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之巨龙·第三卷
作者:崔西西克曼和玛格丽特魏丝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3233

第十六章死者之河·银龙传说

夜晚十分平静而寒冷。浓密的乌云将月光与星光完全遮住。

没有雨、没有风,只有带着强烈压迫感的等待。罗拉娜觉得天地仿佛都竖起耳朵,疲倦地守候着。在她身后的精灵们,在自己所编织的仇恨和恐惧中沉睡着。罗拉娜的思绪随之飘移;不知道他们的梦中会有什么可怕的怪兽。

大伙轻而易举地溜过了精灵守卫的防线。守卫们认出是泰洛斯,毫无戒心地和他谈起天来,其他的人则趁这个时候悄悄溜过警戒线。他们在黎明前抵达了河边。

“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够渡过这条河?”矮人心事重重地看着眼前的河流。“我不想坐船,不过总比游泳要好。”

“这应该不是问题。”奉洛斯转向罗拉娜说,“可以问问你的小朋友!”他对着西悠瓦拉点点头。

罗拉娜和其他人一起惊讶地看着野精灵。西悠瓦拉看见这么多人瞪着她,不禁羞红了脸,深深地低下了头。“他说的没错!”

她前南地说。“在这边等着,躲到树林的阴暗处去广她离开他们,轻快地跑向河边,浑身上下充满了野性美,令人难以移开视线。罗拉娜特别注意到吉尔赛那斯一直目不转睛看着那个野精灵。

西悠瓦拉把手指凑到唇边,发出一阵鸟鸣。她等待了片刻,重覆发出了三次相同的声音。几分钟之后,河的对岸传来了回应,相同的声音飘过河的上空。

西悠瓦拉满意地回到大伙身边。罗拉娜注意到,虽然她和泰洛斯说着话,但眼睛却不时源向一旁的吉尔赛那斯。一发现吉尔赛那斯也在注视着她,女孩便红着脸、连忙转头看着泰洛斯。

“卡加。萨加龙!”她连忙对泰洛斯说道,“我的同胞们已经来了,但你得跟我一起去解释目前的情形。”

罗拉娜可以在月光下清楚地看见西悠瓦拉那对蓝色的大眼睛瞟向史东和德瑞克。野精灵微微摇摇头。“我们把这些人类带进他们的领土,他们会不高兴的,更别提这些精灵了。”她以满怀着歉意的眼神看着罗拉娜和吉尔赛那斯。“我会向他们解释的。”

泰洛斯说。他比着河的对岸。“他们来了!”

罗拉娜看到两个黑影渡过了深蓝色的河川。她立时醒悟到卡冈纳斯提精灵定然无时无刻地监视着他们。他们片刻间就分辨出了西悠瓦拉的信号。对一个奴隶来说,有这样的自由是极不寻常的。既然逃跑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为什么西悠瓦拉还要继续留在西瓦那斯提精灵那边?没道理……除非——除非她根本就不打算要逃跑。

“卡加。萨加龙是什么意思?”她突然问泰洛斯。

“‘拥有银臂的男人’。”泰格斯笑着回答。

“他们似乎很信任你。”

“是的。我告诉过你我曾花了很多时间四处游荡。其实这样说也不太对劲。这么说吧!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和卡冈纳斯提精灵待在一起。”铁匠黝黑的脸上双眉紧锁。“希望我这样讲没有冒犯到你。但是,小姐!你恐怕不清楚你的同胞们让这些精灵们的日子多么难挨:赶走或是抓走他们的猎物,用金、银、钢铁及珠宝来诱惑他们的年轻人。”泰洛斯气愤怒地叹口气。“我已经尽力了。我教导他们如何铸造狩猎的武器和工具。但我担心这个冬天对他们来说将会很漫长。猎物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少。最后说不定会发生饥荒或是同胞阋墙的惨剧。”

“也许如果我留下来。”罗拉娜喃喃道。“我可以帮上忙——”

她立时发觉这种想法有多么的不切实际。她能做什么?甚至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接受她!

“你没办法同时出现在那么多的地方。”史东说,“精灵们得靠自己的力量来解决问题。罗拉娜,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她转过头去,看着背后的奎灵那斯提营地。“其实我跟他们没什么不同,史东。”她颤抖着优“我沉迷于围绕着我旋转的美丽小世界,一直以为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我跟着坦尼斯逃跑的原因是因为我认为我一定可以让他爱上我。他为什么不会?其他人都一定会的。最后我才发现原来世界并非以我为中心而转的。我会变得如何与它毫不相关!我见到人们痛苦而无助他死去。我被逼着大开杀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然就得死在别人的手中。我也看见所谓的真爱,河风和金月的爱,那种愿意为对方牺牲一切的爱。我明白了自己的微不足道。现在我的同胞又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我以前总觉得他们完美无缺,但此刻我才体会到坦尼斯当时的心境,而这也是他离开的原因。”

卡冈纳斯提精灵的小船抵达了河的这边。西悠瓦拉和泰络斯前去向划船的精灵解释。泰络斯比了个手势,大伙走出森林的阴暗处,走到河岸边,双手离武器远远的。这样一来,卡冈纳斯提精灵便可以确信他们并无敌意。一开始,似乎没有什么希望。精灵们以他们简陋的语言彼此交谈着,罗拉娜只能听懂其中的一小部份。很明显的他们拒绝和这群人有任何的瓜葛。

他们身后的树林里响起了号角声。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紧张地彼此对望。泰洛斯回头以他银色的手指指着背后的那群人,另一只手比着自己的胸膛,以自己的生命为他们担保。号角声又再度响起,西悠瓦拉也为大伙担保。卡冈纳斯提精灵们终于无可奈何地同意。

大伙立刻奔进水中,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逃亡已经被发现了,追兵想必已经出发搜索了。

一个接一个的,他们小心地踏进空树干所雕成的克难小船。

除了佛林特之外,每个人都走了上去。老矮人无奈地摇着头,趴在地上不肯动弹,以矮人语前哺自语。史东看着佛林特,担心水晶湖畔所发生的惨剧再度发生,幸好有泰索何夫在。坎德人拼命逗弄他,才半哄半拖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我们会让你变成老练的水手的!‘”坎德人愉悦地说,边用胡帕克杖不停地戳着老矮人。

“你们才不会!不要再用那东西刺我的背!”矮人大吼。他走到水边,停下脚步,紧张地玩弄着手上的一块木头。莱斯一跃跳进小船中,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伸出双手准备迎接矮人。

“快点,佛林特,快跳进船里面!”泰洛斯命令。

“先告诉我一件事。”矮人吞咽着口水。“他们为什么要叫这条河‘死者之河’?”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泰格斯嘟哝着。他伸出壮硕的黑手,把矮人像袋马铃薯般地丢进座位里。“开船!”铁匠告诉野精灵,后者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的木桨已深深地吃入水中。

木制的小船很快就顺着水流往下飘,向着西方前进。长满树木的河岸飞也似地向后退,大伙瑟缩在船底,因为扑面的冷风让他们几乎无法招架。他们在奎灵那斯提管辖的南方岸边看不到任何的生机。但罗拉娜可以看见北方岸边有着不停出没的身影。她立刻明白,卡冈纳斯提精灵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样的天真,他们毫不懈怠地监视着他们的表亲。她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有多少伪装成奴隶的卡冈纳斯提精灵其实是间谍?她的视线不禁投向西悠瓦拉。

水流带着他们速地来到了两个支流会合的地方。一道由北方流来,他们航行的那条,则是由东方汇流。两条河汇成一条江,向南方奔流入海。泰洛斯突然指着前方。

“那里,矮人,就是你问题的答案。”他严肃地说。沿着北方的那条河漂过来的是另外一艘船。一开始,他们以为这艘船是从港口漂流出来的,因为他们看不见里面的人。接着他们发现,以空船来说,它吃水太深了些。野精灵将船驾驶到比较浅的河岸边,让他们平稳地停着,低头默默地祝祷。罗拉娜明白了。

“一艘丧礼船。”她喃喃地说。

“是的。”泰络斯怀着哀凄的眼神说着。小船继续地向前飘,水流把它带近大伙。他们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年轻的野精灵,从简陋的皮制护甲来看应该是个战士。他交叠在胸前冰冷的双手紧握着一柄铁剑。一把弓和一袋箭放在他身边。他的眼睛紧闭着,陷入了永远不会醒来的沉睡中。

“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这里叫做东——萨拉礼安,死者之河了吧!”西悠瓦拉用她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几世纪以来,我的同胞都将逝者的遗体迭回大海,送回我们出生的地方。这也是卡冈纳斯提和我们的表亲们起冲突的原因。”她的视线转向吉尔赛那斯。“你的同胞觉得这是对河川的一种侮辱,强迫我们停止这种习俗。

“总有一天,飘在这河上的尸体将会是奎灵那斯提或是西瓦那斯提精灵的尸体,身上插着卡冈纳斯提精灵的箭。”泰洛斯预言。“然后就会是全面的战争。”

“我想,所有的精灵马上就有更要命的敌人要应付。”史东摇着头说。“你们看!”他指着。

战士的脚下的盾牌,那是他所曾面对的敌人拥有的护具。罗拉娜认出上面可憎的符号,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龙人!”

逆着东——萨拉礼安的旅程十分漫长且艰苦,因为河流十分湍急。甚至连泰斯都得拿支桨来帮忙划船,但他一不小心就把桨掉到河中,为了捡回来又差点一头掉进去。德瑞克抓住他的皮带,用力地把他扯回来。卡冈纳斯提精灵则用手势告诉他们,如果他再惹麻烦,就要把他丢下去。

泰索何夫很快就感到厌烦,看着船外奔流的河水,他想要看看河里的鱼。

“嗯?怎么搞的?”坎德人突然说着,将他伸出小手进河中。

“大家看!”他兴奋地说着,手上沾满一层闪亮的银光,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水会发光!你看,佛林特。”他对着另外一艘船的矮人大喊?“你看看水里面——”

“我才不要广矮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佛林特奋力地划着桨;当然,他的努力背后有别的理由。他坚决不往水里面看,也因此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事。

“你真行,坎德人。”西悠瓦拉笑着说。“事实上,西瓦那斯提精灵将这条河命名为东——萨刚,也就是‘银色之路’的意思。你们来的时候天气真不凑巧,一旦银色的月亮正值满月,这条河看起来便会像是流着银浆的河,那才是真正的美景。”

“为什么?是什么造成的?”坎德人兴奋地观察着他的小手。

“没有人知道,虽然我的同胞有个传说——”西悠瓦拉突然闭上嘴,双须绯红。

“什么传说?”吉尔赛那斯追问。他坐在西悠瓦拉对面,也就是船舷边,他划船的技术和佛林特不相上下,因为他对西悠瓦拉的脸比对划船有兴趣多了。每次当她抬起头,一定发现吉尔赛那斯正在看着她。随着时光流逝,她开始迷惘了起来。

“你们不会有兴趣的。”她看着银灰色的河流,试着躲避吉尔赛耶斯的眼光。“是个有关修玛的童话——”

“修玛!”史东从佛林特和吉尔赛那斯背后说,流畅的动作弥补了前两个人笨拙的缺憾。“告诉我们这个传说,野精灵!”

“没错!告诉我们你们的传说。”吉尔赛那斯保持脸上的笑容。

“好吧!”她红着脸清清喉咙开口道,“根据卡冈纳斯提的传说,在恶龙之战最后的日子里,修玛在世界上四处流浪,试着要帮助那些受害的人们。但他十分无奈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力量阻止恶龙的杀戮和破坏。他向诸神祈求一个答案。”西悠瓦拉看着史东,后者严肃地点点头。

“是的!”骑士说。“帕拉丁回应了他的祈求,派出了白色的糜鹿。但没有人知道它带他到了什么地方。”

“我的同胞知道。”西悠瓦拉轻声说,“白色的麋鹿,在经过许多的考验之后,带着修玛来到这里的一座宁静森林,在森林里,他遇见了一名女子。美丽,有着高贵的节操,抚平了他的伤痛。修玛和她两人彼此爱慕。但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他的求爱。最后,她终于无法否认体内那股熊熊燃烧着的爱火,女子接受了修玛的爱。两人的欢愉像是穿透黑暗深夜的皎洁月光。”

西悠瓦拉沉默片刻,她的眼睛看着远方,心不在焉地摸着脚下盖着龙珠的斗篷。

“继续说!”吉尔赛那斯要求。精灵完全放下了划船的差事,彻底的陶醉在地美丽的双眼和悦耳的话声中。

西悠瓦拉叹了口气。丢下手中的斗篷,她的视线越过水面,落在幽暗的森林中。“他们的快乐是短暂的。”她柔声说。“因为那个女子有个惊人的秘密:她并不是人类,而是只龙。她借着她的法力保持人形。但她太爱他,再也不能欺骗修玛了。她害怕地告诉修玛这个秘密Z一天夜里,她用她真正的外型,以一只银龙的形体出现在他眼前。她希望他会很她,甚至杀了她。因为她太痛苦了,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但骑上看着眼前光辉雄伟的巨龙,在她的眼中看见他所爱女子高贵的灵魂。她的魔法又让她变回人形,她向帕拉丁祈祷,希望她能够赐给她真正的人身。她愿意放弃龙的法力和漫长的生命,在人间和修玛共结连理。”

西悠瓦拉闭上眼,她的脸色痛苦且泛白。吉尔赛那斯看着她,不明白地为什么如此这般地感同身受。他伸出手,摸摸她的手。她像是只受惊的野兽,飞快地往后退,整艘船跟着摇晃起来。

“我很抱歉。”吉尔赛那斯说。“我不是有意要吓你的。发生了什么事?帕拉丁怎么回答的?”

西悠瓦拉深吸一口气。“帕拉丁让她如愿,但是有个可怕的条件。她让他们俩个看了两种可能的未来。如果她保持龙身,她和修玛可以拥有屠龙枪的力量,可以击败邪恶的龙群。如果她变成人身,她和修玛可以快乐成婚,但邪恶的巨龙将永远盘据这个世界。修玛发誓,他愿意舍弃一切,包括他的荣誉、他的骑士身份,只求和她终身厮守。但她看见说这话时,他眼中的光芒逐渐熄灭。她明白了自己应该要做出的回答。她绝不能容许邪恶的龙群占领这个世界。而这条银色的河流,据说是当修玛离开她去寻找屠龙枪时,她所流下的眼泪。”

“好故事,不过有点伤感。”泰索柯夫打着呵欠说。“修玛后来回来了吗?故事有个快乐的结局吗?”

