力也看不到光亮,只有阳光照射下的洞口的一点儿地方还算明亮,李剑英晃亮火折,仗剑当先而行。

方若盈双手抓着李剑英拿着火折的手的手臂,她的手有些颤抖,是因为紧张与兴奋的颤抖,李剑英当然感觉到了,于是回头冲方若盈一笑,道:“别怕,有我呢。”像个大哥哥一般的口吻,方若盈看到他的笑便镇定了一些,手抖的也不那么厉害了,紧紧跟在李剑英的身后,生怕身后会突然出现哥个什么东西吓她一跳。

李剑英当然也有些紧张,毕竟这里可说是武林人士的禁地,没人敢随便闯进来的,当然更多的人并不知道这里的入口。李剑英缓步而行,这洞内甚是曲折弯绕,突然地势渐渐向下,路更加难走,火折照耀下,见四周洞壁有的地方竟似有尖刀一般的尖石,碰上便会划伤,李剑英忙回头道:“小心洞壁。”方若盈点了点头,地势在向下了一大段后又突然向上,竟似从地下走到地上一般,刚才的路很难走,但向上的路却好的多了,甚至向下时还要轻松许多,方若盈长长舒了一口气,她现在可以站直身子走了,李剑英一直在纳闷,如何这里并无打斗过的痕迹,倘若那次西征逍遥谷的人从这里过,即便全军覆没也应有些打斗的痕迹啊?况且这个壁道最是易守难攻,可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逍遥教的人不可能不知道,李剑英正思虑间,忽然看见了光亮,“逍遥谷”到了,李剑英此时应该想的很多才对,但他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想了,他反而变的很平静,的确,这六七年的时间里,他改变了许多,他已不是那个“年轻”的李剑英了。

他们二人走出了洞口,当然是逍遥谷这边的洞口,方若盈的眼睛一时睁不开,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看清了这逍遥谷,却见到李剑英吃惊又诧异的神情:他们现在处身之处是柔软嫩绿的草,鼻中闻到的是阵阵花的幽香,望向远处,高大的树木像是攒聚在蓝天白云中,云、树、花、竹、鸟语花香,柔和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令人、有些昏昏欲睡,现在天已深秋,谷外的世界已极为严寒了,太阳虽大,感受不到一丝暖意,但这里竟还有如春天一般,不远处似乎可以看到人家的房屋,这些房屋虽非金非玉,但浑然与这天地一体,二人虽未看到全部,但看到的几个房屋却各有特色,各自相映成趣,东边不远处有一条清溪,溪水潺潺,极为清澈,甚至可以看到细纱,又有两尾不知是什么的鱼成双成对在水中嬉戏,再前方不远处似有炊烟升起,这谷四周似乎是由高耸入云的山峰围成,是以很难被发现,也难怪几十年来武林人物一直寻找不到!

此时李剑英的心中,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地方——桃源村,尽管桃源村与这里相比差的远,但桃源村永远是李剑英的家,而家永远是最温暖最美丽的地方。这里的确是“人间仙境”甚至比李剑英心中理想的桃源村还要美丽,但他现在却没心思去看风景,因为想起桃源村的同时他也想到了那个月圆之夜,那百余口人的性命,还有母亲般的师娘,这一切,都是逍遥谷中的人将它毁掉的。他的表面似乎还很平定,但内心已如浇了油的火焰,越烧越旺。

他并没有仗剑开始乱杀一通,他只想找到宋玉清,因为他才是罪魁祸首,而且那救他一命的老道也曾训示他不可错杀一个好人,逍遥谷中也有好人?他不知道,放在三年多以前他没“死”过一次他或许会大开杀戒,甚至会与他们同归于尽,但现在不会,现在,他只要找宋玉清。但宋玉清在哪儿呢?看这逍遥谷地方并不算小,难道一寸一寸的找,还是找个逍遥谷的人问一下:“请问老伯,这逍遥教的教主宋玉清在哪里呢?”老伯:“你找我们教主什么事?”李剑英:“哦,我要杀他……”

