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十一节之二

“欢迎光临。”秦海姬说，“请跟我来。”看来这家超市的人们从上到下都爱说“欢迎光临”。何富贵就跟着她走到地下室的办公室，进了主任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不大，大约只有十六平方米，在门边放着一张茶几和一排木沙发，门对面的墙的前面是整排的书橱，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除了一沓沓纸就是一本本书，在书橱旁还有一个保险柜，保险柜上面放着一盆海棠花，还是紫色的，正开得鲜艳，估计是这个超市老大所喜欢的一种花。在书橱前放着一张暗褐色的木纹桌子，长约一米五，宽约八十厘米，上面放着一台液晶显示器、一个笔插、一个台历、一个文件夹插座，总之跟所有的办公桌一样五脏俱全，办公桌后面是一张高背皮质暗红色木纹扶手的大椅子。在办公桌左边的墙壁上挂着办超市所需要好几块装在匾里的证件，有税务登记证、卫生许可证、烟草专卖许可证等。在这些证件的前面的狭长的南北墙各对开着一个高约两米，宽约六十厘米的小门，靠南的一个门关着，靠北的那个开着，开着的门的门框上面写着：“员工休息室”。何富贵瞥一眼那打开的门，里面却是一间比较大的休息室，约七八十平方米，沿墙放着一排排沙发、茶几、茶具等休闲用品，中间的地板空着，在休息室四周墙壁上挂着几幅激励性语言的条幅，每个标语的下面都有一个名字叫山姆?沃尔顿，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关着的门不是用球形锁，而是用一个铁闩和一个一斤重的大锁锁住，不用说里面肯定藏着重要的东西。在门前面和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贴满了图纸或纸张，有《员工宣传栏》、《黑板报》，《知识宣传栏》等，上面有很多内容。秦海姬把何富贵引到员工休息室，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对何富贵说：“请坐，别客气，这是我们的休息室，现在很繁忙，所以其他同事是没时间来这里休息。”何富贵便在并排的另一张三人沙发上坐下来，挺立着上身，他知道姿势最重要，也反应一个人的精神面貌。

秦海姬把身体稍为侧一边，然后把右腿放在左腿上，也就是翘起二郎腿，问道：“你以前当过保安？”

“是的。”何富贵说这两个字的时候还敢盯着她看，要是秦海姬也有观世像的话，那肯定可以看到他的头上的光环是红色的。

“你那保安主要都做些什么？”

“无非就是巡视，看管门户，防止东西被人偷了，你这里要是抓到小偷有什么奖励？”何富贵倒仍然不关心他的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有时候没什么可奖励的，这主要看你抓到的是什么样的小偷，我们这里是偷一赔十，这叫私了，如果他们不想私了或者没钱，那就公了，也就是把他们交给警察，所以抓到小偷后要给他们以礼遇，尽量让他们同意私了，这样你就有额外的收入了。”

“对啊，这才是我所关心的。”

“如果能够赔满十倍的话，那么发现者的奖励是赔偿额的10%，抓到者是40%，保安是20%，剩下的要上交公司。”

“那如果东西被偷了要不要赔？”

“如果确信东西被偷了，为了保护工作人员的积极性，是按批发价进行全额赔偿，本柜人员要赔50%，保安赔30%，收银员和主任各赔10%所以你们的工资不多，就应该尽量不要出现东西被偷的现象。”

“那是当然的，谁也不会愿意替小偷买单。”

“你会不会使用安全监控系统？”

“知道。”这点何富贵不是吹牛，因为外星人所使用的就是安全监控系统，看多了也会，并不难。

“你虽然懂得一些保安的业务知识，但也要七天的实习期熟悉一下在我们商场的运作过程，如果七天之内你熟悉了，可以跟我提出，我会给你考核，考核通过的话，就进入三个月的见习防损员期；这期间是为了看你的工作表现怎么样，是不是对商场是忠心的，能否与其他同事融洽相处，这是一个磨合的过程，允许你犯错误，允许你就不同的看法争辩，如果你做得好的话，能够迅速适应这里的工作环境，可以提前结束见习期，转为正式的防损员。尽管是刚来，但有些错误是不可以犯的，比如公司已经明文规定的许多不许做的事，监守自盗那更是违背你的职业道德的事。你有自己的职业道德观吗？”

“我选择这个职业自然有自己的道德观，所以我一开始就问抓到小偷会有什么奖励，大家都喜欢钱，关键就是看从哪方面入手去挣了，我一向的观点是光明正大地挣钱。”

“我欣赏你的金钱观，相信你不会那样做的，另外你要知道我们公司也是上网企业，在网页上所有的员工的资料都是公开的，做了好事坏事，别的单位都可以在我们的网页上查到，如果做得不好，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肯定是不利的，所以你要在这里做出你的成绩。”

“我明白。”这是一种激励也是鞭策，所以何富贵的回答很坚定。“你们这里是不是沃尔玛的分店？”

“此话怎讲？”

“因为这里的条幅标语都是山姆?沃尔顿的话。”

“在办超市方面我们的经验不足，所以应该虚心向人家学习，再说这是很人性化的东西，照抄照搬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们要与它的分店竞争，要抗衡它就只能学它的长处了，因为我们是不一般的商场，在厦门也是有影响力的。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这上班时间是怎么安排的？我也好安排自己的业余生活。”

“今天本来是上早晚班，早班是五点半你就要来开门，让生鲜货物进场，营业员整理上货架后准备开门，我们的营业时间是从六点半开始到晚上十点半，早晚班是早上六点到十二点，晚上是六点到十点半，十点半过后才把门关上，但人员有时要到十一点才能回家，保安就更晚，你们必须和我一起关最后的门才能回去。中班是十二点到下午六点，这样两天轮流一次。”

“那么休息天怎么安排？”

“每周会让你休息两天，我们仍然要按国家规定安排你们的休息日，但不定时，因为你们不能同时休息，只能轮流。”

“不是固定的星期六星期天吗？”

“在你实习期间是没有休息天的，你进入见习期后的二十天也是没有休息天的，可以说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你和张志伟会比较辛苦，另外代替张志辉、张海潮和艾小光他们的工作也是锻炼你们的能力的时候，他们休息时是你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的机会。本来这社会是不允许你有时间充分准备的，有时可能会赶鸭子上架，就看你能不能做得好了。”