‘修玛的故事并没有快乐的结局。“史东对坎德人皱眉。”但他光荣地战死在沙场上,击败了恶龙的首领,自己也受了重伤。

我听说——“骑士若有所思地加上一句,”他骑着一只银龙作战。“

“我们在冰河里面也看到了一只骑着银龙的骑士。”泰斯愉悦地说,“他给了史东——”

骑士戮了坎德人一下。太迟了,泰斯这才想起来这是个秘密。

“我不知道银龙怎么样。”西悠瓦拉耸耸肩。“我的同胞对修玛知道的不多。他毕竟是个人类。我想他们会流传这个故事只是因为这个传说、跟他们所钟爱的、眷顾着逝者的这条河有关。”

就在些时,其中一个卡冈纳斯提精灵指着吉尔赛那斯大声说了句话。吉尔赛那斯看着她,不明白话中的意思。精灵女子笑着说。“他是问你是不是太高贵了,不能够划船;如果这样的话,他要叫你自己游过去。”

吉尔赛那斯讪讪地对她笑了笑,很快提起桨来干活。那天傍晚时,甚至连泰索何夫都再度拿起了桨;但不论他们怎么样的努力,逆流而上的旅途还是十分的艰辛。当他们靠岸的时候,每个人的肌肉都酸痛不已,双手上面布满了血痕和水泡。众人合力才勉强把船拖上岸,将它藏在岸边。“你认为我们已经摆脱了追兵吗?”罗拉娜疲惫不堪地问泰格斯。

“这能回答你的问题吗?”他指着下游。

在渐渐变黑的天色中,罗拉娜清楚地看见下游有几个黑色的身影。虽然他们距离还很远,但罗拉娜明白今天晚上没有什么机会好好的休息了。其中一个卡冈纳斯提精灵对泰洛斯说了几句话,比了比下游。高大的铁匠点点头。

“别担心。到明天早上之前我们都是安全的。他说他们也需要靠岸休息。没有人胆敢晚上在河中旅行。甚至连通晓每一条支流的卡冈纳斯提精灵们都不愿意。他说他们会靠着岸边扎营。晚上森林里会出现奇怪的生物:长着蜥蜴头的人。明天早上我们走得越远越好,我们很快就必须放弃水路改走陆路。”

“问问看他们,如果奎灵那斯提的精灵追进他的领土,他们会不会阻止?”史东告诉泰洛斯。

泰洛斯转向卡冈纳斯提精灵们,笨拙地说着勉强可以听懂的精灵语。卡冈纳斯提精灵摇摇头。他是个看来十分野蛮的生物。

罗拉娜可以明白为什么她的同胞会觉得这些人和野兽只是一线之隔。他的脸孔上有着人类血统的痕迹。卡冈纳斯提精灵的血统很纳正,所以应该不会有胡子。但他让罗拉娜想起坦尼斯自信而果断的说话方式,他强壮的身躯,还有他生动的手势。她别过了脸,心里满是对他的回忆。泰洛斯对他们解释。他说,“奎灵那斯提精灵还是得照惯例要求卡冈纳斯提的长老们,请求同意他们进入领土搜寻你们。长老们应该会容许,甚至还可能帮助他们。

他们也像表亲一样不喜欢人类出现在南亚苟斯大陆。事实上,“

泰洛斯慢条斯理地说,“他很明确地表示,他和朋友们愿意帮助我的原因只是在回报我以往的恩情和帮助西悠瓦拉。”

罗拉娜视线转向那个女孩。西悠瓦拉站在河岸边,和吉尔赛那斯说话。

泰洛斯看见罗拉娜的脸色一沉。看见这两个人,泰洛斯可以大概情出她的心思。

“在你的脸上看见嫉妒实在是很不寻常,特别是根据谣言,你和我的老友私奔,变成了他的情人。”泰洛斯加上一句,“我以为你和你的同胞不一样。”

“不是因为这个!”她立即感觉到脸上的灼热。“我不是坦尼斯的情人。不管是不是都没什么差别。我只是不相信那个女孩。

她,怎么说呢?太急着帮助我们了,这没有什么道理。“

“你的哥哥也许跟这个有些关系。”

“他是个贵族——”罗拉娜愤怒地开口。接着意识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她立刻转移话题。“你对西悠瓦拉知道多少?”

“很少。”泰洛斯用着非常失望的神色打量着罗拉娜,让她毫无来由地生起闷气。“我知道她在她的同类之中十分地受尊敬,也非常受欢迎,特别是她的医疗能力。”

“还有她的间谍能力吗?”罗拉娜冷冷地问。

“这些精灵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战。他们是不得已的。”泰洛斯严肃地说。“你那个时候在沙滩上讲的话跟真的一样,罗拉娜,我几乎要相信你了。”

铁匠走过去帮忙卡冈纳斯提精灵藏起小舟。罗拉娜又气又羞,满腹委屈地咬着唇。泰洛斯是对的吗?她是为了吉尔赛那斯的态度而感到嫉妒吗?她觉得西悠瓦拉配不上他吗?吉尔赛那斯一直是这样看待坦尼斯的。这次不同吗?

相信你自己的感觉,雷斯林告诉过她。听起来是很有道理,但她必须先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她对坦尼斯的爱给了她什么启示吗?

是的,罗拉娜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她不是有意对泰洛斯那样说的。如果她不相信西悠瓦拉,这也跟吉尔赛那斯被她吸引没有关系。是某种说不出口的事。罗拉娜很遗憾泰洛斯误解了她,但她必须相信雷斯林的忠告——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会一直注意西悠瓦拉的。

第十七章西悠瓦拉

虽然吉尔赛那斯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哭喊着要休息,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好好睡一觉,但他却发现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两眼圆睁看着天空。天空中依然挂着乌云,带着咸味的西风正将它们吹散。偶然他还会看见一颗颗的星斗,有一阵子甚至连红月都在云间探头,但接着又像是被捏熄的蜡烛般躲回云间。

精灵试着要睡得舒服一些,他不停地变换着姿势,直到铺盖变成一团乱,他奋力从这团毯子中挣扎起来坐直身。最后他终于放弃,承认在这样坚硬林冷的地面没有办法入睡。

他哀怨地注意到,其他的伙伴似乎都没有这些困扰。罗拉娜熟睡着,她的手臂枕着头,跟小时候的习惯一模一样。她这阵子的行径实在很奇怪,吉尔赛那斯想。但他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她。

她几乎放弃了一切,才做出这个她认为是对的决定,将龙珠带到圣奎斯特。父亲本来也许会重新接受她,但现在她已经被永远放逐了。

吉尔赛那斯叹口气,他自己呢?他原本打算将龙珠留在奎灵——莫瑞。他相信自己的父亲是对的……真的吗?

事情显然不是这样,因为我人在这里,吉尔赛那斯告诉自己。

天哪!他的价值观几乎已经和罗拉娜一样迷乱。一开始,他对坦尼斯的痛恨,一种许多年以来他一直认为正确无误的感觉现在开始动摇了,被敬佩甚至爱戴的感觉所取代。接着,他也感觉到自己对其他种族的仇恨在慢慢地消退。他根本不知道有哪个精灵像史东。布莱德布雷特一样高贵,愿意牺牲自己。还有,虽然他不认识雷斯林,但他也很敬佩那个年轻法师的技巧。那种技巧是像吉尔赛那斯这种魔法的人门者,永远没有耐心和勇气去得到的。最后,他还得承认自己甚至开始喜欢坎德人和那个罗唆的老矮人。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野精灵。

“喂!”吉尔赛那斯大喊。“我承认。我爱她!”但他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爱,还是单纯的肉体上的吸引。一想到这一点,他不禁露出微笑,脑海中浮现西悠瓦拉满脸脏污,纠结的头发,破烂的衣服。

我的心眼一定看得比我的肉眼还要清楚,他这样想,边好奇地看着她的铺盖。

他惊讶地发现,那竟然是空着的!吉尔赛那斯立刻打量着四周。他们不敢生火,不只是因为奎灵那斯提精灵的苦苦追赶,也是因为泰洛斯提到过龙人的出没。

一想到这件事,吉尔赛那斯立刻跳出被窝,开始忙碌地找寻西悠瓦拉。他悄悄地移动,希望能够避免面对德瑞克和史东的盘问,他两人正在守夜。一个念头突然让他全身一阵寒意,他急忙摸索着龙珠。但它还是在西悠瓦拉原先收藏的地方,旁边的长枪碎片仍然在固定的位置。吉尔赛那斯的呼吸平顺多了。他灵敏的耳朵接着听见了水声。侧耳倾听的结果,他确定这不是鱼或是下水捕猎的鸟类。他侧眼看着德瑞克和史东。两人坐在两块俯看管地的石头上,从这里就可以听见他们激烈争辩的声音。吉尔赛那斯悄悄地离开营地,朝向他听见水声的方向前去。

吉尔赛那斯在森林中毫无声息地前进。偶尔地会从树林间的空隙看见闪耀的河流。他到了一个河流在森林的岩石间汇集成小池塘的地方。吉尔赛那斯在此停步,他的心跳也几乎跟着一起停了下来。他找到了西悠瓦拉。

在漂流的云雾中围着一圈高大的树木,寂静的夜晚只有被河流沿着五阶流下池塘中的声音所打破,还有那吸引吉尔赛那斯前来的泼水声,现在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了。

西悠瓦拉正在沐浴。为了躲避水面上的寒风,精灵女子整个人都泡在水里。她的衣物散落在岸边的一块毯子附近。吉尔赛那斯的精灵视线只看得见她的肩膀和手臂。当她清洗她长长的秀发时,整个头跟着往后仰,亮丽的头发像是乌云般的漂浮在池水之上,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精灵男子屏住了呼吸,他知道自己该马上离开,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仿佛被魔法定在池边。

就在那一刻,天上的乌云分开了,银月索林那瑞虽然只是个弯弯的月牙,还是以冷冷的光辉照耀着夜空。他中的水变得像是融化的银浆。西悠瓦拉浮出水面,银色的水珠在她的身躯上散发着光辉,映照着她闪亮的银色头发,最后汇聚成小水流,沿着凹凸有致的曲线往下流,和银色的月光一起彩绘着她的身躯。她的美丽让吉尔赛那斯心中感到一阵揪痛,发出了叹息声。

西悠瓦拉吃了一惊,担心地看着四周。她野性、浑然天成的美丽,让急着想安慰她的吉尔赛那斯仿佛胸中被哽住了般,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西悠瓦拉跑到池边放衣服的地方,但她并没有试着穿上它们。

相反的,她掏出了一柄小刀,准备要保护自己。

吉尔赛那斯可以清楚地看见她的身体在月光下发着抖,这让他想起了某次狩猎的时候,他和一只困住的糜鹿对望的情景。那只野兽的眼中闪烁着和西悠瓦拉水汪汪的大眼中一样的恐惧。野精灵惊慌地看着四周。她为什么没有看到我?吉尔赛那斯看见她的眼光扫过他数次,靠着精灵的视线,她应该可以清楚地看见我——突然,西悠瓦拉转身拔腿就跑,准备要逃离这个地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却没有办法分辨的危险。

吉尔赛那斯发现自己的喉咙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不!等等!

西悠瓦拉!别害怕。是我,吉尔赛那斯。“他用着坚定、沙哑的声音说着,就像那次对那只糜鹿一样。”你不应该单独出来的——这里很危险……“

西悠瓦拉停了下来,她半站在月光下,半站在阴影中,身上的肌肉颤抖着,随时准备要逃跑。吉尔赛那斯凭着猎人的本能行动,缓慢地接近她,不停地说话以稳定她的情绪,以眼神向她保证安全。

“你不应该单独出来的。我会和你一起走。我本来就想要找你聊天了。请你听我说。我要和你说话,西悠瓦拉。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别抛下我一个,西悠瓦拉。我已经放弃了这么多了。别离开……”

吉尔赛那斯继续柔声地说着,轻柔地碎步走向西悠瓦拉,直到他发现她向后退了一步。他举起手,在池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让他水变成他们俩人之间的屏障。西悠瓦拉停下来看着他。

她丝毫不准备穿上衣服,对她来说,安全似乎比面子要来得重要多了。她仍然举着手中的刀子。

吉尔赛那斯很欣赏她的决断力,却替她赤裸裸的模样感到有些羞愧。任何一个有教养的精灵女子现在早就昏死过去了。他知道他应该避免正眼看她,但她的美丽实在太吸引人了。他的血液开始沸腾,十分费力的,他不停地说着话,有时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西悠瓦拉,我在这里干嘛?我的父亲需要我,我的子民们需要我。我却在这里,违背了父王的命令。我的子民在逃难,我找到了一个可以帮助它们的龙珠,但我现在竟然冒着生命危险,从他们的手中输出龙珠,帮助人类面对即将来临的战争!这甚至不是我的战争,也不是我同胞的战争。”吉尔赛那斯倾身靠近她,注意到她并没有将眼光自他身上移开。“为什么?西悠瓦拉?为什么我要这样做?我到底对我的同胞做了些什么?”

他屏住呼吸。西悠瓦拉回头看着背后的树林,又把眼光转到他身上。她要逃跑了,他的心开始碰碰地跳。然后,西悠瓦拉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她眼中有着沉重的悲伤与哀愁,让吉尔赛那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开始怪罪起自己。

“西悠瓦拉,”他断断续续地说,“原谅我。我不是有意要把你卷进我的烦恼里。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我只知道……”

“……非做不可。”西悠瓦拉接上他的话。

吉尔赛那斯格起头。西悠瓦拉用破毯子遮住了身体。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只让他体内的火焰更为高涨。她银色及腰的长发在月光中闪烁着。毯子只能勉强遮住她光滑的肌肤。

吉尔赛那斯慢慢地站起身,走向她。她仍然站在森林的边缘,随时有可能逃开。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她的恐惧。但至少她已经放下了刀子。

“西悠瓦拉。”他说,“我做的事情违反了一切精灵的传统。当我的妹妹告诉我要偷取龙珠的时候,我应该直接告诉我的父亲,我应该立刻警告所有的人。我应该自己把龙珠藏起来——”

西悠瓦拉走近一步,仍然抓着那床毯子。“你为什么没有呢?”

她低声问。

吉尔赛那斯站得极靠近池子的尽头。从那边流下来的河水有如银色的帘幕。“因为我知道我的同胞错了,罗拉娜是对的,史东是对的。把龙珠交给人类是对的!我们一定得打赢这场仗!我的同胞们是错的,他们的律法。他们的传统都是错的。我知道——我心里面都清楚!但我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这让我很痛苦——”

西悠瓦拉慢慢地走近池边,同时也从另外一边走向那银色的帘幕。

“我懂。”她柔声说。“我的……我的同胞们也没办法明白我在做什么,或是为什么而做。但我知道什么是对的,而且我相信自己。”

“我羡慕你,西悠瓦拉。”吉尔赛那斯低声说。

他踏上了池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西悠瓦拉的银发技散,像是天上的银河掉落在她肩b,她距离吉尔赛那斯现在不过只有几尺远。

“西悠瓦拉——”他的声音沙哑。“我离开我的同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你明白的。”

他对她伸出手,手心向上。

西悠瓦拉退后一步,摇摇头。她的呼吸变得急促。

吉尔赛那斯又向前一步。“西悠瓦拉,我爱你!”他柔声说。

“你看起来非常孤独。就和我一样。求求你,西悠瓦拉!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你孤单的了……”

西悠瓦拉迟疑地朝他抬起手。吉尔赛那斯快如闪电地将她拉过水面,紧抱住她将她放在身边的石头上。

等到她警觉到自己掉入格饼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困住她的不是男人的拥抱,因为她可以轻易挣脱。是她对男人的爱让自己深陷其中,他对她深沉无悔的爱决定了两人的命运,也让他一起被困在命运的牢笼里。

吉尔赛那斯可以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但看着她的眼睛,他现在明白她是被热情驱使,而不是恐惧。他捧起她的脸,爱怜地亲吻着她。西悠瓦拉一只手仍然紧抓着蔽体的毯子,但她的另外~只手回应了他的拥抱。她的双唇柔软,和他一样的饥渴。突然,吉尔赛那斯感觉到了嘴上有着成威的泪水。他往后退,惊讶地看见她正在流泪。

“西悠瓦拉,不要哭!我很抱歉——”他放开了她。

“不!”她用沙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我不是因为你的热情冒犯而流泪。我是为了自己掉泪,你不会明白的。”

她羞怯地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脖子,让他靠近。当他亲吻她的时候,他感觉到她的另外一只手,原先抓着蔽体的那张毯子的手,无限爱怜地轻抚着他的脸。

西悠瓦拉的毯子悄悄地滑入河中,顺着银色的水流,流向不知名的地方。

第十八章追逐·别无选择的计划

第二天中午,因为已经到了河流在山中的源头,大伙被迫要弃船。这里的河水十分浅,并且泛着湍急的白沫。许多卡冈纳斯提精灵的小船也放在岸上。把小船拉上岸边之后,大伙立刻遇上了一群从森林里出来的卡冈纳斯提精灵。

他们抱着两个年轻精灵战士的尸体。有些精灵抽出了武器,如果不是西悠瓦拉和泰洛斯立刻上前和他们谈话,恐怕他们已经大开杀戒了。

两人和卡冈纳斯提精灵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大伙则不安地看着下游。一等到卡冈纳斯提精灵们觉得够安全,他们天刚亮就出发了。但他们还是不只一次看到背后紧追不舍的黑色小船。

泰洛斯回来之后,他黝黑的脸表情更为凝重。西悠瓦拉则是气得满脸通红。

“我的同胞们不愿意帮助我们。”西悠瓦拉回报。“他们今天已经被浙锡人攻击两次了。他们把这新的邪恶入侵怪罪到那些乘着白色船只前来的人类身上——”

“这太可笑了!”罗拉娜打断她。“泰洛斯,你没有告诉他们有关这些龙人的事吗?”

