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之巨龙·第二卷
作者:崔西西克曼和玛格丽特魏丝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39799

第八章逃出塔西斯·龙珠的故事

恶龙展开翅膀,在塔西斯城上空飞舞着,龙人大军则在底下搜寻着塔西斯城。龙骑将很快便会召回他们,准备下一场的战斗。

但此时他们可以好好地休息,在空中他们制造出来的炙热上升气流中好好地漂浮,狩猎着那些胆敢出现在街道上的愚蠢人类。红龙在空中翱翔着,保持整齐的编队飞行,跳着死亡之舞。

现在克莱恩上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们。他们知道这点,也尽情地享受着胜利的欢愉。但有些时候还是会有状况打搅他们的飞行。刚刚就有一个中队的队长,收到了在某个旅店废墟旁发生战斗的报告。一个年轻的雄龙领着整个中队到了现场,嘴里喃喃咒骂着地面部队的无能。当龙骑将是一个无能、懦弱的大地精时,你能期待些什么呢?这个大地精甚至连亲自观看攻陷这种软绵绵的城市都不敢。

红龙叹口气,回忆起猛敏那骑在派烙斯背上,亲自领导着他们时的光耀。他才是个名符其实的龙骑将!红龙心不在焉地摇摇头。啊,他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那边就是现场。他命令队员停留在空中,自己俯冲下去仔细调查。

“你给我停下来!”

红龙煞住自己俯冲的势子,惊讶地抬头望去。这声音十分有力、清晰,而且是从一个龙骑将口中发出来的。他并不是投德!虽然这个龙骑将披着厚重的斗篷、闪闪发光的盔甲和面具,但从声音就可以分辨出来他是个人类,不是地精。这个龙骑将是哪里来的?

又是为什么而来的?因为红龙惊讶地发现,他骑在一只蓝龙身上,身旁还有许多只蓝龙跟随。

“大人,您的命令是?”红龙严肃地问。“您并不是管辖这块土地的龙骑将,有什么权力命令我?”

“人类的命运是我的任务,我不需要考虑这发生在哪一块土地上。”龙骑将回答。“我的力量就足以命令你,骄傲的红龙。我命令你俘虏这些人。我要盘问这些人,把他们抓来给我,你会得到应得的赏赐的。”

“你看!”一只年轻的雌红龙说,“狮骛兽!”

龙骑将发出了一声混合着不悦和惊讶的低呼。龙群们低头看着从底下浓烟中飞出的三只狮骛兽,身形不到龙的一半,这些野兽以他们暴烈的性格著称。龙人部队在他们面前像是一盘散沙,狮骛兽用利爪和尖嘴将不幸阻挡住他们去路的龙人撕成两半。红龙恨恨地尖啸,带领着整个中队往下俯冲。但龙骑将挡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被迫停住。

“我告诉过你们,一定要活捉他们!”龙骑将坚持说。

“他们已经逃跑了!”红龙愤怒地回答。

“就让他们走吧!你不需要担心这件事了,我让你回到原来的编制里。如果那个蠢蛋投德问起这件事,告诉他,他是如何弄丢蓝色水晶杖的秘密并没有因为猛敏那的死而被遗忘。修马斯特。投德的过去仍然有人记得:就在我的脑海里。如果他胆敢向我挑战,我就要让每个人都知道!”

龙骑将对他们行礼,掉转龙头,飞快地追向那群逃脱的敌人。

红龙看着蓝色的龙群消失在夜空中。

“我们也要追上去吗?”雌红龙问。

“不用了,”雄性红龙看着那龙骑将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回答。

“我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我不需要你们的感激,甚至也不想听到它,”阿尔瀚娜。星光打断了坦尼斯说到一半的感谢词。大伙在风雨中骑在狮鹫兽的背上,双手紧抓着狮鹫兽的羽毛,愣愣地看着底下死寂的城市快速的缩小。

“也许你听完我说的话之后也不会想要感谢我了。”阿尔瀚娜冷冷地看着在她背后的坦尼斯。“我救你们是有目的的。我需要战士们帮助我去寻找我的父亲。我们要飞去西瓦那斯提。”

“这是不可能的!”坦尼斯吃了一惊。“我们得和朋友会合!你得飞到山里面,我们不能去西瓦那斯提,阿尔瀚娜。拯救世界的命运落在我们肩上!如果我们能找到龙珠,我们就有机会消灭这些可怕的怪兽,结束这场战争。然后我们就可以去西瓦那斯提——”

“现在我们就要去西瓦那斯提,”阿尔瀚娜不为所动地说。“半精灵,你在这件事上没有选择的余地。我的狮鹫兽只服从我的命令。如果我对他们下令,你们会像龙人一样被撕成两半。”

“总有一天精灵们会发现自己是一个大家庭中的一份子,”坦尼斯愤怒的声音颤抖着。

“你们不可能永远都是被宠坏的长子,一切衣食无虞,我们这些人只能等待你们留下来的面包屑。”

“上天赐给我们的就是我们应得的,你们这些人类和半人类。”

她声音中的嘲讽有如匕首般锋利,“为了要得到更多而毫不珍惜地抛弃它,我们不需要你们的帮助就可以好好活下去。至于你们会怎么样,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现在你看起来并不太排斥我们的帮助嘛!”

“我会好好赏赐你们的,”阿尔瀚娜回答。

“西瓦那斯提里面所有的钢铁或是珠宝都不足以——”

“你们要找的是龙珠没错吧,”阿尔瀚娜打断他的话。“我知道其中一颗在哪里。就在西瓦那斯提。”

坦尼斯眨眨眼。有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龙珠让他想起朋友的现况。

“史东呢?”他问阿尔瀚娜。“我最后见到他的时候,他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回答。“我们分开了。他要回旅馆去和你们见面,我则必须呼唤我的狮鹫兽。”

“如果你需要战士,那么为什么不找他带你到西瓦那斯提?”

“这你管不着。”阿尔瀚娜背对太过疲倦而无法清楚思考的坦尼斯。他接着从狮鹫兽鼓动翅膀的声音中听到了人类的叫喊声。是卡拉蒙!战士大喊着指着他们的背后。又怎么了?坦尼斯疲倦地想。

他们已经飞出了浓烟和遮蔽塔西斯的乌云,飞进了清朗的夜空。顶上的星光像钻石般地闪烁着,反而让那两个失踪星座所留下来的空洞更加明显。银色和红色的月亮已经西沉,坦尼斯不需要他们的光芒也可以分辨出身后紧迫不舍的黑影。

“龙——”他对阿尔瀚娜说,“在追我们。”

坦尼斯之后一直记不起这场恶梦般追逐的详细经过。冷风不停地打在他们身上,死在龙焰之下似乎也变得诱人起来。众人恐慌地回望,目不转睛地看着龙慢慢地追上来,直到眼睛疲倦得流下泪水,冻结在脸颊上,还是不敢轻易转过身去。深夜时大伙才迫不得已的躲进悬崖上的洞穴中,当他们于黎明时再度飞上天空,却身后的龙依然紧追不舍。

只有少数的生物能够飞得比狮鹫兽快,但这群他们第一次见到的蓝龙,总是在天际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停地追赶着。逼得大伙只能在疲倦的狮鹫兽晚上被迫要休息的时候跟着一起躲藏。食物也不充足,只有阿尔瀚娜带着一些quith-pah——一种晒干的水果制成的干粮,虽然可以让人支撑下去,却对腹中的饥火没有什么帮助。即使是卡拉蒙也因太过疲倦而没有办法吃下什么东西。

坦尼斯记忆中唯一深刻的是在他们旅程第二天所发生的事。

他正在告诉营火旁的大伙有关坎德人在大图书馆中的发现。一提到龙珠,雷斯林的眼睛立刻泛起异彩,他的面孔被一种发自内心的光芒照亮。

“龙珠?”他低声说。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一”坦尼斯问。“它们到底是什么?”

雷斯林没有马上回答。他紧紧裹着他和哥哥的斗篷,尽可能地靠近营火取暖,但他瘦弱的身躯仍然止不住地发抖。法师的金色双眸看着坐离众人远远的阿尔瀚娜,后者决定和他们同住一个洞穴,但却仍不屑和他们交谈。但无论如何,她似乎半转过身注意地听起来。

“你说西瓦那斯提有颗龙珠?”法师看着坦尼斯低声说,“这问题不应该问我吧?”

“我知道的很少。”阿尔瀚娜苍白的脸孔转过来面对火光日“我们把它视为过往年代的遗物,保留它最大的原因是好奇心。谁知道人类会再度唤醒这邪恶力量,把恶龙带回克莱恩?”

在雷斯林来得及开口前,河风生气地说:“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是人类做的!”

阿尔瀚娜不屑地看了河风~眼,她觉得和野蛮人争论有失自己的身份,因此并没有回答。

坦尼斯叹了口气。平原人在精灵服中本来就没有什么地位。

河风花了很多时间才学会相信坦尼斯,更久的时间才学会相信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怀着相同歧视的阿尔瀚娜现在似乎又造成了新的伤痕。

“很好,雷斯林。”坦尼斯静静地说。“告诉我们你对龙珠知道多少。”

“卡拉蒙,把我的药水拿来。”雷斯林命令。战士照着吩咐把那杯热水带过来,卡拉蒙小心把它放在法师面前。雷斯林把草药混进热水中。那股奇怪、酸苦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雷斯林皱着眉,暖饮着药汁边开口道。

“在梦幻的年代中,正值整个克莱恩都尊敬吾辈法师时,世界上有五座大法师之塔。”法师声音低沉,仿佛在回忆着痛苦的过去。

他哥哥阴沉着脸,低头看着洞穴的地面。坦尼斯看见这阴影落在双胞胎的脸上,不禁又开始怀疑在大法师之塔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这样彻底地改变两个人,但他知道问也没用,两个人都发过誓不能对外人述说这件事。

雷斯林再度开口前沉默了片刻,接着深吸一口气说:“当第二次巨龙战争展开时,我辈中最伟大的法师们进入了最雄伟的大法师之塔,也就是位于帕兰萨斯的那座塔,制造出了龙珠。”

雷斯林的眼神开始涣散,他嘶哑的声音也跟着停了下来。当他再度开口的时候,整个人仿佛重生。甚至连声音都变了,变得更为沉稳流沉房晰,也不再咳嗽。卡拉蒙惊讶地看着他。

“着白袍的法师首先进入了大法师之塔。当努林塔瑞血淋淋地挂在夜空中时,穿着红袍的法师走进塔中。最后,黑色的圆盘,努塔瑞,群星中的一个黑洞升起,只有知道它存在的人才看得见,此时黑袍法师走进大厅中。”

“这是历史上不寻常的一刻,各种袍色法师间的歧见被摆在一旁。历史上只有两次这样的状况,第二次就是所有法师联合起来对抗这个背弃他们的世界:史称‘失落之战’,但那时还没有人能够须见这样的状况。那时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那股巨大的邪恶力量一定得消灭。因为那力量打算摧毁所有的魔法,好让它自己的魔法成为唯一的力量!有些黑袍法师曾经试着和这股力量合作”——坦尼斯看见雷斯林的眼中发出灼热的光芒。“但很快的就发觉自己反而被这股力量控制。

因此,当天空中出现三个满月时,龙珠就此诞生。“

“三个月亮?”坦尼斯轻声问,但雷斯林像没听见似地,继续以仿佛不属于他的声音说下去。

“那天晚上法师们施展庞大且强力的法术,由于威力太大,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承受。最后,连他们都精疲力竭地倒下,肉体的力量和精神的力量都被榨干。第二天早上,台座上放着五颗混合着光与影的龙珠。除了一个被留下,其他的都被紧急地带到其他的大法师之塔去。就在每座塔中,龙珠协助消灭了黑暗之后的邪恶力量。”

雷斯林眼中狂热的光芒开始消逝。他的肩膀垂下,声音微弱,开始剧烈的咳嗽。其他人屏住呼吸看着他。

坦尼斯最后清清喉咙。“你刚刚说三个月亮是什么意思?”

雷斯林呆滞地抬起头。“三个月亮?”他嘶哑地说。“我不知道什么三个月亮。刚刚我们在讨论什么?”

“龙珠,你告诉我们创造它们的过程。你怎么会——”坦尼斯看见雷斯林躺回席子上,接着闭上嘴。

“我什么也没跟你们说过!”雷斯林恼怒地说。“你在胡扯些什么啊?”

坦尼斯看着其他人。河风摇摇头,卡拉蒙咬住嘴唇,脸上满是担心之色。

“我们刚刚在谈有关龙珠的故事。”金月说,“你正准备要告诉我们你所知道的事情。”

雷斯林从嘴角擦去血迹。“我知道的不多。”他疲倦地耸耸肩。

“龙珠是由大法师所制造的。只有我辈中最有力量的法师才能够使用它。如果法力不足的人试着要使用它,就会唤醒巨大的邪恶力量。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了。所有龙珠的相关资料都在那场法师被人们唾弃的战争中湮灭了。据说,两颗龙珠在大法师之塔被攻陷的时候跟着毁了,以免落入暴民的手中。有关其他三颗龙珠的故事则和那些法师一起消失了。”他的声音越变越小。最后他躺回席子,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那场失落之战、三个月亮、雷斯林用不属于他的声音说话,这些都没有道理。”坦尼斯喃喃道。

“我一点都不相信!”河风冷冷地说。他抖抖被风,准备睡觉。

坦尼斯本也打算跟着休息,但他看见阿尔瀚娜蹑手蹑脚地走出阴影,站在雷斯林身边。她看着睡着的法师,双手扭搅在一起。

“法力够强?!”她用充满恐惧的声音说。“我的父亲!?怎么可能!”

坦尼斯突然明白了一切。

“你不认为你的父亲会使用龙珠?”

“恐怕他会。”阿尔瀚娜紧握双手回答。“他说靠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逐退那邪恶的力量。他一定——”她很快蹲下来。“叫醒他!”她黑色的双眸闪着光芒。“我一定得知道!叫醒他,叫他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危险!”