“好的，我明白了。这是一种考验。”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经受不住这样的考验而辞职了，不知道你是不是下一个。我先给你办实习证，今天你先去巡场，主要是看我们的超市有多少出口，有多少的灭火器，一万多种商品的位置在哪里，因为有些顾客会向你询问，你当然首先要知道。等会儿你去找张志辉，由他带你熟悉这一切。他是你的实习老师。”

“嗯，我知道了。”何富贵点点头。

秦海姬听了站起来伸出手说：“合作愉快，你知道保安算是半个管理人员，我们是处于互相制约的关系，如果我做得不好的话，你可以向上面反应，这是你的职责所在，千万不要放弃。”

何富贵连忙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笑道：“那怎么敢当呢？”

“认真一点，我不是开玩笑的。”

“是，可是有哪个主管会这样对下属说他有什么什么权力？”

“这是必须的，遇到事情也好及时处理，不然你懂得应变吗？我们才刚认识，不一定合作得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我们得有一个互相适应的过程。”秦海姬一边说一边打开门到她的办公桌前坐下来，拿出一张带蓝色带子的工作牌，从塑料口袋里面取出那工作牌在上面的空格处写上何富贵的名字，然后又在她的电脑上的某个软件系统里输入他的名字，又在显示器边的扫描枪扫一下实习牌北面的条形码，按几个确认键后把实习牌递给他说：“以后你上下班就在收货部那边的考勤电脑上像我这样刷你的这个实习牌。你有没有一寸的照片，别忘了贴上。”何富贵点点头，接过实习牌，看了一下她的字，是用水笔写的正楷字，遒劲有力。何富贵把他的实习牌吊在脖子上，这个他懂，在电视中经常看到，而且大人小孩都爱戴这个，它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它本来就与营业员挂的牌子不同，营业员的牌子是用夹子夹在衣服领子上的。

秦海姬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说：“这是无线电对讲机，主要是给巡场的防损员用的，我们防损员并不是站在出入口让人看得见，而是一个人在监控室观察摄像镜头所拍下的人们的活动，其他人则在现场巡场，一旦有什么突发事件就通过这个无钱电对讲器召集防损员到现场处理，其中包括抓小偷。”何富贵一看就知道那无线电对讲机就是美国海军陆战队使用的可以戴在头上的微型对讲机，警察都不一定有这个东西呢，看来这家超市老板的来头不小啊。他把对讲机接过来熟练地把它套在头上，控制开关是一个精致的像火柴盒那么大的盒子，上面是英文字power和off；他按了一下power键，果然听到有人在讲话，听到那些话他想笑，因为两个对话的男人在评论女顾客中哪个更漂亮，监控室的那个在指导巡场的防损员看哪个女顾客是不是很漂亮。不知道美国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在执行任务时是不是也说这些话。虽然听着好笑，但他仍然是不动声色，按一下off键，暂时让这些无聊的话题离开他的耳朵。秦海姬见他看上去不大懂得使用这种海军陆战队的东西，就指导他说：“这个小盒子是对讲机的开关盒子，平时你就把它放在你的上衣口袋里，对讲开关在你的右边耳塞边，是个按键，平时不用按你可以听到别人在说话，要回答时才按一下，说完之后要说一声：‘Over’，然后松开按键。”

“噢，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嗯，你去工作吧，见到同事别忘了跟他们打声招呼，告诉他们你的名字，你要惟恐他们不知你的名字，这对你们新进员工非常重要。你抽烟吗？”

“没有，相反，我反对抽烟。”

“这点很好，如果你想抽烟的话，可以到卫生间里去抽，但不能太频繁和时间太长，以免给人造成怠工的印象，最好是不抽烟，我们商场内是不允许抽烟的。”

“我明白了。”何富贵说着转身就向办公室外面走去，开始他的角色扮演。

在走出办公室不远，他就打开对讲机的电源开关，听其他防损员讲荤笑话，却听见监控室的那位对巡场的说：“嗨，志辉，我们又来了一个新的防损员呢？”

“在哪里呢？”巡场的问道。

“才出主任办公室呢，等会儿就会转到你那里。”

何富贵听了朝四周看了看，果然见到在天花板上隔十米就有一个黑色的灯悬挂着，那就是摄像头的保护罩，在他不远处的上方就有一个摄像头，他一边看着那黑灯一边伸出手按了下通话键说：“你们好，我叫何富贵，今天新来的，请多多指教。Over。”

“哇，这么客气，你好，欢迎光临国能购物广场工作，我叫艾小光。Over。”

“你好，欢迎光临，我叫张志辉，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你现在在哪里？Over。”

“他就在离你不远的A区。Over。”

“我这就来，你站着不要走远。Over。”这是张志辉说的，听他们不同的嗓音也应该记得住了。何富贵便站在那摄像头下向四处观看，果然没多久，就有一个穿左肩有绶带的米黄色保安制服，头戴贝蕾帽的身高一米六八，身材健壮，五官清晰，浓眉俊眼，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从一丛货架后面走出来，一见到他就伸出手微笑说：“你好，我就是张志辉。”

何富贵连忙握住他的手，也笑道：“我叫何富贵，请多多指教。”他笑是因为这个看上去很正经的人居然也会说荤笑话。

“你是新来的，那就跟我一起巡场吧，今天主任早就跟我说了，在你之前还有一个叫张志伟的也刚来不久。”

“张志伟？我知道，他跟我是同时面试的，没想到都进来了。”刚才在收银区他好像看见那个叫聂小纯的女孩在一号收银台旁傻站着看另一个当班的收银员在收银，看样子她是要当收银员了。他没去跟她打招呼，看她那高傲的样子实在有点怕跟她交往呢。

“他现在由张海潮带领在EFGH区巡场，我们一班总共有五个防损员，四个平常在ABCDEFGH八个区巡场，A区是服装区，B区是日用区，C区是食品区，D区是五金区，E区是水产和生肉，F区是果蔬区，G区是干杂区，H区是熟制品区，我们每人分管两个区，这个并不固定，都是在上早班临时决定的，有时就是抓阄，剩下的一个在监控室，这个岗位每人轮流一天；今天是艾小光在监控室，明天轮到我。”

“你以前当过兵吧？”

“你怎么知道的？”

“看你走路的姿势就知道了。”

“是啊，都是在部队训练出来的，我都退伍好几年了，看来是改不了了。”

“干嘛要改，这样的姿势最好看了。”

“你也当过兵吗？”