“我试过了。”铁匠说。“但恐怕种种证据都对你们不利。卡冈纳斯提精灵看见了那只白龙在你们的船上,但是却没有看见你们把她赶走。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同意让你们通过他们的势力范围,但却不会给予我们任何的帮助。这还是靠我和西悠瓦拉用性命担保才换来的。”

“龙人在这边干嘛?”罗拉娜的恐怖记忆又回到脑海中。“他们有多少人?南亚苟斯大陆也被入侵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们应该回头——”

“不,我不认为。”泰洛斯若有所思地说。“如果龙骑将的大军已经准备好要占领这座岛屿,他们应该会派出数以千计的龙人和上百的飞龙才对。他们看起来应该只是让状况更糟糕的小规模巡逻队而已。龙骑将们也许觉得精灵彼此会先自相残杀,而不需要让他们大费手脚。”

“恶龙军团尚未准备好要攻击亚苟斯。”德瑞克说。“他们在北方还没有足够坚强的阵地。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带着龙珠到圣奎斯特,在那里召开圣白石议会,决定要怎么处理它。”

大伙收好自己的补给品,开始在高低不平的地形上前进。西悠瓦拉带领着他们沿着一条靠近河水的小径前进。他们可以感觉到卡冈纳斯提精灵们不友善的眼光始终跟随着他们。

地形迅速开始攀升。泰络斯很快地告诉他们,这个地方是连他也没有来过的;只能靠着西悠瓦拉带大家前进。罗拉娜对这样的状况感到十分不高兴。她猜测她哥哥和这个女孩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小俩口不时交换着秘密的笑容。

西悠瓦拉和她的同胞在一起的时候,忙里偷闲换上了一套衣服。她现在穿着卡冈纳斯提精灵女子的日常服装;一整套皮衣皮裤,外面罩着厚重的毛大衣。她的头发梳洗整理之后,每个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其来有自。她的头发是亮银色的,闪耀着奇异的金属光泽,被散在她的肩膀上,散发出与众不同的气质来。

西悠瓦拉是一个能力惊人的向导,他们被迫要用急迫的步伐才能赶上她。她和吉尔赛那斯并肩走着,一路上以精灵语不停地交谈。日落后不久,他们来到了一个洞穴口。

“我们要在这边过夜。”西悠瓦拉说,“我们应该已经摆脱了后面的追兵。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山里面的路。但最好还是不要冒险生火,晚餐恐怕得吃冷食了。”

白天的攀爬让众人筋疲力尽。用完餐之后,他们在洞穴里面布置睡觉的地方。大伙紧拥着毯子和所有厚重的衣物,瑟缩地睡去。安排守夜的顺序时,罗拉娜和西悠瓦拉坚持要为大伙分忧解劳。整夜没有什么变化,大伙只听得见外面冷风刮过岩石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泰斯从洞穴不明显的人口技出去想要看看风景的时候,他突然退了回来。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用手势叫大家跟着他出去。泰洛斯推开用来挡住人口的巨石,大伙蹑手蹑脚地跟着泰斯走出去。他带着他们来到距离洞口不过二十尺的一个路口,面色凝重地指着地上的积雪。

地上是清晰的脚印,强风和大雪还来不及将它们掩盖。这些脚印并没有陷入很深的积雪中。没有人开口,因为每个人都可以认出精灵足迹的特征来。

“他们一定是在晚上的时候超过了我们。”西悠瓦拉说。“我们也不能在这里久待,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追丢了人,开始往回走。我们得立刻离开。”

“我看不出来这有什么分别。”怫林特不悦地嘟哝着。他指着他们自己明显可辨的足迹,再抬头看看蔚蓝的天空。“我们就坐在这边等他们更好,省了他们的时间,也让我们不必麻烦。我们根本不可能掩盖我们的足迹嘛!”

“也许我们没办法掩饰足迹。”泰洛斯说,“但我们还是有机会领先他们个几里。”

“也许吧!”德瑞克严肃地说。他弯下腰解开剑鞘,往回走进洞穴中。

罗拉娜抓住史东。“绝对不能流血!”她注意到德瑞克的行动,紧张地低语。

骑士摇摇头,跟着其他人一起走。“我们不能够让你的同胞阻止我们把龙珠送到圣奎斯特。”

“我知道!”罗拉娜低声说。她低下头,束手无策地走进洞穴中。其他人马上做好了动身的准备。德瑞克站在洞口,不耐烦地看着罗拉娜。

“你们先走。”她不愿意让其他人看见她在流泪。“我马上就来。”

德瑞克不耐烦地离开了。泰洛斯、史东和其他人将脚步放慢,担心地看着罗拉娜。

“你们先走。”她比着手势。她需要自己独处一阵子。但她脑海中只有德瑞克放在剑鞘上的手。“不可以!”她郑重地对自己发誓。“我绝对不会和我的族人兵戎相见。一旦这样做就等于让恶龙获得了胜利。我会先放下自己的武器——”

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转身,她的手反射性的放在剑柄上,罗拉娜呆了片刻。

“西悠瓦拉?”她惊讶地看见女孩躲在阴暗的角落。“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你在做什么?”

罗拉娜快步走到西悠瓦拉刚刚跪在地上的位置,她的手似乎在地板上拨弄着什么东西。野精灵很快地站起身。

“什——什么都没有。”西悠瓦拉喃喃道。“我在收拾东西。”

在西悠瓦拉身后,冰冷的洞穴地上,罗拉娜认为自己看到了龙珠,它表面闪耀着奇异的光芒。但在她有机会进一步察看之前,西悠瓦拉用斗篷盖住了龙珠。当她这样做的时候,罗拉娜也注意到她一直用身体掩饰着她刚刚在地面上拨弄着的东西。

“来吧!罗拉娜。”西悠瓦拉说,“我们动作得快一点。如果我拖累了你们,那很抱歉——”

“一会就好。”罗拉娜严肃地说。她开始走向野精灵身后。西悠瓦拉死命地抓住她。

“我们得快一点!”她的语气带着十分强硬的口吻。即使隔着罗拉娜厚重的斗篷,她还是抓得罗拉娜隐隐生痛。

“放开我!”罗拉娜看看女孩冷冷地说,她的绿眼睛中既没有恐惧也没有愤怒。西悠瓦拉低垂着双眼,放开她的手。

罗拉娜走到洞穴的后方,低头详细地观察。她看不出任何异样,地上有一些树枝树皮和焦黑的木块,一些石头,如此而已。如果这是某种记号,那么实在非常的简陋。罗拉娜用靴子踢散地上的东西,转过身来抓住西悠瓦拉的手臂。

“你看。”罗拉娜冷冷地以精灵语说,“你留给你朋友的讯息将会很难辨认。”

罗拉娜几乎已经对女孩的任何反应做好了防备,她可能生气,或是因为自己的行为被发现而感到羞愧。她甚至预料她会采取攻击的行为。但西悠瓦拉开始颤抖,当看着罗拉娜时,她的眼神流露出恳求的意思,几乎带着一丝的哀伤。有那么短短的一阵子,西悠瓦拉试着要开口,但她办不到。她摇摇头,挣脱了罗拉娜的手,跑向洞外。

“快点,罗拉娜!”泰洛斯大喊。

“马上就来!”她看着地上一片凌乱。她想要多花些时间调查这地上的图形,但她不敢浪费这些时间。

也许我对那个女孩的疑心病太重了,其实没有什么道理,罗拉娜快步走出洞外。她差点撞上殿后的泰洛斯,铁匠抓住她的手,稳住她的身形。“你还好吧?”他问。

“还——还好。”罗拉娜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你看起来脸色很苍白,你看见了什么吗?”

“没有,我很好。”罗拉娜匆忙地回答,她抬起头看着积雪的悬崖。她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大家怎么会都疏忽了!

她的脑海中又再度浮现了西悠瓦拉站起身来,用斗篷盖住龙珠的动作。龙珠发着奇异的光芒!

她正想开口询问西悠瓦拉,但思绪却被打断。一支箭划破天空,射在靠近德瑞克附近的一棵树上。

“精灵!布莱特布雷德,攻击!”骑士拔出剑大喊着。

“不可以!”罗拉娜冲向前,抓住他使剑的手。“我们绝不抵抗,绝不杀人!”

“你疯了!”德瑞克大喊。他愤怒地把罗拉娜推回史东的方向。

另一支箭射了出来。

“她是对的!”西悠瓦拉跑回来恳求。“我们不能够对他们拔刀相向,到了前面的隘口我们就可以对付他们了。”另一支箭无力地插在德瑞克的锁子甲上,他恼怒地拨掉它。

“他们不是要射死我们。”罗拉娜加上一句。“如果他们有这样的念头,那我们早就死了。我们得要逃,在这里一点胜算也没有。”

她指着浓密的树林,“我们在那边的机会比较大。”

“德瑞克,放下你的剑!”史东拔出剑,“不然你得先通过我这一关。”

“你是个懦夫,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气得发抖。“你竟然逃离你的敌人!”

“不。”史东冷冷地回答,“我是为了朋友们的性命而撤退。”骑土的到没人鞘。“快走,德瑞克,不然精灵们会发现他们到得太晚,只能帮你收尸。”

又一支箭射到德瑞克身后的树上。骑士气得满脸通红,将剑入鞘,顺着小径往上走。但他最后对史东投以无比恶毒的眼光。

“史东——”罗拉娜开口,但骑士只是抓住她的手肘,推着她飞快地往上爬。他们速度很快,她可以听见身后奏洛斯间过斜坡的声音,同时他还不停地把石头往下丢。很快的整片悬崖上的积雪都开始往下滑,箭矢也停了下来。

“这只能拖延他们一下,”铁匠气喘吁吁地赶上史束和罗拉娜。

“没办法阻止他们太久的时间。”罗拉娜没有回答。她的肺里面像是有火在烧,眼前金星乱冒。她不是唯一这样的人,史东也急促地喘着气,他的手虚弱地抓着罗拉娜。连强壮的铁匠都像赛马似地不停喘气。他们绕过一块大石,发现矮人跪在地上,泰索何夫徒劳地试着要扶起他……

“得……休息……”罗拉娜的喉头疼痛。她开始坐了下来,但一只强壮的手扶住她。

“不行!”西悠瓦拉十万火急地说,“不能待在这里!只要再走个几尺就好!快点!继续走!”

野精灵硬推着罗拉娜往前,她神智模糊地看着史东扶起佛林特,矮人端着气大声咒骂。泰洛斯和史东联手拖着矮人在小径上走,泰索何夫走在最后,累得没有力气开口。

最后他们终于抵达了隘口。罗拉娜扑倒在雪地上,再也没有力气去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其他人跟着倒在她身边,只有西悠瓦拉专注地看着底下。

她怎么有那么好的体力?罗拉娜努力理清思绪。但她累得连问问题都没有力气。这个时候,她甚至不想管到底精灵们会不会追上来。西悠瓦拉转过身来面对他们。

“我们得兵分两路。”她果断地说。

罗拉娜看着她,不了解她的意思。

“不行。”吉尔赛那斯试着要站起来,却没有成功。

“听我说!”西悠瓦拉弯下身急迫地说。“精灵们太接近了。他们一定会追上我们,我们到时候只能投降或是应战。”

“应战——”德瑞克喃喃地说。

“还有更好的方法。”西悠瓦拉低声说。“你,骑士,你得单独带着龙珠去圣奎斯特!我们会替你们引开追兵。”

有一阵子没人开口。每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西悠瓦拉,考虑着这个新的可能性。德瑞克抬起头,眼中闪着光芒。罗拉娜用警示的眼神看着史东。

“我不认为一个人可以负担得起这么重的责任。”史东慢慢地调整好呼吸,“至少要有两个人。”

“你是说还有你吗?”德瑞克愤怒地说。

“是的,史东当然应该跟着去。”罗拉娜说。“他比任何人都来得有资格。”

“我可以画一张通过山区的地图。”西悠瓦拉着急地说。“路并不难走。骑士的前哨站距离这里大概只有两天的路程。”

“可是我们不会飞。”史东抗议。“我们的脚印怎么办?精灵们一定会发现我们分开了。”

“制造一场雪崩。”西悠瓦拉建议。“泰洛斯往后丢石块的举动给了我这个灵感。”她抬起头,每个人都跟着她的视线。顶上白雪覆盖的山峰是大伙的目标,积雪看来十分松软。

“我可以用我的魔法制造一场雪崩。”吉尔赛那斯缓缓地说。

“这样可以毁掉所有的痕迹。”

“可是我们能去哪里?”罗拉娜问。“我可不想要没无目的在荒野中乱跑。”

“我——我知道一个地方。”西悠瓦拉结巴地说,她低头看着地面。“这是个秘密,只有我的族人知道。我带你们过去。”她合起双手。“求求你们,我们动作得要快。时间不多了!”

“我愿意把龙珠送到圣奎斯特。”德瑞克说,“我可以自己去。

史东跟着你的朋友走,你们会需要一个战士的。“

“我们有战士。”罗拉娜说。“泰络斯,我的哥哥,矮人。和我自己都经历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战役——”

“还有我。”泰索何夫也插上一脚。

“还有坎德人。”罗拉娜哭笑不得地补上一句。“再说,反正我们不会有流血的冲突。”她看着史东烦恼的神情,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的声音软化下来。“当然最后还是要看史东自己的意愿。

他自己决定怎么做,但我觉得他应该跟着德瑞克。“

“我同意。”佛林特嘟哝着。“毕竟又不是我们要冒险。我们没有了龙珠会比较安全,精灵们要的是龙珠。”

“是的。”西悠瓦拉同意。“我们没有龙珠会比较安全。是你们要冒比较多的危险。”

“那么我的选择就很明显了。”史东说。“我要和德瑞克一起走。”

“如果我命令你跟他们走呢?”德瑞克说。

“你根本没有权力管辖我。”史东的眼神变得黯淡。“你忘了吗?我根本还不是个骑士。”

大伙陷入了难堪的沉默中。德瑞克瞪着史东。

“的确。”他说。“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你永远都不可能是!”