他肯定不会这样,他决定先将逍遥谷的地形掌握清楚,看看有什么别的出口,“知己知彼”,他不会盲目进攻,至少现在的他不会。

于是李剑英与方若盈便顺着小溪逆流而上,倘若不是有血海深仇,李剑英此时定然极为开心喜乐,无论是谁来到这里都会忘却尘世的烦恼,直想一辈子住在这里。

又行约有里许,二人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老妇在河边洗衣服,这是二人在逍遥谷中看到的第一个人,李剑英正要上去问路,那老妇一回头,看见了二人,目光炯炯有神,看样子竟似武功不弱,李剑英忙提高了戒心,他知这逍遥谷中定然卧虎藏龙,否则西正的数百中原豪杰竟会无一人生还,眼前的老妇人武功只怕就不低,李剑英走上前去,道:“请问……”还没问出话来,那老妇人就打断他道:“你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你,你是被邀请的还是被押解进来的?”上下打量着李剑英与方若盈,李剑英反问道:“何谓邀请,何谓押解?”老妇道:“邀请的便是上宾,自然以礼相待,押解的吗自然就是囚徒,那也不用客气了。”顿了一顿,又道:“瞧阁下这身打扮,似乎非宾非囚,不知你是如何进来的?”李剑英笑道:“我当然是从外面进来的。”这话等于没说,那老妇忽道:“阁下从外面而来又带着兵器定然是不速之客。”说到“客”字之时已然出手了,只见她用手中用来拍打衣物的洗衣杖向李剑英攻来,迅捷异常,哪里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妪,李剑英用左手手指轻轻一挡,轻描淡写,那老妪大惊,不再进攻,却运气张口,正要呼喊同伴,原来她见李剑英那轻描淡写的一挡便挡住了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杖,便知对方的武功极为可怕,当下就要呼喊同伴,李剑英心中一闪:倘若将逍遥谷中的高手都叫到这里来那可麻烦了,不算宋玉清,单是阴阳二魔就不好对付了。想时迟那时快,李剑英的身形一闪之间,就回到了原位,竟似没动过一般,方若盈当然没看清楚,只看见那老妪颤抖的手及张大的口,以及她脸上惊诧、恐惧的表情——竟不知自己如何被点了穴道。

二人飞快的离开,李剑英知道不过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老妪被点了穴的,恐怕一会儿,他们就会搜谷的,那时逍遥教高手出动,极难应付。

二人又跑了一阵,离那老妪所在已远,他们一直沿着溪流逆流而上,现在忽然发现这溪流原来是一条河流分岔所流经的一路而已,这条河并不很宽,也不很深,水流也不很急,可说并无特异之处,但陡然在这逍遥谷中见到这么一条河流,也足令人吃惊,有河必有源,源在何处呢?于是二人便沿着河边走,一直还是逆流而行,想找到其源头。

正行之间,忽然不远处河上竟传出洞箫的声音,声音曼妙,曲调和谐悠扬,似在描绘春天一般,春天?当然是这里的春天。

李剑英一辈子也没听过多少人吹萧,除了他的义兄左文琦,他并不太懂音律,只知这人的萧声决不在义兄左文琦之下,二人听着听着,均似有所感触,渐渐的,那萧声渐近,这萧声很奇特,并不因距离的远近而在曲调上有所不同,无论离着多远,听起来都是一样的。

李剑英看到了一艘船,河中有船当然不稀奇,船上有人,船上有人当然也不稀奇,船行的不慢,船行的不慢当然更没什么稀奇,奇怪的是船上无橹无桨,船上除了有个人之外便是那人嘴边的萧以及他身前的一把琴,琴当然放在桌子上,那人是站着吹萧的。

那人看相貌是个中年文士,相貌也并不奇怪,而手中的洞箫,竟似是玉做的,也不知那人用的什么手法,船竟然在二人身前缓缓停下,停下之后那人也未说话,他缓缓坐了下来,再次举起萧,又吹了起来,李剑英刚要说话,见他举萧,不便打扰他,听他吹什么。

那中年文士忽然改变了音调,刚才略带喜气的春天的旋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舒缓悠扬的声调,而这声调却似乎适合在夜里吹,因为晚上吹的话更容易使人睡觉,两人的眼皮渐沉重,方若盈甚至打了个哈欠,身体也渐软,好像随时都会睡着似的,李剑英也有这种感觉,他突然猛醒,猛然将眼睛睁大,忙暗运内力相抗,这才渐渐清醒,见到方若盈已经往地下倒去,忙将她抱住,同时右手握住她的右手,暗运神功,助她抵御这萧声,方若盈这才慢慢也睁开了眼睛,见到李剑英正抱着自己,脸上一红,道:“我怎么了?”站直了身体。