“我最喜欢别人问我是不是当过兵，其实我只是在读书时队列训练学得比较好，走起路来确实有点兵样子。”他们一边走一边晃过日用柜，张志辉把何富贵引到一扇门前说：“这是紧急逃生口，是地下室的另一通道，直接通地面，平常要开着锁，到了晚上就要锁上，我们总共有四个这样的出口，一个是主任室那边入口，一个是收银区的出口，一个这个，还有一个用来做收货区，主要是验收生鲜产品，其他的百货都是在地面用电梯送下来，这些事我们不用管；早上送猪牛羊肉来时我们要有一个人跟收货员一起验收；蔬菜和水果由营业员他们自己去收，我们也不用管。这个出口比较小，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所以我们不利用它来做什么，只能让它闲着。”他说着打开门，只见里面黑黑的，只有出口指示灯亮着。何富贵探头看了一下，又缩回来，张志辉把门又关上。

何富贵问道：“那我们总共有多少个灭火器消防栓？”

“你看这上面，这是自动喷淋系统，那里有烟敏探测器，如果烟雾达到一定的浓度，它就会自动喷水，所以如果有吸烟者要入场我们一般都要劝他们把烟灭掉或者请他们离场，不为别的，就怕自动喷淋系统喷出水来，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安全。”

“那你在这里做多久了？”

“我已做了一年多了，你很走运，这里如果做得好的话，至少现在你是没法进来的，都是因为前两个保安监守自盗，被开除了才腾出空位来新招了两个。”

“那我们休息天怎么安排？超市总不能关两天吧？”虽然秦海姬说会有人顶替，但他还是不明白怎么个顶替法。

“我们还有兼职人员，他们在高峰期会来帮忙，我们的休息时间由上面安排，也可以自己拟定，只要不出现大量员工休息就可以了，这个通常由主任来安排，你在未来二十天里是没有休息日的，所以在二十天后要跟主任讲，这事得你自己讲，不然主任有时也会忘了的。反正时间到了我们就去休假就是了。”

“那两个监守自盗的防损员是怎么回事呢？”

“?，他们真的没意思，工资其实已经很高了，他们还贪那点小便宜，你别看我们这里表面很宽松的，其实内部严着呢。”

“哦，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有这么多摄像头居然还敢偷！”

“是啊，他们以为找到了公司的漏洞，想混水摸鱼，没想到被上面看到了，直接就开了，根本就不用说第二句话。你以后要注意得点，更要注意的是别的员工是不是也这么想的，不过比较好的一点就是我做了这么久还没发现哪个员工敢偷东西。我想既然来这里工作了，干嘛要坏自己的名声，你说对吧？”

“对，”何富贵点点头，又问道，“如果这自动喷淋系统失灵了那我们怎么办？”

“当然，所有的消防设施我们都要置办，我们总共有32个手提式干粉灭火器，这些灭火器都是压力型的干粉灭火器，可以灭大量不同性质的火源，主要分三类：固体燃烧的火，如木柴、木制品等；液体火，不用说你也知道就是汽油之类的；气体火比较危险，我们这里主要的火源隐患就是气体火，主要有哪些呢，比如打火机充气瓶、各种芬芳烃制作成的杀虫剂、化妆品等，这些商品受高温比较容易爆炸，除了这些，其他的物品的燃烧的危险性相对就比较小些，而且可以及时扑灭，总之我们对灭火器要经常检查它们的压力是否达到要求；除了灭火器我们还有五个消防栓，四个分布在各个出口，另外一个安装在鲜肉组那里，我们去看看。”

在去鲜肉组的路上张志辉又说：“这地下室有8000平方米，用于营业的就有7500平米，所以我们各自巡场的每个区就有1000平方米，这就需要五个防损员，人员还是太少了，因为每个防损员必须巡逻两个区”

“那要是碰到可疑人物，能不能越界跟踪？”

“可以，不过最好让巡逻的那个分区的防损员知道，让他共同参与，毕竟抓到小偷一是光荣的事，二是有奖励的，再说也需要互相配合，总之你不能单干就是了。”他一边说，一边跟碰到的同事打招呼，并顺便把何富贵也介绍给他们认识，同事中大部分是女的，很多都上了年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不多。

“看样子她们很喜欢你。”何富贵说。

张志辉笑道：“我管着他们当然就这样了，下班后他们就不一定理我。”

“在这些同事你没有朋友吗？”

“最好不要有朋友，我的朋友没有在这里面工作的，因为如果朋友犯了错，你也得担待着，那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还好这里比较轻松，大家关系比较好，但不会成为朋友。”

“你也不是本地人吧？是福州那边的吧？”

“你怎么看得出来？我是福州市下辖的永泰县。”

“口音很重，你的汉语发音是很准了，但肯定是离乡不离腔，带有福州特有的地瓜腔。”

“那你是哪里人，我看你也不是本地人。”

“我是东山人，离厦门很近。”

“东山我知道，那里有一块石头听说风吹都会摇晃，是不是吹的啊。”

“那当然了，而且那块石头有几百吨，支点只有几十平方厘米，不过是要躺下用脚去蹬才能让它动，风吹动它也要八级以上。”

“这么说你去蹬过了？”

“当然了，没去蹬过能算是东山人吗？”

“我要是去蹬它一两下能算是东山人吗？”

“恐怕不行了，以前是随意，现在也怕有人真把它蹬到悬崖下，都用铁栏杆把它围起来了，别说外地人，本地人也不行了。”

“这么复杂啊，其实不止东山一个地方有风动石，在别的地方也有，比如泉州的清源山就有一块，那块我去推过，站着就可以把它推动，可惜它不够出名，而且位于山上，出身过于平凡。”

“是啊，我们东山的那块的出身就比较莫明其妙，所以曾被用于做《西游记》里孕育孙悟空的那块母石，《西游记》是旧版的。”

“那个啊，是多久的事了。”

他们来到鲜肉组，只见鲜肉组前围满了人，八个师傅操刀拆骨切肉仍忙不过来，何富贵亲眼看见一头猪在被拆完之后五分钟之内就被分光了，就好比是羊入狼群！顾客大多为中老年妇女，也有少数白发男士在里面，这个说要排骨，那个说要腿肉，另一个说要大骨，还有一个说要三层肉，七嘴八舌，声音混在一起就成了“嗡嗡嗡”的蜂鸣声，早盖过超市里播放的轻柔的背景音乐，在这蜂鸣声中只有高分贝的女高音能听得到，结果这类人往往最先得到她们想得到的。虽然有空调，但卖肉师傅个个是挥汗如雨，面对如此多的顾客，也是神情兴奋，热情有加。虽然这么一大堆人群情激烈，但在何富贵看来，还是一片绿油油的景象，或许他们中有些人本来就想夹带，但一看到他们走近，赶紧断了那个念头，只是何富贵没有及时看到而已。