史东抽搐了一下,仿佛德瑞克打了他一巴掌。然后他站起来,重重地叹口气。德瑞克已经开始打包他的行李。史东动作并不快,刻意慢慢收起自己的毯子。罗拉娜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史东身边。

“来。”她手伸进背包里。“你会需要食物——”

“你应该和我们一起走的。”分配干粮时,史乐低声说。“坦尼斯知道我们要去圣奎斯特。如果可能,他一定会尽力赶去的。”

“你说的对。”罗拉娜的眼神开始发亮。“也许这是个好主意——”

她的视线接着转向西悠瓦拉。野精灵仍然用斗篷裹着龙珠。西悠瓦拉紧闭着眼,仿佛在跟看不见的神灵沟通。罗拉娜叹着气摇摇头。

“不行,史东,我得和她待在一起。”她低声说。“有些事情不对劲,我不明白——”她停下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为什么她那么坚持要单独去呢?矮人说的对,这趟旅程很危险。如果精灵们抓到你,没有我们在场,他们动起手来不会有丝毫犹豫。”

史东沉下脸,“你能想像吗?德瑞克爵士单独带着宝贵的龙珠,克服重重险阻回到大家的身边——”史东耸耸肩。

“可是这责任那么重大!”罗拉娜抗议。

“你是对的,罗拉娜。”史东沙哑地说。“有太多筹码押在这里。

比你所知道的还要多上太多了……索兰尼亚骑上的统御权。我没有时间向你解释……“

“快点,布莱特布雷德,如果你还要来的话!”德瑞克大吼。

史东拿起食物,塞进包包中。“再会了,罗拉娜,”他用惯有的尊贵态度向她鞠躬。

“再会了,史东,我的老友,”她双手环抱着骑士,低声说。他温柔地搂着她,在她前额吻了一下。

“我们会把龙珠交给智者去研究。圣白石议会将会很快地召开,”他说。“我们会邀请精灵参加,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其中的一份子。你一定得尽快赶到圣奎斯特,我们会需要你的。”

“我会到的,依着神的旨意。”罗拉娜的视线投向西悠瓦拉,她正把龙珠交给德瑞克。当德瑞克转身离开的时候,西悠瓦拉脸上浮起了一种难以形容、如释重负的表情。

史东跟大家告别,在德瑞克后面离开了。当他们离开时,大伙都看到盾牌上发出的一阵闪光。

突然罗拉娜想起什么似的往前一步,“等等!”她大喊。“我得要阻止他们。他们应该要带着屠龙枪碎片一起走才对。”

“不行!”西悠瓦拉大喊着挡住罗拉娜。

罗拉娜愤怒地想要推开西悠瓦拉,接着她看见女孩脸上的表情,不禁停下了手。

“西悠瓦拉,到底是为了什么?”罗拉娜问。“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把他们送走?为什么你这么想把我们分开?为什么把龙珠给他们,又把碎片留下来——”

西悠瓦拉没有回答,她只是耸耸肩,用湛蓝的眼眸看着罗拉娜。罗拉娜感觉到自己的意志逐渐的屈服在那双水蓝色的眼睛中。她害怕得想起了雷斯林。

吉尔赛那斯也用着关心的眼神打量着西悠瓦拉。泰洛斯双手抱胸地站着,似乎也开始跟罗拉娜起了同样的怀疑。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动弹。他们都被西悠瓦拉控制住了,她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们只能呆呆地看着野精灵轻松地走向罗拉娜的背包,打开碎片的包裹,将屠龙枪的碎片高举至空中。

阳光照射在西悠瓦拉的银发上,反射出类似史东盾牌发出的光芒。

“屠龙枪要留在我身边。”西悠瓦拉看着四周着了魔的大伙,她加了一句,“你们也是一样!”

第十九章黑暗的旅程

在他们的身后,悬崖上的积雪以千军万马之势奔流而下,彻底掩盖了他们的一切痕迹,阻挡住了来时的路。吉尔赛那斯魔法雷电的回音还在山谷中回荡,或者这声音是属于掉落的石块的,没有人确定。

西悠瓦拉带领着大伙,小心地沿着东方的小径前进,躲开积雪的道路,只走在岩石上面;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小心地走在前人的足迹上,让追兵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有多少人。他们太过小心,反而让罗拉娜开始担心了。

“记住,我们想要他们追上我们,”当大伙爬过一堆乱石时,她对西悠瓦拉说。“别担心。他们要找到我们不会太困难的,”西悠瓦拉回答。

‘你怎么能这么确定?“罗拉娜正准备要问,却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吉尔赛那斯扶着她站起来,她龄牙咧嘴地忍痛打量着西悠瓦拉。包括泰洛斯,没有人愿意接受自从骑士们离开之后西悠瓦拉的变化,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继续跟着西悠瓦拉。

“因为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地。”西悠瓦拉回答。“你以为我留了个讯息给他们,你很聪明。我的确这样做了,你运气不好,没有找到。在那些你好心踢开的树枝底下,我画了一个简略的地图,当他们找到的时候,他们会以为我画那张地图是要告诉你们路径。

你让我的陷阱更为逼真了,罗拉娜!“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嘲讽之意,直到她的视线和吉尔赛那斯相遇。

精灵男子背向她,神情沉重。西悠瓦拉屈服了。她的声音开始带着恳求的意味。“我有苦衷——你们会谅解的。当我看到那些足迹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一定得兵分两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龙珠是怎么一回事?你那个时候对它做了些什么?”罗拉娜。

追问。

“没——没什么,”西悠瓦拉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一定得相信我!”

“我看不出来有任何理由。”罗拉娜冷冷地回答。

“我没有伤害你们——”西悠瓦拉开口道。

“万一你是把骑士迭去陷阱中怎么办?!”罗拉娜大喊。

“不是的!”西悠瓦拉抓住她的手。“我没有!相信我。他们会很安全的。我早就计划好了。龙珠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更重要的,它绝对不可以落入精灵的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它送走的原因。我帮你们逃出来也是这个理由!”她环顾四周,像是野兽般嗅着空气。“快点,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如果我不愿意和你一起走呢?”吉尔赛那斯沙哑地说。“你对龙珠知道多少?”

“别问我!”西悠瓦拉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充满哀伤。她水蓝色的眼睛正以吉尔赛那斯难以承受的炙烈爱意看着他。他摇摇头,躲开她的眼光。西悠瓦拉抓住他的手。“求求你,爱人,相信我!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在池塘边的那些话?你说你不得不做某些事,背叛你的同胞,被众人追捕,只因为你相信你做的是对的。

我说我能理解,因为我也有相同的困扰。你不相信我吗?“

吉尔赛那斯低着头呆了片刻。“我相信你,”他柔声说。他伸出手,将她搂近,亲吻着她的银色长发。“我们跟着你。来吧!罗拉娜。”两人互相紧搂着,走进雪地中。

罗拉娜六神无主地看着其他人。每个人都避免正眼看她。接着泰洛斯走上前。

“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将近五十年了,年轻人,”他体贴地说。

“我知道对你们精灵来说并不算久。但我们人类真真实实活过这段日子,我们并非整日虚度。我可以跟你这样说,那个女孩是真心爱你的哥哥。他也用同样的爱回报她。这样的爱不可能有任何的邪念。就冲着他们俩人坚贞的爱情,我愿意跟他们到天涯海角。”

铁匠跟着两人离开。

“就因为我的脚快要变成冰棒,我愿意跟他们到天涯海角,只要他们能帮我取暖!”佛林特双脚不停踱地。“快点,我们走了。”他抓住泰斯跟在铁匠后面上路了。

罗拉娜一个人站着。她只能跟上去,毕竟她没有别的选择。

她想要相信泰洛斯说的话。以前,她也许愿意相信世界就是这样运转的。但现在她的信仰已经遇到过太多的挑战。为什么不相信真爱?

现在她脑海中只有一样东西,那是龙珠中不停旋转的颜色。

大伙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向着东方前进。他们已经离开了山区,空气也变得不再那么稀薄。冰冻的岩石开始被白雪覆盖的松树所取代,森林又再度包围了大家。西悠瓦拉满怀自信地带领着他们进入了一个云雾绕绕的山谷。野精灵似乎不再考虑要遮掩他们的足迹,她现在只考虑到前进的速度。

她拼命领着大伙往前冲,仿佛跟天空中的太阳赛跑。当夜色降临时,大伙在森林中的空地休息,累得连饭都吃不下。但西悠瓦拉只让他们睡了几个小时,立刻又赶着大伙上路。

每当有人疲倦不堪地问,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路,她只会回答。“他们靠近了,非常靠近了。”

每个人都以为她指的是精灵们,不过罗拉娜早就感觉不到后面有任何的追兵了。

天刚破晓,但这里的雾浓到泰索何夫觉得自己可以抓一把放到口袋里。大伙紧靠着前进,甚至手牵着手避免分开。空气越来越温暖。他们脱下潮湿、笨重的斗篷,沿着突然穿破浓雾,出现在他们脚下的小径前进。西悠瓦拉走在最前面,她银发所反射的微光是他们唯一的指引。

地面终于开始变得平坦,树变得稀疏,大伙走在冬天变黄的枯草上。虽然没有人可以看穿这片浓密的雾,但每个人都可以感觉到四周是一片广大的空地。

“这就是迷雾谷。”西悠瓦拉解答了他们心里的疑惑。“很多年以前,在大灾变之前,根据我族的传说……这里是克莱恩上最美的地方。”

“这里也许还是很美丽。”佛林特咕哝着,“只要我们可以看穿这些该死的雾。”

“不再是了,”西悠瓦拉凄然说道。“这里就像克莱恩的其他地方一样,美丽已经成了过去式。有一度迷雾谷的堡垒漂浮在大雾之上,像是漂浮在云端。升起的太阳将大雾染成粉红色,中午的时候猛烈的阳光将大雾驱散,傍晚时大雾又再度包围起堡垒。晚上银色和红色的月亮照耀着这浓密的雾。从克莱恩各地来的朝圣者——”她突然住口。“我们今夜要在此扎营。”

“什么朝圣者?”罗拉娜边卸下背包,边问。西悠瓦拉耸耸肩。

“我不知道,”她躲避着她的眼光。“这只是我族的一个传说,也许并不是真的。现在大概没人想来了。”

她在说谎,罗拉娜想,但她没有揭穿。她没有力气管这档子事了。连西悠瓦拉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这一片死寂中听起来都很不自然,震耳欲聋。大伙静静地铺好睡袋,一言不发地吃晚餐,毫无食欲地咬着背袋里的干粮。连坎德人都不想说话,这片雾像是千钧重担般地压迫着每个人,他们耳边唯一听得到的就是滴答、滴答、滴答,水滴滴在落叶上的声音。

“睡吧。”西悠瓦拉将睡袋铺在吉尔赛那斯身边,“当银色的月亮升到天顶的时候,我们就得马上启程。”

“这有什么差别?”坎德人打着呵欠。“反正我们都看不见。”

“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定得前进。我会叫醒你们的。”

“当我们开完圣白石议会之后,从圣奎斯特回来,我们便可以成婚。”吉尔赛那斯和她躺在一起的时候说。

女孩在他的怀抱里抽动了一下。他感觉到她的秀发搔过他的脸颊。但她没有回答。

“别担心我的父亲,”吉尔赛那斯笑着抚摸她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头发。‘她可能会顽固、坚持一阵子,但我是他最小的儿子,没有人在乎我怎么样。波修土会唠叨不停,反正也不会死。我们可以不要管他。我们也不需要和族人住在一起,我不大确定我能不能适应你们的生活,不过我会好好学的。我的箭术很好喔!我想要我的子女快乐的在原野中自由的成长……怎么了……西悠瓦拉——你怎么哭了?“

吉尔赛那斯将她抱紧,她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伤心地啜泣着。“乖,乖——”他边安慰她,边轻笑着。女人真是种有趣的动物,不知道我又说了什么?“嘘嘘,西悠瓦拉,”他喃喃地说。“一切都没事了。”接着,吉尔赛那斯沉沉地睡去,梦中出现一群银发的小孩在原野上奔跑。

“时间到了。我们得走了。”

罗拉娜感觉到有只手摇着她的肩膀。她吃了一惊,刚刚所做的恶梦让她分辨不出身旁的人是谁。

“我会叫醒其他人的,”西悠瓦拉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罗拉娜觉得比没睡之前还要疲倦,动作缓慢地打包好,站在黑暗中发抖。她可以听见身边的矮人又在抱怨,潮湿的空气又让他的关节疼痛起来。罗拉娜突然明白,这趟旅程对佛林特来说十分难挨。他毕竟已经有至少一百五十岁了吧?对矮人来说年纪很大了。由于旅途中的一场大病,他的脸上少了些血色。他被胡子遮掩住大部分的嘴唇开始有些泛青,常常会捧着心口不作声。但他总是坚称自己没事,固执地跟着他们。

“都好了!”泰斯大喊,他尖锐的声音穿透了浓雾,不知道会不会惊醒什么东西。“抱歉!”他说。“哇!”他对佛林特低语,“好像在座庙里面。”

“闭上嘴向前走!”矮人暴躁地说。

西悠瓦拉点亮了一支火把,众人惊讶地看着这新的光源。

“我们一定得点亮火把才行,”她在任何人来得及抗议之前说。

“别担心。这座山谷很久以前就封闭起来了。这里只有两条路:一条通往人类的领土,骑士设立哨站的地方,一条通往食人魔的领土;两条路都在大灾变中湮没了。不需要害怕,我带你们走的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还有你的族人,”罗拉娜提醒她。

“是的——我的族人……”西悠瓦拉说,罗拉娜惊讶的发现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你要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去?”罗拉娜追问。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到了。”

大伙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看着罗拉娜。

该死!她想。“不要想从我这边找到答案!”她生气地说。“你们想要怎么办?待在这里,在迷雾中迷失方向——”

“我不会出卖你们的!”西悠瓦拉无助地低语。“求求你们,再相信我一次。”

“走吧!”罗拉娜疲倦地说。“我们会跟上的。”

浓雾似乎更紧密地包围着他们,只剩下西悠瓦拉手中的火把照亮四周。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往哪里走。地形一点都没有改变。他们在及膝的草丛中不停地前进。四周没有树木,偶尔会出现一块大石,其他一点变化都没有。也丝毫没有野兽或是鸟类的声响。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加紧脚步走在火把照耀的范围里。

突然,毫无预警地,西悠瓦拉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她将火把举高。火把的光穿透了浓雾。他们可以看到有某种东西笼罩在雾的彼端。一开始,大伙还没有办法看清楚那倒底是什么东西。

西悠瓦拉又走近了几步,大伙强忍着好奇心,不安地跟在她后沉接着,宁静的夜被水沸腾的声音所打破。浓雾越来越密,空气越来越温暖、潮湿。

“温泉!”泰洛斯突然明白。“难怪,这就说明了浓雾的成因,这个影子嘛——”

“是通过温泉的桥,”西悠瓦拉高举手上的火把,照耀着跨越沸腾、冒着蒸汽的泉水的石桥。

“我们要走过去!”佛林特大惊小怪看着沸腾的水。“我们要走——”

“这里名字叫做通道之桥。”西悠瓦拉说。

矮人只是勉强吞了吞口水。

通道之桥是座简单,平滑的白色大理石所建造的大桥。在两边是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骑士雕像,象征性地跨过温泉之上。拱桥的高度非常高,大伙都看不见迷雾底端桥的中央。它十分古老,连佛林特都无法判断出它起于什么时代,出自何人之手。这不是矮人。精灵或是人类可以做得出来的。是什么力量兴建了这么雄伟的建筑?

他们注意到桥上没有任何扶手,只有白色的大理石上面闪耀着水蒸汽的反光,看来十分湿滑。

“我们不可能走得过去的。”罗拉娜颤抖地说。“我们被困住——”

“我们可以走过去,”西悠瓦拉说,“因为我们是被召唤来的。”

“召唤?”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是谁?哪里?”

