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美，就像童话故事中，月华化作的精灵：轻灵空寂，单纯无暇；她的一举一动，都有让人屏息的纯洁与娇美。

精灵一般的女孩呆呆地张开小嘴，漂亮的、淡蓝色的眸子不可置信地凝望着自己的爱人，清冷的月辉直泻在她身上，有如银色光练，映着她细细的浅金发辫，映着她淡蓝澄湛的双瞳，折射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艾伦！”海伦低喊一声，一头扎进了年轻人的怀抱。

艾伦默然不语，只是用力地将这个柔柔弱弱女孩融入自己的怀里，好象是要用自己的胸膛与肩膀，仔细呵护她的每一丝娇柔；这是一个精灵般纤细的女孩子，年轻人拥着她时，似乎能感受到她的纤瘦与弱小——他闭上眼睛，心中只剩下会永远保护着她的想法。

女孩甫一接触到爱人的怀抱，就感到紧绷的那根心弦一下就松弛了，紧张与惊惶顿时消失得不影无踪；但心神松懈倦怠时，心底却又涌起一股深深后怕。她将脸蛋贴在艾伦的胸膛上，低声涰泣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父亲他……”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想要取得爱人的原谅。

艾伦轻柔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吻了一下，“我知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来，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感受艾伦的动作，海伦娇羞地低垂螓首；她红着脸将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他的手掌中，任由他牵着自己。一想到从此自己将与艾伦远走高飞，去追寻他们的幸福，女孩的身体就激动得微微颤抖。

艾伦牵着海伦快步穿过走廊，回到最开始那间招待客人的房间里，接着他先从敞开窗户翻出去，再搭着女孩的手，扶着她让她也跳出来。

“好奇怪的……感觉，”海伦拍了拍胸口，红着小脸喘了一口气，“我以前从没有……这样出来过。”

艾伦微微一笑，他知道平日里的海伦是个文静柔弱的贵族千金，性子又弱，别说爬窗户这种事，就是听到稍粗俗一点的俚语也是会脸红的。“嘘！”他将手指竖在唇边，然后带着她向后院走去。

他们一越过希伯家的后门，那个影手兄弟会的成员就不知从那个角落中闪了出来——就像他第一次出现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他夸张地摊开手，低声叫道：“天，你可出来了！跟我来，我们走荣光大街过去，现在那边全是狂欢的市民，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们的。”

海伦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吓了一跳，她轻轻掩住嘴才没有叫出声来；艾伦紧了紧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害怕，然后朝那个影手兄弟会的成员点点头：“你带路。”

那家伙嘿嘿一笑，看了海伦一眼，然后朝艾伦竖了竖大拇指，再一个转身钻入街道一侧的林荫道中。海伦被这个动作羞得头都不敢抬，艾伦也是摇了摇头，然后就跟了过去。

“海伦，你怎么出逃来的？”艾伦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我……”海伦嗫嚅着，好不容易才咬出那几个字，“……我用花瓶砸了看守的头；艾伦，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但是……但是，我……我是那么想见你！”说着说着，她又轻声抽泣起来。

“好了，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艾伦看见女孩带着怯意的神情，有些心疼，“相反，我要为你的勇敢而喝彩。”

“真的？”

我们的主人公笑着点了点头，女孩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埋下头。

三个人进入荣光大街，这里人潮汹涌，到处是杂沓的人群，整条街灯火通明，完全被狂欢的气氛所笼罩；艾伦他们分开人群，逆流向上，朝着十四街广场的方向挤过去。他们三个小小的身影，在这欢乐的海洋中，根本是沧海一栗，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何况牵着手的艾伦与海伦，看起来和这个夜晚中大多数热恋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但事无绝对，刚走到荣光大街中段，一个女子的轻呼在海伦身后响起：“咦，前面是不是海伦？”

“别回头。”艾伦提醒。

“别回头，装着没听见。”影手兄弟会人也低声说道。

不过晚了一点，海伦已经侧过了身子；等到她听到艾伦的话，又想到现在的处境，那只被艾伦握住的小手一下就绷紧了，颤抖着，变得有些苍白。

“真的是海伦？”两个一看就是贵族千金的女孩分开人群靠过来，但她们又看到了艾伦，眼神变了一下。

“比丽，伯纳黛特……你们好。”海伦紧张得都有些变音了。

“这位难道是——”其中一个指着艾伦问。

“比丽！”另一个马上拦下她，然后礼貌地对艾伦等三人笑道：“呵呵，看来海伦妹妹你有急事，我们就不打搅你了，有机会再见！”

