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六十二 病蟾难照魅影憧
作者:已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422

晚空明澈如洗,薄云疏淡,随着夜风在苍穹下浮荡,宛如漂萍一般。平川长河一望弗际,翔雾连轩,岸芷汀兰,幽香轻渡,沁人心脾。且见水面粼粼,泛着薄渺的微光,平添萧索寂渺之感。忽而一声巨响,怒涛泼地,仿佛轰雷阗动,一道仿佛游龙一般的暗影蹿入江水之中,掀起骇浪如雪,三根水柱冲宵而起,那暗影复又从水中穿出,飕飕的抽策着空中水霰,逶丽舞动,莫可名状。待那游龙归入竺箬柔握之中,方才看清是她日间束在纤腰上的长鞭。此鞭有名,谓之千鳞索。她所使鞭法,谓之灵云鞭法,“灵之来兮若云”,翩若惊鸿,婉如游龙,普天之下无出其右。

遒捷若蛟,千鳞共舞。

那一条三丈长鞭在竺箬指掌中穿梭游弋,柔婉处,仿佛广寒宫中婵娟善舞的长袖,狂烈处,仿佛雷公电母狂掷的霹雳;时而似美人搭肩的缇巾绸带,时而似猛士拉满的百石弓弦。挥空则风生云动,落地则飞砂走石。那使鞭的女子粉衫若蝶,蛾眉曼睩,目腾光些,腰肢无力袅袅娜娜,不盈一握,随风夭矫而动,恰似弄舞翩跹。涉波而不动,点尘而不惊,曼妙到极处,让人浑然忘却身之所处。

竺箬忽而微叱,高举鞭柄过顶,倏然将千鳞索收回,成一圈一圈下旋的涡流,围绕整个身躯,宛如佳人出嫁身着的霞帔。此乃灵云鞭法中玉蚕化蝶一招之前式,谓之“作茧”,只见那长鞭愈旋愈急,愈旋愈烈,将竺箬整个身躯包裹其中,体骸不辨,此乃继式,谓之“成蛹”,弥漫鞭障之外的劲风,将这江岸的芦苇迫得全部靡倒在地,江中忽起轩然大波,以竺箬为中心,如凶潮一般跌宕开去,顿惊起昏鸦无数。芸萝平举双锤,轻轻然栖落在一株枯柳之上,漠然望着那一团鞭影,一身白裙陡然漫起青碧之气,瞬间遍布全身,映照她那如雪容颜,如梦,亦如幻。麒麟狻猊,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呜咽,黑色氤氲滋漫而起,仿佛黄泉的幽火,仿佛地府的冥灯。

忽而千鳞索一声直刺斗牛的尖锐长唳,鞭尾从竺箬秀足侧猛然窜起,仿佛从后羿弓中射出的神箭,以毁天灭地的气势疾刺而出。竺箬随鞭锋而起,遽然前跃,鞭身分化两翼,翩翩弄影。芸萝星眸一冷,光华苒苒,十指宛如穿针引线一般,便见双锤在肩、肘、腕间旋舞不息,忽那素白裙褶猛地掸展开来,芸萝玉踝一沉,应着那枯柳咯然断裂的声响,如幽鸿一般惊起,对那鞭锋不避不让,直面迎上,麒麟狻猊离手,旋黏缠三般指法用到极妙,便如乘风破浪一般在那已“化蝶”的千鳞索中穿插而入。两道身影撞合,仿佛飙举电至,凶猛无俦的气旋四下窜开,掀起凝江千层浪,驱散长空万里云。似感天地瑟瑟颤抖,河流中一个漩涡仿佛昙花吐蕊一般怒绽开来,浪涛撞岸排空而起,良久方才缓缓落下,如同霏霏细雨一般。

此时柳逸安与万崇沛方才赶到,正值此惊心动魄一幕,骇人罡浪席卷而来,吹得他二人衣衫鬓发在空中乱舞。待得雨幕揭过,只见两道清影各持神兵,盈盈然立在水波之上,脚下鳞沦朵朵,青玉之罡芒萦绕未散,映照的这荒野长川空明幽邃。