“等等,”西悠瓦拉命令大家。

他们静静地等着,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好做。每个人打量着火把的四周,但他们只看见了温泉中冒起的蒸汽,只听见了噗噜噗噜冒泡的声音。

“是该索林那瑞上场的时候了,”西悠瓦拉突然说,她奋力一挥,把火把丢进水中。

黑暗吞没了他们。他们不由自主地挤在一起。西悠瓦拉似乎跟着光亮一起消失了。吉尔赛那斯呼喊着她,但没有回答。

突然大雾变成了闪亮的银色。他们又可以看见周遭的一切,西悠瓦拉,大雾中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影子又再度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站在桥的开端,看着天空。她慢慢地举起手,浓雾缓缓地分开。

大伙抬起头,看见浓雾像是女神优雅的手指般直指向满天星斗的夜空,直指向皎洁的明月。

西悠瓦拉口中念着奇怪的语言,月光撒在她身上,将她爱怜地包围起来。月光照着底下沸腾的温泉,仿佛赋予了它们生命,让它们在银光中舞动着。月光照在桥上,让永恒不停地跨越石桥的骑士们有了生命。

但是,让大伙用颤抖双手彼此紧拥的并不是眼前的美景。佛林特用最虔敬的诗文向李奥克斯祈祷,罗拉娜双眼含泪靠着哥哥胸膛、吉尔赛那斯满心敬畏地紧拥着妹妹。这一切一切的举动都并非单纯的由那映照在水面上的月光所造成。

在他们眼前的是几乎高与天齐、用山岩雕刻、在月光中闪着银色光辉的一只龙。

“我们在哪里?”罗拉娜压抑地说。“这里是哪里?”

“当你们越过了通道之桥,你们将会站在银龙纪念碑之前,”西悠瓦拉柔声回答。“它守护着索兰尼亚骑士修玛的陵寝。”

第二十章修玛陵寝

在银月索林那瑞的照耀下,通道之桥看起来像是一串银线串起的珍珠,跨越在温泉之上。

“别害怕!”西悠瓦拉说,“只有那些心怀邪念的人才会无法渡过这座桥。”

大伙仍然半信半疑。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几阶,忐忑不安地踏上了在水蒸汽中显得湿滑无比的通道之桥。西悠瓦拉打头阵,她轻松地走了过去。其他人则是在桥中央小心翼翼地走着。

一上桥,桥的另外一边便浮现出了银龙纪念碑。虽然他们知道必须小心自己的每一步,但眼睛仍然不由自主地望向它。有许多次,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停下来呆呆地看着,完全忘了底下是冒着蒸汽的滚烫泉水。

“哇——我打赌这底下的水热得可以煮菜了!”泰索何夫说。

他趴在地上从桥的最高点往下看。

“我敢打赌——赌,这——这可以把你煮——煮熟,”吓坏的矮人手脚并用地爬着。

“你看,佛林特!注意这边。我包包里有一块肉,我可以把它绑上一条线,慢慢地沉进水里面——”

“快走!”佛林特大吼,泰索何夫只好百般不情愿地阖上包包。

“你到哪里去都很无聊,”他抱怨,一转眼又立刻屁股着地一路滑了下去。

对其他人来说,这是个恐怖的经验,每个人走到另外一边坚实的地面上后,都着实松了一口气。

当他们通过这条桥的时候,每个人都专注在如何活着走过去,因此没有人和西悠瓦拉讲话。等他们一抵达彼岸,罗拉娜便第一个开口。

“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

罗拉娜迟疑了一下子,视线再度投向那个巨大的龙形雕像,龙头仿佛在群星间。石头刻成的口发出了无声的呐喊,石头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彼方,双翼伸展出山壁之外。一只爪子伸出来,至少有一百棵树干那么粗。

“你把龙珠送走,又把我们带到一座银龙的纪念碑来!”罗拉娜片刻之后声音颤抖地说。“我们还能怎么想?你带我们到了这个你称做修玛陵寝的地方。结果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是不是有这个人,搞不好他只是个传说。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里是他安息的地方?遗体在里面吗?”

“没——没有,”西悠瓦拉日气软弱地说。“他的遗体消失了,就跟——”

“就跟什么一样?”

“就跟他带着的长枪一样。他靠着这柄屠龙枪摧毁了万色返空龙。”西瓦拉叹着气低下头。“进来吧,”她恳求大伙,“今晚休息一下吧。我保证明天早上,一切的谜团都会解开。”

“我不认为——”罗拉娜正准备开口。

“我们进去吧!”吉尔赛那斯坚决地说。“你像是被宠坏的小孩一样,罗拉娜!西悠瓦拉何必把我们带进危险之中?如果这里有一只龙,全亚苟斯的人应该都会知道!它老早就把整座岛上的人全杀光了。我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恶,只有亘古长存的祥和之气。这是个完美的藏身之处!精灵很快地就会知道龙珠已经平安地抵达了圣奎斯特,他们会停止搜捕,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没错吧,西悠瓦拉?这不就是你带我们前来的原因吗?”

“是的。”西悠瓦拉柔声说,“这——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快点吧,趁着银月还闪耀着的时候赶快吧,我们只有趁这个时候才能进去。”满尔赛那斯牵着西悠瓦拉的小手,走进了那阵闪耀的银色浓雾中。泰索柯夫挤进他们之间,身上的袋子晃来晃去。罗拉娜心中的恐惧并没有减少分毫,吉尔赛那斯的解释仍然没有让她放心,西悠瓦拉不情愿的表情更让她心中悬着一块大石。但眼前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而且,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好奇得不得了。

桥边的草地因为终年不断的蒸汽而显得十分翠绿,地势原先相当平坦,但当他们靠近峭壁上刻出的巨龙时,地面慢慢开始陡峭起来。队伍前面突然传来了泰斯的声音。

“雷斯林!”他们都听见他吃惊的大喊。“他变成了一个巨人!”

“坎德人疯了!”佛林特心满意足地说。“我早就知道——”

大伙跑向前,泰斯在他们面前又叫又跳地指着。众人站在他旁边,不停地喘息。

“我以李奥克斯的胡子起誓!”佛林特赞叹地说。“这的确是雷斯林!”

被云雾所包围,隐约有九尺高的这个石刻雕像跟年轻法师一模一样。雕像知细靡遗,精确地传达出了他那愤世嫉俗的神情,甚至连他沙漏形的瞳孔都精准的雕刻出来。

“那边是卡拉蒙!”泰斯不顾~切地大喊。

几尺之外是另一个雕像,这个雕像完全跟法师的双胞③哥哥一模一样。

“我还看到了坦尼斯……”罗拉娜恐惧地低语。“这是什么邪术?”

“这不邪恶。”西悠瓦拉说,“除非你自己带来了邪恶。如果你们心里有歹念,那么每个人都会看到他最害怕的敌人。雕像所散发出来的恐惧和威胁将让你们没有办法进入。但你们只看见自己的朋友,所以你们可以安全地走进去。”

“我可不会把雷斯林当作我的朋友。”佛林特喃喃地说。

“我也不会。”罗拉娜迟疑地走过法师冰冷的雕像。法师由黑耀石刻成的袍子在月光下反射着光芒。罗拉娜回忆起西瓦那斯提那一夜的恐怖恶梦,颤抖着走进由许多雕像围成的圆圈中。每个雕像都和他的朋友们一模一样。在这个寂静的圆圈中,有一座小小的陵寝。

这个简单的长方形建筑物由雾中升起,底下是发亮的八角形底座和阶梯。它也是由黑耀石打造的,整棕黑色的建筑物在大雾中显得十分明显。每个细节看起来都像是昨天才刚完工一样;简单明了的设计中没有任何风吹雨打的痕迹。上面的每个骑上依然握着屠龙枪冲向可怖的怪物。恶龙们无声地被无法逼视的长枪刺穿。

“这个陵寝里摆放的是修玛的遗体,”西悠瓦拉带着他们走上阶梯。

冰冷的铜门在西悠瓦拉一推之下轻易地打开。大伙站在这座有着高耸柱子的陵寝阶梯上,不知如何是好。就像吉尔赛那斯所说的,他们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气。罗拉娜清楚地记得斯拉——莫瑞里面不死的皇家守卫是如何的保护自己逝去的国王,还有那种邪恶、阴森的气息。但在这座陵寝里,她只能感觉到失落和遗憾,夹杂着最后胜利的愉悦;一场以可怕代价换来的胜利,得到了永恒的平静与祥和。

罗拉娜感觉到自己的哀伤逐渐消退,改以轻松的心情。她自己的难过和失落在这里都消失无踪。她想起了自己的许多胜利和成就。大伙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陵寝。厚重的铜门无声无息地关上,让他们陷在浓密的黑暗中。

火光一闪。西悠瓦拉拿着一桶从墙上取下的火把。罗拉娜怀疑她是怎样点亮火把的,但这个怀疑很快就被眼前的奇景所替代。

除了正中央的一个黑耀石刻成的棺架之外,这里空无一物。

雕工精细的骑士雕像支撑着棺架,原来应该在上面的骑士尸体则不知所踪。一面古老的盾牌放在边上,一把和史东的剑类似的巨剑放在盾牌旁。大伙鸦雀无声地看着这些东西,这些遗物上面仿佛灌输了无比的哀伤,连泰索何夫也不愿对其染指。

“如果史东在这里就好了。”罗拉娜偷偷擦去眼中涌出的泪水。

“这里一定就是修玛安息的地方……虽然——”她没有办法解释突然涌上来的那种不安。这不是恐惧,只是一种从一进这个山谷就一直存在的压迫感。

西悠瓦拉点亮更多的火把,众人走过棺架,打量着墓穴的其他地方。这里并不大,棺架放在正中央,四周的洞壁边则有许多的长板凳,应该是供悼念者祈祷的地方。在另一边是一个石制的祭坛,上面刻着骑上的标志:翠鸟、皇冠及玫瑰。干枯的玫瑰花瓣和药草散布其上,经过数百年后,它们的香气始终不散。在祭坛之下,深陷地板之中的是一个巨大的铁板。

“我们马上就知道了。”铁匠低哼着说。他弯着腰,用银臂握住铁板上面巨大的握环,一开始毫无任何变化。泰洛斯两只手用尽全身力量一拉,铁板发出令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开始慢慢移动。

“你在做什么?”原先正在忧伤的打量着墓穴的西悠瓦拉突然回过身。泰洛斯被她尖锐的声音吓了一跳。罗拉娜不由自主地从洞口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悠瓦拉。

‘不要靠近那边!“西悠瓦拉颤抖着声音警告道。”离远一点!

很危险!“

“你怎么会知道?”罗拉娜恢复了镇定,冷冷地问。“几百年来没有人来过这个地方了。还是有人来过?”

“没有!”西悠瓦拉咬住自己的嘴唇。“我——我是从……我族人的传说中知道的……”

罗拉娜不理那个女孩,自顾自的靠近那个黑黑的洞口。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即使拿着佛林特递给她的火把,仍然什么都看不见。只有灰尘的味道飘出来。

“我不认为这是个井。”索斯挤进来说。

“求求你们!不要靠近!”西悠瓦拉恳求众人。

“她说的对,小贼!”泰洛斯一把将坎德人抓起来。“如果你掉下去,可能会从世界的另外一端掉出来。”

“真的吗?”泰索何夫摒住呼吸问。“泰络斯,我真的会从世界的另外一边掉出来吗?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幄?那边会有像我们一样的人吗?”

“希望不会像炊德人介佛林特抱怨。”不然他们现在大概都笨死了。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这个世界是放在李奥克斯的铁钴之间,掉到另外一边的人会掉到它正打造这界的铁榷之下。另外一边怎么可能有人?!“他不屑地说着,一边看着泰洛斯徒劳无功地试着把铁板放回原位。泰索柯夫仍好奇地看着它。泰洛斯最后终于放弃,但他还是恶狠狠的看着泰斯,泰斯最后只好哀怨的叹口气,跑去另外一边,好奇地打量着那柄剑和盾。

佛林特拉拉罗拉娜的袖子。

“怎么了?”她心不在焉地问。

“我很了解石雕。”矮人低声说,“这里不太寻常。”他停下来,等着罗拉娜发笑。但她非常认真地注意着他。“陵寝和外面雕像的手工都是人类做的。很有一段历史了……”

“老得足够当做修玛的陵寝吗?”罗拉娜插嘴。

“每一寸都是。”矮人感叹地说。“但外面的那只大虫”他指着那只巨大石龙的方向,“不是人类、精灵或是矮人做得出来的。”

罗拉娜眨眨眼,不太了解他话中的意思。

“而且它还更为古老。”矮人的声音有点沙哑。“古老到让这些——”他指着整座陵寝,“都显得有些现代化。”

罗拉娜开始明白。佛林特看见她的眼睛睁大,慢慢地、认真地点点头。

“在克莱思上,没有任何用两只脚走路的生物可以雕出这样的东西,”他说。

“这一定是某种具有可怕怪力的生物——”罗拉娜喃喃地说。

“某种巨大的生物——”

“有着翅膀——”

“有着翅膀——”罗拉娜喃喃地说。

突然地话声一顿,血液恐惧得几乎冻结,耳边传来咒语的吟唱声。

“不要!‘抛转过身下意识的举起手隔挡法术,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一点意义都没有。

西悠瓦拉站在祭坛边,玫瑰花瓣从手中片片掉落,正在柔声吟唱着。

罗拉娜试着和掩盖全身的疲倦感搏斗。她双膝跪地,诅咒着自己的疏忽,扶着板凳支撑自己。但这一点用都没有,她抬起惺忪的双眼,看见泰洛斯跌倒在地,吉尔赛那斯不支倒地。在她旁边,矮人甚至在头碰到板凳前就发出了鼾声。

罗拉娜听见匡铛一声,盾牌落地的声音。之后,空气中就充满了玫瑰的芬芳。

第二十一章坎德人惊异的发现·鸡毛

泰索何夫听见西悠瓦拉吟唱的声音。他认出这是咒语的声音,便本能地抓住放在棺架上的盾牌,用力地往外拉。沉重的盾牌轰的一声压在他身上,把坎德人压倒。盾牌把坎德人给完全遮了起来。

他一动也不动地躺着,直到西悠瓦拉念完了他的咒语。即使在那之后,他还是多等了几秒钟看看自己会不会突然全身着火或是变成青蛙什么的。结果没有——这让他有些失望。他连西悠瓦拉的声音也听不见。泰索何夫最后终于耐不住趴在冰冷石头地板上的无聊,像飘落的羽毛一样轻手轻脚地爬出盾牌。

他的朋友们都睡着了!原来她施的是这个法术。但是西悠瓦拉呢?会不会跑到别的地方去找怪兽回来吃掉他们啊?

泰斯小心地抬起头看着棺架上的状况。他很惊讶地发现西悠瓦拉趴在靠近洞穴入口的地板上。当泰斯看着的时后,她不停地前后摇动,发出小小的嘴泣声。

“我怎么能这样?”泰斯听见她自言自语。“我把他们带来了。

这样够吗?不够!“她哀伤地摇摇头。”不够,我已经把龙珠送走了。他们不知道要怎么使用它。我一定得打破誓言。就像你讲的——姊姊,这是我的选择。但是这好困难!我爱他——“

西悠瓦拉把头理在膝盖间,像是着魔似地自言自语叹泣着。

软心肠的炊德人从没见过这么伤心的人,很想要上前去安慰她。

接着他发现她讲的东西听起来都有点可怕。“很难的选择,打破誓言……

不行,泰斯想,我一定得在她发现她的法术对我无效前赶快找到出路。

但西悠瓦拉挡住了陵寝的人口。也许可以试着溜过去……泰斯摇摇头,太冒险了。

那个洞!他灵机一动。反正他本来就想要更仔细地观察那个洞。他只希望那个铁板还没有盖上。

坎德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棺架,小心的走到祭坛边。洞就在那边,人口仍然开着。泰络斯躺在旁边熟睡着,他的头枕在自己的银臂上。泰斯回头看着西悠瓦拉,小心地走到边缘。

这比他现在躲藏的地方要理想多了。这里没有阶梯,但是墙上还有扶手。像他一样的正常的坎德人攀爬起来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也许这通到外面。突然泰斯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吵杂声。

西悠瓦拉叹着气……

泰斯立刻想也不想地爬进洞穴中,一声不响地开始往下爬。

墙壁上因为满布着水气和青苔,所以显得十分湿滑,扶手的距离又有点远。他生气地想:又是为了人类设计的。从来都没有人替矮个子着想!