张志辉也不往里面去，指着肉摊后面的墙壁说：“还有一个消防栓就在那里，人太多了挤不进去，以后有空再看吧。这个位置设得也不太好，这个地方发生火灾的机会几乎为零。”

“这里一天能卖多少头猪啊，人这么多。”

“我们这个超市要供应周边两万多人的饮食，你说一天要卖多少头猪？还不包括牛羊肉。”这是商场机密之一，张志辉巧妙地避开回答这个问题。何富贵倒是自己算了一下，按平均每户4人算，两万多人就有2500户，每户肉食的日消费量为1公斤，那么一天就要卖2500公斤的猪肉，实际应该比这个数少一点，大概是2000公斤，按平均一头猪100公斤算，那么一天就要卖20头了。这是小学的算术问题，不难。

这是事后何富贵闲着无聊自己暗暗算的，当时他跟在张志辉后面又问道：“你在这里干了一年多，小偷总应该抓到几个吧？我听说厦门的骗子多，小偷也多，难保他们不光临我们超市。”

张志辉笑道：“那我们也一样欢迎光临，刚才主任有没有跟你讲过抓到小偷有什么奖励？”他还是避开回答有没有抓到小偷的问题。

“有，我特地问了，说发现的奖10%，抓到的奖40%，保安奖20%，剩下的归公司所有。”

“可是东西要是被人偷了，本柜人员要赔50%，保安赔30%，收银员和主任各赔10%”

“在这之前你们有没有东西被偷的记录？”

“还可以，至少在我进来工作以来一直都没有这种不光彩的记录。”

“这样巡场会不会很闷，能不能找个人来聊天，反正谁也管不着，主任就一个，不可能管那么多吧？”

张志辉哈哈笑道：“千万不要这么想，在这里没事也要找点事做，最主要的就是不能找营业员聊天，哦，顺便告诉你，我们也有保安主管的，只是大家轮流做，这个保安主管由在监控室值班的人来当，他可舒服了，不但可以坐着看美女，而且可以指挥现场的保安做事，明天就轮到我了，哈哈……”

“这样也不错嘛，会不会出现整人的现象？什么时候轮到我？”

“以前是有过这种现象，今天你整我，明天我整你，表面上看和和气气的，暗地里勾心斗角，这样也不好，影响了保安的工作情绪，也影响了工作效率，被主任发现后批评了一顿，大家就重新改变游戏规则，仍然是轮流值班，但是今天你关照我，明天我一定得关照你。”

“那么我们就可以找人聊天来度这个时光了？”

“那当然不行了，因为这监控录像在楼上的人事等主管部门也可以看得到，如果当班的保安没有及时纠正巡场保安的错误行为，那他就要挨批的，所以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该严还是要严，该松的也要松一下，这样做人才有弹性，对吧？”

“像我们这样聊天可以吗？”

“今天因为你是新来的，我必须给你介绍我们超市的一些基本状况，等你熟悉自己的工作以后就要把你派到你分管的区域去巡场。”

“那样很闷的。”

“也不会啦，我们惟一可以使用的权力就是可以使用这个对讲机彼此交流，比较麻烦就是了。”

“这个我知道。”想起刚才张志辉和艾小光两人的对话，何富贵不由笑道。

“这些情况你都清楚了吗？”

“那楼上的商场我们不用去管吗？”

“楼上那是柜台式的面对面服务，小偷要偷窃很困难，本柜营业员每天结束营业后要核对库存，一般不会发生失窃现象，再说上面的摄像头更多，所以基本不用保安，超市进口由女营业员把关，我们也不用操心；只是在这个自选的超市里，总有那么少数人想白白得到他们不应该得到的东西，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他们偷了东西往衣服里面塞，我们是不能搜身的，如果不能预先发现并制止，是没办法抓的，有的还懂法律呢，你要抓到他，他给你来个一问三不知，装聋作哑，叫他把衣服里的东西拿出来他还不肯，这时就得请警察来了，然后由警察带他走，到最后你猜怎么着，警察又把他给放出来了。不过还好，他们大都不敢再到我们这里来试水了，我们跟其他大型超市在这方面已经建立信息共享，只要抓到小偷，立刻把他的头像传给其他超市，也好让它们警觉。只有傻瓜才不知羞耻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我们超市里偷东西。除了专业的小偷，还有一些是偶尔出现偷窃念头的人，我们就要想办法预防，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请他们寄包，但这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又不可以了，所以在超市工作不会让你感到闷的。你得学会观察。”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指导。”

“不必客气了，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如果合作愉快的话还可以成为朋友。”

“应该会的，你这么直率，跟我的脾气很对，那我现在再去复习一下你刚才所说的？”

“那是应该的，我也要回到我的岗位上去，有什么事你就通过对讲机来问我或艾小光也可以。”

“这么说我可以自由在超市里走动了吗？”

“当然可以啦，这个从来就没有限制过，只是以后你要注意管好你的区域就可以了。”

“那待会儿见。”

“哦，我们是12点下班，在下班之前全体员工要在主任办公室前集合，你别急着走啊。”

“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两个人分开了，何富贵并没有去复习他刚才所听到的，他走到卖蔬菜的地方，只见各种蔬菜堆积如山，却没营业员照顾，顾客就像蚂蚁搬家一样把一堆堆的菜塞进他们的手推车或购物篮，果蔬的结合部就是一个五个称台组成的称台组，以便可以同时让五个顾客把他们采购的果蔬用塑料袋包装好，打上条形码，五个营业员在称台后面一边看果蔬的品名一边熟练地按动称台下面的数字键，打出一张张条形码。再走到水果部，那水果散发出浓浓的果味，实在诱人不浅，那西瓜更是堆得有他一人那么高，何富贵不由走去问水果部的营业员，是个女的，身材矮小，但相貌清秀，看她工卡上的名字是何清丽，跟他还是本家呢。他说：“这西瓜堆得这么高，不怕把底下的西瓜压坏了？”

那何清丽转过头来看他一眼，见他穿着平常的衣服，但胸前吊着一个牌子，便又转过头去仍然一边动手摆放水果一边说：“难道你不知道上班时间员工之间是不能聊天的吗？”

“不好意思，我是新来的，不过这个问题我倒想问一下，你说上班时间员工不能聊天，那为什么我几次来这个超市买东西时总是有发现员工在跟顾客聊天？”

