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狼牙月
作者:?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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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牢中的四人,在寥寥数语中决定了自己的别人的命运四人都没有想到会有旁观。

展昭和赵祯。

又是一个古怪的组合。

也许,郭槐现了,也许刘震有所觉察。可是都没有理会。

直到展昭走出,走到刘震和郭槐的面前。

“为什么?”展昭问着同包拯一样的话。“有什么事不能同大人讲呢?”展昭的目光是沉静、明澈的。

郭槐静静的看着,突然间他有一个愿望就是想看到眼前的孩子在若干年以后的眼神,是否还能这样的明澈这样的干净?

“因为包大人是人。”回答展昭的是刘震,再也无那日咄咄逼人的气势,反而很柔软,“是人就有他无可奈何的时候就有无力回天的局面。”

包拯不是神,他也要遵从世道规则甚至是扭曲的法规。

包拯不止一次的抨击过他所依据的法典,可是每一次他总是败下阵来。

“宽与上,严于下。苟民于苛刻,施恩于肉糜。”还有一句,包拯没有说,那就是窃国侯窃钩株。“法令不止不在于严而在于苛,民之倒悬不在于贫而在于不公。”包拯的感觉是敏锐的。也许,他天生就是一个法学家。他敏锐的看到了社会的根本,他知道这一切矛盾的来由。可是,他却无力改变。他煎熬他痛苦他无奈他愤怒可是他不得不去妥协去容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是残忍的。因为你孤独寂寞,你的心声没有人懂没有人听更没有人和你同行。

可是,包拯也是幸运的,他身边有了睿智的公孙策,虽然也是由八股文熏陶出来的文人,可是他理解也明白,只是不像包拯那样的透彻而已。

再后来,包拯的身边又多了一位展昭,把包拯最朴素的法理哲学贯彻执行的人。

年轻的南侠因为年轻,和包拯公孙策并肩作战的经验还不很丰富,对待依法办事的自觉性也很淡漠。他只是刚被包拯感动初入官场而已。

所以展昭退后一步,他想反驳,想说这样说是不对的,想说人定胜天。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

“不用为我们喊冤。我们,并不无辜。”郭槐微笑着,“当年杨宗保非是阵前殒命,而是我和刘震背后下的手。”

紧紧握住剑鞘,少年震惊的望着郭槐。

立在黑暗处的赵祯也一下楞住了,胸腔里丝丝拉拉扯的生疼。

杨宗保的死亡,赵祯知道不是表面那样简单。刘菲儿曾经对他说过,当年真宗皇帝对杨宗保下过“不死不还朝”的谕令。前不久他也对八贤王赵德芳盘诘过。赵德芳什么也没有说,对他提出的问题只是沉默。赵祯知道皇家是怎样的阴暗血腥。于是,小柴王柴文意一反常态的进宫要查刘震要查当年的往事,他没有阻拦,他默许了。他原想,也许能得到一些安慰,在这些鲜血里还能找到一丝温暖。可惜,事实又一次的打破他的幻想。

杨宗保死了,死于谋杀,死在帝位争夺的阴谋诡计中。

茫然间一双手又似乎被那个人握住。他,真不像个军人,虽然高大可是一点也不凛厉也不严肃。相反,他很爱笑,长长的眉毛高挑着,“小三儿,”他总是这样称呼自己,然后毫无征兆的抱起高高的抛向空中。自己就抱着他的颈项,笑着尖叫着,“叔父叔父,饶过孩儿。”似乎总这样求饶,哥哥笑他没有一点新意。

直到那个清晨,他一样伸出宽厚温暖的手掌抱住自己,却把他放到那个空旷冰冷的銮驾上。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他说,“不要哭,小三儿,你以后就是皇太子。臣会保护你。”

三天后,他领兵去往边境,五年后,归来的只是一副棺椁。

再也见不到那个高大爱笑的叔父,留在脑海里的,就是透过泪水看到的那个背影。

以后,自己学会了微笑,因为不会有人为你擦去眼泪。

无意识的走着,赵祯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心脏一蹦一跳的告知他从不曾体验的疼痛。直到展昭由后面拉住他,才现已经到了南城门口。

午夜的细月挂在树梢头,周围是轻碎的虫鸣。晚风带着初夏暖香和缓的吹过,城楼重檐上风灯也一闪一闪的跳动。

赵祯仰头,出神的看着墨兰色的天空,满天的星子在闪烁。

“我想到那个上面去,可以吗?”赵祯指着城楼上那个最高点――重檐的屋脊。

“好!”展昭下意识的说好,没有丝毫感知赵祯用的是请求的语气。

当下,揽着赵祯的腰,一个错步,身形如大鹏展翅,就到了屋脊之上。

城外一片暗色的黑,城内却点点的灯火,和着天上闪烁的星星,美丽而又美丽。

赵祯坐着,?望了很久,才道:“我明白你为什么爱上高处了。”