卡拉蒙轻柔但坚决地把她拉开。阿尔瀚娜瞪着他,露出混合着恐惧和愤怒的表情,有那么片刻,她像是想赏给卡拉蒙一巴掌。

但坦尼斯很快走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

“阿尔瀚娜女士。”他冷静地说。“叫醒他不会有任何的好处,他已经把他所知的都告诉我们了。他显然不记得另外一个声音说过些什么。”

“我以前看过小弟这样过。”卡拉蒙低声说。“仿佛他变成另外一个人。每次这个样子都会让他精疲力竭,最后什么事都不记得。

阿尔瀚娜扯开自己的手,表情恢复了如白色大理石般的镇静。

她转身走到洞穴前半部,拉开河风挂在洞穴口的毯子,差点把它扯下来,然后走出洞外。

“我值第一班卫哨好了。”坦尼斯告诉卡拉蒙,“你先去休息。”

“我要先照顾雷斯林。”大汉把毯子铺在瘦弱的弟弟身边。坦尼斯跟着阿尔瀚娜走出门。

狮鹫兽睡得很熟,它们枕着自己柔软的羽毛,锐利的爪子紧抓着悬崖边,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在黑暗中他一下子找不到阿尔瀚娜,紧接着发现她靠着一块大石头,双手蒙住脸,伤心地哭着。

如果这骄傲的西瓦那斯提精灵让人看见她柔弱的一面,她永远不会原谅他的。坦尼斯悄悄地躲回毯子后。“我要出来守夜了!”在他再度走出去之前,他故意大声地说。他把毯子掀起来,斜眼看见阿尔瀚娜站起来,急忙用手擦着自己的脸。她转身背对他,他则慢条斯理地走过去,给她时间恢复平静。

“洞穴里面空气太闷了。”她低沉地说。“我受不了。我得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我守第一班的夜。”坦尼斯说,接着他随口问,“你看起来似乎很担心你的父亲会使用这个龙珠。他应该知道这个龙珠的过去吧?如果我没记错,他也应该是个法师才对。”

“他只知道这颗龙珠是从哪里来的。”阿尔瀚娜虽然极力克制,但她的声音仍然微微地颤抖。“那个年轻法师说的有关失落之战和大法师之塔的沦陷都是正确的。但他说其他三颗龙珠都消失了并不完全正确,我父亲把一颗龙珠带到西瓦那斯提保管。”

“失落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坦尼斯靠在阿尔瀚娜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

“奎灵诺斯没有任何的记载吗?”她不屑地看着坦尼斯。“你们和人类混在一起的结果竟然是变成这样的野蛮人!”

“这都是我的错。”坦尼斯说。“我从来不注意听族中的史官长老解释过去的历史。”

阿尔瀚娜瞪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说实话还是在讽刺。但看见他脸上严肃的表情,加上她也希望有个人陪着,她决定回答这个问题。

“当伊斯塔在力量的年代中势力越来越大的时候,伊斯塔的教皇和他手下的牧师十分妒忌法师的力量。牧师觉得世界上已经不需要魔法了,因为他们不能控制这力量,所以对它感到恐惧。法师虽然广受尊敬,但即使是穿着白袍的法师也并不能获得人们全然的信任。牧师要煽动人们对法师的排斥可说是轻而易举。正当日子越来越糟时,牧师开始把罪过怪到法师身上。每个法师都必须通过其中恐怖试炼的大法师之塔,自然而然地就变成人们的目标。

暴民疯狂的攻击这些地方。正如同你朋友所说的,法师们再一次的团结起来捍卫他们的最后堡垒。“

“他们怎么可能会被打败?!”坦尼斯不可思议地问。

“你跟你的法师朋友在一起那么久了,怎么还会问出这么无知的问题?他虽然拥有无比的力量,但他还是得要休息。再怎么伟大的法师也需要利用休息的时间来重新记忆这些法术,恢复体力。

即使那些力量跟着这悲剧一起消失在克莱恩上的最强大法师,也必须要花上数小时的时间来阅读法术书,背诵这些法术。当时也和现在一样,法师的人数并不多。没有多少人胆敢接受大法师之塔里的考验,因为失败就是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坦尼斯低声说。

“是的。”阿尔瀚娜回答。“你的朋友那么年轻就敢接受试炼,他必定非常勇敢,或是非常有野心。他从来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坦尼斯喃喃地说,”他从来没提过。你继续说。“

阿尔瀚娜耸耸肩。‘当这场战役变得一面倒的时候,法师自己摧毁了两座大法师之塔,所产生的爆炸力让附近方圆几十里寸草不生。只有三座大法师之塔留了下来。伊斯塔之塔、帕兰萨斯之塔、威莱斯之塔。前面两座塔的毁灭吓坏了教皇,因此他放过了伊斯塔和帕兰萨斯两座塔中的巫师,保证他们毫发无伤,换取他们和平地离开这两座塔,因为教皇很清楚巫师们可以轻易地连带摧毁这两座城市。“

“于是巫师们前往那座从来没有受到威胁的大法师之塔,位在卡若理山脉中的威莱斯之塔。在威莱斯,他们疗伤止痛,守护着这世界上魔法仅存的一丝火光。他们没有办法随身携带的法术书,因为数量实在太多,而且许多书籍上也有着保护性的魔法;所以都送给了帕兰萨斯城的大图书馆。根据我族的传说,那些法术书至今仍然好好地保存在里面。”

银色的月亮升起,银白色的光芒照耀着它女儿的脸庞,虽然她一份冷峻的模样,但坦尼斯还是忍不住偷偷地欣赏着。

“你知道有第三个月亮吗?”他颤抖着看向夜空。“黑色的月亮。”

“我只知道一点点。”阿尔瀚娜回答。“法师们的力量都来自于月亮,白袍法师从银色的月亮吸取力量,红色的月亮赐予红袍法师能力。根据传说,黑袍法师的力量来源也是一个月亮,但只有他们才知道它的名字和如何在夜空中找到它。”

雷斯林就知道,至少他体内的另外一个声音知道,坦尼斯心里想,但没有说出来。

“你的父亲是怎么得到龙珠的?”

“我父亲罗拉克那时还是个学徒。”阿尔瀚娜转身面对月亮,柔声回答。“他前往伊斯塔的大法师之塔接受试炼,他也成功地通过了试炼。那个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了龙珠,”她沉默了一段时间。

“我即将要告诉你的故事,我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我之外,我的父亲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我会告诉你只因为你有权力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

“在测验之中,龙珠——”阿尔瀚娜迟疑了一会,找寻比较恰当的字眼,“和他谈话,与他心灵沟通。它似乎害怕某种即将到来的大变动。‘你不能将我留在这座塔中’它说。‘如果我被毁灭了,整个世界的未日也将到来。’我的父亲——我想你可以说他偷走了龙珠,虽然他自己认为是保护了龙珠这无价之宝。法师们放弃了伊斯塔之塔。教皇将它挪做己用。最后法师们也放弃了帕兰萨斯之塔。”阿尔瀚娜打了个寒颤。“它的故事非常悲惨。教皇的手下,当地的政务官,前去查封这座巫师之塔;这是他的说法。但每个人都看得出来他的眼神贪婪地打量着这座巫师之塔,因为传说中里面或美丽或丑恶的无穷宝藏早已是全大陆知名。”

“白饱法师关上了它的黄金大门,用一把银色的钥匙锁住它。

当政务官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过钥匙时,塔上的窗口出现了一个黑袍法师。“

“‘这扇门,这座塔,直到能自由控制过去未来的强者出现之前,将永远无人能近!’他大喊。邪恶的法师跳出塔外,对着大门坠去。门上的尖刺刺穿了他的身体,他在这座塔上施展了最后的诅咒。金色和银色的大门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变成可怖的黑色。原先白色、红色的尖塔变成死气沉沉的灰色,黑色的尖塔则变成一堆瓦砾。”

“政务官和民众害怕地转身逃跑。从那一天起,没有人胆敢进入帕兰萨斯之塔,甚至连接近大门都不敢。在塔被诅咒了之后,我的父亲才把龙珠带到西瓦那斯提来。”

“但你的父亲在拿走龙珠之前应该还知道更进一步的资料吧?”坦尼斯追问,“像是如何使用——”

“就算有,他也没跟我说。”阿尔瀚娜担心地说。“因为我只知道这些了,我得要休息了,晚安。”她自顾自地说着。

“晚安,阿尔瀚娜女士。”坦尼斯轻声说。“今晚好好的休息。

不要担心,你的父亲非常睿智,而且很有智慧。我相信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阿尔瀚娜本来已经准备离开,但她听见话中的同情,迟疑了一下。

“虽然他通过了试炼。”她声音小到坦尼斯被迫走近注意听。

“但他并不像你的朋友那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如果他觉得龙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怕——”她哽咽起来。

“矮人常说,”坦尼斯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鸿沟拉近了不少,轻轻搂着阿尔瀚娜纤细的肩膀。“‘借来的烦恼最后还回去的时候,还得要多加上伤心的利息。’别担心,我们会帮助你。”

阿尔瀚娜没有回答,她只让自己放松了一瞬间,接着挣脱他的怀抱,走向洞穴的入口。她突然转身,停下来。

“你很担心你的朋友。”她说,“其实并不需要。他们安全地逃出了那座城。虽然坎德人差点没命,但他还是活了过来。现在他们正前往冰河地带,找寻另一颗龙珠。”

“你怎么会知道?”坦尼斯吃了一惊。

“我已经都告诉你了。”阿尔瀚娜摇摇头。

“阿尔瀚娜!你怎么知道的?”坦尼斯严肃地追问。

她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晕,“我——我把星钻给了他。他当然不知道它的力量,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它。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它送给他,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坦尼斯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

“他那么的勇敢,那么的有骑士风度。他冒着生命危险帮助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姓名。只因为我有了困难,他就挺身而出伸出援手。而且——”她的双眼泛着光采。“当恶龙屠杀人们的时候他掉下了眼泪。我以前从来没有看过大人哭,即使我们被恶龙赶离家园时也没人掉泪。我想也许我们早已遗忘了怎么哭泣。”

接着她仿佛发现自己说了太多,急忙掀起洞口的毯子,快步走了进去。

“天哪!”坦尼斯忍不住说。星钻!多么珍贵稀有的礼物啊!

精灵恋人被迫分离的时候才会交换的宝物,它将两人的灵魂联系在一起。借着它的力量,两人可以分享内心最深处的情感,从对方身上获取支持的力量。但坦尼斯有生以来从来没听过有人类接受过星钻这样的宝物。它对人类会有什么影响?它会有什么效果?

还有阿尔瀚娜——她绝不可能爱上一个人类,也不可能回应人类的爱。这一定是某种盲目的感情。她当时既孤单又害怕。不行,这一定会是场悲剧,除非精灵或是阿尔瀚娜自己心中有了什么重大的改变。虽然坦尼斯知道罗拉娜和其他人都安好无恙,并为此感到欣慰,但他不禁同情起史东的处境来。

第九章西瓦那斯提进人梦中

第三天,一行人继续迎着朝阳飞行。他们已经摆脱了恶龙的追逐,虽然提卡不停回首,声称仍然可以看见地平线上的黑影。

当天下午,当太阳落到他们背后时,他们已经接近东——塔拉斯,王者之河,也是西瓦那斯提和外面世界的疆界。

坦尼斯可说是从小就听着精灵们叙述西瓦那斯提的美丽风景长大的,虽然奎灵那斯提的精灵并不后悔放弃了这块宝地。他们并不怀念那里的奇景,因为这传说中的奇景已经变成精灵之间分别彼此的重要差异。

奎灵那斯提的精灵和自然和谐共存,并且随时乐意增加它的美丽。他们在树林里建造家园,用魔法让树干上沾染着金银的色彩。他们用玫瑰色的石英建造家园,也欢迎大自然的一切和他们一起共舞。西瓦那斯提就不同了,他们喜欢独特、与众不同的事物。他们有耐心、有毅力,对于动辄活到几百岁的精灵来说,一个世纪又算的了什么?自然中存在的独特性不够,他们就雕塑自然来适合他们的需求。他们将整个森林重新设计,雕塑、挖掘,把花草树木安排成奇幻的花园。

他们并不真正的“建造”屋子,而是将土地上的大理石雕塑成适合居住的各种各样稀奇罕有的模样。在各个种族彼此猜忌之前,矮人工匠常常不远千里而来的观赏这些作品,被它们独特的美丽感动而掉泪。据说,来到西瓦那斯提的人类则会深深地陷入那美丽的幻梦中,永远无法离开。

坦尼斯所知的这些都是传说中的记载,因为在阋墙战争之后,奎灵诺斯就再也没有任何精灵曾经踏足过西瓦那斯提。很多人认为,没有任何人类在这之前的数百年中曾经到过西瓦那斯提。

“那些故事。”当他们骑在狮鹫兽背上飞越森林时,坦尼斯问阿尔瀚娜,“说是人类一进入西瓦那斯提就会着迷于它的美丽,再也无法自拔。我的朋友们能出得来吗?”阿尔瀚娜回头瞪着他。

“我知道人类很弱。”她冷冷地说,“但我不认为他们有那么弱。人类不能进入西瓦那斯提是因为我们不准他们进来,我们当然更不可能会想要把他们留在里面。如果我觉得会有任何的危险,我就不会让你们进入我的家园。”

“即使是史东也一样?”听到她话中所带的刺,他克制不住自己反问的欲望。

但他不知道会有这样的反应。阿尔瀚娜立刻转身面对他,秀发像是鞭子般地抽过他的脸颊。她的脸气得发白,底下的青筋显而易见。她的黑色眼眸似乎要将他活活地吞蚀。

“不准你对我这样说!”她咬牙切齿地说。“不准在我面前提到他!”

“但昨晚——”坦尼斯惊讶地回答,双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发烫的双须。

“昨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阿尔瀚娜说,“我那时很疲倦、害怕。就像我……我见到史——,那个骑士的时候。我后悔和你提到他。我也不应该告诉你星钻的故事。”

“你后悔把它送给他吗?”坦尼斯问。

“我踏上塔西斯的那天就开始后悔了。”阿尔瀚娜用激动的口吻低声说,“我希望我从来没有到过那里!从来没有!”她突然转过身,留下坦尼斯独自一人思考着。

大伙看见星辰之塔在阳光下闪耀着时,正好飞到河边,狮鹫兽突然停了下来。坦尼斯四处打量着,看不出任何的危险征兆。

但狮鹫兽仍然急速地下降。

第一眼看过去,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西瓦那斯提曾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地面上没有冒起龙人大军驻扎时会冒出的炊烟,整块大地上也没有焦黑、杀戮的痕迹。他可以看见底下的白杨树林依旧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美丽的大理石建筑物仍缀饰着这片宁静的森林。

“不可以!”阿尔瀚挪用精灵语对狮鹫兽说,“我命令你们!

继续飞!我一定得到塔中才行!“但狮鹫兽仍然不顾她的命令,不断地盘旋下降。

“怎么搞的?”坦尼斯问,“他们为什么停下来?我们已经可以看见那座塔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打量着四周。“我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状况。”

“他们就是拒绝继续前进。”阿尔瀚娜脸上露出担心的神情。

“他们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只表示我们必须自己走到塔那边。我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坦尼斯不喜欢这样的状况。狮鹫兽以骁勇、独立着称,一旦他们效忠某个主人,他们一定会誓死服从命令。西瓦那斯提的精灵贵族也因此代代背驯养狮鹫兽作为他们的座骑。他们虽然体积比龙小,但闪电般的速度、锋利的爪子、尖锐的喙、锐利的后爪,都让他们成为绝不可轻忽的敌人。据说狮鹫兽在克莱恩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感到惧怕。他想起一件事:这些狮鹫兽曾经毫不迟疑地穿越成群的恶龙,飞入塔西斯。可是现在这群狮鹫兽竟然胆怯起来,他们降落在河岸边,拒绝听从阿尔瀚娜不断的命令。他们只是燥郁地在河岸边等待,拒绝服从任何的命令。

最后大伙无计可施,只好从他们背上下来,卸下补给品。这些狮鹰混合的生物带着歉意,优雅地飞上青天。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阿尔瀚娜忽视投向她的愤怒眼光,很快地说。“我们也只能步行,就这样。反正路不远。”

大伙群聚在河岸边,看着深途的森林。没有人开口,每个人都紧张地搜寻着任何可能的危险。但他们所看到的也只有白杨树林在落日的余晖中反射着夕照,小溪潺潺地流着。森林中一片宁静,只有冬天的气息笼罩一切。

“我记得你说过,你们的同胞逃离这里是因为受到攻击?”坦尼斯终于忍不住问阿尔瀚娜。

“如果这片土地这样也算是在恶龙的控制下,我搞不好还能变成溪谷矮人!”卡拉蒙轻蔑地说。

“我们当时的确是!”阿尔瀚娜目光搜寻着任何不寻常的事物,回答道,“就像塔西斯一样——恶龙满天飞舞!龙人大军走进我们宝贵的森林、肆无忌惮的烧杀——”她无法继续说下去。

卡拉蒙靠近河风耳边低声说:“根本是捕风捉影嘛!”