“与竺仙子已是阔别,,今日重瞻芳容,更是非同反响。竟如此大胆的要与男子同床共枕,真是女中男儿,巾帼丈夫,好叫芸萝汗颜!”柳逸安与万崇沛正欲上前劝阻,不料芸萝巧笑倩兮的道出这番话,二人闻言皆是一怔。柳逸安心道:“这女子姓竺,莫非便是滇中……?”他已知芸萝此行为何,联想客栈中二人反应,登时释然。朱彤以前跟他言谈时,都只是称这女子箬姐姐,柳逸安也未曾细问,此时方知她姓氏。柳逸安暗暗一笑,心道:“芸萝这丫头牙尖嘴利,少不了对竺箬一番冷嘲热讽!”再放眼看去,竺箬一张俏脸红晕遍布,仿佛能生生掐出水来,死死的抿着嘴唇,却不说话。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方才我见那位公子言行,却似是饱尝艰辛,尽受委屈,千个不肯,万个不愿,似乎对竺仙子你没有那么些个意思!唉,可惜,可怜,可叹,可悲!”芸萝将双锤扛在肩头,长嗟短叹,作出一副惋惜不已的模样。柳逸安却是第一次见她如此顽皮模样,不由哑然失笑,再去看竺箬,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顿觉得她好生可怜,忆及当初即便是以他脸皮之坚固,尚受不起芸萝揶揄挤兑,更何况这娇滴滴、羞怯怯的女子。这厢万崇沛却是看不下去了,便欲现身,却被柳逸安一把拉住,正值疑惑不解,便闻竺箬瑟瑟斥道:“休要信口雌黄,他与我两情相悦,只不过他向来便有些痴傻罢了!我们有婚约在先,先前……先前我不过从权考虑……罢了!”忽而她抬起螓首,冷冷对芸萝笑道,“据我说知,端木姑娘你尚是云英待字,怎与人出双入对,我看你们眉来眼去,只怕不是师姐师弟这么简单罢!方才那男子待在你房中直至深夜方才出来,叫我一阵好等,你们作了些什么,我虽未亲眼目睹,不过猜倒是也猜得到的!”

万崇沛闻言顿时猛惊,自与竺箬重逢,便一直觉得她婉慧柔雅,与幼时判若两人,来庐州一路,言行乖巧温驯,如同大家闺秀一般,未料此刻发起骂来,尖锐刻薄却跟孩童时模样毫无二样。柳逸安拽住万崇沛衣襟,让他蹲下,再去看芷衡烂漫处,那二女骂着骂着浑身真气不自主的爆发开来,在彼此之间摩擦消长,劈劈啪啪作响,仿佛炮仗一般。“这两人还道这里四下无人,却是愈说愈露骨,愈骂愈出格,待会不知还要说出什么骇人听闻的话来。有趣!有趣!”柳逸安微微笑着,心中作如是般想,更是牢牢将万崇沛拉住,以防他出去煞了风景。饶是他悲思原本百结千转,此时都不由得被芸萝逗趣了,心中仿佛阴霾驱散,出现晴虹一般。

“恐怕这只是世姊你以己度人,然不知普天之下像你这般如饥似渴的女子,委实没有几个!”芸萝撇撇嘴,似笑非笑的道,虽改称竺箬为世姊,却毫无亲近之意,反而涌起浓浓的讥诮意味。

“如饥似渴?”柳逸安闻言下巴几乎掉到地上,惊得眉毛都颤了几颤,心中连连道,“她跟着我,好的不学,尽学坏!”忽又蹙眉深思,“我有好的让她学么?”自己都无意识的连连摇头。

“你才是欲求不满,私相授受,营营苟苟,勾勾搭搭!”竺箬颇有些招架不住了,粉拳紧紧攥住,恨不能把芸萝踩在脚下痛殴一顿。

“私相授受?诚如世姊所言,我与我师弟,尚且互有授受,怎像你一厢情愿,死缠烂打。我这里倒有一计给你……”芸萝满脸得色,一点都不着恼,巧笑可掬的道,“不如世姊给你那位哥哥下点迷药,待得生米煮成熟饭,便由不得他不依了!不然真怕他哪天受不了你,偷偷跟别的女子跑掉了!”