展昭没有出声,只是坐在赵祯的身边,看着这位帝王年轻的侧面。

“我,”赵祯继续,这时展昭才醒悟赵祯的语气和用词,“圣上!”展昭低声呼唤了一句,赵祯扭头回了一个笑容,“我和哥哥还有文意,”听到柴文意的名字,展昭皱皱眉头,“还有文广,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奇怪吧,是不是?”赵祯看着身边的人,展昭那双眼睛朦胧的印着星光,看他唇边含着若隐若现的笑,眨眨眼,掩饰那一丁点的微湿,“我与哥哥是因为先皇下旨不允许生活在父母身边。所以,父亲就把我们托付给了杨家。”

“我们叫杨宗保和穆桂英为叔父和婶母。”

“没有人让我们这样叫。我们自己叫,高兴了也和文广一样叫爹爹和母亲。”

“柴文意也在杨府长大,他最大,也最坏!现在更有奸王的架势。你笑什么?你被他绑了,当我不知道吗?然后就是我的哥哥,杨文广最小。”

“在杨家那段时间,在我八岁之前,我真的很快乐。有疼爱自己的父母,叔父和婶母视我们为珍宝。”

“无忧无虑……你知道的吧,那种感觉。什么都不想,没有让我们烦恼的事…..你也有过吧?展昭,也和我说说,说说你,要不说说江湖。”

江湖?展昭摇头,注视赵祯眼中那淡淡的伤感。

于是,他开口慢慢的说。

“不知道呢,皇上,江湖我也是不清楚。”

“在我出师时,师傅问我,江湖是什么?我就说不知道,现在你问我,我也只能说不知道。有时你觉得你明白了,可是随即你就会现你明白的那些是不对的。”

“你不用那样的看我,皇上,我真的不是很清楚。小时候,我就不是一个聪明孩子。和师兄比,我差得很多。”

“呃,非要讲吗?小时候的事情?……那时,记得最多的是挨打。”

“师傅虽然很温和,可是教导起来是不容半点疏忽的。背书,练功,扎马步,然后是拿剑,好像我没有不挨打的。”

“师傅喜欢出其不意,答不出他就……师傅手边有根小羊皮鞭,甩起来很响,可抽在身上不是很疼。”

展昭的意识飘远了,他似乎又看到那个胡须飘飘的老,笑得逼近他然后就捏着他的鼻子,大喝,“说,君子立于世,应立什么不立什么?”

要不就是,“老庄说逍遥最大的好处是……”接下来没有事,接不下来,呵呵,鞭子伺候。

师傅就爱这样查他们的功课。

而这时,小师妹跟在身边,睁着大大圆圆的眼睛大喊,“爹爹又欺负小师兄了。”

于是乎呼啦啦的围上一圈人,闹闹喳喳的

小昭答不上来吗?……

不会啊不会……

师弟……师傅,你不要啊…..

来师兄教你,乖乖叫师兄……

展昭笑了,笑容很深,笑得两只眼都眯起来,一闪一闪的像一只猫。

看着展昭的笑,赵祯长长的吐口气。脚下的这片灯火,依然在深夜里跳跃。他知道,在别处在很多地方还有这样的灯火,一闪一灭,温馨安详。这是他的子民他的王土。

他强压下心头的那份伤感,他知道自己不能太有感情。如何去做一个帝王,刘斐儿手把手的教会他,也把他心中那火样热情一点一滴的磨灭掉。

今天失态是一个帝王不应该有的。赵祯知道,可是他又很庆幸能有这样的失态。能敞开心胸的和人谈谈他的八岁他的快乐他的回忆和他的怀念。

他知道展昭将自己的往事细细叙述慢慢道来是等他恢复

恢复那个深沉冷漠的外貌,大臣们所熟知的帝王。

只是,赵祯不想。

他想哭,痛快淋漓的哭一场,却只能是牵动唇角微然而笑。

他想说,说那些他拼着命也不要忘却的东西,却只能感到胸膛里那空落落的刺痛。

哥哥呢?不见了。

在玩耍过后,总在身边的那个身影已在二十年前失去,再不曾出现。

许多的笑脸还有过往的一切,好像都随着这个身影一起消失了,遥远的似乎是前生一样。

赵祯抹把脸,刚想说什么,被展昭一压肩,“听,马蹄声。”

城外浓黑的夜色里隐约有什么搅动一样,稠密的缓缓流动,等了片刻,从那里冲出一匹马,立在城墙下,被一团温黄的光线笼罩,“新阜县衙急报,请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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