平原人皱起眉头。“如果只是这样,我们未免太幸运了些。”

他看着精灵女子。“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带我们到这边来,也许这是个陷阱。”

卡拉蒙考虑片刻,不安地看着他的弟弟,自从狮鹫兽离开之后,雷斯林的金色眼眸就不曾离开过这座平静的森林。壮硕的战士悄悄地把剑从鞘中松开,走近提卡。看起来仿佛意外船,两人的手紧握在一起。提卡害怕地看了雷斯林一眼,但仍紧紧地抓着卡拉蒙。

法师一直愣愣地看着这一片荒野。

“坦尼斯!”阿尔瀚娜陶醉于眼前的美景,忘形地将手放在他肩上,乐观地说:“也许那个方法生效了!也许我的父亲打败了他们,我们可以回到久违的家园!喔,坦尼斯——”她兴奋地颤抖,“我们一定得立刻过河去弄个清楚!快来!渡船口就在下面不远的地方——”

“等等,阿尔瀚娜!”坦尼斯大喊,但她已经沿着青翠的岸边奔跑起来,长裙也跟着飞扬。“阿尔瀚娜!该死。卡拉蒙,河风追上去。金月,试着去和她沟通一下。”

河风和卡拉蒙不安地交换眼神,但还是照着坦尼斯的命令,沿着河岸跟在阿尔瀚娜身后奔跑。金月和提卡缓慢地跟在后面。

“有人知道这片森林里面有什么吗?”坦尼斯低声问。“雷斯林——”

法师似乎没听见。坦尼斯又走近几步。“雷斯林?”他重复道,看见法师出神的看着眼前的景物。

雷斯林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刚从梦中醒来。接着法师意识到有人在跟他讲话,他闭上眼睛。

“什么状况,雷斯林?”坦尼斯间,“你感应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坦尼斯。”法师回答。

坦尼斯眨眨眼。“没有?”他追问。

“眼前好像有一片无法穿透的浓雾,一堵空白的墙。”雷斯林嘶哑地说。

“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应不到。”

坦尼斯专注地看着他,突然明白雷斯林没有说实话。但是为什么呢?

法师面无愧色地看着坦尼斯,嘴角甚至带着一抹微笑,仿佛他也知道坦尼斯并不相信他,而他也丝毫不在乎。

“雷斯林。”坦尼斯低声说,“假设精灵国王罗拉克试着使用龙珠,将会发生什么事?”

法师看着眼前的森林。“你觉得可能吗?”他问。

“有可能,”坦尼斯回答。“阿尔瀚娜告诉过我一些事,她说罗拉克在伊斯塔的大法师之塔中接受试炼时,龙珠和他为通,要求他带它逃离即将到来的大难。”

“他就服从了吗?”雷斯林的话声如同眼前小溪般的轻柔。

“是的,他把龙珠带回西瓦那斯提。”

“那么这就是伊斯塔的那颗龙珠,”雷斯林低语。他眯起眼睛,渴望地叹口气。“我对龙珠并不很了解。”他冷冷地强调,“除了我告诉过你的部分。但我知道一件事,半精灵,就算我们能活着离开,也不可能毫发无伤。”

“你是什么意思?这里有什么危险吗?”

“这有什么不同吗?”雷斯林把手收进袖子中。“你也清楚我们势必得进入西瓦那斯提。或者,你愿意放弃获得龙珠的机会?”

“但如果你看到什么危险,告诉我们!我们至少可以有心理准备——”坦尼斯怒气冲冲地说。

“那么就先作好准备吧。”雷斯林低声说,接着他转身跟在哥哥的后面缓缓地行走着。

当夕阳落下时,大伙正好渡过那条河到了对岸。著名的西瓦那斯提森慢慢地被黑暗吞没。黑夜像是刚刚渡船底下的黑色河水般地吞没了整座森林。

他们的速度非常地缓慢。一艘雕刻精致,借着精细的绳子和滑轮在两岸之前来回的渡船第一眼看起来似乎状况还不错。但当他们一踏上船,开始航向对岸时,他们发现绳子已经腐朽。渡船就在他们的眼前开始破损,河水也开始变色,带着血腥味的红棕色河水不停地拍打着船体。

他们刚踏上对岸,开始卸下补给品时,绳子就在他们的眼前断成两半,渡船顺水流下。晚霞同时也跟着消逝,夜色将他们完全包围。虽然天空十分的清朗,没有任何的云朵遮蔽,但却看不见任何的星斗。天空中也没有红色或是银色的月亮。唯一的光芒来自小溪,闪烁着妖异、邪恶的光芒。

“雷斯林,你的法杖。”坦尼斯说。他的声音在这森林中听起来震耳欲聋。连卡拉蒙都退缩了一下。

“施拉克”雷斯林念出点亮水晶球的咒语。但它的光芒冰冷。

惨澹,似乎只有照亮法师奇异的双眸。

“我们得走进森林。”雷斯林发抖地说。他转身踉跄地走进黑暗的荒野中。

没人开口,也没人敢动。他们站在岸边,被不可见的恐惧所包围。恐惧来得毫无理由,更因为这种不合逻辑的感觉,众人感到压力沉重。恐惧从地面向他们袭来,恐惧渗入他们的四肢百骸,吸干了他们心灵和肉体的力量,恐惧感直透入脑髓。

在害怕些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的理由!没有可以让他们感到恐惧的事物,却又对这一片虚无感到无比的恐惧,这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侵蚀着他们的灵魂。

“雷斯林说得对。我——我们得——得要走进森林——找到——找到可以过夜的地方栖身。”坦尼斯用尽全身力气,牙关打颤地说。“跟——跟着雷斯林。”

他全身发抖,跌跌撞撞地走向前,不知道背后到底有没有人跟上,也不想知道。他可以听见身后传来提卡的呻吟和金月试着用不听话的嘴唇念出祷文的断断续续声音。他也听见卡拉蒙叫弟弟停下脚步,河风害怕地大叫。但这都无关紧要了,他得要赶快跑,赶快逃出这里!他唯一的目标就是雷斯林法杖上的光芒。

他绝望地跟着法师走进森林中。当坦尼斯好不容易走到树的旁边时,他发现自己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他害怕得不能动弹,浑身发抖地跪下来,扑向前,双手抓向地面。

“雷斯林!”他害怕地说。

但法师也无能为力。坦尼斯最后看见的一件事就是雷斯林的法杖慢慢地,慢慢地从雷斯林毫无血色的手中掉落,掉向地面。

这些树,这些西瓦那斯提著名的美丽的树林,经过多年的安排和设计,成了世上少有的美景。坦尼斯四周全都是树,但现在这些树背叛了他们的主人,变成一座活生生、集恐怖之大成的花园。连叶子也散发着诡异的绿光。

坦尼斯恐惧地看着四周。他这辈子看过许多诡异的事物,但从没有像眼前这么可怕的。他想,这也许会让他疯狂。他急躁地四处乱绕,却找不到逃脱的路径。四周满满的都是树,西瓦那斯提古老的树,变形、狰狞的树。

他四周的每棵树春来都被禁烟在永恒的煎熬中,仿佛连灵魂也得不到释放。扭曲的树枝像是灵魂的肢体,痛苦地弯折着。曲折的树根露出地面,徒劳无功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树的生命力活生生地从树干上的大洞中源源流出,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成了痛苦的哀号。西瓦那斯提的树木似乎落下红色的血泪。

坦尼斯完全没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或是已经经过多久的时间,他只记得自己无意识地向着星辰之塔前进,看着它慢慢地出现树梢。他不停地走着,什么阻挡都没有遇见。接着他听见坎德人害怕的尖叫,仿佛某种受伤的小动物。他转过身看见泰索何夫害怕他指着那些变形的树,突然意识到坎德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他身边还出现了脸色灰白的史东,害怕得面无血色,不住哭泣的罗拉娜,恐惧地睁大眼睛的佛林特。

坦尼斯趋前拥抱罗拉娜,虽然他的手臂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人类血肉的温暖,但他的理智还是清楚的告诉他,她并不在这里。

即使当她抱着他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人更加不安。

接着他站在像是监狱的树林前,感觉到恐怖的气氛越来越浓。突然,各种扭曲变形的动物从树林中冲出,扑向大伙。

坦尼斯拉出武器反击,但他的武器无力地在手中晃动着。他被迫将视线从这些无比恐怖的生物身上移开。

骑着马,混在这群怪物中的是高大的精灵战士。他们浑身没有一丝肌肉,眼框中没有眼珠,优雅的手臂上更只有白森森的一片。手上拿着闪着幽光的剑在大伙身旁四处冲杀,吸取活人的血液。但只要一被武器砍中,他们就立刻像轻烟般消失。

但他们所造成的伤害则是千真万确的。正当卡拉蒙和一只身上长着毒蛇的恶狼奋战时,他抬头看见一个精灵战士无声无息地贴近他身边,高举起长矛准备刺下。他尖叫着呼喊弟弟的支援。

雷斯林念出,“兹。急拉南。凯尔。所司——阿兰/苏。卡力。甲拉兰”一团火球从法师的手中飞奔而出,直射向那精灵……却一点作用也没有。它高举长矛,用不可思议的怪力刺出,穿透了卡拉蒙的盔甲,穿透了他的肌肉,把他牢牢地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精灵战士把武器从卡拉蒙的肩上拔出。卡拉蒙扑倒在地上,他的鲜血和树干的汁液混合在一起。雷斯林怀着难以想像的怒气,从手臂上的暗袋中掏出一把银色的匕首射向精灵,让他连人带马一起消失无踪。卡拉蒙仍然无助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臂和肩膀只剩一丝肌肉连结。

金月开始低头替他祈祷,但她的信仰在这无边的恐惧中也开始动摇,连祈祷文都无法念得正确。

“帮助我,米莎凯。”金月祈祷,“帮助我医治我的朋友。”

恐怖的伤口慢慢地开始愈合。虽然鲜血仍然不停地向外涌出,但死神已经暂时放过了这个战士。雷斯林跪在哥哥身边和他说话。突然法师闭上了嘴。他瞪着卡拉蒙身后的树林,无法置信地张大奇异的双眸。

“是你!”雷斯林嘶哑地说。

“谁啊?”卡拉蒙衰弱地问,听见雷斯林的声音中带着无比的惊讶与恐惧。大汉看着眼前的一片绿光,却什么都看不见。“你是什么意思?”

但雷斯林专注地和另一个对象谈话,并没有回答。

“我需要你的帮助,”雷斯林严肃地说。“现在,就跟以前一样。”

卡拉蒙看见弟弟伸出手,仿佛跨越极大的鸿沟,他莫名地感到无比的害怕。

“不,小弟!”他慌张地抓住弟弟。雷斯林的手放下来。

“我们的约定还是照旧。什么?你还要更多?”雷斯林静默片刻,接着叹口气。“你说吧!”

法师倾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卡拉蒙仔细地看着他弟弟,注意到他泛黄的脸孔变得苍白。雷斯林闭上眼睛,仿佛正吞着那苦涩的药汁。最后他低下头。

“我接受。”

卡拉蒙尖叫着看着雷斯林的外袍,象征他在这个世界上完全中立的红施,开始慢慢地变成血红色,暗红色,最后变得更深……黑色。

“我接受。”雷斯林更为平静地说。“同时也明白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们要怎么做?”

他倾听着。卡拉蒙抓着他的手,绝望地哀号着。

“我们要怎么活着到达塔中?”雷斯林询问他隐形的导师。他再一次的仔细听着,又点点头。“我会得到我需要的?很好,祝你好运,如果你可怕的旅程中会有好运的话。”

雷斯林站起身,黑袍在他身边迎风招展着。法师不顾卡拉蒙的啜泣,和金月看见黑抱时的惊讶,开始找寻坦尼斯。他找到了半精灵,后者正靠着一棵树,和一群毫不疲倦的精灵作战。

雷斯林冷静的从袋子里掏出一撮兔毛和炭笔。他用左手揉搓着它们,伸出右手开始念,“兹。基拉南。凯尔。咖吨。所莎恩/苏。

卡力。甲拉兰“。他的手指飞窜出数道闪电,划破混着绿光的空气,射向那些精灵战士。他们跟着消失了。坦尼斯跌跌撞撞地后退,似乎筋疲力尽。

雷斯林站在被树林所包围的空地上。

“快来我身边!”法师命令同伴。

坦尼斯迟疑了一下。精灵战士沿着空地边缘不停地往前闯,但只要雷斯林举起手,他们就仿佛撞上一堵隐形的墙。

“快站在我身边。”自从雷斯林接受大法师之塔中的试炼后,大伙惊讶地第一次他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快点,”他又说。“他们现在不会攻击,他们害怕我。但我没有办法一直阻挡住他们。”

坦尼斯向前走,红色胡子下的脸色苍白,额上的伤口不住地冒着血。金月扶着卡拉蒙踉跄地走向前。他紧抓着流血的手臂,表情痛苦地扭曲。慢慢地,一个接着一个,大伙都走进了保护圈中,最后只剩下史东站在圈外。

“我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的。”骑士慢慢地说。“我宁死也不接受你的庇护,雷斯林。”

话声刚落,骑士转身走进森林的更深处。坦尼斯看见精灵的首领比了个手势,他手下恐怖的军团跟在后面。半精灵开始迈步往前,然后感觉到一只出奇强壮的手抓住他。

“让他走。”法师严肃地说,‘不然我们会全部倒下的。我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们一定要设法走进星辰之塔中。我们得要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因为这恶梦中的每一个可怕的生物、每一个变形的生命都会尽全力阻止我们。但你们得先知道一件事:我们身在梦中,罗拉克的恶梦中。

也是我们自己的恶梦。我们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也可能反被拖累。记得,虽然我们的身体还是醒着的,但我们的心灵却是沉睡着的。除非我们真的相信,否则死亡只存在你的心灵中——“

“那我们为什么没办法醒来?”坦尼斯愤怒地质问。

“因为罗拉克的信念太过强烈,而你的信念没有那么执着。

当你们最后可以说服自己这的的确确是个梦的时候,就是你们醒来的时候。“

“如果这是真的。”坦尼斯问,“如果你相信这是个梦,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醒来?”