“这是允许的，但是员工之间聊天会影响工作效率，所以不允许。”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不明白，我不可以问吗？”

“你是新来的防损员吧？这水果部的事情你不用管的。”

“可是如果这西瓜压坏了，难道我就没有责任了吗？”

“我们会负责的，你放心，这西瓜不会压坏的，别看它堆得那么高，其实里面是有一个梯形的架子在支撑着，这个叫堆头，知道吗？”

“早说不就完了？害得我跟你蘑菇了半天，也影响了你的工作效率。”

何清丽笑道：“对不起啊，是我不对，因为这是公司的规定，我们就要执行。”

“也不用那么死板嘛，员工之间哪里不可能有交流思想的时间？”

“可以啊，那要等下班后。”

“跟你说实话，我在家里就是种西瓜的，所以对西瓜特有感情。”

“哦，那你为什么不申请到水果部来做？”

“那招聘广告上没说要招水果部营业员，我只能报防损员了。”

“你要是喜欢水果这一行，有空就来帮我。”

“可以吗？好像不行的。”

“开玩笑的，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还是走吧，别被主管发现了。”

“好的，认识你很高兴。”

“没事，欢迎光临。”也不知道欢迎光临是对谁说的，反正又有新的顾客围了上来要挑选水果，她连忙迎上去。何富贵也走开，去别的柜台看看，过了水果区往出口走是干杂区，用六个大木桶装着各种价格的散装称重的大米，也有不用称重的小袋装的大米在这些大木桶的旁边堆得有一个人那么高，在大木桶过后就是用小木桶装的各类五谷杂粮，供人们忆苦思甜用的；小木桶旁边靠墙边还有排木架子，上面摆放着类似中药的调味品，有八角、花椒、桂皮、冰糖等。过了干杂区是熟制品区，这个区域也一样散发出诱人的卤味、油炸味、烧烤味，足以让人口水直流，有烧鸡、烤鸭、红烧猪蹄，还有面包刚出炉的香味，有甜的、有咸的，有白面包，也有黑面包，那黑面包比白面包还要贵呢，难怪黑面包在欧洲人中zhan有相当大的分量，俄罗斯文学有时就是黑面包文学。他在围着诱人的熟食转，正在盘算中午要吃什么时，抬头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人从眼前走过，那矮的穿跟张志辉一样的保安服装，高的是眼镜族的，穿白色T恤衫蓝色牛仔裤，头发微卷，脸瘦瘦的，下巴尖尖的，他们的头上都戴着无线电耳机。他急忙赶几步路追上去笑道：“嗨，你们好，我是新来的，叫何富贵，你一定就是张海潮吧，你我知道，叫张志伟，还记得我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你才来多久啊？”那个身高大约一米六五的黝黑的圆脸，剪着超短头发的小伙子问道。

“我听张志辉说的，再加上志伟，我们班就有三张呢。”

“没想到你也进来了，祝贺你。”张志伟说。

“你还比我早来呢，还是志辉说的我才知道你也来了。你们的名字只差一字呢，真有意思。”

“我家里离这比较近，当然要比你早得多了――别把我当成他的兄弟。”张志伟不由笑道。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没跟志辉在一起，你是跟他实习的。”

“哦，是这样子的，我自己要求离开的，想自己琢磨一下，还有就是找那些灭火器的位置。”

“直接问他不就可以了？”

“这个寻找灭火器是一件好玩的事，所以我才要求自己来的。”

“那32个灭火器你找着了吗？”

“还没有呢，我正要去找呢。”

“那你就去找吧，好玩就好玩，你把工作当玩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找吧。”何富贵也觉得把工作当游戏也有所不妥，这事要是传到主任那里去，不知会什么反应，所以他赶紧改口。

“不行啊，我们是一对一带的，所以你得跟张志辉在一起。”

“哦，好的，等会儿我再去找他，顺便问一下，你们有没有抓到过小偷，我觉得一赔十挺刺激的。”

“你最好少提抓小偷的事，现在小偷都挺凶的，身上还带着刀，所以要抓的时候还得防着点。你们都是新来的，最好学着一点擒拿术，每周六周日在十楼的健身房里有免费的培训。”

“哇，这样子啊，我以为抓小偷很容易的，只要发现得到就能手到擒来。”

“学点擒拿术也不错，这是我们的福利，你们可不要随便放弃。周六周日我都会去，你们会去吗？”张海潮的脸上不由露出诡异的笑容，但是在观世像看来，他头上的光环仍然是绿色的，显然他想隐瞒什么，但没撒谎，看他的样子，他确实没有撒谎，因为他的肱二头肌非常发达。

“那肯定是要的，出门在外是有一定风险的，不能不学着点。”何富贵对此十分痛快地答应下来，倒是张志伟比较含糊，他说：“我来是工作的，又不是要跟人打架的。”