这时那中年文士“咦”的一声,脸上神色似乎颇为诧异,他也停了萧声,他的“玉萧催眠曲”竟然无效,实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李剑英早已明白那中年文士是要以萧声将两人催眠,待那人停声,已经连人带剑扑向了那中年文士,这一剑惊天动地一般,是以“驭风行”的爆发加上“从心所欲”的飘逸,实是他全力施为的一击,他从萧声中已知这中年文士的武功极高,是以尽了全力,但他收发由心,这一剑不会要了那文士的命,但他的剑并未碰到对方的身体,只碰到了一点儿衣角,但剑气何等厉害,将那文士的衣服削下一大片来,他攻的这一剑虽急如闪电,剑气如虹,剑法更不必说,但那人的身法也快的超出李剑英的想象,决不在自己之下,甚至较自己更加轻灵挥洒,功力之精纯,非自己所及,似乎……似乎有些像那童蒙的身法,都是那么飘逸洒脱。便在这一瞬间,李剑英便跃回到了岸上,他知眼前之人实是从未遇到的劲敌,甚至……甚至比那童蒙更可怕,与童蒙比剑之时明知道只是比试切磋,当然不会性命相博,而眼睛的毫无疑问是敌人,有个这么可怕的敌人,李剑英当然吃惊。

此刻那边那中年文士更是吃惊不小,刚才自己竟使出全力才能避开这一剑,这时近十几年从未有过的事情。双方这才仔细打量对方,这中年文士一身白衣,胸前的衣服已经破了一片,但他并不管这些,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惊讶与好奇。两人刚才的交手方若盈却并未看清是如何交的手,她只知那中年文士并未中剑,已知道对方武功极高,于是她绕着李剑英转了一圈,要看看李剑英身上有伤痕没有。

这时那中年文士突然笑了,是微笑,他将洞箫插入腰间,又坐了下来,忽然道:“两位请上船。”虽是邀请,但声音之中自有一股威仪,李剑英也笑了笑,缓步走上船去,方若盈迟疑了一下,也上了船。

那中年文士却似并无恶意,李剑英与方若盈都上了船,他便要二人坐在船上,中年文士拨了拨琴,试了试音调,便要抚琴了,这时岸上突然从远处跑过来一人,看身手竟也不凡,奔到近处,向船上那中年文士行了一礼,道:“禀谷……”突然看见船上的李剑英与方若盈,呆了一下,道:“禀先生,黄三娘被人点倒了,适才将她救了,她说看到两个陌生人进了谷来,而且那年轻男子的武功极高,只一招便将她点倒了,我得到消息便过来禀报。”那中年文士朝李剑英看了一眼,道:“知道了,你下去吧。”那人道:“是。”行了一礼,才转身离开,临走前又朝李剑英与方若盈这边看了一眼。

待他走远,李剑英道:“不错,黄三娘是我点倒的。”说罢便不再说,那中年文士似乎已知道了,仍然是笑了笑,也不说话,回身手抚着琴,闭目思索了一会儿,便拨动了琴弦,弹了起来。

这琴声与刚才的两首萧声不同,似是欢迎初识的朋友一般,颇有欢悦之意,他的弹奏与侍琴相比各有所长,若单论琴艺,恐怕比侍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侍琴的琴曲委婉低沉,连绵悠扬,令人痴醉,而中年文士的琴音有如高山流水般铿锵有力、雅致动听,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令人神往,李剑英大致能听的懂,刚开始他还有些担心这中年文士会和刚才吹萧一样用音波伤人,于是一直握着方若盈的手,但听着听着却什么也没有,便放开了方若盈的手,他的全身渐渐放松,但以他功力,对方若有什么举动他定会察觉,是以当下专心听琴。