他一直都不很专心,直到非常靠近那些宝石才发现它们。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赌咒着说。(他从佛林特那边学来了这句口头禅,用得特别顺口。)六颗美丽的宝石,每个都和他的拳头一样大,镶在墙壁上的一个环形空间里。它们表面覆盖着青苔,但泰斯只看一眼就知道它们的价值。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美丽的宝石放在这边广他大声问。”我敢打赌这一定是小偷放的。如果我能把它们撬开,我就可以将它们还给原来的主人。“他的手放在宝石上。一阵强烈的风吹了过来,将泰索问夫像片秋天的落叶般扯离扶手。泰斯一边往下跌,一边往上看着渐渐变小的开口。他开始想着到底李奥克斯的裙子有多大,突然间,落下的势子停了下来。

有一阵子,强风把他吹得滚来滚去。接着它改变了方向,把他打横着吹。我不会到世界的另一端了,他伤心地想。他叹着气到了另一个通道。接着他发现自己飞了起来!一阵强风把他往上吹!这种感觉十分不寻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看看自己可不可以碰到两边的墙壁。当他把手伸开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往上升得更快了些。

也许我死了,泰斯想。我死了之后就比空气轻了。我怎么会知道?他伸手去摸摸自己的袋子。他也不确定,因为坎德人对死后的世界没有什么概念。但他有种感觉,他一定没办法带着这些东西一起去。不对,每样东西都还在啊。泰斯放心地叹口气,接着又惊讶地吞口水,因为他发现自己突然停了下来,甚至在往下掉!

什么?他心慌意乱地想,然后发现自己把手放到接近了自己的身体。他急忙把手张开,这次他确确实实地在往上升。在知道了自己还活着之后,他开始尽情地享受这段旅程。

坎德人拍着双臂,在半空中漂浮着,轻松地看着他要去的地方。

啊,眼前又有了光亮,越来越清楚了。现在他可以看见自己是在一个隧道里,但这条隧道比他原先掉下来的那个还要长。

“待会一定要让佛林特听听这个!”他快乐地说。然后他看见了像刚才一样的六枚珠宝,风势很快的开始减缓。

正当他觉得自己可以接受飞行这种生活方式的时候,泰斯到了隧道的顶端。风轻轻地将他放在石头地板上。泰斯等了几分钟,看看自己会不会再飞起来,甚至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旅程已经到了尽头。

我也许可以看看这个地方,坎德人叹口气想。他跳出那阵气流,轻松地着地,开始打量着四周。

墙上插着几支火把,照亮整个房间。这个房间显然比陵寝要来得大!他站在一个巨大阶梯前。每一阶的石块和房间里的其他部分都是由纯白色的石块所组成,跟底下纯黑色系的陵寝大异其趣。楼梯通往右方,似乎直达另外一层的大厅。他可以看见头上的空间有一排栏杆,应该是某种阳台。泰斯伸得脖子都快断了,却只能够看见在火把的照耀下,对面上方的墙上有各种不同的颜色。

是谁点亮了火把?他想。这里是哪里?修玛陵寝的一部分吗?或是我已经飞上了巨龙山脉呢?谁住在这里?火把不会自己点燃的!

一想到这一点,泰斯为了预防万一,立刻伸手进口袋里,掏出了一柄小刀。他爬上了许多阶的楼梯,终于到了阳台。这是个很大的空间,但他只能借着闪烁的火光看清楚其中一部分。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头上宽大的屋顶。另外一道巨大的阶梯又伸往另一个楼层。泰斯转过身,靠着栏杆看着他身后的画。

“李奥克斯的胡子!”他低声说。“看看这个!”

墙上有一幅壁画,它刚好从泰斯站着的地方正对面开始,延伸了整片阳台的长度。坎德人对美术虽然没有什么涵养,但他印象中从不曾看过如此惊人的作品。有吗?不知怎么搞的,他觉得这些有点眼熟。是的,他越仔细看,越觉得熟悉。

泰斯看着这些壁画,试着要回忆起是在哪里看过的。墙上在他正对面是一幅恐怖的,描绘各种各样的恶龙降临大地的景象。

就像塔西斯一样,城镇陷入烈焰,建筑物崩坍,人们四散奔逃。这是个恐怖的景象,坎德人很快地就跳过它。

他继续沿着阳台走。当他走到了壁画正中央,他大吃一惊。

“巨龙山脉!就是这里——就在墙上!”他对自己小声说,却惊讶地发现有另一个回音应和着他。他迟疑地看着四周,小心地靠近栏杆,继续欣赏这些壁画。L面的确就是他现在所在的巨龙山脉。只不过这张壁画上显示的好像是巨龙山脉被一支剑给从中剖成两半!

“太棒了!”酷爱地图的坎德人说。“难怪,”他说。“这是张地图!我就在这里!我已经进了这座山脉。”他打量着四周,突然之间明白。“我就在龙喉里面。难怪这个房间形状这么奇怪。”他回头继续看着地图。“这就是这些壁画,那里就是我现在站着的阳台。这些柱子……”他转了一圈看着四周。“是的!这就是这个楼梯。”他转过身。“这通往龙头!这就是我来的地方,某种风力的通道。到底是谁建造的……又为了什么?”

泰索何夫继续绕着阳台走,希望能够在这些壁画中找到一些线索。在阳台的右手边,壁画显示的是另外一场战斗。但这张并不可怕。里面有吐出火和冰的红龙、黑龙、蓝色和白色的龙;但还有另外的龙类和它们作战,银色的龙和金色的龙……“我想起来了!”泰索何夫大喊。

坎德人开始跳上跳下,像只野兽般地大喊。“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那个时候我在帕克塔卡斯。费资本给我看的。世界上有善良的龙。它们会帮助我们和恶龙作战!我们只需要找到它们,还有那些屠龙枪!”

“天哪!”坎德人脚底下传来一个声音。“难道就不能让我好好睡觉吗?这些吵闹声是怎么搞的?你都可以把死人吵醒了!”

泰索何夫手中高举着小刀,警觉地转过身。他几乎可以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但他错了。在火把照不到的阴暗角落,一个穿着袖子的黑影从石凳上站起来。他摇摇身体,伸个懒腰,然后快速地走上楼梯,向坎德人逼近。虽然时间仍然充裕,但泰斯仍不打算逃开,他只是好奇着究竟是谁。他正准备要开口问这个奇怪的家伙为什么他要在这里睡午觉?之后,那人走到火把的光芒之下。

是个老人。那是——泰索何夫的小刀掉到地上。坎德人抖嗦着往后退,靠在栏杆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泰索何夫说不出话来。

“费——费——费……”他喉中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嗯,什么?说大声一点!”那老人低头看着他,大声吼着。“你一分钟前还吵得跟什么一样。现在怎么了?有东西喀住了吗?”

“费——费——费……”泰索何夫结结巴巴地小声说。

“啊,可怜的小孩。被传染了吗?失语症?可怜可怜。来——”老人伸手进袍子里,打开许多内袋,泰柬何夫则仍然不停地发着抖。

“拿着,”那人说。他拿出一枚硬币,放进坎德人毫无知觉的手中,并且替他将冰冷的手指阁上。“快点去,找个牧师…,……”

“费资本!”泰索柯夫终于说出口。

“哪里?”老人转过身。举起手杖,他害怕地看着黑暗之中。后来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过身,压低声音问泰斯,“我说啊,你确定你看到了这个费资本吗?他不是死了吗广”我知道我以为……“泰斯难过地说。

“那么他就不应该到处乱跑,随便吓人!”老人生气地说。“看来我得和他沟通沟通。喂!就是你!”他开始大叫。

泰斯伸出颤抖的小手,拉拉老人的袍子。“我——我不是很确定,但——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就是费资本。”

“不是在开玩笑吧?真的吗?”老人往后退。“这几天的天气让我觉得不太舒服,我不知道这天气已经糟到了这个地步。”他垂下肩膀。“原来我已经死了?万事俱休。一笑泯恩仇,一切付诸东流。”他颓丧地走到一个矮凳旁边,一屁股坐下来。“丧礼隆重吗?”

他问。“有很多人来吗?有没有二十一响礼炮?我一直想要见识一下二十一响礼炮。”

“我——呃,”泰斯迟疑了一下。不知道礼炮是什么东西。“这样喷,那……应该可以说是…………只有某种纪念仪式。你知道的,我们——呃——找不到你的——我应该怎么说?”

“残骸?”老人热心地说。

“呃……残骸。”泰斯脸红了一下。“我们很努力地找过了,但满地都是鸡毛……还有一个黑暗精灵……坦尼斯说我们能够平安离开就是好狗运了……”

“鸡毛!”老人不顾形象地大喊。“我的丧礼上为什么会有鸡毛?”

“我们——呃——你和我还有赛斯顿。你还记得溪谷矮人,那个赛斯顿吗?幄,还有帕克塔卡斯那里一个巨大的铁链。还有那只大红龙。我们抓着那只铁链,那只红龙对着铁链吐火,然后我们就掉了下去。”泰斯想来已经热身完毕;开始进入他最喜欢的部分了,“我知道一切都完了。我们一定会死了。大概要掉个六十尺才会到底(泰斯每回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这段距离的长度都会增加),那时你在我下面,我听见你念了句咒语——”

“没错,你也记得,我的确是个厉害的法师。”

“呃,对,”泰斯结巴了一阵子,然后继续说。“你念了个法术——羽落术还是什么的。不论如何,你只来得及说出第一个字‘羽——’,突然间——”坎德人伸出手,脸上带着惊讶的神情,因为他回想起后来的事情。“出现了几百万几百万几百万的鸡毛……”

“然后怎么样了?”老人戳戳泰斯,要他继续说下去。

“喔,喔,这里就有点——呃——混乱了,”泰斯说。“我听见一占尖叫,碰的一声。嗯,更精确的说法是噗唧一声,我——我以为那声噗唧就是你的下场。”

“我?”老人大吼。“噗唧?!”他生气地看着坎德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噗唧过!”

“然后我和赛斯顿和那条大铁链一起跌到羽毛堆里面。我真的有很用心地找。”泰斯回忆起自己心碎地寻找着老法师的尸体,眼角开始流出泪水。“可是地上有太多鸡毛了……外面又有可怕的龙在喧闹。赛斯顿和我跑到门边,我们遇到了坦尼斯,本来想要回来找你的,可是坦尼斯说不行……”

“所以你就让我被埋在一堆鸡毛之下?”

“那真的是场很特别的丧礼嘛!”泰斯说。“金月说的,还有伊力斯坦。你没见过伊力斯坦,但你还记得金月和坦尼斯吗?”

“金月。”老人喃喃自语。“啊,没错。漂亮的小女孩。有个看起来一脸正经的大个儿爱上了她。”

“那是河风!”泰斯兴奋地说。“还记得雷斯林吗?”

“瘦不拉卿的家伙。厉害的法师!”老人严肃地说,“他如果不找个方法治好咳嗽,可能一辈子都成不了大器。”

“你就是费资本!”泰斯高兴地跳起来。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老人。

“乖乖,”费资本有点不好意思的拍着泰斯的背。“这样就好啦,你会把我的袍子弄脏的。别擤鼻涕,我很难弄干净。要手帕吗?”

“不用了,我自己有——”

“啊,这样好多了。喔,我说啊,我觉得那个手帕好像是我的唷。上面有我的名字缩写——”

“是吗?你一定是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老人大声地说。“你是泰索什么东东来着?”

“泰索何夫!泰索何夫。柏伏特!”坎德人回答。

“我是——”老人突然停下来。“你说我叫什么?”

“费资本。”

“费资本。没错……”老人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觉得他应该死了……”

第二十二章西悠瓦拉的秘密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泰斯从袋子里拿出干粮来和费资本分享。老人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没想到我逃得出来,”他带着歉意说。“恐怕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从那之后,我看到鸡就想吐。

不过——“他精明地看着坎德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来的。其他人还在别的地方,不过生死未卜。”他哽咽着说。

“他们还活着。别担心。”费资本拍拍他的背。

“你真的这么认为?”泰斯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我们是和西悠瓦拉一起来的——”

“西悠瓦拉!”老人跳起来,白发狂乱地飞舞着,脸上迷糊的神情立刻消失。

“她在哪里?”老人严厉通地问。“还有你的朋友们,他们在哪里?”

“楼——楼下——”泰斯结巴地看着老人突如其来的大转变。

“西悠瓦拉对他们施了个法术!”

“啊,她这样做了?”老人自言自语。“我们会去处理的。来吧!”他开始走下阶梯,动作快到泰斯得用跑的才能赶得上。

“你说他们在哪里?”老人停下来。“精确一点,”他大喊。

“呃——陵寝!修玛陵寝!我猜那是修玛长眠的地方。西悠瓦拉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嗯,至少我们不需要走太远。”

老人快步走下楼梯,一脚踏进泰斯进来的洞穴。泰斯吞了口口水,紧抓着老人的袍子。他们漂浮在半空中,只感觉得到四周有风不断吹拂着。

“下去!”老人说。

他们开始往上飘,慢慢靠近上层阳台的屋顶。泰斯感觉到他的头发开始竖起来。

“我说往下!”老人对着底下的洞穴愤怒地挥舞着手杖。

底下传来一阵啜吸的声音,两个人飞快地被吸进去,费资本的帽子忙乱中掉了下来。这跟他掉在龙穴里面的帽子一模一样嘛!

泰斯想。压得乱七八糟,跟块破布一样,而且好像有自己的主见。

费资本伸出手去捞了一下,但没有抓到。帽子飘在他们前面大概五十尺的地方。

泰索柯夫往下看,正准备要问问题的时候,老人及时阻止了他。老法师抓住手杖,开始喃喃念着咒语,用手杖比着奇怪的手势。

罗拉娜睁开眼。她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凳上,看着黑色的天花板。她完全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突然间,她记了起来。西悠瓦拉!

她快速地坐起来,打量着四周。佛林特正在按摩着颈子,泰洛斯眨眨眼看着四周,一付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吉尔赛那斯已经醒了过来,站在陵寝的入口,看着地上的某种东西。当罗拉娜走过去的时候,他转过身,把手指放在嘴唇上,他对着门的方向点点头。

西悠瓦拉正坐在那边,双手掩面,伤心地哭泣着。

罗拉娜迟疑了一下,原本到了嘴边的恶毒话语又吞了回去。

这根本不是她意料中的状况。本来应该会怎么样?她问自己。大家本该再也不会醒过来。这一定是可以解释的。她开始走向前。

“西悠瓦拉——”她开口。

女孩跳起来,满是泪水的脸上有着极度的惊惧。

“你们怎么会醒过来的?你们怎么能挣脱我咒语的束缚?”她吃了一惊,背靠着墙。

“别管这些小事了!”罗拉娜回答,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过来的。“告诉我们——”

“这是我做的!”一个低沉的声音说。罗拉娜和其他人回头看到一个满脸白胡子,穿着灰色泡子的老人从地板上的一个洞穴浮起来。

“费资本!”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

附近传来了轰的一声,佛林特昏倒在地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每个人都愣愣地看着老法师。西悠瓦拉发出一声尖叫,趴在地板上无助地哭泣着。

费资本不理会其他人的目光,走过棺架,跨过昏倒的矮人,直直走到西悠瓦拉的身边。泰索何夫这才从洞里面爬出来。

“看看我找到什么人了!”坎德人骄傲地说。“费资本!我刚刚还空中飞喔,罗拉娜。我跳进那个洞,然后就一直飞到一个地方,那里有金龙的图画,费资本在那里对我大吼大叫——我承认我那个时候觉得相当的奇怪。我说不出话而且……佛林特怎么了?”