何富贵答应下来后又跟两“张”分开，继续查看那32个灭火器，经过巡查之后，整个超市的基本情况就出来了，超市呈长方形，确实分成八个大区，从入口开始是服装、食品、日用、五金，五金过大通道的对面是鲜肉和水产品组，它们特别的味道是鱼腥味，在五金与生鲜组之间的大通道的尽头是收货部。他走到那边时，探头向里面去看，还不大敢进去呢，毕竟还不熟。收货部有一个大大的橱窗面向卖场，橱窗后面有两张电脑桌，电脑桌上放着三台电脑，在离门边不远的电脑显示器边确实有一把扫描枪。在门右边有两个房间，房门上写着男更衣室，女更衣室，男更衣室靠近门边长度比女更衣室小多了，只有五米多，因为门关着，看不出里面有多大，只能从它们的长度来目测它们的大小，女更衣室的长度有十二米长呢，看来这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不平等。在更衣室后面还有一个小房间，门是开着的，但看不出是干什么用的。更衣室前有六七十平方米的空地，上面堆满早上新到的蔬菜，两名果蔬组的营业员坐在那里整理叶菜类，把它们一把一把地捆扎好，在一个大塑料红色水桶里浸泡一下水后，又一一地把它们整齐地堆放在放在一辆拖车上面的大塑料筐里。除了她们，还有两名工作人员正坐在另两台电脑前敲打键盘，没看到他。在蔬菜营业员的前面空地上安装了几十排横放的和竖放的五层货架，上面堆满各部组的库存商品。在货架后面的墙上有两台大的排风扇正在高速运转，发出“刷刷刷”的声音。冰鲜部往出口处向外走依次是果蔬、干杂和熟制品三个区。那蔬菜组也分好多柜，有叶菜类、根茎类、果实类等，菜名多得记不住。水果中有一种被称作水果之王的榴莲，味道特别，也不是很臭，闻到它的味道便知道是到了水果区，虽然榴莲被称作水果之王，但苹果、梨等却是不折不扣的水果常青树，一年四季都有。最火的仍然是时令水果：西瓜、荔枝、龙眼、莲雾、芭乐、油桃、水蜜桃、哈密瓜等。那芭乐是台湾种的，个头虽大，但没有土种芭乐那种特有的味道。何富贵最关心的莫过于这些水果的价格，从销售价格中可以知道采购价是多少。比如西瓜如果一斤是八毛五的话，那收购价顶多是两毛五，按亩产量两千公斤算，他家那几亩的本地西瓜大概也只有卖三四千块，按西瓜种一季三个月算，平均下来一个月一千，他和他父亲平分这笔钱，每人也只有分到五百块钱的，这还是没有交任何税费的。看来干农业仍然不如打工的，他在厦门一个月的工资扣除伙食费房租水电费肯定能省下五百块钱，如果再加上抓小偷的额外收入――他不由希望是有钱人来做小偷，这样就有油水可捞――他的这个思想出发点就很不好，有劫富济贫的味道，有钱人一定得当小偷，然后让他抓吗？再说了有钱人也有势力，偷了东西也不一定能罚得到他们的头上――出外打工虽然辛苦了点，但确实比在家里好，至少山高皇帝远，不用成天听父母的唠叨。你我都会算，所以越来越多的人往外跑，南边的往北边跑，北边的往南边的跑，西边的往东边的跑，东边的往国外跑。熟食的分肉食、素食、面食、米食、快餐类等，那32个灭火器非常好找，都放在各个大区的四个角上，很显眼的地方，在它们的上方还贴有醒目的标志。找完这32个灭火器的位置后，何富贵又回到服装区，服装区也分内衣外衣、男式女式等，现在主要卖的是夏季服装，看那价格，何富贵知道在这一季里是别想换新的衣服了。

何富贵逛到五金部，见到张志辉，他说：“我刚才碰到张海潮他们了，张海潮说我得跟着你，不能随意而为，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那是当然的，刚才我一直让艾小光一直盯着你呢，他说你还可以了，挺有人缘的，见到漂亮女孩就粘，刚才是不是去粘水果妹了？”

“没有的事，她跟我同姓，算本家吧，所以多说几句。我只是问她西瓜不能堆得那么高，那样子会把底下的西瓜压坏了，可她就是不说，还说什么员工之间在工作时间内不能聊天，想聊天等下班后再聊，下班后谁还会留下来聊天？早就跑得没影了。害得我得跟她说作为防损员是不是有义务和责任来关心一下西瓜的存放问题，就这样蘑菇了半天她才说那西瓜的堆头底下有梯形的底座。”

“你也真够懒的，她不告诉你只是想乘机跟你聊几句，就是因为上班时间员工之间除了正常的工作交流外不能有闲工夫聊天，也确实很闷的。”

“不过你们这里有一个规定倒是挺特别的，就是允许员工跟顾客聊天，我觉得这点挺好的，在别的商场，员工哪里可以跟顾客聊天？”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在这里工作就要说我们，这样才能更容易融入到我们这个集体中。”

“哦，是啊，看来我还没进入角色，以后多注意着点，谢谢你的提醒。”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何富贵得到最大的感受就是脚酸腿麻，尽管来回走动，但一下子走动了四个小时，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难免不适应，所以他不由盼着下班，好立刻找个地方坐坐，终于盼来了接班的人，张志辉告诉他要在主任室前等接班的防损员，虽然不用什么仪式，但交付对讲机是必要的。接班的两个都是正职的，都穿着跟张志辉同样的保安服，他们一见到何富贵便问张志辉：“你们班又来新的了？”

“你们好，我叫何富贵。”

“你好，我叫李法俊。”那个长得高高大大的脸上棱角分明，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防损员说着并伸出手和何富贵握了一下，他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七。

身材矮一点，胖胖的，圆圆的脸的防损员也伸出手说：“你好，我叫林宝华。”他的身高大约是一米六五。何富贵也握一下他的手。然后把戴在头上的对讲机摘下来递给对方。对方接过来后，戴在头上，朝他扬扬手，晃过他们，朝场内走去，这样就算完成交接仪式了。张志辉说：“你累不累？”

“当然累了，都站一整天了，我想到哪儿坐坐，你说等会还要集合吗？集合干什么？”

“集合一是为了喊口号，二是为了自检，确保你身上没有携带物品。”

“怎么看得出来，真要携带你也看不出来。”

“但总有一点作用，我们先进去坐坐。”说着拉着何富贵走进休息室。何富贵连忙找个地方坐下来，松松他那酸麻的腿脚。张志辉：“你先坐一会儿，我出去一下。”说完便不知去向。各个部组的员工陆续来了，如果你的观察能力还可以的话，可以发现最先进来的往往是不需要承当什么责任的人，也就是基层员工，一有人接班就可以立刻开溜，然后进来的是他们的上一层管理人员，叫课长，他们跟认识的其他部组的人员打招呼，然后坐下来热烈地交谈起来，也不知道谈的是什么有趣的话题，不过他们确实也很放松。不一会儿，张海潮、张志伟、艾小光都来了，因为艾小光也穿着制服，所以一眼就能认出来，何富贵连忙站起来。那艾小光身材不矮，只比他矮一点，几乎同高，大约一米六八吧，身材强壮，浓眉俊眼，嘴唇宽厚，年龄看上去有二十七八。艾小光笑道：“你就是何富贵，我刚才就看到你了，坐吧，大家都累了，下班后就不用客气。”

大家都坐在一排的沙发上，艾小光跟何富贵坐在一起，两“张”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何富贵问艾小光：“你以前当过兵吗？”

“我以前是下级士官，但那工资没有这里高，所以我就申请复员来这里工作了，以后你们的培训工作还得由我来给你们做呢。”

“做队列训练吗？这个我会。”

“你当过兵吗？”

“没有，就是在学校学过。”

“那你就是业余水平了，有没有听说过‘亭子间转换’？”

“没听说过，我只知道立正，向右看齐，向右转，向后转等口令，亭子间转换也是队列训练之一吗？”

“是啊，这是为了练站姿和在工作中让你有活动的余地，特别是站岗放哨时士兵的腿脚不至于麻木。”