“也许,”雷斯林微笑着说,“我宁愿不要醒来。”

“我不明白!”坦尼斯挫折地大喊。

“你会明白的。”雷斯林严肃地预言,“不然你就会死。不管怎么样,反正结果都没有多大的差别。”

第十章醒来的梦未来的影像

雷斯林不顾众人惊愕的眼光,走向正紧抓着流血手臂的哥哥。

“我会照顾他的。”雷斯林对金月说,一面用穿着黑袍的手扶住哥哥。

“不可以。”卡拉蒙吃了一惊。“你不够强壮——”当他感觉到弟弟手臂支撑着他时,立即闭上了嘴。

“我现在已经够强壮了,卡拉蒙。”雷斯林从容地说着,这种态度让战士感到一阵寒意。“靠着我,亲爱的哥哥。”

因为恐惧和疼痛,卡拉蒙这辈子第一次虚弱到需要雷斯林的扶持。法师扶着他,两人并肩穿过这可怖的森林。

“发生了什么事,小弟?”卡拉蒙断断续续地问,“你为什么换上黑袍?你的声音——”

“省点体力吧,哥哥。”雷斯林轻声建议。

两人往森林的深处走去,不死的精灵战士从树上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他们可以感觉到支撑这些死亡躯体的强烈恨意,可以清楚地看到在空洞眼框中闪烁着的微光。但没有任何人胆敢攻击这穿着黑袍的法师。卡拉蒙感觉到自己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不断地涌出,滴在地上被黏液所覆盖的落叶上。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他开始产生幻觉,觉得自己的影子越来越强壮,而自己正一步步地迈向死亡。

坦尼斯在树林中奔跑着,搜寻着史东。他发现他正在和一群明暗不定的精灵战士搏斗着。

“这是个梦!”坦尼斯对着正不停劈砍着这些不死生物的骑上大喊。骑士每次砍中敌人,都只让他们暂时消失,接着又立刻出现。半精灵抽出剑,奔向前和史东并肩作战。

“呃!”一支箭射进骑士手臂,他跟着低呼一声。因为锁子甲护住了他的手臂,伤口不深,但血却不停地喷出。“这会是梦吗?”史东一面拔出洁血的箭簇,一面咬牙说。

坦尼斯跃至骑士身前,让敌人不致逼近,直到史东能够止住伤口的血为止。

“雷斯林告诉我们——”坦尼斯刚开口。

“雷斯林!哈!看看他穿的袍子,坦尼斯!”

“但是你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西瓦那斯提!”坦尼斯困惑地抗议。他有种和自己争执的奇怪感觉。“阿尔瀚娜说你们在冰墙冰河里!”

骑士耸耸肩。“也许有人派我来帮助你们。”

好吧。这是个梦,坦尼斯告诉自己,我将要醒来,但四周没有任何的改变,精灵仍然在眼前,仍然在不停地攻击。史东一定是对的,雷斯林说谎。就像他在进入森林前也说了谎是一样的道理。但为了什么呢?有什么理由吗?

接着坦尼斯想起来了:龙珠!

“我们得在雷斯林之前赶到塔中!”坦尼斯对史东大喊。“我知道法师的目的了!”

骑士只能点点头。从那时开始,坦尼斯只记得自己一寸一寸,不停战斗才能向前迈进。一次又一次,两名战士击退不死的精灵战士,却被更多的敌人攻击。时间慢慢地流逝,但他们对时间一点概念都没有。几分钟前太阳还照亮着这一片诡异的绿,马上夜晚就像恶龙的翅膀掩盖大地。

就在黑夜来临时,史东和坦尼斯看见了那座塔。用大理石建造的塔反射着白色的光泽。它耸立在一片空地之中,像是只从坟墓中伸出的骷髅手指。

一看见那座塔,两个人都立刻拔腿狂奔。虽然早已筋疲力尽,但两个人都不想在日落之后留在这片森林中。精灵战士看见到手的猎物就要脱逃,开始愤怒地尖啸,紧追在后。

坦尼斯不停地跑着,觉得肺部快要爆炸了。史东跑在他前面,不停砍杀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精灵战士。正当坦尼斯快要抵达塔旁时,他觉得有支树根抓住了他的脚。他一头摔在地上。

坦尼斯紧张地试图挣脱,但树根越抓越紧。正当坦尼斯不停挣扎时,一个不死精灵,脸上的神情扭曲,高举起一支长矛,准备要刻穿他的身体。突然间那精灵睁大双眼,长矛脱手,一柄剑砍穿了他透明的身体。精灵尖叫着消失。

坦尼斯抬头看看是谁救了自己一命。他看见一个奇异的战士,虽然奇装异服却很熟悉。战土拿下头盔,坦尼斯看见她棕色的双眼!

“奇蒂拉!”他吃惊地倒抽一口凉气。“你在这里!怎么会?

为什么?“

“我听说你需要人帮忙。”她说,她捉弄人的笑容比以往更有魅力。“看来我是对的。”

她伸出手。

他握住伸出的手,迷惑地被拉起来。她感觉起来十分真实。

“前面那是谁?史东?好极了!就像当年一样!我们要进塔里去吗?”她看见坦尼斯脸上惊愕的神情,大笑着问。

河风独自一人,和不停出现的精灵战士奋战。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接着他听见一声清澈的呼喊。他抬头看见了奎苏的族人!他兴奋地大喊。但,出乎意料的,他看见他们将箭头指向他。

“不可以!”他用奎苏语大喊,“难道你们不认得我了?我——”奎苏的战士用箭回答了他的问题。河风感觉到乱箭一支接一支的插在他身上。

“是你把蓝色水晶杖带来的!”他们大喊。“是你的错!我们的村庄被摧毁是你的错!”

“我不是有意的,”当他倒在地上时,他低声地说。“我不知道,请原谅我。”

提卡不停地砍杀着挡路的精灵战士,却看到他们一下子全变成了讨厌的龙人!他们爬虫类的双眼血红,长舌舔着长剑。恐惧让这个酒吧的女服务生感到一阵恶寒。她跌跌撞撞地撞上史东,骑士气冲冲地转过身叫她别挡路。她跟跄地绊到了佛林特,矮人不耐烦地推开她。

提卡双眼之中满是泪水,害怕地看见龙人的肌肉从白骨上长出,重新加入战斗的行列。之后她失去控制,疯狂地砍杀着每一个会动的物体。

直到她看见雷斯林穿着黑袍出现在她眼前,她才恢复了神智。法师一言不发地指向前,顺着他的手指——她看见佛林特死在她的脚下,被她疯狂挥舞的剑给砍死。

是我带他们来的,佛林特想。这是我的责任,我是最年长的,我得要带他们逃出这里。

矮人卸下战斧,大吼着冲向精灵战土。但他们只是不断地嘲笑他。佛林特愤怒地走向前,却发现自己步履瞩珊。他的关节开始肿大,令人难以忍耐的疼痛。他满布岁月痕迹的手指颤抖着,让战斧也跃到地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接着他明白为什么精灵不攻击他。他们打算让衰老结束他的生命。

即使他知道了这件事,佛林特感觉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开始不清。他拍着背心的口袋,想不起来自己把老花眼镜放到哪里去了。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提卡吗?没带眼镜他看不清楚——金月在扭曲、变形的树林中奔跑着。她感觉到孤独、迷失,拼命地找寻着自己的朋友。她听见从很远的地方,河风在金铁交击的声音中呼喊她的名字。接着她听见呼喊她的声音被痛苦的哀号硬生生地切断。她不顾一切地拨开技极冲向前,全身被割得伤痕累累。最后她终于找到了河风,战士躺在地上,全身插满了箭簇——她所熟悉的箭!

她跑向他,跪在他身边。“治好他,米莎凯。”她像往常一般地祈祷。

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河风灰白的双颊上依;日没有任何的血色。他的眼珠依然丝毫不动,定定地看着染着绿光的天空。

“你怎么不回答呢!治好他!”金月对诸神哭喊。接着她知道了。

“不要啊!”她尖叫。“惩罚我吧!是我对你们产生疑惑!是我对你们的信念有了动摇!我看着塔西斯被焚,孩子们在痛苦和哀号中死去!你们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事发生?我试着要相信你们,但当我看见那种惨况的时候,我禁不住有了动摇!不要惩罚他……”她啜泣着趴在丈夫的尸体上,对逐渐逼近的精灵战士毫无反应。

泰索何夫着迷于眼前的恐怖景象,再度离开了小路,这次他发现,不知怎么一回事,他的朋友们摆脱了他。不死生物也不理他。这些靠着恐惧维生的形体在他的小身体里感觉不到任何的恐惧。

最后,在四处游荡了几乎整整一天后,坎德人终于到了星辰之塔的大门口。在这里,他快乐的旅程到了终点,因为他找到了朋友们:至少是其中一个。

提卡靠着紧闭的大门,正和一群丑陋的难以想像的敌人奋战。泰斯知道只要她能够躲进塔里,就一定可以逃过一劫。他狂奔向前,小身体轻易地穿过这场恶斗,跑到门口,开始仔细地检查大门的锁,提卡则疯狂地挥舞着长剑,阻挡那些精灵。

“快点,泰斯!”她害怕得快要窒息。

那是个非常简单的锁,只有一个构造简单的机关防护着它,泰斯很惊讶精灵们干嘛要费这个手脚。

“我几秒钟就可以打开这个锁。”他宣布。正当他开始下手的时候,背后有人撞了他一记,让他的手滑了一下。

“喂!”他转过身,恼怒地对提卡喊。“小心一点——”他把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回去。提卡躺在他的脚边,红发上沾满了鲜血。

“不,提卡不要!”泰斯低呼。也许她只是受了点伤!也许如果他能够把他带进塔里面,会有人可以救她。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手开始发抖。我得要赶快,泰斯紧张地想。这门为什么不开?构造明明很简单啊!他生气地捶向那个锁。

销咖哒一声弹开,同时他感觉到手指被轻轻地刺了一下。通往塔内的大门慢慢地打开。但泰索何夫只是愣愣看着手指上的一个小红点。他转头看着锁,上面有一个金色,小小的针反射着光芒。一个简单的锁,一个简单的机关。他应该可以轻松解决的。

当毒性开始发作,他感觉到全身发热,一低头,却看见一切都太迟了。提卡死了。

雷斯林和他的兄弟毫发无伤地通过了森林。卡拉蒙惊讶地看着雷斯林用威力强大的魔法赶走敌人,有些时候则是单纯的用言语就击退这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怪物。

雷斯林非常体贴,细心地考虑到别人。卡拉蒙这一天中必须不停地休息。傍晚的时候,卡拉蒙只能勉力拖着双脚走向前,甚至还得倚靠着他的弟弟。卡拉蒙越变越虚弱,雷斯林则越变越强壮。

最后,当夜幕低垂,为这恐怖的一天划上句点时,这对双胞胎终于抵达了星辰之塔。他们在这边停下脚步,卡拉蒙全身发热,痛得无法忍受。

“我得要休息一下,小弟。”他喘息着说。“把我放下来。”

“当然,哥哥。”雷斯林温柔地说,他扶着卡拉蒙靠上珍珠色的墙壁,用冷静的双眼打量着哥哥。

“再会了,卡拉蒙。”他说。

卡拉蒙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战士可以看见树林的阴影中仍然有绝不放弃的怪物在虎视耽耽地看着他。当他们知道有能力驱逐他们的法师将要离开后,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逼近。

“小弟。”卡拉蒙慢慢地说。“你不能就把我丢在这里!我没办法抵挡他们。我没有力气了!我需要你!”

“也许吧,但你也看得出来,亲爱的哥哥,我不再需要你了。

我已经获得了你的力量。现在,我终于摆脱了大自然残酷的安排,我又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卡拉蒙无法理解地看着他,雷斯林开始转身离开。

“小雷!”

卡拉蒙绝望的哀号让他止住脚步。雷斯林回头看看自己的双胞胎哥哥,他的金色双眼在黑色的兜帽下显得更加炯炯有神。

“又弱又怕的感觉如何,亲爱的哥哥?”他柔声问。雷斯林转过身,跨过星辰之塔门口提卡和泰索何夫的尸体,消失在门后的黑暗中。

史东、坦尼斯和奇蒂拉刚抵达塔底,就看见草丛中躺着一具躯体。如幻影般的幽灵和精灵战士开始围绕着他,不停地用手中冰冷的武器攻击着,一边尖啸着。

“卡拉蒙!”坦尼斯心碎地大喊。

“他的弟弟呢?”史东斜眼看着奇蒂拉,“毫无疑问的是弃他于不顾了。”

坦尼斯摇着头,众人跑上前去帮助他。史东和奇蒂拉用手中的剑将幽灵们阻挡住,坦尼斯则开始察看身受重伤的卡拉蒙。

卡拉蒙张开模糊的双眼,在眼前的一片血红中,勉强认出坦尼斯的模样来。他努力地试着要说话。

“保护雷斯林,坦尼斯——”卡拉蒙咳出一大口血。“我不会继续在他身边了,帮我照顾他。”

“照顾雷斯林?!”坦尼斯愤怒地问。“他把你留在这边等死,等死耶!”坦尼斯抱紧卡拉蒙,卡拉蒙疲倦地闭上眼。“不,你错了,坦尼斯。是我叫他走的……”战士的头无力地向前一委。

夜色开始笼罩他们。精灵们消失了。史东和奇带拉并肩站在死去的战士身边。

“我刚刚跟你说过什么?”史东粗鲁地问。

“可怜的卡拉蒙。”奇蒂拉蹲在卡拉蒙身边。“我一直知道最后会是这样子的。”她沉默了一会,接着柔声说,“所以我的小雷斯林终于已经拥有了真正的力量,”她嘲讽地自言自语。

“那是用你弟弟的命换来的!”