“迷药?生米……煮成……熟饭?”柳逸安听得面皮一阵接一阵痉挛,心道,“什么时候她学会这些下三烂的手段的!如今方知她在我面前那副小鸟依人,矜持羞荏的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那边万崇沛也听得修眉紧锁,面色铁青,摇头吁叹不已。

竺箬羞急得两靥绯红,一排贝齿把下唇紧咬,手中长鞭怒出,一招“惊螭兴波”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朝芸萝扑去,口中不住骂道:“小蹄子,恬不知耻!”芸萝嘻笑闪过,便见那一鞭把整个水面断成两截,将江底的泥泞都卷起千百石来。竺箬未等芸萝下落,又是一鞭“深渊腾蛟”盘旋而上,行云布雨一般舞出满天鞭影,仿佛千百条恶龙同时张开的獠牙。

“理屈词穷,恼羞成怒!看来世姊果真不幸被我言中了,何其可怜!”芸萝虽嘴上打趣不止,然见这一招雄劲刚猛,不敢轻觑,聚起丹田之气,将双锤猛然朝脚下掷去,趁锤鞭交接的一瞬,秀足在麒麟狻猊上一落,纵向移出丈许,猱身一转,运起缠势将双锤拖曳而回。

“八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个德行……欠打!”竺箬不等鞭势敛去,又是一招“飞鲲出海”,将千鳞索舞出一道曼妙绮丽的弧线,直直的追着芸萝背影而去,丝毫不予休息机会。

“彼此!彼此!”芸萝忽一转身,无比诡异的凌空折回,踏着那长鞭几个起落,趋到竺箬身前,举锤便打。竺箬撤鞭疾退,芸萝击到空处,惊起尘埃砂土,弥漫天地之间。

柳逸安却是从打斗中瞧出些许端倪,她们虽吵骂的厉害,然谁都未曾施展全力,只怕打个一夜都难打出个名堂来。他不由淡淡一笑,从草丛中直起身来,折了根草苇叼在口里,转身朝客栈方向走去。万崇沛一张脸拉得老长,两个女儿家相骂,谈吐竟这般不雅,由是他始料未及,此时见柳逸安欲走,追上问道:“兄台为何要放任她们打骂,不加理会!”

柳逸安心想:“看看热闹罢了!”他有口不能言,这番话也不能道出,挠了挠脖子上被蚊虫叮出的疙瘩,冲着万崇沛挥了挥手,悠哉游哉的伸了个懒腰,头也不回的离去。万崇沛愕然,却无法置江畔仍斗得天昏地暗的二人不理,轻步走回,屏息观望,一时间出去也不是,回去也不是。

……

翌日清晨,柳逸安醒转,睁眼便发现芸萝嫣然笑着坐在床侧,吃了老大一惊,揉了揉双眼,却寻不到万崇沛身影,床头他的包袱也不见了,顿时惊讶,朝芸萝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二人天还没亮就跑了,昨夜还道什么尽付房资,现在连他们那分店钱都着落在我们头上,早知便不当这好人!”芸萝轻嗔薄怨道。

“还不是你昨夜把人家姑娘欺负狠了,不然怎会走得这般仓促!”柳逸安寻思道,笑而不言,忽而想起让万崇沛给自己治伤一事,心中顿有些许失落:“早知如此,昨夜便让他帮我诊治了!”又思及此去江州,重逢之期不远,也不争这三五日,便撩起被褥,将芸萝拖入来,惹得她一阵惊叫,手足并使,从柳逸安怀中挣脱出来,远远的逃到门边立定,红晕朵朵,娇喘咻咻,娇怯怯的骂道:“你……你……你越来越不把我这师姐放在眼里了!”这声抗议委实软绵绵无力,芸萝说完都暗骂自己。