“我知道，那真的很辛苦，一个人得像木桩子那样戳在那里得两个小时呢。”

“现在好一点，一个半小时就够了。看来你对军旅生活还有一定的了解嘛。”

“我们那里经常有部队进行海上训练，我跟阿兵哥聊天知道的。他们也爱聊天。”

艾小光听了，脸一变，喝道：“不许你叫我们阿兵哥！”

“为什么，我觉得挺亲切的。”

“阿兵哥是给国民党士兵用的，你用来称呼解放军的士兵，那就是一种污辱和蔑视。”

“总不能叫解放军叔叔吧？”

“这样还差不多。”艾小光不由笑道。

“去”何富贵不理他了，叫解放军弟弟还差不多呢！

主任从门外进来了，艾小光连忙站起来，大喊一声：“集合――”，声音真够洪亮的，要不是上面有十几层的大楼压着，天花板都会被他的声音掀起。所有的员工立刻停止说话并站起来迅速在艾小光面前站成六排，那速度跟军队的集合都差不多，何富贵不知道该站在哪个位置，只好跟着张海潮和张志伟站到最后一排，张志伟比他高一点就站在右边第一位，他站第二位，张海潮站第三位，他左看右看，才发现张志辉不声不响站在第一排第一位，只听见艾小光喊道：“立正――”他立刻像木桩子截在那里。何富贵也赶紧像木桩子那样站着，挺起胸膛，眼视前方，双手的中指贴着裤子的中缝；然后又听见艾小光喊道：“向右看――齐”大家齐刷刷向右看齐并挪动脚步直到排成一条直线。艾小光看了以后又喊道：“向前――看！”大家把头转向前，他又喊：“稍息，立正，从前排左起第一名开始报数。”，前排左起第一名是女的，她喊：“一”大家便依次报自己所在的数字，报到最后一个人是55。艾小光再一次喊道：“稍息。”然后转身向秦海姬敬个军礼，朗声说：“报告主任，除了收银员和实习生，应到人数56人，实到56人，人员全部到齐，请指示。”何富贵不由暗自感叹，这是商场的员工队伍吗？简直就是一支军队，整个套路都按军队的要求不折不扣地进行，这家的老板肯定也是当兵的出身。

秦海姬说：“大家辛苦了。”全体人员立刻立正并一起喊道：“为人民服务！”听到这个何富贵很想笑，但是看大家都很严肃，他也只能忍住笑容，听秦海姬怎么说。

秦海姬说：“欢迎大家来，感谢大家为我们超市所做的一切，一个上午的工作完成了，我们的口号是？”

“没有差错，力求完美！”大家一起喊道。

秦海姬又说：“我知道大家现在是归心似箭，因为晚上还要来，所以不多说，大家路上注意安全，散会！”艾小光听了立刻说：“向左转，两排两排按顺序走。”确实要这样子，不然就会把门给挤破的。何富贵在最后的两排队伍的后面，跟着队伍来到收货部，只见大家都有序地在收货部橱窗旁的电脑边的扫描枪前刷自己的工号牌，他排在张志伟前面刷了一下，然后又退出来回到卖场，把实习牌收起来装进口袋里，他看一下时间，才12点15分，拖延的时间并不长，外星人可能还在路上呢，他还有一点时间买点东西，比如中午煮饭可能来不及了，就买这里的快餐吧，回去吃完饭的赶紧睡个午觉，还有刚才在食品柜看到有一个品牌的铁观音是买一送一的，总共才16块钱，两袋够他喝好几个月了，他早就决定买一组，也好过过茶瘾，他走到食品柜台拿了一捆包扎好的铁观音，又到五金柜拿了一个10元的小闹钟。拿了这两件商品后他又来到熟食部要了一份5元的快餐，才到收银台，算一下钱，早把一天赚的钱都花掉了，得了这份工作真的得努力才行啊，他找个队伍比较短的收银台算，没想到是聂小纯实习的那台收银台，而且她竟然认出他来，在他排到收银台后她微笑地向他打招呼：“你好，你今天也来上班吗？真巧啊。”

“是啊，见到你很高兴。”何富贵觉得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你好，总共是31块钱，你们认识吗？”聂小纯跟班实习的那个收银员叫林巧燕迅速把他的商品在扫描枪前刷遍，立刻报出价格。她矮矮胖胖的，但皮肤很好，细腻而洁白，眼睛大而明亮，她见他们聊上了，便顺便问一句。

“面试时我们正巧并排坐在一起。”聂小纯笑得挺欢的。何富贵把50元券递给林巧燕，在回想着当初见到的聂小纯，看来她是故作高傲，原来她还是很热情的女孩呢。他觉得当时就因为看她的乳沟而跟她坐在一起是不是太无耻了？

林巧燕说：“收您50元，找您19元，请拿好东西，欢迎下次再来。”

何富贵提起一袋货品，对聂小纯说：“你还没下班吗？”

“就快了，我们是12点半下班的。”聂小纯回答。

“那我要先走了，bye－bye。”

“你请慢走。”聂小纯朝他扬扬手。

何富贵出了大门，见外星人站在外面，立刻高兴地迎上去问道：“你们好，这么热的天，怎么不到里面来凉快凉快？”在里面凉惯了，出来立刻感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的。

达拉翁说：“我们觉得在外面的温度刚好，很舒适，你看我们汗都没有出来。”

“你们当然不会出汗了，你们身上不长毛嘛。”何富贵笑道。

卡瑞说：“怎么样，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很轻松，而且很凉快，但就是不能坐，得一直站着，站得我的腿又酸又麻的，我们还是坐在车上说吧，你们怎么样？”

何富贵找到他的车，坐上去，四人一起在街道上滑行，天气真的闷热，因为迎面而来的都是热风，又正是中午，太阳几乎直射而下，没有大楼的阴影可以躲避，那阳光照在身上**辣的，全身的汗立刻就出来了，但也令人感觉清爽，因为出汗具有排毒的功能。外星人倒是感觉自在，等到冬天会有他们受的。卡瑞说：“我们的防护林软件的效果还没完全出来，听说你们这里盗版现象很严重，所以我们得想个办法防止盗版，这件事还在考虑之中，等想到了就出正式版。”

“有的网站已经给我们寄来钱，要求延长共享期限。”略安娜说，“这个赚钱的方式也不错，我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出光盘式的软件。”

“那怎样才算是盗版？如果是长期使用，要多少钱？”