奇蒂拉转头看着坦尼斯,仿佛试着要了解他说的话。接着她耸耸肩,低头看着倒卧在自己血泊当中的卡拉蒙。“可怜的孩子。”她低声说。

史东用斗篷盖住战士的尸体,众人开始搜索塔的入口。

“坦尼斯——”史东指着眼前说。

“喔,不要,不要是泰斯。”坦尼斯喃喃说。“还有提卡。”坎德人的尸体正好在门后面,他小小的肢体因为剧毒的副作用而卷曲着。他身旁躺着提卡,一头红发浸在血泊中。坦尼斯跪在他们身边,坎德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包包在;临死前的挣扎中打了开来,东西散了一地。

坦尼斯看见金色的闪光。他弯下身去捡起了一个精灵所制作的戒指,雕刻着长春藤的模样。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双手捂住脸,泪水开始不争气地滑下。

“坦尼斯,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史东把手放在朋友的肩上。“我们一定得继续前进,结束这整个恶梦。如果我做不到,那么我至少要杀了雷斯林之后再死。”

死亡不过是个幻象,这只是个梦,坦尼斯不停地念着。只这是法师所说的话,而他也看见了法师的所作所为。

我会醒来的,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去相信这是一个梦。但当他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坎德人的尸体仍然无情地出现在他眼前。

坦尼斯紧握住手中的戒指,跟着其他两个人走进了被青苔所覆盖的大理石走道。精致的绘画高挂在墙上的金制架子上。透过高大、沾满污迹的窗户射进了一道鬼魁般的微光。这条走道也许以前非常的美丽,但现在连墙上的壁画都有着死亡的气息。三个人走着,慢慢地注意到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闪烁着奇异的绿光。

众人可以感觉到绿光中所含的能量,仿佛像温暖的太阳般一阵阵地击打着脸庞。

“邪恶的中心。”坦尼斯说。他的心中充满各种激动的情绪,愤怒、懊悔、复仇的冲动。他开始跑向前,但那道绿光像是实体般的,夹带着周遭的空气开始挤向他,最后连踏出一步都需要非常大的努力。

奇蒂拉在他的身边跌跌撞撞地走着,虽然坦尼斯自顾不暇,但他还是伸出一只手搂住奇蒂拉。奇蒂拉的脸上满是汗水,黑色的头发紧贴在湿透的前额上。她的眼中充满恐惧,坦尼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害怕。史东开始剧烈喘息,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穿着沉重盔甲的身躯。

一开始,他们似乎一点进展都没有。慢慢地他们发现自己正在一寸一寸地向那个发出绿光的房间前进。那片光芒现在已经强到让人无法直视,每一步都必须花费更多的力气。他们已经疲惫不堪,肺像是有火在烧,肌肉无比酸痛。

正当坦尼斯觉得自己再也无法踏出一步时,他听见有个声音呼喊他的名字。他抬起正剧烈疼痛的头,看见罗拉娜站在面前,手中拿着剑,她似乎完全不受周遭压力的影响,欢天喜地向着他跑来。

“坦赛勒斯!你没事!我一直在等——”她把话吞回去,看着坦尼斯搂着的女人。

“是谁——”罗拉娜开口问,接着她突然明白了。这就是那个人类女子,奇蒂拉。坦尼斯爱着的女人,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接着转成血红色。

“罗拉娜——”坦尼斯感觉到不知所措,为了自己竟然让她难过感到十分沉重的罪恶感。

“坦尼斯!史东!”奇蒂拉指着身后大喊。

每个人听见她话声中的恐惧,都立刻转过身来看着那染着绿光的走道。

“DradusTsaro,deghtyah!”史东惊讶地用索兰尼亚语说。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绿龙,它的名字叫做湛青。血暴,它是克莱恩上少数的巨龙。只有最巨大的红龙身躯会比它庞大。

它闻到了钢铁、人类、精灵血肉的味道,在走廊上搜寻着,身上散发出令人难以逼视的绿光。它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大伙。

他们没办法移动分毫,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无法动弹,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巨龙摧枯拉朽的撞开整个走廊,仿佛这些大理石都只是干掉的泥巴。它张开血盆大口,湛青沿着走廊走向他们。

他们什么事都不能做。武器在僵硬的手中无用的晃荡着。他们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死状。正当巨龙渐渐逼近时,一个影子从没人发现的走道中冒了出来,站在他们面前。

“雷斯林!”史东静静地说。“我以诸神之名起誓,你将为你哥哥的死付出代价!”

骑士忘记了眼前的巨龙,脑中只有卡拉蒙僵硬的身躯,他高举着剑扑向法师。雷斯林只是冷冷地瞪着他。

“尽管杀了我,骑土,你就会亲手毁灭了自己和所有的人。

因为我的魔法,只有借着我的魔法——你们才有机会打败湛青。

血暴!“

“站住,史东!”虽然他的心中也同样充满了恨意,但坦尼斯知道法师是对的。他可以感觉到雷斯林的黑袍中散发着强大的气息。“我们需要他的力量。”

“不可以,”史东摇着头,雷斯林靠近大伙,他则一步步地后退。

“我以前就说过,我绝不会靠他保护。现在不会。再会了,坦尼斯。”

在任何人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史东走过雷斯林,朝向湛青。血暴走去。绿龙等待着自从他征服了西瓦那斯提之后第一次的挑战,渴望地摆动着他的头。

坦尼斯紧抓着雷斯林。“想想办法!”

“骑士挡住了我。我施的法术也会杀了他的。”雷斯林回答。

“史东!”坦尼斯大喊,他的声音空洞的回响着。

骑士迟疑了一下。他侧耳倾听着,但并不是在听坦尼斯的声音。他听见的是一阵清澈、响亮的喇叭声,它的乐声像是家乡白雪覆盖的山脉上冰冷的空气般,清脆、单纯的喇叭声抚平了他被恐惧、绝望所掩盖的心灵。

史东发出雀跃的战呼回应这喇叭声。他高举起宝剑,那柄他父亲传下来,剑鞘上有着翠鸟和玫瑰的古董。一扇破碎的窗户中照进了一道月光,银色的月光反射在刀锋上,穿透了这浓密、邪恶的绿光。

喇叭声再次响起,史东也再次回应,但这次他发不出声音来。因为喇叭的乐声变调了,不再甜美清澈,它的声音粗鲁,充满了嘲笑的意味。

不!史东靠近绿龙的时候想。这明明是敌人的号角声!他被骗进陷阱中了!他可以看见四周被龙人士兵包围,嘲笑着他的愚笨和粗心。

史东停下脚步,他紧抓住刻的手开始在手套里冒汗。无法击败的巨龙就在他面前,四周还包围着无数的士兵,每个都舔着嘴唇,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恐惧在史东的胸口堆积,他的皮肤变得又冰又黏。号角三度响起,这次更加的恐怖、邪恶。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没有意义。

死亡、毫无荣誉的下场在等待着他。绝望笼罩着他,他无助地看着四周。坦尼斯呢?他需要坦尼斯的时候却找不到他。他无助地不停覆诵着骑士信条,荣誉即吾命,但这些字句在他的耳中听来空洞、无意义。他不是个骑士。这信条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他一直活在自欺欺人的愚蠢幻梦中!史东的宝剑开始颤抖,接着掉下地;他的创躺在地上,他像个孩子般的跪在地上啜泣着,不愿意面对眼前的恐惧。

湛青。血暴利爪一挥就结束了史东的生命,湛青。血暴用利爪穿透了他的身体,接着不屑地将他丢到地上,成群的龙人蜂拥而上,想要将他砍成肉酱。

但他们被阻挡住了。一个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身形跑向骑士的身体。罗拉娜很快地低下身,拿起史东的宝剑。接着直起身,她面对着那些龙人。

“敢碰他就得死,”她含着眼泪说。

“罗拉娜!”坦尼斯尖叫着试着跑向前帮她忙。但龙人扑向他。他拼命地砍杀着,试着要靠近精灵女子。当他快要到达罗拉娜身边时,他听见奇蒂拉呼喊着他的名字。他回头看见她正被四名龙人包围。半精灵迟疑地停下脚步,就在那一刻,罗拉娜的身体被龙人一剑穿透,倒在史东的身体上。

“不要啊!罗拉娜!”坦尼斯大吼着冲向她。但他又听见奇蒂拉再度呼救,他停下来捧住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奇蒂拉倒在敌人的攻击下。

半精灵迷惘地啜泣着,觉得自己快被逼到疯狂的边缘,渴望死亡可以结束这样的痛苦。他紧抓住姬斯——卡南的魔剑,冲向那只绿龙,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杀掉敌人,或是干脆被杀。

但雷斯林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像是个黑曜石制成的墓碑,站在巨龙面前。

坦尼斯倒在地上,知道自己的死亡已经注定。他紧抓着手中的金戒指,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接着他听见法师吟唱出威力强大的咒语,巨龙愤怒的大吼。

两者在死斗着,但坦尼斯不想去管。他紧闭上双眼,不听外界的所有声音,只有一样东西还有意义——他手中握着的金戒指。

突然坦尼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戒指压着他的手掌:金属的部份感觉起来冰冷,边缘则很粗糙。他可以感觉到上面雕刻着的图案割裂他的手掌。

坦尼斯闭上眼,用力握着那戒指。金子紧压着他,深深的陷入肉里。痛……真痛……

我在做梦!

坦尼斯睁开眼。索林那瑞的银色光芒和努林增瑞的红色光芒照耀着眼前的高塔。他躺在一片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他的手紧紧握着,让自己痛醒过来。疼痛!戒指。恶梦!坦尼斯记起了刚刚的梦境,惊恐地坐起身。但整个大厅里只有一个人。雷斯林软瘫在墙边,不停咳着。

半精灵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雷斯林。他越走近就越可以看见雷斯林的唇边挂着血迹,就如同他瘦弱身躯上披着的血红色袍子一般。

梦境。

坦尼斯打开手。是空的。

第十一章梦境结束·恶梦开始

半精灵打量着大厅四周。此地就像他的手般空无一物。朋友们的尸体不见了,绿龙也不见了。一面破墙中吹来一阵冷风,吹过雷斯林身上的红饱,卷起地面上的枯叶。半精灵走到雷斯林身边,正好抓住缓缓倒下的年轻法师。

“他们呢?”坦尼斯摇着雷斯林问。“罗拉娜?史东?其他人,你的哥哥呢?他们都死了吗?”他看着四周。“还有那只龙——”

“龙已经离开了。当龙珠知道它没有办法打败我的时候,它就把龙送走了。”雷斯林推开坦尼斯,自己倚墙站着。“当时它没有办法击败我。但现在却连个小孩子都可以打倒我。”他沮丧地说。

“至于其他人……”他耸耸肩。

“我不知道。”他奇异的双眼看着坦尼斯,“你活下来了,半精灵,因为你的爱非常的坚定。我活下来则是因为我的野心。我们借此在恶梦和现实间保持连结。我们怎会知道其他人现在如何呢?”

“那么卡拉蒙还活着。”坦尼斯说。“因为他对你的爱。他用最后一口气求我饶你一命。告诉我,法师,我们刚刚看到的未来不能改变吗?”

“何必要问呢?”雷斯林疲倦地说。“坦尼斯,难道你现在就要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坦尼斯轻声说,一边想着卡拉蒙的遗言。“也许吧。”

雷斯林难过地笑了笑。“省省力气吧!”他说。“随着我们站在此地,未来依旧不断改变,否则我们便算不上是诸神的子嗣、而是他们游戏中的棋子。但——”法师离开刚刚靠着的墙,“一切尚未结束。我们得要找到罗拉克和龙珠才行。”

雷斯林沿着走廊前进,倚着他的玛济斯法杖。水晶球的光芒照亮刚刚闪耀着绿光的走道。

绿光,坦尼斯站在走道中,百思不解,试着要将梦幻与现实分开。因为梦中的景物比他此刻所见的还要真实。他看着破碎的墙壁。刚刚真的有只龙在这边?走廊的尽头刚刚真的有让人不能直视的绿光吗?但现在夜幕低垂,走廊一片黑暗。他们刚来的时候还是早晨,那时月亮还没升起,现在却已变成满月。到底过了多少夜?过了多少天?

接着坦尼斯听见走廊底传来一声轰然巨响。

“小雷!”

法师停下脚步,肩膀低下,慢慢地转过身。

“我的兄弟。”他低声说着。

卡拉蒙毫发无伤地站在走廊中间,在星光下看着他的双胞胎弟弟。坦尼斯听见雷斯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我很累了,卡拉蒙。”法师咳嗽,带着嘶嘶声地吸了一口气。

“在恶梦结束、三个月亮落下之前,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雷斯林伸出瘦弱的手。“哥哥,我需要你的帮助。”

坦尼斯听见卡拉蒙发出了啜泣声。大汉跑进房间,长剑发出恼人的噪音。他跑到弟弟身旁,搂着他。

雷斯林倚着卡拉蒙强壮的臂膀。双胞胎一起走过破碎的墙壁,朝坦尼斯看见绿光和巨龙的房间走去。坦尼斯心中忐忑不安、跟着他们前进。

三个人进入了星辰之塔的待客厅。坦尼斯好奇地四处打量着。他以前常常听见人们称颂着它的美丽。奎灵诺斯的太阳之塔是为了缅怀这座星辰之塔所建。两座塔有些类似,但却又不完全相像。一座充满了光亮,另一座却充满了黑暗。他看着四周。顶上的大理石尖塔闪烁着珍珠色的光芒。

塔的目的是收集月光,就像太阳之塔是设计来收集阳光是一样的。塔中的窗户是宝石所制造的,专门用以折射、收集两个月亮的光线,让红白两色的光在大厅中交错。但如今宝石全破掉了。

穿透它们的月光也随之扭曲了。银色的月光像是尸体般的惨白,红色则像是鲜血般。

坦尼斯颤抖着看向顶端。在奎灵诺斯,天花板上是绘制着星座。两个月亮及太阳的壁画。

但这塔顶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刻出来的黑洞。透过那个洞,可以看见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发亮的星辰。像是满天星斗中出现黑色的洞穴。正当他思考着个中含意时,雷斯林开口说话,他转身聆听着。

就在这会客厅的中央,阿尔瀚娜的父亲罗拉克就坐在那边。

他萎缩、扭曲的身体几乎消失在一个雕刻着鸟兽的巨大王座之中。

王座或许也曾美丽,但此刻王座上的鸟兽全成了骷髅。

罗拉克动也不动地坐着,他的头往后仰,仿佛正无声地呐喊着。他的手则放在一颗圆形的水晶球上。②“他还活着吗?”坦尼斯感觉到一阵寒意。

“是的!”雷斯林回答。“无时无刻在忏悔。”

“他怎么了?”

“他活在恶梦中。”雷斯林回答,边指着罗拉克的手。“那就是龙珠,显然他企图控制它。可惜他不够坚定,所以反而被龙珠所控制。龙珠唤来了湛青。血暴守护西瓦那斯提,巨龙决定让他活在恶梦之中来折磨他。罗拉克沉睡在这恶梦当中,他深爱着这片土地,所以恶梦成真了。因此我们当初进入的就是他的恶梦。他的梦——以及我们的。因为打从我们走进西瓦那斯提起,我们也同时落入巨龙的掌握之中。”

“你早知道我们将会面对这事!”坦尼斯抓住雷斯林,把他扳过来,指控他,“你早知道我们会走过这么可怕的地方,早在河边你就知道了——”

“坦尼斯。”卡拉蒙警告着挪开半精灵的手。“不准这样对他。‘”

“也许吧!”雷斯林操着肩膀。他迷起眼睛。“也许不。我没有义务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在他来得及回答之前,坦尼斯听见一声低呼,听来似乎是从王座底下发出的。坦尼斯气急败坏地看了雷斯林一眼,旋即转过身看着声音的来源。他小心地举起剑,走近那个方向。

“阿尔瀚娜?!”