这琴音毫无邪气,似是讲述两个肝胆相照的朋友的故事,曲子从头至尾连绵不绝,无丝毫停顿,令人悠悠神往,一曲弹完,犹令人回味。

自从来这逍遥谷之后,李剑英就已沉住了气,他在多年的江湖历练中懂得了“欲速则不达”等一些道理,道理谁都会说,但真正懂得却要经历许多事情。他见这中年文士浑身并无邪气,只有一股洒脱与逍遥不羁的神态,竟与那童蒙有几分相似,只是比童蒙多了一分威仪,李剑英一直在猜想他是谁,但却毫无头绪。“瞧他的身法,似乎与那童老前辈有几分神似,但,童老前辈又是什么人呢?他有逍遥谷的地图,说不定他与这逍遥谷有些联系。”

那中年文士似乎也有许多疑问,但他也没有问,他只是站起身来,道:“两位可否随我到敝居奉茶?”说着一揖,看他年纪,应是李剑英与方若盈二人的长辈,竟然会对二人如此客气有礼,李剑英当下忙还礼,道:“如此叨扰了。”那中年文士当先上岸,也是沿着河岸逆流而上。

一路上,李剑英想了很多,但他一句话也没问出口,听刚才那人对这中年文士的态度可以想见这中年文士在谷中的地位不俗,“难道他是逍遥教中之人?”这是李剑英想的最多的。李剑英偶一转头,发现方若盈低着头跟着他,忽想:“这丫头平时话最多,最能惹麻烦,现在居然如此乖巧了,几乎一句话也不说。”他不知方若盈得李剑英允许与他一起进入逍遥谷后生怕他反悔,在逍遥谷中将自己抛下不管自己,而自己倘若说错了话,说不定会惹恼李剑英,她在江湖上有爹爹庇护她可以呼风唤雨,谁也不敢欺负她,但这逍遥谷可不同,逍遥教、宋玉清可不会把她当宝,她现在唯一能依靠得就是李剑英。

又行数里,三人来到一处所在,这里似是逍遥谷的中心地带,有许多房屋,有石头砌的,也有木头砌的,房子都很精致,虽然都不大,但颇见心血,来到这里,一路上的人也多了许多,那些人见了这中年文士均甚为恭敬有礼,中年文士也含笑点头,只是这些人见了李剑英、方若盈二人却均面色一变,他们当然认出这二人不是谷中之人。

那中年文士并不停步,一直穿过这中心地带,越向前走就越是偏僻,但偏僻的同时却更加的是鸟语花香,有许多在中原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还有些果树二人也叫不上名字,结的果子也很奇特,二人虽好奇,但并没有问这些花草树木的名字。

三人又行数里,这才远远看见前面山崖上有一座茅草屋,这山崖仅高出地面数丈,并不高,再走近些,茅草屋前有路通向下面,茅屋边上有许多矮树,似将这茅屋包围住一般,茅屋右边的窗台不远处还有个棋桌,整个的看起来就像是仙人住的地方一般,而四周的环境也极为静雅,淡淡的烟雾映衬下,令人忘却俗世的一切烦恼,“倘若在此修道,定比其他道士先成仙”方若盈脑中不知为何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李剑英远远看见这茅屋就一直在想:倘若没有大仇,倘若得能与雪儿在此共度一生,那我李剑英此生无撼。每次想起雪儿,他心中总是一痛。

三人来到屋前,忽然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人,那人一身仆役打扮,年纪也甚老了,他见这中年文士今天提早回来,又带着两个陌生人,便道:“先生,这两位是……”中年文士道:“他们是我请来得贵客。”那老仆神态立即恭敬许多,便道:“两位贵客请进,品尝一下这谷中最好的茶。”极为热情。

三人在屋中坐定,那老仆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有一个紫砂壶,旁边有三个小紫砂茶碗,这当然是品茶用的,远远的,李剑英、方若盈二人就闻到了茶的香气,那中年文士先端起茶杯,喝了一杯,以示无毒,李剑英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茶,见里面漂浮有几片碎碎的茶叶,那茶叶嫩绿如新,李剑英心念一动,看这茶叶子便是屋旁种的那些茶叶树上的,只听那老仆道:“这是这谷中特产的茶叶,便是刚从屋旁的树上摘下的,这茶叶要用新嫩的,倘若摘下来晒过,就无这种滋味了。”李剑英当下品了一口,果然与中原的茶的味道很不一样,这茶的味道略带甘甜,又有些哭,但喝下之后却回味无穷,似是在品味人生一样,李剑英平时很少喝茶,更难得品茶,这时不由得多喝了好几杯,方若盈却似比李剑英懂得多些,品过之后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喝过的最好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