柳逸安披衣起身,嘴角努了努,满是不以为然,走到房中桌前伸出右手食指,稍提丹田之气,便见一道烈焰突现指尖,在那木桌之上书写起来。

“呃!你把店里这桌子毁了,待会还要赔钱!”芸萝噘嘴斥道,轻轻走到柳逸安身侧,便见那桌上灼痕:“不放在眼里,只放在心里!”顿时两躲红霞齐齐飞上粉靥,双眸含烟带雾,秋波泛泛,春水脉脉,娇声骂道:“油嘴滑舌,好不知羞!”说罢纤腰一扭,噔噔噔跑到门外去。

“一大清早,便跑到我房里来,也不知道谁不知羞!”柳逸安心道,想起昨夜听到芸萝的惊人话语,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见芸萝远去,他浅笑容颜上泛起挂着淡淡的落寞,心中叹道:“这一路芸萝不知清瘦了多少,以后,再不可让她为我担忧了……”闻得楼下芸萝呼唤,柳逸安回神,冷涩表情恢复些微笑意,拾了行囊便走出门去。

……

野外田园,一望无垠。黄花绿叶,翔羽浮鳞。风中,皆是醉人的香馥。

两匹骏马,正在一处土丘下吃草,几只粉蝶因马蹄上的香馥,萦绕盘旋,久久不去,惹得那马儿颇不耐,把马尾当笤帚般扫。

土丘之上,二人并肩而坐,沐浴在金灿灿的暾阳之中。

“你昨夜作什么好梦了,睡着了都笑得那么甜?”芸萝问道。他二人恐马儿受惊,在周围布下势场,不让双锤鸣声传出,借合魔交谈。

“嗯?我笑了么?”

“笑了!笑得不怀好意,肯定梦里都是些龌龊的事情!”

“想不起来了……”

“欲盖弥彰,我偏要你说!”

“真的想不起来了!”

“说不说,说不说!”

“呃,呃,放手,放手,痛痛痛!”

“好久不见你这般样子了……”

“什么样子?”

“油腔滑调,不规不矩的样子!芸萝只觉得,你走了好久好久,直到现在才回来了一般……”

“哦?那你喜欢我规矩,还是喜欢我不规矩?呃,你竟敢封灵!”

“……不说……不说……咯咯咯,放手,放手,不说,我就不说……啊啊……”

“……”

“……”

“你跟昨夜那位姑娘,有什么过节么?”

“嗯,啊?你怎么知道?”

“昨夜看你那副样子,傻子都瞧得出来……而且你放心让她同伴跟我同住一屋,显然是旧识。”

“好久以前了,那时还小嘛!我不过把她的竹蜻蜓弄坏了,她就拿火烧我的头发,还……还一直喊我锤子妹妹,恨死她了,恨她一辈子!”

“锤子妹妹,哈哈哈……”

“不许笑,不许笑……还笑!”

“就……就只为这个……”

“什么叫就为这个,这可是深仇大恨!”

“就为这个,昨晚你们骂得天昏地暗,打得日月无光?”

“嗯……啊……呀!你……你跟踪我们,偷窥我们!”

“我看你昨夜古怪,半夜闻得响动,放心不下,才出去看看的!不过,倒是……有了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你……你……我……我昨晚气急了,才骂她的,骂了就后悔了……”

“如饥似渴,互有授受,生米熟饭……这却不是气急了这么简单,没有功底可是骂不出来的……”

“你……你……你都听见了!你……都是你,都是你教的,整天跟我不说好话,不……不理你了……”

……

二人共乘一马,行了一日路,远远的看见江州城城廓。

“下马!下马!”芸萝在柳逸安怀中乱窜道,“待会进城,别人要如何看我们!”