精灵女子趴倒在父亲身上,头枕在他的膝盖哭泣着,她没发现坦尼斯,他走向她。

“阿尔瀚娜。”她温柔地说。她迷惑地抬起头。

“阿尔瀚娜。”他再说。

她眨眨眼,浑身发抖地抓住他,仿佛努力抓住现实世界。

“半精灵!”她低呼,“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见法师说这是个梦。”阿尔瀚娜害怕地回想。“我——我拒绝相信这个梦。我醒了,却发现恶梦成真了!我美丽的家园变成了恐怖的废墟!”他双手遮住脸。坦尼斯跪在她身边,搂紧她。

“我在梦中一路走来。花了我好几天的时间。”她紧抓着坦尼斯,“正当我要进入塔中时,巨龙抓住了我。它把我带到这边,带到我父亲的面前,想要叫他杀了我。但即使在恶梦里,我的父亲也无法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下手。所以湛青就用幻觉来折磨他:就是它拷打、羞辱我的景象。”

“你呢?你也看见了吗?”坦尼斯抚摸着这女子黑色、柔顺的长发,低声问。

一会儿之后,阿尔瀚娜开口,“没有那么可怕,我知道这是个梦。但我的父亲以为那是真的——”她开始啜泣。

半精灵用手势叫卡拉蒙过来。“带阿尔瀚娜到她可以躺下来休息的地方。我们会尽量帮助她的父亲的。”

“我没事的,哥哥。”雷斯林回应卡拉蒙关心的眼光。“照着坦尼斯的话做。”

“来吧!阿尔瀚娜。”坦尼斯扶着她站起来。她踉跄地走着。

“有你可休息的地方吗?你需要恢复体力才行。”

她原本想抗拒,但她发现了自己有多衰弱。

“带我到我父亲的房间。”她说。“我会告诉你怎么走。”

卡拉蒙扶着她,两人慢慢地走离这个大厅。坦尼斯回头看着罗拉克。雷斯林站在精灵王之前,坦尼斯听见法师低声地自言自语。

“怎么了?”半精灵小声地问。“他死了吗?”

“谁?”雷斯林慌张地眨着眼睛说。他看见坦尼斯看着罗拉克。

“喔!罗拉克?不是,我相信没有。时候还没到。”坦尼斯这才发觉原来法师是在看着龙珠。

“龙珠还控制着他吗?”坦尼斯紧张地看着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的东西。

龙珠是颗巨大的水晶球,直径至少有二十四寸。它安放在一座扭曲、变形的金制台座上,就像西瓦那斯提受尽折磨的宿命。这龙珠应该就是强大绿光的来源,但现在却只能在它的最深处看到点点脉动着的绿光。

雷斯林手放到龙珠上,坦尼斯注意到在念咒文的时候,他尽量小心不碰触到它的表面。一阵微弱的红光开始包围着龙珠,坦尼斯往后退了一步。

“别怕。”雷斯林看着那红光渐渐消失,低声说,“这是我的法术。这颗龙珠本身附有法术,虽然龙已经离开了,但它并没有如我所料的就此失效。它仍然主导着一切。”

“你是说控制着罗拉克吗?”

“是控制着它自己。它已经释放了罗拉克。”

“是因为你的缘故吗?”坦尼斯喃喃说,“是你击败了它?”

“龙珠没有被击败!”雷斯林立刻回答。“借着其他力量的帮助,我可以击败那只龙。龙珠预知到湛青。血暴将被击败,所以才将它遣走。它之所以释放罗拉克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但龙珠的力量仍然非常强大。

“雷斯林,告诉我——”

“我无话可说,坦尼斯。”法师咳嗽着。“我必须要保持体力。”

雷斯林到底是接受了谁的帮助。他对这个龙珠又知道些什么?坦尼斯打算追问下去,但看见雷斯林的金色双眸后,他闭上了嘴。

“我们现在就可以释放罗拉克。”雷斯林又说。他走向精灵王,轻柔地将罗拉克的手从龙珠上移开,一手放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活着,至少目前还是。脉搏很微弱。你可以走近一点。”

但坦尼斯看着龙珠,反而后退了一步。雷斯林饶富兴味地看着半精灵,也跟着后退。

坦尼斯不情愿地问,“再回答我一个问题,龙珠对我们还有用吗?”

雷斯林沉默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接着他小声地回答,“还有的,只要我们敢。”

罗拉克深吸一口气,随即发出了尖叫声。那声音虽然细微,但却让人不寒而栗。他的手像骷髅般的爪子萎缩扭曲着。他的眼睛紧闭着。坦尼斯徒劳无功地试着让他冷静下来。罗拉克持续尖叫到发不出声音来,接着他开始无声的呐喊。

“父亲!”坦尼斯听见阿尔瀚娜的哭喊。她又出现在大厅中,她推开卡拉蒙,跑向父亲。

紧紧地握住他瘦弱的手亲吻着,她哭泣着哀求他不要尖叫。

“休息吧!父亲。”她不停地念着,“恶梦已经结束了。龙已经离开了。你可以休息了,父亲!”

但他的尖叫仍然持续着。

“天哪!”卡拉蒙苍白着脸走上前,“我受不了了。”

“艾亲!”阿尔瀚娜一遍又一遍地哀求着。慢慢地,他挚爱的声音穿破了罗拉克脑中扭曲的影像。尖叫声逐渐变弱,最后变成了细微的哼声。最后,他仿拂害怕眼前景象一般,小心翼翼地张开眼。

“阿尔瀚娜,我的孩子,你还活着!”他举起颤抖的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这不可能!我看见你死掉了,阿尔瀚娜。我看见你死了好几百次,每一次都比上次更惨。他杀了你,阿尔瀚娜,他想要我来杀你。

但我做不到。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杀了那么多人。“接着他看见坦尼斯,他的眼中闪着怒火,夹杂着愤怒的火焰。

“是你!”罗拉克大喊,他从王座上站起身,双手紧握着王座的把手。“你,半精灵!我要杀了你——无论如何我都会试着这样做、我一定要保护西瓦那斯提!我要杀了你!杀了和你一起的人!”接着他的眼光转向雷斯林,眼中的愤怒转成了恐惧,他发着抖、退离法师。

“但你,我杀不死你!”罗拉克恐惧的眼神又变成了迷惑。

“不!”他大喊,“你不是他!你的袍子不是黑色的!你是谁?”他的眼神转向坦尼斯。“你呢?你们不是要伤害这里吗?我做了什么啊?”他呻吟着。

“不要,父亲!”阿尔瀚娜恳求着,抚摸着他发烫的脸。“你需要休息。恶梦已经结束。西瓦那斯提安全了。”

卡拉蒙用强壮的双臂抱起罗拉克离开这座大厅。阿尔瀚娜放不下父亲紧握的手,紧跟在后。

安全了,坦尼斯看着窗外变形的树。虽然不死的精灵战士已经消失了,但罗拉克在恶梦中所造成的损害仍然存在。变形的树仍在泣血。谁想住在这边?坦尼斯难过地想着。精灵们不会回来了。邪恶的生物会进占这座森林,罗拉克的恶梦仍将成真。

想到这座噩梦般的森林,坦尼斯突然开始想起其他的朋友,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都还好吗?如果像雷斯林说的,他们相信了这个噩梦,这该怎么办?他们会真的死掉吗?他的心情无比的沉重,他知道他得要回到这座可怕的森林中找寻他们。正当半精灵试着强迫自己的身体开始移动时,他的朋友们进入了塔中。

“我杀了他!”提卡看见坦尼斯,不禁大喊了起来,眼神中充满着遗憾和恐惧。“不!不要碰我,坦尼斯。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我杀了佛林特!我不是有意的,坦尼斯,我发誓!“

卡拉蒙走进房间,提卡哭着倒向他。“我杀了佛林特,卡拉蒙。

不要靠近我!“

“嘘——”卡拉蒙温柔的将她搂进怀中。“这是个梦,提卡。小弟说的,矮人根本没来过这里。嘘——”他抚摸着她卷曲的红发,亲吻了她。卡拉蒙紧抱着她,两人都在彼此的怀中找到了慰藉。

慢慢地,提卡的嘴泣停了下来。

“朋友。”金月伸出手拥抱坦尼斯。

半精灵看见她脸上忧伤的表情,紧紧搂住她,同时奇怪地看着河风。他们俩人梦到了什么?但平原人只是摇摇头,脸色同样的苍白、忧伤。接着坦尼斯想到,每个人一定都做着自己的梦,他突然想起了奇蒂拉!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真实!还有濒死的罗拉娜。他闭上眼睛,靠着金月。感觉到河风的手臂搂着他们俩个。两人的爱让他舒缓许多。噩梦所带来的恐惧开始消失了。坦坦尼斯随即想到一件可怕的事。罗拉克的噩梦成真了!他们的呢?

坦尼斯听见身后的雷斯林开始咳嗽。法师紧抓住自己的胸口,跌坐在罗拉克的王座台阶上。坦尼斯看见仍抱着提卡的卡拉蒙关切地注意弟弟,只是雷斯林却毫不理睬。他理了理抱子,筋疲力竭地闭上双眼,躺在地板上。

卡拉蒙叹着气、将提卡楼得更紧了些。坦尼斯看着俩人的影子在红色和银色的月光下合而为一。我们都得休息了,坦尼斯感觉到自己的双眼已布满血丝。但怎么可能?我们怎么可能再度安然入睡?

第十二章分享的经验·罗拉克之死

但,他们终究还是睡着了。他们尽可能彼此靠近,瑟缩在星辰之塔冰冷的石板上。正当他们沉睡时,有一群人在距离西瓦那斯提遥远而险恶的陌生之地醒了过来。

罗拉娜第一个醒来。她从熟睡中大喊着坐起身,起先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喊着:“西瓦那斯提!”

佛林特颤抖着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指仍然可以活动。腿上的疼痛并不比平常来得严重。史东则是慌忙醒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缩在毯子里发抖。他随即听见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声响。他将手放在剑上,悄无声息地走向前,猛然掀开帐篷的布门。

“啊!”罗拉娜看见他惊慌的脸色,也吃了一惊。

“我很抱歉。”史东说。“我不是有意——”接着他注意到她的手颤抖到几乎握不稳烛台。

“怎么了?”他警觉地问,把她拉近温暖的帐篷。

“我——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罗拉娜红着脸说。“但我做了个可怕的梦,现在睡不着。”

她浑身发着抖、让史东领着她进入帐篷。她手中蜡烛的火焰不断跳动,史东担心她会不小心弄掉蜡烛,连忙将蜡烛接过。

“我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但我听见你的叫声。我的梦境是如此真实!你就在我的梦中——我看见你——”

“西瓦那斯提是什么样子?”史东打断她的话。罗拉娜瞪着他,“我刚刚就是梦到你在那边!你为什么会这样问?除非……

你也梦见了西瓦那斯提!“

史东将斗篷裹着身体,点了点头。“我——”他开口,接着听见帐篷外又传来异声。这次他直接打开布门。

“进来吧,佛林特。”他疲倦地说。矮人步履沉重地红着脸走进来,似乎是因为见到罗拉娜也在场而感到羞怯,直到罗拉娜对他露齿一笑,他才感觉到比较自在。

“我们知道了,”她说,‘你也做了个梦。西瓦那斯提?“

佛林特清了清喉咙,手拣了抹脸。“看来不只我一个人喽?”

他透过浓密的眉毛看着其他两个人。“我猜你——你们想要说说你们做的梦?”

“不!”史东连忙说道,脸色十分苍白。“不,我永远也不想提起这场梦。”

“我也不想。”罗拉娜柔声说。

佛林特迟疑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很高兴。”他含糊地说,“我也不想说出我所做的梦。

只是我想要确定一下那只是场梦。这梦境看来如此真实,我还真以为我会看到你们两个——“

矮人停止发言,帐篷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泰索何夫冲了进来。

“我刚刚是不是听见你们在讨论做梦的事啊?我从来不会做梦,至少印象中没有过。坎德人是不太做梦,喔不!我想我们也是会的。连动物都会,但是——”他瞥见佛林特的眼神,连忙将话头转回原先的正题。“对了!我刚刚做了一个超级有趣的梦!

树木泣血。可怕的不死精灵到处乱跑,四处杀人!雷斯林穿着黑袍!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连你们也在那边,史东、罗拉娜、佛林特。每个人都死了,喔不!应该说差不多每个人都死了。雷斯林就没有。那还有一只绿龙——“泰索何夫吞下到了嘴边的话。怎么回事?大家的脸色为何如此苍白,眼睛牌得大大的?”绿——绿克“他含糊地说,”雷斯林穿着黑袍,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

应——应该说是变成黑饱。红色本来就让他看起来有些乖僻——如果你们知道我的意思。……你们不懂,很好,我——我猜我应该回去睡觉了。你们真的不想听下去吗?“他满心期望地看着众人。但没有人回答。

“那,晚安,”他喃喃地说着,小心退出帐篷,回到床上,困惑地摇着头。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是场梦嘛——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人开口。最后佛林特叹了口气。“我不介意做噩梦。”矮人阴沉地说,“但我打死也不想和一个坎德人讨论这种事情。你们想我们为何会做着相同的梦啊?这表示什么呢?”

“一个奇异的地方——西瓦那斯提。”罗拉娜说。她拿回蜡烛,开始往回走。接着她猛然回头。“你们——你们认为这是真的吗?他们就像我们所看到的一样死了吗?”