“嘘。泰斯,”罗拉娜看着费资本无力地说。老人蹲下来,摇着那个野精灵女孩。

“西悠瓦拉,你干了什么好事?”费资本严厉地问。

罗拉娜突然觉得自己铁定是认错人了,眼前的人只是另一个恰好与费资本穿着一模一样的老人。这个板着脸,看来气魄惊人的长者不像她记忆中的那个迷糊的老法师。不对,她还认得那张脸,更别提那个帽子了!

看着眼前的费资本和西悠瓦拉,罗拉娜感觉到有两股极大的力量有如闷雷般地在两人之间流动着。她想要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但她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

“你做了什么,西悠瓦拉?”费资本追问。“你背弃了自己的誓言!”

“我没有!”女孩哀号着说,在老人的脚下蜷曲成一团。“没有,我没有。我还没——”

“你以另一种形体现身在这世界,并且介入凡人的事务。这样就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你居然还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西悠瓦拉沾满泪水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罗拉娜发现自己也不由自主地跟着掉泪。

“好嘛!”西悠瓦拉无助地哭喊着。“我违背了誓言,至少我准备要这样做。我把他们带到这里来。我一定得这样做!我看到了那么多的悲惨和痛苦。而且——”她的声音变小,眼睛看着远方,“他们找到一颗龙珠……”

“没错,”费资本柔声说。“一颗龙珠。从冰河城堡里面拿出来的。它落到你的手中。西悠瓦拉,你是怎么处置它的?它现在在哪里?”

“我把它送走了……”西悠瓦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费资本似乎突然变得苍老许多。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疲倦。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倚着手杖。“西悠瓦拉,你把它送到哪里去了?现在龙珠在哪里?”

“史东拿走了,”罗拉娜担心地插嘴。“他护送龙珠去圣奎斯特了。这是什么意思?史东有危险了吗?”

“谁?”费资本环顾四周。“喔,你好啊,亲爱的。”他对她说。

“能再见到你真好。你的父亲还好吧?”

“我的父亲——”罗拉娜摇摇头,也被搞混了。“听着,老家伙,别管我的父亲了。是谁——”

“还有你的哥哥。”费资本对吉尔赛那斯伸出手。“年轻人,很高兴再见到你。还有你,”他对吃惊的泰洛斯说:“银臂?哇,真不得了!”他偷看一眼西悠瓦拉,“多巧啊。泰洛斯。艾昂菲尔德,没错吧?我听说过很多有关你的事。我的名字叫……”

老法师皱起眉头。

“我的名字叫……”

“费资本,”泰索何夫好心地说。

“费资本。”老法师点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罗拉娜以为自己看到费资本给西悠瓦拉一个警告的眼神。女孩低下头,仿佛明白了两人之间才有的秘密。

罗拉娜还没来得及整理自己的思绪,费资本又回头面对她。

“现在,罗拉娜,你还在怀疑西悠瓦拉是何方神圣吗?这就得看西悠瓦拉愿不愿意告诉你了。因为我得离开了,我还要走很长的一段路呢。”

“我一定要告诉他们吗?”西悠瓦拉低声说。她仍然跪在地上,当她说话时,她的视线从未离开吉尔赛那斯。费资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年轻精灵深受打击的表情。他自己的神色开始软化,难过地摇摇头。

西悠瓦拉合掌恳求他。费资本走向她,握住她的手,拉她站起来。她搂住他,老人把她拉近。

“倒也不一定,西悠瓦拉,”他的声音非常的温柔。“你不一定得告诉他们。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也曾经是你姊姊的。你可以让他们忘记自己曾经来地这里。”

突然间西悠瓦拉脸上的血色全部消失,只剩下那对湛蓝的大眼睛。“但,这样就——”

“是的,西悠瓦拉,”他说。“你自己决定吧。”他亲吻女孩的前额。“再会了,西悠瓦拉。”

他转过身面对其他人。“再见,再见。很高兴见到你们。我对那些鸡毛有点过敏,不过,不伤感情。”他耐心地等了一分钟,看着泰索何夫。“你要来吗?我可没办法在这边等你一整夜!”

“去?和你吗?”泰斯高兴地大喊,哈的一声把佛林特的头丢回地上。坎德人站起来,“当然,等我拿我的包包……”然后他低头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矮人。“佛林特——”

“他会没事的,”费资本保证。“你不会和你的朋友分开太久的。我们不久就会再见,”他皱起眉头自言自语,“七天,加上三,进一,七乘以四是多少?喔,反正就是在大饥荒那个年代。他们就会召开会议。现在快跟我来吧,我们有事情要做了。你的朋友们都会受到很好的照顾的。西悠瓦拉会照顾他们的,不是吗,亲爱的?”

他对野精灵说。

“我会告诉他们的,她伤心地承诺,眼睛看着吉尔赛那斯。

精灵看着她和费资本,心中感到无比的恐惧。

西悠瓦拉叹口气。“你是对的,我早就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我非得完成我原先的计划不可。”

“你自己考虑吧。”费资本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爱怜的摸着她的银发。然后转过身。

“我会被处罚吗?”在老人踏进阴影之前,她问。

费资本停下脚步。他摇摇头,回头说。“有人认为你现在这样就已经是在接受惩罚了,西悠瓦拉,”他柔声说。“但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就像你得自己做决定一样,这就是你受到的惩罚。”

老人走进黑暗中,泰索何夫尾随在后,身上的小袋子摇晃着。

“罗拉娜,再见!泰洛斯,再见!好好照顾佛林特!”在接下来的沉寂里,罗拉娜可以听见老人的声音。

“你说那名字叫——费资拨?费资风?”

“费资本!”泰斯尖声说。

“费资本……费资本……”老人自言自语地说。

所有的目光齐盯着西悠瓦拉。

她现在冷静多了,情绪已完全地平静下来。虽然脸上满是哀伤,但不再是早先那种受尽折磨的表情。这是一种遗憾,一种毫无怨言接受宿命安排的认命表情。西悠瓦拉走向吉尔赛那斯。她握付他的手,用无比爱怜的眼光看着吉尔赛那斯,让他觉得自己非常的幸福,虽然他知道分离即将到来。

“我就要失去你了,西悠瓦拉,”他泣不成声地说。“我可以看得出来。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是爱我的——”

“我爱你,精灵,”西悠瓦拉温柔地说。“打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受伤躺在海滩上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当你抬起头,对我微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姊姊的命运又将在我身上重演。”她幽怨地叹气。

“但这是我们选择这个形体时就必须冒的危险。因为虽然我们的力量没有消退,但这个形体的缺点却也跟随着我们。这是弱点吗?去爱人……”

“西悠瓦拉,我不明白!”吉尔赛那斯哭喊着。

“你会的,”她柔声保证道。她低下头。

吉尔赛那斯握住她的手。她伏在他的胸膛上。精灵亲吻着她的银发,啜泣着抱住她。

罗拉娜转过身。这种景象让她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她强忍住自己的眼泪。想起了矮人。她从水壶中倒出一些水,撒在佛林特脸上。

他眨眨眼,醒了过来。矮人呆呆着了罗拉娜片刻,伸出颤抖的手。

“费资本!”矮人沙哑地说。

“我知道,”罗拉娜说,心下暗想着一旦佛林特听到泰斯离开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费资本不是死了吗?”佛林特惊讶地说。“泰斯说的啊!死在一堆鸡毛里面!”矮人挣扎着站起来。“那个豆腐脑袋的家伙到哪里去了?”

“他走了,佛林特,”罗拉娜说。“他和费资本离开了。”

“走了?”,矮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四周。“你让他走了?跟着那个老头子?”

“恐怕是——”

“你让他和一个死掉的老人走了?”佛林特背起了包包。

“你不能去追他们,”罗拉娜说。“求求你!佛林特。她把手放在矮人的肩膀上。”我需要你,你是坦尼斯最老的朋友,也是我的导师——“

“但他单独离开了,没有我的照顾,”佛林特不停地说。“他怎么可以离开?我没有看到他走啊!”

“你昏倒了——”

“我没有!”矮人大吼。

“你——你失去了意识。”罗拉娜结结巴巴地说着。

“我从来没有昏倒!”矮人坚持。“这一定是我在船上感染到的疾病又复发了——”佛林特丢下包包,气鼓鼓地坐在旁边。“白痴坎德人,竟然和一个死掉的老头跑了。”泰洛斯走过来,把罗拉娜拉到一边。“那个老人是谁?”他好奇地问。

“这说来话长。”罗拉娜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他看起来很眼熟。”泰洛斯皱起眉头。“但我记不得在哪里曾看过他,不过他让我想起在索拉斯的那个最后归宿旅店。他也听过我……”铁匠看着自己的银色手臂。“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一阵电流通过,好像被雷打到一样。”壮硕的铁匠打了个寒颤,转头看着西悠瓦拉和吉尔赛那斯。“这是怎么搞的?”

“我想就快真相大白了。”罗拉娜回答。

“你说得没错。”泰洛斯说。“你一直怀疑她——”

“跟这没有关系。”罗拉娜带着罪恶感承认。

西悠瓦拉轻声地叹口气,推开吉尔赛那斯的拥抱。精灵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吉尔赛那斯。”她深吸一口气说。“从墙上拿下一支火把,放在我面前。”

吉尔赛那斯迟疑了一下。然后有点不大高兴地服从她。

“把火把放在这里……”她指示,拿着他的手直到光芒正好照耀在她身上。“现在,看看墙上我的影子,”她颤抖着声音说。陵寝一村沉寂,只有火把燃烧时的劈啪声。西悠瓦拉的影子出现在她的身后,大伙聚精会神地看着。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西悠瓦拉在墙上的影子并不属于一个年轻的精灵女孩。

墙上的影子,是一只龙。

“你是只龙?!”罗拉娜不可置信地说。她把手放到剑上,泰洛斯阻止了她。

“不可以!”他突然说。“我记起来了,那个老人——”他看着自己的手臂。“这会我想起来了。他曾经来过最后归宿旅店!他穿的衣服不一样,但我发誓那就是他!他对小孩子说故事,有关善良巨龙的故事。金龙和——”

“银龙。”西悠瓦拉看着泰洛斯说。“我是只银龙。我的姊姊就是那只爱上修玛,和他并肩作战的那只银龙——”

“不可能!”吉尔赛那斯把火把丢到地上。火把还没有熄灭,他暴跳如雷地踩熄它。西悠瓦拉伤心地看着他,伸出手去想要让他平静下来。吉尔赛那斯退缩了,恐惧地看着她。

西悠瓦拉慢慢地放下手。轻柔地叹口气,她点点头。“我明白,”她喃喃地说。“我很抱歉。”

吉尔赛耶斯开始发抖,痛苦地倒下去。泰洛斯用强壮的双手抱着他,将他放到石凳上,用自己的斗篷盖着他。

“我没事。”吉尔赛那斯喃喃地说。“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这太疯狂了!这是个恶梦。一只龙!”他紧紧地闭上眼,仿佛永远都不想看到这个世界。“一只龙!”他断断续续地说。泰格斯轻轻地拍着他,然后回到众人身边。“其他的善良巨龙呢?”泰洛斯问。“那个老人说过原来有很多的龙。银龙、金龙——”

“我们的数目是不少——”西悠瓦拉不情愿地说。

“就像我们在冰河地带着到的那只银龙!”罗拉娜说。“那是只善良的巨龙。如果你们有许多力量,那么集合在一起!帮助我们和这些恶龙作战!”

“不行!”西悠瓦拉绝望地大喊。她的蓝眼睛发出怒火,罗拉娜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们。”西悠瓦拉紧张地握紧双拳。

“这一定跟你之前提到的誓约有关!”罗拉娜追问,“不是吗?

你打破的誓约,你问费资本的那个惩罚——“

“我不能告诉你!”西悠瓦拉用低沉,满腔热血的声音说。“我现在做的已经够可怕了。但我一定得做些什么!我再也不能够容忍这些无辜的人们受到这样的折磨!我以为我可以帮得上忙,所以我变成了精灵的样子,我尽力了。我努力了很久,试着要让精灵们团结起来,别让他们彼此征战,但是状况越来越糟。然后,你们来了,我发现你们深陷在绝大的危机当中,你们自己毫不知情。因为你们带着——”她无法继续。

“龙珠!”罗拉娜突然说。

“是的。”西悠瓦拉紧握双拳。“我那个时候就知道自己得做个抉择。你有龙珠,你也有屠龙枪。屠龙枪和龙珠都到了我的身边!

全都在!我想这是个机会,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决定要把龙珠带过来,永远地保护它,但我们在路上的时候,我发觉骑士绝对不肯把龙珠留在这里。那一定会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一有了机会,我便立刻把龙珠送走。“她的肩膀低垂。”这很明显是个错误的决定,可是我怎么知道?“

“为什么?”泰络斯紧张地追问。“龙珠到底有什么力量?它是邪恶的吗?你派那些骑士去送死吗?”

“极为邪恶。”西悠瓦拉说,“否则就是极为善良。谁知道呢?

连我也不了解龙珠的力量。它们是很久之前由伟大的法师们所创造出来的。“

“但是泰斯的书里面写着,龙珠可以控制所有的龙!”佛林特说。“他用某种眼镜看的。他叫它做真知眼镜,不会说谎的眼镜”没错。“西悠瓦拉哀伤地说。”这是真的。太真实了。你的朋友们发现之后会后悔莫及。“

大伙被恐怖的气氛所包围,鸦雀无声地坐在一起,耳边只有吉尔赛那斯辍泣的声音。火把让众人的影子在墙上不停的舞动着。

罗拉娜想起了修玛和银龙的故事。她想到了那场最后、最恐怖的战争——满天都是飞龙,大地被火焰和血海吞没。

“那么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罗拉娜静静地问。“为什么不直接让我们把龙珠带走就好了?”

“我能告诉他们吗?我有那种勇气吗?”西悠瓦拉像对看不见的幽灵说话。

她静静地坐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脸上毫无任何表情,手放在膝盖上。她闭上眼,低着头,嘴唇蠕动着。她用手捂住脸,坐着不动。

然后,她做出了决定。

她站起身来,走向罗拉娜放在地上的包包。然后蹲下来,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大伙千里迢迢带着的长枪碎片。西悠瓦拉站着,脸上不但再度充满着平静,如今还带着自豪和自信。长久以来第一次,罗拉娜开始相信这女孩是尊贵、强大的龙类。西悠瓦拉走到泰洛斯。艾昂菲尔德身边,浑身散发出自傲的气息,银发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光芒。

“银臂泰洛斯——”她说,“吾赐予汝铸造屠龙枪之力。”

第二十三章红衣巫师和他捧透了的幻术!