“啊？”先前说话的女孩一愣，“伯纳黛特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没看出来？”

第二个女孩急匆匆地朝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也不管她的抗议，一把就把她扯回了人群中；“比丽，你少说两句不会死的！”那个女孩声音从人群中隐隐传来。

“要我去做掉她们吗？”影手兄弟会的成员冷冷地看着这两个女孩的背影，手悄悄伸进斗篷中，将隐藏在那里的锐器抽出一半。

“别！”海伦颤抖了一下，一把抓紧艾伦的手，“她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艾伦，别好吗？”

艾伦也皱了皱眉，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吧。”

影手兄弟会的成员歪了一头，耸了耸肩。

※※※

十四街广场，黎明最黑暗的时刻——

这儿向来不是狂欢的中心，也几乎没有任何主要街道通向这里，因此一如往年，此刻的十四街广场正笼罩着一片寂静之中。

一辆宽敞马车静静地停在广场南边，车身两侧各自绘着利斧荆棘纹章，边缘滚着金线——仅从外表看，这绝对是一辆漂亮精美的马车。这马车外，奎文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一个劲地翻转着手上的反曲刀，他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朝某个方向回头。

半身人的左手方向，是踏着夜色下的薄雾焦虑地踱来踱去的肖恩。

“艾伦怎么还没来呢？”马车内响起一个有些细小、有些可爱的抱怨声，“萝萝都要睡着了啦！”

车窗的布帷被掀开，背后露出艾尔德尔夫人那张有些苍白的面容，“请问，艾伦他还没来到吗，肖恩先生。”她的语气中虽然带着焦虑，但却异常得体，一点不像平民出身的女子。

“夫人，不必担心，”肖恩脸上的焦急瞬间换成从容的微笑，“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小会。”

“谢谢你，艾伦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替他欣慰。”艾尔德尔夫人点点头，勉强笑了笑，然后将布帷重新垂下。

“艾伦妈妈，你给我讲故事好吗？”车内萝萝的声音又说道，“萝萝好困哦。”

“妹妹——”这是塔塔清冷的声音。

“恩，萝萝这次又想听什么呢？”

“那——讲讲艾伦的故事好吗？”

肖恩听着车内的对话，低声叹了一口气，他看了奎文一眼，嘴唇动了动，“晚了一刻钟了。”他和半身人打着唇语。

“再等等。”半身人一边用唇语回答，一边下意识地回过头，但下一个瞬间，他突然惊叫起来：“快看，他们来了！”

肖恩几乎是哆嗦了一下，他顺着奎文的视线望过去，正好看到广场的那一头，艾伦三人破开夜雾朝这边快步走过来；肖恩抛了一下手中的三枚银骰子，喜悦地叫了一声：“三个人，他成功了！”

半身人也吹了一声口哨：“哈，塞浦洛斯那死牛一直说他能行的，他能行的；好吧，现在我也相信了！”

艾伦带着海伦靠近马车，那个影手兄弟会的成员则先一步走来与奎文低声交谈了两句，然后他们低笑互相拍了拍肩膀，最后他抬起头对艾伦说道：“祝你好运，艾伦大师，不过我得先走了。”

“谢谢。”

那人摆了摆手，自顾自地朝另一边一路小跑开，很快消失在了夜雾中。

“那是我朋友，是个不错的家伙，”奎文朝艾伦露齿一笑，然后他又朝海伦竖起大拇指，“很勇敢，海伦丫头。”

海伦的俏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但在她再一次垂下头之前，一个小脑袋从车窗的布帷下钻出来，接着是萝萝那银铃般的嗓音：“漂亮的姐姐你好，我叫萝萝。”

女孩诧异地盯着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这种诧异随即又变成惊喜，她低叹一声：“你是小妖精吗，好可爱！你好，我是海伦。”

“是啊、是啊，我是妖精。”萝萝想了一下，然后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那边奎文和艾伦交代完一些必要事项后，一边回过头对这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的女孩说道：“你们上车，有什么事上车再说！”接着半身人又看了一眼艾伦，“你也上车，快一点，老牛在中城区等我们。”

艾伦点点头，他将目光移向肖恩。

“我送你到出城为止，”肖恩笑着看了看海伦，然后又看了看艾伦，“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艾伦默然，此刻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的感谢；最后他只是简单地颔首，然后默默地走过去扶着海伦上车，“如果时间回溯，回到十三年前，我仍愿与你立下誓言——并肩作战，至死方休。”在上车之前，他如此说道。

夜风轻扬，肖恩的微笑亦轻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