坦尼斯是不是真和那个人类女子在一起?她这样想,但是没有问出口。

“我们好端端地在这里。”史东说。“我们也没有死。我们只能相信其他人和我们一样安然无恙。再说——”他暂停一会,“这听起来很好笑,但是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知道他们都很好”

罗拉娜仔细的看着骑士好一阵子,注意到他原先震惊的神情已慢慢地消退。她觉得自己也开始放松了起来。她伸出了手,静静地紧握往史东细长的手掌。接着,她转身离开,没人满天星斗的夜空中。矮人站起身。

“那么,我想我也睡够了。我要去守夜了。”

“我和你一起。”史东扣紧腰带,站起身。

“我想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佛林特说,“我们究竟为何或是如何做了这个同样的梦。”

“我想也是。”史东同意。

矮人走出帐篷。史东准备跟着一起走,就在此时,他瞥见一阵闪光。他猜想也许是罗拉娜蜡烛上的火星掉在地上,准备要弯腰去弄炼它。却发现那是阿尔瀚娜送给他的珠宝、从腰间掉落地面。捡起来后,他发现珠宝正自己发着光,之前他从来没有注意到。

“我想应该是吧——”史东若有所思地说,手中不停地拨弄着那珠宝。

经过了许多个恐怖的日子后,西瓦那斯提的清晨首次降临。

但,只有一个人看见,罗拉克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见了阳光普照在这片树林上。其他人则是疲倦地熟睡着。

阿尔瀚娜整夜未曾离开父亲的身边。但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罗拉克看着阳光照着她的脸,长长的黑发技落在双颊上,像是白色大理石上的裂纹。她的脸颊被刮伤,伤口还留着干掉的血迹。他看见了美丽,但这美丽却被傲慢所破坏,她就像是族人们的缩影。他翻过身看着窗外的景色,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一阵绿色、剧毒的浓雾仍然笼罩着西瓦那斯提上空,仿佛整个土地也随之腐朽。

“这全是我干的好事——”他望着那些扭曲的树木、自言自语,看着那些抱着悲惨宿命四处乱窜,一心但盼能早日结束折磨的怪物。

罗拉克在这片土地上已经住了将近四百年。他亲眼看着这一切慢慢地成形,花朵藉由他与同胞们的手绽放。这里也曾碰到过麻烦;罗拉克是少数活在克莱思上、却仍能记得大灾变的人。

但,西瓦那斯提的精灵适应得比其他的种族要来得好,因为他们选择与他族隔绝。他们知道为何古老的真神会离开克莱思,他们看见了人类的邪恶;但他们却无法藉此解释精灵枚师也随之离开的原因。

西瓦那斯提的精灵们从风、从鸟儿们的口中,还有许多其他的奇异方法中得知他们的兄弟、住在奎灵那一斯提的精灵们在大灾变后正受着折磨。虽然他们为了那些谋杀、强暴的故事感到伤悲,但他们自问,这群居住在人类之间的精灵们还想期待些什么?他们退入森林、与世隔绝,对外界毫不关心。

因此罗拉克觉得自己无从理解这个横扫了北方、如今威胁着他家园的邪恶新势力。他们干嘛要管西瓦那斯提?他和龙骑将们会面,告诉他们西瓦那斯提不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精灵们坚信每个人不管善恶、都有权以自己的方式生活。他不停地解释,他们也用心地聆听着,一切看来是如此地美好。直到罗拉克某一天,恶龙在天空中飞舞的那天才发现自己被狠狠地欺骗了。

精灵们并不是毫无准备,毕竟罗拉克活到这把年纪,经历了那么多的变动。船只早准备好要疏散所有的人民,罗拉克令他们听从女儿的命令撤退。直到他独自一个人时,他走进了星辰之塔地下室,他秘密藏放龙珠的地方。

只有他的女儿和那些早失踪了的精灵牧师知道这颗龙珠的存在。世人都以为它已经在大灾变中被摧毁了。他回想起大法师的警告,试着唤醒所有有关龙珠的记忆。最后,虽然他仍不清楚龙珠是怎么运作的,但罗拉克仍决定尝试以龙珠拯救他的家园。

他依稀记得那颗圆球,记得里面发出炙人的绿光,当他看着光芒时,光芒便开始脉动着,越来越强。他也知道,打从他将手放上龙珠上的那一秒钟,他就明白自己犯了个大错。他既没有足够的力量、也没有足够的意志力可以控制它的魔力。但一切都为时已晚了。龙珠已经控制住他、将他禁锢在其中,他恶梦中最可怕的部份在于他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无力逃开。

如今这场噩梦已成了可怕的现实。罗拉克低下头,嘴里尝到泪水的咸味。接着,他感觉到肩膀上有只温柔的手。

“父亲,我不能忍受看着你掉泪。离窗户远一点。回到床上,我们的家园会再度复原的。你可以帮忙重新——”

但,看着窗外的景色,阿尔瀚娜也难以抑止自己的颤抖。罗拉克感觉到她的恐惧,凄然地笑了笑。

“我们的同胞会回来吗,阿尔瀚娜?”他望着眼前曾生气勃勃、如今却泛着腐朽、衰败的一片碧绿。

‘当然!“阿尔瀚娜想也不想地回答。罗拉克拍拍她的手口”骗人,孩子!精灵几时也会对彼此撒起了谎?“

“我想,也许我们一直都对自己不诚实。”阿尔瀚娜喃喃地说着,回想起金月所说的话。

“古老的真神不曾遗弃克莱恩,父亲。一位米莎凯的牧师和我们一起旅行,并且告诉我们她所知道的。我——我不想相信,父亲。我很忌妒,她只不过是个人类。为何真神会将希望寄托在人类身上?但我现在明白了,真神果真睿智。他们之所以选择人类是因为我们精灵根本不接受他们。在我们沉痛的心情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就像你我一样,我们将会学到,我们无法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又不想要跟它有瓜葛。精灵们不只要为了修复这个地方而努力,更应该为了重建整个被邪恶摧毁的世界而努力。”

罗拉克倾听着,将视线自眼前的景色转回女儿睑上。那张脸有如银月般闪耀着光芒,他忍不住伸手抚摸着她。

“你会带他们回来?带我们的同胞回来?”

“是的,父亲。”她紧握住他瘦弱的双手保证。“我们会辛勤工作。我们会请求真神谅解。我们会和克莱思上的所有种族共处——”眼中流出的泪水让她哽咽,因为,她这才发现罗拉克已经听不见她所说的话。他的眼神开始涣散,缓缓坐倒在椅子上。

“我为了这片土地牺牲一切。”他低声说,“把我的尸体理在土里,女儿。我为它带来了诅咒,或许我的死能为它带来祝福。”

罗拉克的手自女儿手中滑落。无神的双眼直视着西瓦那斯提饱经蹂躏的土地。但他恐惧的神情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安详的神情。

阿尔瀚娜没有时间伤悲。

当晚,大伙打算离开西瓦那斯提。他们想在夜色的掩护下往北方前进,因为他们知道即将经过的土地笼罩在龙人大军的控制下。他们没有地图可供参考。打从他们被骗往塔西斯起,他们便不敢再相信任何的古地图。况且在西瓦B渐提所找到的唯一幅地图也有了数千年的历史。大伙决定盲目的从西瓦那斯提向北走,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港口可以通往圣奎斯特。

他们的装备不多,因为这样可以加快他们的速度。而且也没有什么可以携带的。当他们撤退的时候,精灵们带走了每一样可以吃的东西。

由法师携带龙珠;这是没人敢跟他争辩的安排。坦尼斯起先还很担心他们要如何携带这颗直径宽达两尺的大水晶球。但就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天傍晚,阿尔瀚娜带着一个小袋子来给雷斯林。

“我的父亲用这个袋子来携带龙珠。我一直觉得尺寸和那个龙珠不大会,但他说这个袋子是从大法师之塔里面拿到的。也许这会对你有所帮助。”

法师迫切地伸出瘦弱的手接过它。

“亟思查。塔哥帕。阿兹。莫以巴蓝。基泥”他喃喃念着咒语,接着心满意足地看着袋子发出粉红色的光芒。

“没错,这上头确实有魔法。”他低声说。接着他抬头看着卡拉蒙。“去把龙珠抬过来。”

卡拉蒙吓得睁大眼。“我死也不干!”大汉赌咒着说。

“叫你把龙珠带过来!”雷斯林愤怒地命令着哥哥。但后者仍然坚决地摇头。

“喔,别傻了,卡拉蒙!”雷斯林愤怒地说,“龙珠不会伤害不打算使用它的人。相信我,亲爱的哥哥,你根本连一只蟑螂都无法控制,更别说龙珠了!”

“但它说不定也会把我关起来。”卡拉蒙抗议。

“啐!它要找的是——”雷斯林猛然住口。

“是谁啊?”坦尼斯静静地说,“继续说啊!它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

“够聪明的人!”雷斯林怒目而视。“所以我相信你们这些人很安全。把龙珠带过来,卡拉蒙,还是你想要自己背?还是你,半精灵?还是你,米莎凯的牧师?”

卡拉蒙不安地看着坦尼斯。半精灵意识到大汉正乞求他的首肯。这对他来讲并不寻常,因为他总是毫不迟疑地听命于雷斯林。

坦尼斯也发现并不只他注意到卡拉蒙的沉默。雷斯林的眼中正燃烧着怒火。

坦尼斯这下更为法师感到担心,这不合逻辑。他说服自己这一切只不过噩梦所留下的后遗症而已。但这并没有解决他的怀疑。他们应该怎么处理龙珠?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太多选择。

“让我们面对现实吧,雷斯林是唯一具有足够知识和技巧可以,并且还有胆子可以处理龙珠的人。”坦尼斯含混地说。“我赞成应该由他保管,或者你们之中有人要负起这个责任来?”

没有人开口,虽然河风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地摇头。坦尼斯很清楚,这个平原人如果有得选择,他会选择离开雷斯林,丢掉龙珠,离开这个地方。

“去吧!卡拉蒙。”坦尼斯说。“你是唯一能抬起它的人。”

卡拉蒙满心不愿地将龙珠从黄金台座上抬了起来。他伸出的手忍不住发起科,但,手放上龙珠后并没有发生任何事。至少表面上看来没什么变化。卡拉蒙松了口气,闷哼着把龙珠抬到张开袋口等着的弟弟身边。

“把它丢进袋子里。”雷斯林命令。

“什么?”卡拉蒙张大了嘴看着那巨大的龙珠和十分窄小的袋子。“不行,小弟!装不进去的!它会摔破的!”

雷斯林怒视了他一眼,大汉闭上了嘴。

“不行!卡拉蒙,等等!”坦尼斯跳向前,但这次卡拉蒙照做了。他看着弟弟的眼光,慢慢地将龙珠丢下。龙珠消失了!

“什么?到哪里去——”坦尼斯狐疑地看着雷斯林。

“在袋子里。”法师冷静地回答,一手举起袋子。“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自己看看。”

坦尼斯看着袋子里面。龙珠的确在里面,毫无疑问。他看见了里面旋转着的绿色迷雾,仿佛具有自己的生命。他赞叹地想,这一定是缩小了,因为龙珠看起来大小仿佛没有改变,反而让坦尼斯产生了自己变大的错觉。

坦尼斯不安地退后。雷斯林拉起袋口的绳子,很快地拉紧它。接着一脸怀疑地看着众人,他将袋子收进袍子内无数暗袋的其中之一。正要转身离开时,坦尼斯阻止了他。

“我们之间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了,不是吗?”半精灵静静地问。

雷斯林打量了他片刻,坦尼斯隐约见到他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惋惜,希望回到年轻时彼此信任,拥有友谊的眼神。

“不会的!”雷斯林耳语道,“但这也是我付出的代价。”他开始咳嗽。

“代价?给谁的?为了什么?”

“不要问了,半精灵。”法师瘦弱的肩膀因为咳嗽而颤抖着。

卡拉蒙搂着弟弟,雷斯林虚弱地靠着他。当他好了一点后,他抬起眼帘。“我不能够告诉你答案,坦尼斯,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

他低下头,让卡拉蒙领着去找个地方在旅程开始前好好地休息。

“我希望你重新考虑,让我们协助处理你父亲的丧礼。”坦尼斯对着站在星辰之塔前和他们道别的阿尔瀚娜说。“耽误一天对我们来说没有多大差别。”

“是的,请容许我们。”金月诚恳地说。“我懂得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事,如果坦尼斯说的没错,我族的传统和你们非常接近。

我是族中的牧师,我也曾经用浸泡过香料的布条包裹尸体,让它可以——“

“不了,朋友们。”阿尔瀚娜脸色苍白,坚定地说。“是我父亲希望由我自己来的。”

这并不完全正确,但阿尔瀚娜很清楚一旦这些人看到她将父亲的尸体理到地底去(只有地精和某些邪恶生物才会这样做)会有多么的讶异,这种想法让她感到退缩。她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标记他坟墓的那棵变形的树,有只丑陋的食尸鸟站在他的墓穴上。很快地,她把视线移开,声音有些哽咽。

“他的墓穴很——很早以前便准备好了,我自己也有足够的经验。请别替我担心。”

坦尼斯清楚地看见她的脸上有着痛苦的刻痕,但他没有理由拒绝这项要求。

“我们懂了。”金月说,金月本能地、像是搂着一个迷路的小孩般地将阿尔瀚娜拥入怀中。阿尔瀚娜起先有些排斥,但很快地,她就放松在金月热情的拥抱中。

“节哀顺变。”金月将阿尔瀚娜的黑发拨离脸颊,接着退后一步。

“你埋葬了父亲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当坦尼斯和阿尔瀚娜两人独自站在塔前的阶梯上时,他问道。

“我会回到我同胞的身边。”阿尔瀚娜凄然回答。“这座森林的邪恶此刻已经消失了,狮鹫兽们会回到我身边,载着我前往亚苟斯的。我们会尽全力协助消灭这股邪恶力量,然后我们会回到家园来。”

坦尼斯打量着西瓦那斯提,即使是在白天,这里的景象也令人无法承受,晚上则更是无法形容。

“我知道。”阿尔瀚娜回答了他没有说出口的想法。“这将会是我们赎罪的方式。”

坦尼斯狐疑地挑起眉,知道她日后得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说服同胞回到这里。然后,他查觉了阿尔瀚娜神情里所透露出来的决心。他估计成功的机率将会是一半一半。

他微笑着改变话题。“你会找时间去圣奎斯特吗?”他问。

“骑士们会很荣幸你能大驾光临,特别是其中一位。”

阿尔瀚娜苍白的脸颊上出现了两朵红云。“也许吧!”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我现在还不知道。我对自己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但我还得花很多时间才能让这些领悟成为我的一部份。“她叹口气,摇摇头。”也许我永远都学不会如何和他们相处。“

“像是学着去爱一个人类?”

阿尔瀚娜抬起头,清澈的双眼看着坦尼斯。“他会高兴吗,坦尼斯?因为我必须回到西瓦那斯提,他势必得远离自己的家园。我知道,我将得面对他的逐渐老去,而我自己却仍青春永驻,你想我会快乐吗?”

“我问过我自己相同的问题,阿尔瀚娜。”坦尼斯痛苦地想起他面对奇蒂拉时所做的决定。“如果我们否定了给予我们的爱,如果我们因为害怕失去而不肯施予,我们的生命将是一片空虚,我们失去的将会更多。”

“第一次见面时,我还在想为什么这些人愿意跟随你。”阿尔瀚娜柔声说,“现在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思考你所说的话。再会了,直到你生命的终点。”

“再会了,阿尔瀚娜。”坦尼斯握住她伸出的手回答。他再也无话可说,只得转身离开。

但他仍然忍不住要想,就像他以前常想的,如果我果真这么睿智,那么为何我的生命还是一团糟?