柳逸安无奈下马,却见那背负双锤行囊的马匹,鬃发已被汗水浸透,已有不堪重负之状,怎忍再去骑乘,便拉过两匹马的缰绳,牵着在前方步行。芸萝见状也跃下马来,与柳逸安并肩行走。二人忽视一眼,皆浅浅一笑……

柳逸安看看昏黄的天色,心中道:“江州,等着我柳逸安的是福,还是祸……”

便见城门上江州二字猛然扑入眼中来。

暮霭四合,华灯初上。

……

千里之外,歙州之地。

如钩新月下,一处古柏山岗。风声瑟瑟,山影幽幽。

两道人影,立在山岗之巅,皆背向月华,脚下拉出暗影长长。

“玄阳阙之主拜见六合尊者!”一道紫衣身影朝身前那长髯老者拜倒道,声音美妙如天籁。

“此处无人,你我师徒相称即可!”那老者声音冰冷如铁,毫无抑扬。

“是,师父!”那紫衣蒙面女子起身道。

“你在密州所夺的赤鉴,是假的!”那老者忽而转身,将一长形木盒掷到紫衣女子脚下道,“这造赝品之人,轻重大小拿捏的一分不差。由此可见,那人却是见过真的赤鉴!”

紫衣女子闻言猛惊,慌忙跪倒道:“属下无能,误中诡计,甘受尊者责罚!”

“蔡京老儿太过诡诈,也怨不得你,你起来罢!”那老者缓缓道,声音依旧生硬如斯,“听闻登州押运生辰纲的二百人马路遇劫匪,金银珠帛悉数遭劫,如此看来,那赤鉴定已落到明教手中,你速速前去布置,将功补过!”

“是!”那紫衣女子低首应道,忽而她凝眉片刻,低声道,“徒儿前番受命去淄州查探圣功一事,得遇那沐姓女子,发现她所习内功貌似与本门圣功相近,然功法相去遐远,徒儿眼力低浅,无法辨明。然徒儿发现,那女子所施的拳法,却的确是瀛寰绝掌不假。联系到那女子系出孤山,此般说来,那赤鉴会不会已经被……”

“玄武?”那老者声音突变尖亢,双眸中厉芒劲射,“难道他还活着!”

“此功如今只余招式,若无心法相佐,习者必走火入魔。那传沐姓女子拳法之人,想来应是玄武尊……应是那叛贼不假!”那女子直身而起,说道。

“听说你这些日一直苦心布置,想招那女子入本门,便是所为此事?”那老者问道,语气稍缓。

那紫衣女子铿声答道:“是!”

“不为其他?”那老者低声问道。

“师父……为何这样问徒儿……”那女子深埋螓首,嗫嚅问道。

“狄沧澜与无悲也是经历三十年少林一战之人,他们都认定那少年男女会使本门圣功,想来事有蹊跷!为师想,你这么大废周章执意逼那女子入门,还是有着少少的私心的罢!”那老者转身,复将面容藏到幽暗的阴影之中。

那紫衣女子慌忙跪倒道:“徒儿一心为本门着想,断不敢存半点私心!”

“你起来罢!”那老者徐徐朝岗下方向踱了几步,沉声问道,“你可恨师父么?”

“师父……”女子双目噙泪,起身悲道。

那老者挥手打断她,仰头道:“你恨我,乃人之常情,为师明了。当下可知那沐姓女子到了何处?”

“她已经被崆峒云虚子救走!”那紫衣女子垂首轻声道。

“云虚子?”那老者微愕,冷冷道,“连他都掺合进来!你吩咐手下小心行事,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这道人正面冲突。”

“是!”紫衣女子道,“我已召回边羽,另派本阙中人暗中打探他们行踪,据悉。云虚子与那女子至祁连后,已一路往江南行来!”

“祁连?”那老者忽沉吟道,“七月十七将近,他们目的地可能便是江州,你素派人前去布置打理,务必将那女子擒到,手段不论。明教之事,我会跟本门长老商榷,另派人前去处理,你便不用管了!卫商,丁角送回紫鉴后,仍归你调遣。”

“徒儿遵命!”

“祁连,祁连!老夫却要好好筹划一番,找祁连要回一样东西!”那老者忽而回首道。

紫衣女子一惊:“当下时机,不宜与祁连起是非,不知师父你……”

那老者压抑声音道,声如瓦砾划割,无比刺耳,“如有那件东西,你也可少受几年苦楚!”

“师父……”那女子惊唤。

那老者不答,负手朝山下行去,一步之间,移出数丈,如同御风一般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