阴影慢慢地爬上了“猪和哨声”旅店满是灰尘的桌上。巴力佛海滩的海风吹进设计不良的前窗,发出了尖锐的声响,这就是旅店后半部名称的由来。如果有人想知道前半部名字典故,只要一看到店主人的脸,一切的疑问都会得到答案。甜水威廉是个开朗,热心的男子,一出生就受到了诅咒(镇上的人是这么传说的),当一只四处乱跑的猪掀翻了这个婴儿的摇篮时,因为小婴儿太过于恐惧,这只猪的外型竟在他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这个不幸的相似并没有让威廉自暴自弃,相反的,当了一辈子的水手,他退休之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开家小旅店。在巴力佛港这一带,没有人比甜水威廉更受到欢迎和爱戴。听到有关猪的笑话时,也没有人比威廉笑得更开心。为了取悦客人,他甚至可以惟妙惟肖地模仿猪叫(但自从跛脚艾尔不幸意外死亡之后,再也没有人敢直呼威廉的绰号“小猪”。)

这一阵子威廉很少模仿猪叫娱乐顾客了,猪和哨声旅店的气氛十分低沉。几个常来的顾客只敢聚集在一起低声谈话。因为巴力佛港口已经沦陷了:龙骑将们率领着船队和恐怖的恶龙军团驶进了这个港口。

巴力佛港的居民大多数是人类,因此都感到非常倒霉。他们并不知道其他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不然,相比之下这样的状况已经够让他们感谢祖上积德。没有恶龙焚烧他们的小镇,龙人们也大方地放过了这里的居民。龙骑将们对安塞隆大陆的东半部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这里人口并不多:只有几个穷人和欢德人居住的村落,坎德摩尔也在这里。只需要一队飞龙就可以肃清这里的郊区。但龙骑将们正全心的应付北方和西方的问题。只要这个港口持续地开放,龙骑将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要破坏巴力佛和古德兰。

对甜水威廉来说,虽然老顾客们大大的减少,但是他的生意却显著地提升了。龙骑将的龙人和地精部队薪水不低,而且又特别爱喝烈酒。只不过威廉并不是为了赚钱才开这家旅店的,他喜欢这里的老朋友和新朋友,他并不喜欢龙骑将的部队。他们一进来,老顾客们就开始离开。因此,他卖酒给龙人的价钱是城里其他旅店的三倍,而且他还在酒里面渗水。果然如预料中,他的酒吧几乎是一片空荡,只有少数的几个老顾客。这个状况倒也让威廉自得其乐。

他正和几个这样的朋友谈天时(他们大多数是水手,有着棕色,饱经风霜的皮肤,没有牙齿)那些陌生人正好走进他的旅店。

威廉迟疑地打量了他们一阵子,他的朋友们也是。在确定他们是长途跋涉的旅行者、而不是龙骑将的士兵之后,他热情地欢迎他们,并且领他们到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陌生人每个都点了一杯麦酒,只有一个穿着红袍的男子什么都没点,只要了一杯热水。然后,在一阵低声讨论,小心计算了身上的钱币之后,他们点了面包和乳酪。

“他们不是这一带的人。”威廉从吧台底下情别的桶子(当然不是给龙人喝的那一桶)里面倒酒出来时,跟他的朋友们说。“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穷得跟上岸一星期之后的水手一样。”

“难民!”他的朋友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不过组成份子倒是很奇怪。”另一个水手说,“那个红胡子的家伙是个半精灵,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大家伙背着的武器足够和龙骑将的军队干起来。”

“我猜他一定用那把剑砍过龙人。”威廉哼声说。“我敢打赌他们一定是在躲什么东西。看看那个红胡子的家伙注意门口的样子。虽然我没办法帮忙他们抵抗龙骑将,至少我可以看看他们还需要什么。”他走过去照料他们。

“把你们的钱收起来。”威廉含混地说,他不只放下面包和乳酪,还额外加了一大盘的肉。他把钱币推开,“你们一定是有麻烦了,这跟我的猪鼻子一样明显。”

其中一个女子对他露出微笑。她是威廉这一生看过最美丽的女子。她的金发在毛皮帽子下闪烁着亮丽的光泽,蓝色大眼像是平静无风的湛蓝大海。当她露出微笑时,威廉觉得像是甘醇的白兰地流进血液一样舒畅。她旁边的一个冷着脸的男人把钱币推回去给他。

“我们不接受同情。”那个穿着毛皮衣的高大男子说。

“我们真的不接受吗?”那位壮硕的汉子饥渴地看着烟熏过的肉。

“河风。”那个女人一手放在男人的手臂上安抚他。就在半精灵看来也准备要开口的时候,那个只点了热水的红袍男子从桌上拿起了一个铜板。那个男人让铜币站立在他瘦弱的指节上,毫不费力地让铜板在他的手背上舞动着。威廉张大了眼,他在吧台的两个朋友走进来看个仔细。铜板在红袍男子的手上跳跃、舞动着,不停地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比了一个手势,他让铜板在威廉的头上旋转着。水手们都张大了嘴看着。

“收下一个,就当做我们麻烦你的谢礼。”法师嘶哑地说。

威廉迟疑地试着要抓住飞过他眼前的铜板,但他的手竟然穿过了它!突然之间六个铜板都消失了。只有一个铜板出现在法师的手掌上。

“这个铜板就当做我们的饭钱。”法师微笑。“小心点,它搞不好会把你的口袋烧个洞。”威廉小心地收下这枚硬币。他怀疑地用两只指头夹住,仔细地看着它。突然硬币变成一团火焰!威廉吓得大叫一声,把它丢在地上用脚踏着。他的两个朋友放声大笑。

威廉捡起硬币,发现它仍然是冰冷、毫无损伤的。

“这就值得我送你们的那盘熏肉!”旅店主人笑着说。

“还有一晚的住宿费,”他的水手朋友掏出一把硬币放在柜台上。

“我相信。”雷斯林看着四周的同伴柔声说,“这已经解决了我们的问题。”

红抱法师和他捧透的幻术就此诞生,一个旅行的表演团体,至今北到如茵,南到巴力佛港,仍然为众人所津津乐道的一个传奇。

第二天夜里,红袍法师就开始表演他的把戏给一群威廉的朋友们看。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法师在猪和哨声旅店表演了一星期之后,连河风都必须承认(一开始他反对这个点子最力)雷斯林的表演不只解决了他们金钱上的窘境,同时也解决了其他更为急迫的问题。

现金的短缺是最紧急的问题。大伙即使在冬天也可以在野外勉强过活,因为坦尼斯和河风都是有经验的猎人。但他们还是需要钱来购买前往圣奎斯特的船票。他们有了钱之后,还必须要能够在敌人的占领区之内自由行动才可以。

雷斯林在小时候就常常运用自己灵巧的手指来变些小戏法,香自己和哥哥赚顿饭吃。虽然他的老师皱着眉头,威胁要把他赶出学校,但雷斯林还算是相当成功的。现在他的法力更让他可以做到许多以前没办法做到的伎俩,就某种角度来看,他能让观众们对他的表演疯狂的着迷。

只要雷斯林念头一转,白色的大船可以在吧台上面航行、鸟儿从汤碗里面冒出来,恶龙则从窗户向内窥视,对着吃惊的观众吐火。在最高潮的地方,法师穿着提卡精心为他缝制的红色袍子,看来十分抢眼;他会让自己被熊熊的烈火吞食,然后再好整以暇地从前门走进来(接受观众如雷的掌声),并且向观众们举杯,祝大家身体健康。

过不了一个礼拜,猪和哨声旅店的营业额就比威廉过去一整年赚的还要多。更好的是(其实这才是重点)他的朋友们似乎可以借此忘却烦心的事。很快的,不速之客也跟着光临,一开始,他对那些地精和龙人感到十分愤怒,坦尼斯不停地安抚他,威廉才老大不情愿地让他们观赏这些表演。

事实上,坦尼斯看到这些家伙反而有点高兴。就他的观点来说,这为他们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如果龙骑将的部队觉得他们的节目精彩,消息散布出去之后,大伙就可以不受刁难地在乡间四处旅行。

这是他们的计划,在和威廉讨论过之后,他们决定前往福罗参。那是巴力佛港北方的一个小镇,靠近伊斯塔血海附近。他们希望在那里找到一艘船。威廉对他们说,巴力佛港不可能有船能够让他们搭乘。当地的船主每个都受雇(或是直接被强占)于龙骑将。但福罗参是个投机者和海盗的天堂。

大伙在猪和哨声旅店待了一个月。威廉供应免费的食宿,甚至让他们保留所有赚来的钱。虽然河风对他这么大方的做法不表赞同,但是威廉坚持老顾客回来的状况重于一切。

在这段时间中,雷斯林调整,并且重新设计了原先只有他表演幻术的节目,因为法师很容易就疲倦了。提卡自告奋勇要表演舞蹈,让他在两场表演之间有机会休息。雷斯林一开始有点怀疑,不过提卡自己缝了一套服装,诱人的程度让卡拉蒙一开头就坚决反对这个计划。提卡只是单纯地嘲笑他的多心。提卡的表演造成了轰动,并且让他们的收入更急速地增加。雷斯林立刻就把她的节目加入正式的列表当中。

雷斯林发现观众喜欢这样的变化,很快就把主意打到其他人身上。卡拉蒙脸烫得像着了火一样,最后还是被说服表演他的怪力、最高潮的地方在他试着用一只手把威廉给举起来的时候。坦尼斯则用他精灵的天赋夜间视物来让观众赞叹不已。但后来有一天,当雷斯林正在点着前一天晚上的收入时,金月说的话让他吓了一跳。

“我今天晚上想要在表演中唱歌、”她说。

雷斯林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她。他的视线投向河风。高大的平原人不情愿地点点头。

“你的声音很能够感动人心。”雷斯林把铜币都倒进一个袋子里,把袋口扎紧。“我还记得很清楚,上次我在最后归宿旅店听见你唱歌的时候,引发了一场暴动,差点让我们的小命都丢了。”

金月脸红了起来,记起来那首让她和这群人相识的命运之歌。

河风皱着眉头走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别这样广他粗鲁的对雷斯林说。”我警告你——“

金月顽固地摇摇头,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一个熟悉,有着权威的架式。“我要唱。”她冷静地说。“河风会和我合唱,我已经写好了一首歌。”

“很好疗法师说,把钱包装进袍子里。”我们今晚就试试看。“

当晚猪和哨声旅馆人满为患。观众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小孩子和父母,水手,龙人、他精、坎德人(使得每个人都特别小心自己的随身财物)。威廉和他的两个助手忙里忙外的送上各种饮料和食物。表演踉着开始了。

观众开心地看着雷斯林的旋转铜板,大笑着看着一只幻术制造出来的猪在吧台上跳舞,并且被突然从窗户外面闯进来的食人魔吓了一跳。法师行礼之后就下台休息。提卡接着表演。观众们,特别是龙人士兵,几乎为了提卡的舞蹈疯狂,用力的用酒杯敲击桌面。

金月穿着浅蓝色的长裙接在她之后出场。她的秀发在月光下像是瀑布般垂在她的肩膀上。观众立刻静了下来。她一言不发在舞台上的一张椅子(威廉临时赴工做出来的成品)上坐下来。群众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慑,每个人都鸦雀无声地等待着。

河风坐在她脚边的地板上。将一把手工做出来的笛子凑到唇边,开始吹奏起来,过不了多久,金月的歌声开始与笛声配合。她的歌词十分简单,曲调好记顺口,却绕梁不去。引起坦尼斯注意的却是其中的内容,他和卡拉蒙交换着担心的眼神。雷斯林坐在他身边,抓住了坦尼斯的手臂。

“我就怕这样。”法师嘶哑地说。“又要暴动了!”

“也许不会。”坦尼斯看着眼前的景象。“看看那些观众。”

女人靠在丈夫的肩膀上,孩子们安静地倾听着。龙人们仿佛看了魔法,就像野生动物有时也会被音乐给迷住一样。只有地精们不耐烦地搔着脚,不过却忌惮于龙人的淫威而不敢抗议。

金月的歌曲是有关古老的众神。她诉说着神明是如何的降下大灾变惩罚伊斯塔的教皇和克莱恩的人民,惩罚他们的骄傲。她唱出了那一夜的可怖景象,也唱出了之后的惨况。她提醒了他们,后来的人们是如何的因为相信自己已经被放弃了,转而信仰虚伪的神明。然后她唱出了真正的希望:真神一直都在那里,等待着有人能够注意到他们。

当她的歌声结束,笛声也跟着消逝之后,大多数的群众都无奈地摇摇头,仿佛从一场美梦中醒来。当有人问他们刚刚节目的内容时,他们说不出来。龙人们耸耸肩,又点了更多的麦酒。地精们大喊着要提卡再度上场。但在群众之中,坦尼斯注意到有张面孔依旧沉醉在那歌声所带来的希望和景象当中。因此,当地看见一个年轻、肤色黝黑的女子害羞地走向金月时,他并不感到惊讶。

“很抱歉打搅你,小姐。”坦尼斯听见那个女子说。“但你的歌实在太感人了。我——我想要知道更多,有关古老真神的事,我想要知道他们的道理。”

金月露出微笑。“明天来找我。”她说。“我会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因此,慢慢的,真神的福音开始传播开来。当他们离开巴力佛港时,那名肤色黝黑的女子,和一个话声轻柔的男子,以及其他的一些人,已经开始戴上了医疗女神米莎凯的蓝色护身符。他们秘密的集会,把希望带给这块陷于黑暗之中的大地。

在那个月底时,大伙凑足了钱买下一辆马车,包括了拉车的马,乘坐的马,还有足够的补给。剩下的钱都留起来作为前往圣奎斯特的船费。他们计划着在福罗参和巴力佛港之间的小村继续表演,赚够这笔钱。

当红袍的法师离开的时候,热情的群众聚集起来欢送他们。

马车上装满了两个月份的补给,一桶麦酒(威廉免费赠送的),那辆马车大到可以让雷斯林旅行的时候在里面休息。里面还装着其他人在野外居住的彩色条纹的帐篷。

坦尼斯看着周围的景象,不禁摇摇头。看来在他们身上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中,以现在的事情最难以想像。他看着雷斯林和坐在他身边驾驶马车的卡拉蒙。法师的红袍在冬日的阳光下像是团火焰般显眼;雷斯林对着寒风耸着肩膀,敢做神秘地看着群众,逗乐围观的人。卡拉蒙穿着熊皮制的衣服(威廉的礼物),头上带着熊头,看起来像是只棕熊在驾驶马车。当他对围观的群众大吼时,小孩们快乐地惊叫着。

当一个龙人指挥官阻止他的时候,他们几乎已经快要出城了。

坦尼斯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策马向前,手放在剑柄上。不过龙人指挥官只是想要确定他们会经过路上龙人驻扎的地方,龙人们对他们的同伴提醒过有这样的表演。士兵们都很期待可以看到。坦尼斯虽然满口答应,但是心里还是衷心的期望不要靠近那个地方。

他们最后终于走到了城门口,从马背上下来和朋友们道别。

群众欢呼着要求他们在耙掘节的时候回来。守卫打开了大门,祝他们旅途顺利。大门在他们的身后阖了起来。

寒风刺骨。天上的灰云开始落下片片的雪花。他们原先以为旅人众多的路线现在看来空旷不已。雷斯林开始发抖,咳嗽,片刻之后他决定躲进马车里。其他人则戴上帽子,把斗篷拉得更紧。

卡拉蒙导引着马匹在泥泞的路上前行,难得地沉思着。

“你知道吗,坦尼斯。”他提高音量压过马匹身上不停响着的铃档声(提卡绑上去的)“我很高兴我的其他朋友们没有看到我们这个样子。你能够想像怫林特会说些什么吗?那个老矮人绝对一辈子都不会放过我的。你还能想像得到史东的表情吗?!”大汉意在言外地摇摇头。

的确,坦尼斯开始叹气。我可以想像到史东的表情。老友啊,我从来不知道我是如此的传赖你——你的勇气,你的情操,你现在还活着吗?你安全地抵达了圣奎斯特吗?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还是像雷斯林预青的,我们永远没机会见面了呢?

大伙继续向前。天色越来越里黑,风雪越来越大。河风追到后面和金月骑在一起。提卡把马匹绑在马车后面,和卡拉蒙一起挤在驾驶座上,雷斯林在马车中静静地沉睡着。

坦尼斯单独骑着,低着头,思绪随着风雪飘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