“这个我们查过了，盗版就是把一张母盘进行无限复制，然后销售复制的子盘并从中牟利的一种行为，还有就是电脑经销商把一张母盘安装到他们所经销的电脑中而不收取任何费用以招揽生意的一种行为。对于后者，使用软件是要交软件使用费的。施锦茂说注册费只需189元，如果是光盘形式的，一张要389元”卡瑞解释说。

“真够黑的。”何富贵说。

“是啊，他们有本事就应该自己去设计，而不是坐享其成。”

“我是说你们够黑的，人家不是买了一张你们的正版软件了吗？他们要复制母盘难道就不能有这个权力吗？你们还说不能这样不能那样，总之每张光盘一定要赚那么多吗？”

略安娜看了一眼何富贵说：“我看你的脑袋被太阳晒糊涂了，是我们在赚钱呢，你知道比尔?盖茨吗？”

“知道，他钱赚得一百年都花不完，连美国总统有事也得求他呢。”

“知道他为什么能赚这么多钱吗？”

“他写了一个叫WINDOW的电脑操作系统，按你们说的那样，不许复制子盘卖，不许不收软件使用费，像强盗似的，才赚了那么多钱。”

“你不是需要很多的钱吗？这会儿怎么好像嫌钱多了？”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每张盘子硬要收那多的钱是不是不太仁道？”

“没错，你脑子肯定是晒糊涂了，不然以前你是那么的喜欢钱，为一块金子跟我们争，这会儿怎么满嘴的仁义道德？”

“真的令人难以理解，你是怕钱多了扎手吧？”卡瑞问道。

“也不是啦，”达拉翁说，“每个人的心里有一个赚钱的量，达到这个量的时候他就满足了，超过了便不知所措，金钱是一种力量，这就表示每个人有不同的控制金钱的能力，能力越高，控制金钱的能力越大，在取得越大的收入后就显然越从容，而控钱的能力比较小，突然之间给他一大笔钱，他就会感觉力不从心，富贵的症状就是对金钱的控制能力很低，所以如果想到自己要控制一大笔钱的时候就会害怕，对吧？”

“去，谁嫌钱多了？有了钱我可以办很多事呢，我知道钱真的是一种力量，比如它可以帮我把我家里的房子翻成三层楼，买上高级的家具，娶上漂亮的老婆。”

“你看看，你跟比尔?盖茨就是不同的境界。”略安娜说。

“拜托，他有一所房子花了几亿美元，有几百亩地呢，从餐厅到客房睡觉都得开小车去呢，我能跟他比吗？有了钱我当然就改善自己在地球上的居住环境，这是天经地义，你们是外星人，当然不懂了。”

“既然你那么需要钱，那为什么又认为我们的想法很黑，不许复制子盘销售，不许不收使用费？”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们黑了，你们钱多我也应该高兴才对。”

“那你对于防盗版有什么好的想法？”

“拜托，我又不是电脑专家，能想到有什么好的方法来防止盗版？对了，上次你说那取名费的事，怎么样了？我看是没戏了吧，我才不想呢。”

“哦，原来你是说那取名费都还没到手，现在又要想什么防盗版的办法，实在是没意思，对吧？我会让老板支付你这笔钱的。”

“原来你还是想着这笔钱的嘛。”略安娜说，“其实你是知道知识产权的重要性的，对吧？”

“那当然的，我是蛮喜欢钱的，不要再绕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们是电脑专家，这反盗版的事你们应该比我有更多的办法。”

达拉翁说：“我们想，你是局外人，可能会想出我们想不到的办法，你想的这个防护林软件的名字就很好记，有很多专业软件下载网站正在跟我们洽谈，要把我们的软件推荐给他们的网友，在一家已谈成的专业软件下载网站上，我们的防护林软件本周已上升到第一名，可见有很多人在下载它使用，可能是因为觉得它的名字怪怪的。”

“有时间我再了解一下电脑软件的复制过程，至少我也得懂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吧？”

“那你要抓紧，虽然测试要三个月，但我们的产品一个星期后就要上市。”

“这么急啊，好吧，反正我在超市里有时可以偷个时间想一下，说不定灵感就在那里爆发。”

回到家里，何富贵四人把电动车放进柴草间，何富贵才说：“啊，你看我这记性，我们光顾着说话，这配钥匙的事给忘了。”

“没事了，下午我们上班的时候你再来给我们开门就好了。”达拉翁说。

“可是我下午六点还要上班呢。”

“那你把配好的钥匙拿到公司去交给我们不就可以了？”

“也对。”何富贵笑着点点头。连这种事情都想不到，还怎么想到防护林软件的防盗版的方法？他提着饭盒和茶叶闹钟两个袋子跟在外星人后面，这回他可没精力追外星人了，外星人也不施展轻功，但他们上楼的速度仍然很快，又追上一个人，他们的对门邻居阿姨，那阿姨仍然手提两袋食品等货物，何富贵追上去向她问好：“阿姨，你好。”他仍然说的是闽南话，现代汉语说成闽南话显得有些别扭，还不如说：“阿姨，汝加后未？”接下来他们的对话仍然是闽南话，但用现代汉语来传载简直又是一门外语，所以直接翻译成汉语。

那对门阿姨转过头来看见何富贵，就笑问：“你也是刚回来吧？”

“是啊，我现在在超市做，刚下班。”

“是哪家超市，离这远不远？”

“那个超市叫国能购物广场，每次骑车要半个小时呢。”

“那太远了。怎么不就近找一家。”

“没有机会啊，你也是刚下班吗？”

“也算是吧，我们自己开了一家茶叶店，我是回来煮饭的，等会儿我女儿要回来吃饭。你是自己煮还是吃快餐？”

“今天下班比较晚，我就买快餐，有时间我就自己煮。”何富贵把饭盒提高一点让她看。她也看到他的另一个袋子，便问道：“你买的是什么牌子的茶叶？”完全的职业敏感性。

“不知道，只是因为它是买一送一，一包才16块钱，比较便宜了。”

“这样的茶能好到哪里去？有空上我家坐坐，我让你品尝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安溪铁观音。”

“那谢谢啊。”何富贵觉得这只是随便说说，但也要谢谢她的美意。

“你现在有空吗？”

“哦，不要啦，你等会儿还要煮饭了，真的等以后我们都有空了再来品尝你们那里的茶叶，谢谢啦。”

“不要客气嘛，我们是对门嘛。”到了七楼，他们仍然各进各家的门，外星人则在她进门后才到天台上去，进入极速位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