坦尼斯和在森林边缘等候的伙伴会合。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站在那边,对西瓦那斯提的森林萌生怯意。虽然他们知道邪恶已经离开了,但要在这样的森林里面走好几天仍然是让人很难想像的经验。但他们别无选择,因为他们再次感受到始终紧紧跟随着他们的那股迫切压力。沙漏里的沙不断漏失,没来由的,他们就是知道不能待沙流尽。

“来吧,哥哥!”雷斯林最后终于说。法师领路走进了森林,手中的玛济斯法杖投射出苍白的光芒。卡拉蒙叹口气跟了上去。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了森林,坦尼斯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今晚,他们看不见月光,整块土地都被仿佛在哀悼罗拉克死亡的黑暗所笼罩。阿尔瀚娜站在星辰之塔的门口,塔闪闪发亮,散发着数世纪前所捕捉的月光。阴影中只看见阿尔瀚娜的脸,有如银色月亮的灵魂般。坦尼斯看见她举起手,星钻发出了一阵清澈的白光。最后,她也离开了。

第十三章冰河大逃亡

矮人躺着,准备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的四肢无力。肠胃纠结在一起,一阵阵的恶心感淹没了他。他看着挂在头上一盏微弱的油灯。灯光似乎越来越暗。就这样了,矮人想,这就是结束了。我最后将什么都看不见……

他听见一阵吵杂声,木板嘎吱作响,似乎有人偷偷地走近。

佛林特有气无力地别过头。“是谁?”他沙哑地说。

“泰索何夫。”一阵同情的声音传来。佛林特叹口气、伸出满市着老人斑的手。泰斯的小手握住他。

“啊!孩子。我很高兴你赶来与我道别。”矮人虚弱地说。

“我要死了,孩子,我就要去见李奥克斯——”

“什么?”泰斯凑近了身子问。

“李奥克斯!”矮人恼怒地说。“我要回到李奥克斯的臂弯里。”

“没这回事,我们没有要去那里。”泰斯说。“我们要去圣奎斯特,除非你说的是一家旅店的名字。我去问问史东好了。李奥克斯的臂膀。嗯嗯——”

“李奥克斯,矮人之神,你这个笨猪!”佛林特大吼。

“喔!”泰斯想了一下后说,“那个李奥克斯喔?”

“听着,小伙子。”佛林特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决心不要留下糟糕的印象。“我希望你能够收下我的头盔。就是那顶你从沙克沙罗斯带来给我的头盔,上头还有狮鹫兽的鬃毛。”

“你真的要这样做吗?”泰斯惊讶地问。“你真是太好了,但这样一来你不就没有头盔了吗?”

“啊,小家伙,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头盔。”

“圣奎斯特里面可能会需要喔!”泰斯怀疑地说。“德瑞克推测龙骑将打算发动一场全面的攻击,我想一顶头盔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我不是说圣奎斯特!”佛林特怒吼着。准备坐起身来。“因为我快要死了,我不需要头盔了!”

“有次我也差点死掉。”泰斯认真地说着。把一个热气蒸腾的碗放在桌子上,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开始了他的故事。“就是那次在塔西斯,我们遇到恶龙,一根倒下的柱子压在我身上。

伊力斯坦说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事实上他并木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是神力的介入还是什么的,我今天才能够站在这里。“

佛林特放声哀号着倒在床上。“难道这也很过分吗?”他对头上摇晃着的油灯说,“我只不过想平静地离开人世,别被坎德人包围!”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尖叫着的。

“喔,少来了。你知道你不会死掉的。”泰斯说。“你只不过是晕船罢了。”

“我要死了!”矮人固执地说着,“我感染了某种无药可治的传染病,就快要死了。都是你害的。是你把我拉到这一艘小艇上”是艘大船。“泰斯插嘴。

“小艇!”佛林特恼怒地重复。“是你把我拉到这一艘被诅咒的小艇上,教我在这间老鼠肆虐的房里等死——”

“你知道的,我们其实可以把你留在冰河地带,让你和那些海象人——”泰索何夫突然闭起了嘴。

佛林特再次挣扎着要坐起身来,但这回他的眼神带着疯狂。

坎德人站起了身,小心地往门口移动。“呃,我想我最好赶快离开了。我只是下来看看你——呃——想不想吃东西。船上的厨子刚发明了一种叫做青豆汤的食物——”

罗拉娜在前甲板的冷风中瑟缩着,听着底下的船舱传来她所听过最可怕的吼叫声,紧接着是一连串东西破碎的声音。她看着站在旁边的史东,骑士笑了起来。

“是佛林特,”他说。

“我知道,”罗拉娜担心地说。“也许我应该——”

她看见满身青豆汤的泰索何夫走出来,硬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

“我猜佛林特感觉好多了。”泰索何夫认真地说。“只是他还没准备好要进食。”

从冰河地带离开的旅程十分顺利。他们的小船平稳地飞越过海面,顺着潮流和强烈的冷风往北走。大伙照着泰索问夫的资料,去了冰河城堡一趟,并且取得了龙珠,击败了它邪恶的守护者费尔萨斯;对方是一名强悍的龙骑将。他们借着冰原蛮人的帮助逃出了崩毁的城堡,登上了一艘前往圣奎斯特的船。虽然龙珠现在已经安全地放在船舱中,但是这段旅程的可怖回忆仍然不停地困扰着他们。

但,冰河地带所带来的恶梦还是比不上个把月前、他们所作的那场栩栩如生的怪梦。没有任何人敢再提起这件事,罗拉娜偶尔会在其他人,特别是史东的脸上,看到那种孤单、恐惧的表情,让她想起那一场梦境。

除此之外,大伙的精神都很好;矮人当然不算在内。他被强迫带上船,这当日正晕船晕得七荤人素。不过,前往冰河城堡的旅程可说是一次胜利。除了龙珠外,他们还找到了一块据说就是屠龙枪碎片的古物。他们也发现了一件更重要的东西,虽然当时他们并不知情。

大伙跟着德瑞克及其他两名年轻的骑士一同由塔西斯前往冰河城堡找寻龙珠。这趟旅行并不顺利。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面对邪恶的海象人、狼群、和恶熊。大伙开始担心这次的旅行将会徒劳无功。但泰斯不停地保证书上记载着这里的确存放着一颗龙珠,因此大伙不停地搜寻着。

在旅途中他们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异的景象:一只巨大的银龙,超过四十尺长,被完全冰封了起来。巨龙的双翼展开,作势欲飞,神情十分的猛恶,但它所散发出的气息并不如那群邪恶红龙般的贪婪、让人恐惧。反而让人隐隐为这雄伟的生物感到哀伤。

更奇怪的是,这只龙身上竟然骑了一个人!他们曾经看过骑着龙的龙骑将,但从骑上的古老盔甲看起来,他是个索兰尼亚骑士!他手上还握着一个曾经是一柄长枪的武器残骸。

“一位索兰尼亚骑士为什么要骑着龙?”罗拉娜心中想着龙骑将,开口问道。

“有部份骑士走上了邪恶之道,”德瑞克爵士沙哑地说,“虽然我极不愿意承认!”

“但我感觉不到任何的邪恶,”伊力斯坦说。“只有一股绵延无止尽的忧伤。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我看不见任何致命伤——”

“这景象看起来很眼熟。”泰索何夫皱着眉插嘴,“好像一幅画。一个骑士骑着银龙,我看过——”

“呸!”佛林特不屑地说,“你还看过全身长毛的大象——”

“我是说真的。”泰斯抗议。

“你是在哪里看到的,泰斯?”罗拉娜看见小炊德人一脸冤枉的表情,柔声问。“你还记得吗广”我想……“坎德人的眼神开始不集中。”这让我想起帕克塔卡斯和费资本……“

“费资本!”佛林特突然说。“如果你认为还有人会比雷斯林更加疯狂,那个老法师绝对是第一人选。”

“我不明白素斯说什么。”史东若有所思地看着银龙和他的骑士。“但我还记得我母亲告诉过我修玛在他最后一战时,带着屠龙枪、骑着银龙的传说。”

“我也还记得我的母亲告诉过我冬季庆典的晚上要在床边留个蛋糕给穿着白袍的老仙人。”德瑞克轻蔑地说。“不,这一定是被邪恶所诱惑的骑士叛徒。”

德瑞克和另外两个年轻的骑士转身准备离开,但其他人仍依依不舍地看着龙背上的人影。

“你是对的,史东。那就是屠龙枪。”泰斯充满智慧地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很确定。”

“你在塔西斯的书里面看过吗?”史东问。他边和罗拉娜交换着眼色,两个人都觉得坎德人的严肃有些不寻常,甚至有些让人害怕。

泰斯耸耸肩。“我不知道。”他小声地说着。“很抱歉。”

“也许我们应该带走这玩意儿。”罗拉娜不安地建议。“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快来,布莱特布雷德!”德瑞克的声音在洞穴中嗡嗡作响。

“我们也许暂时摆脱了海象人,但他们很快就会跟上我们的足迹的。”

“我们要怎么拿到它?”史东毫不理会德瑞克的命令,问道。

“它被冻结在三尺厚的冰块里!”

“我可以拿到,”吉尔赛那斯说。

精灵跳上凝结在骑士和龙身旁的冰崖,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上爬。他从巨龙冰封的双翼开始,手脚并用地爬近骑士手中紧抓的长枪残骸。吉尔赛那斯把手贴上那层厚冰,开始念诵着奇异、拗口的咒语。

精灵的手掌射出一道红光,快速地将冰层溶解。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已经可以将手伸进去握住长枪的残骸,但骑士的手仍紧紧握着它。吉尔赛那斯用力拉扯、甚至试图将骑士的手指撬开。但他终究耐不住冰层的酷寒,颤抖着跳回地面。

“我拿它没辄。”他说,“他抓得太紧了。”

“把手指弄断——”泰斯满心期待地建议。

史东怒气冲冲地看了坎德人一眼。“我不准你们亵读这具遣体!”他说。“也许我们可以想点别的方法。我可以试试——”

“没用的。”吉尔赛那斯眼看着骑上爬上悬崖,边跟妹妹说道。“那长枪仿佛已经变成他手的一部份了。我——”他突然间沉默了。

正当史东的手握住那残骸的同时,骑士的遗体似乎微动了一下,非常轻微的。他僵硬、冰冷的手指松了开来,把武器让给了史东。骑士吓得差点儿掉下来,他立刻把手放开,沿着巨龙冰封的翅膀爬了下来。

“是他把武器交给你的。”罗拉娜大喊。“史东!别迟疑,接下它!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他要交给另外一个骑士。”

“我不是个骑士。”史东难过的说。“但也许这是个征兆,也许这是邪恶的——”他游疑不定地爬回洞口,再度拿起长枪。去世的骑士松开了僵硬的手。史东握住武器的残骸,小心翼翼地将它拿出冰层外。他跳到地面上,仔细地打量着这古老的长枪柄。

“棒极了!”泰斯赞叹地说。“佛林特,你看见尸体复活了吗?”

“没看见!”矮人暴怒地说。“你也没看见。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他又发抖地加上一句话。

接着,德瑞克出现了。“我给了你一个命令,史东。布莱特布雷德!你还在拖延什么?”当德瑞克看见长枪柄的时候,他的脸色愤怒地阴沉了下来。

“是我要求他拿给我的。”罗拉娜说,声音宛如背后的冰山般冷静。她收下长枪柄,用背包里的斗篷小心地将它捆了起来。

德瑞克愤怒地打量了她几眼,接着僵硬地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死去的骑上,活着的骑士,我不知道哪一种比较糟糕。”佛林特咕哝着拖着泰斯,跟在德瑞克身后。

“万一这是柄邪恶的武器怎么办?”当两人在城堡冰冷的通道中前进时,史东低声问罗拉娜。罗拉娜回头看了龙背上的骑士一眼。极南之地的太阳正开始苍白地落下,它的光芒在尸体上投下了水色的残影,让他们的模样看来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即使在这个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看见尸体动了一下。

“你相信修玛的故事吗?”罗拉娜柔声问。

“我也搞不懂该相信什么了。”史东的声音中带有明显的哀伤。“过去,每件事对我来说只分成黑与白,一切分得清清楚楚,定义得非常明确。我相信修玛的故事。我母亲把它当作真理教导给我。接着我去了索兰尼亚。”他沉默下来,仿佛不愿意说出口。最后,在注意到罗拉娜的表情充满了同情和好奇之后,他吞了口口水,继续说下去。“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连坦尼斯也是一样。当我回到家乡的时候,我发现骑上不再是我母亲所说的以荣誉至上、以牺牲自己为美德的团体了。它已经退化成食古不化、注重形式、互相斗争的团体。最好的也不过就像德瑞克,信守荣誉,但是不知变通,也不知如何去替位居其下者着想。更糟的是——”他摇摇头。“当我一提起修玛,他们就会大笑。浪人骑士,这是他们对他的称呼。根据他们的说法,他因为不守骑士团的规定而被逐出骑士团。修玛在乡间四处流浪,做着跟农民相同的事,开始了他的传奇。”

“但他真的存在吗?”罗拉娜替史乐感到难过,追问着。

“喔,是的!毫无疑问。躲过大灾变的书面记录将他列名为低阶骑上。但有关银龙、最后征战、甚至连屠龙枪都没人相信。

就像德瑞克说的,没有证据。传说中,修玛的墓穴是座高耸的尖塔,那是世界的奇观。但你找不到任何看过的人。就像雷斯林说的,我们有的只不过是床边故事罢了。“史东双手捂住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知道吗?”他柔声说,“我从来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但我想念雷斯林。我想念他们每一个人。我感觉我的一部份仿佛被割除了,正如同当年我前去索兰尼亚时的感觉一样。这也是我放弃骑土资格考核回来的原因。这些人,我的朋友们!在这场与邪恶的战争里,比那群排成一列的骑士们付出了更多。就连雷斯林也可以用某种我不能理解的方法解释这些行为的意义。”他用拇指指着冰封的骑士、“至少他会相信这个。如果坦尼斯也在这里——”史东再也说不下去。

“是的。”罗拉娜静静地说,“如果坦尼斯也在这里——”

史东想起她的沉沉忧伤远胜自己,忍不住将罗拉娜拥入怀中。两个人静静地站了片刻,因为彼此而让心灵得到了慰藉。接着,德瑞克的声音锐利地穿透了这片刻宁静,提醒他们跟上众人的脚步。

此刻,破碎的长枪握柄、龙珠以及坦尼斯的斩龙剑一同静静地沉睡在船舱的底层。在箱子的旁边是两位年轻骑上的尸体,他们为了保护其他人而壮烈的牺牲,大伙准备把他们运回家乡安葬。

从冰河地带吹出来的强烈南风,让他们所搭乘的船顺利地扬帆北去,穿越西历安海。船长说,如果一切顺利,他们两天之后就可以抵达圣奎斯特。

‘那边就是南亚苟斯大陆。“船长告诉伊力斯坦,指着船前方。”我们会先看到它的最南端。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看到克莉丝丁岛。只要风向顺利,我们很快便会抵达亚苟斯。南亚苟斯大陆最近有些奇怪的状况,“舰长看着罗拉娜。”虽然我最近没有去过那边,但谣传那里涌进了许多的精灵。“

“精灵!”罗拉娜满心焦切地说着,她站近舰长身旁,清晨的风将她的斗篷吹拂得啪哒作响。

“我听说是逃离了他们的家园。”舰长继续说,“是被龙人大军所赶走的。”

“说不定他们正是我们的同胞!”罗拉娜紧抓住站在她身边的吉尔赛那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船舷,仿佛想凭着意志力让目的地早点出现。

“最有可能的是西瓦那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说。“事实上,我还记得阿尔瀚娜女士提过关于亚苟斯的计戈。史东,你还记得吗?”

“不!”骑士突然回答。他转身走到船的另一侧,靠在桅杆上,愣愣地看着染着晨曦的海面。罗拉娜注意到他从腰带间拿出一样东西,爱怜地把玩着。当阳光照耀到它时,闪起了一阵强烈的反光,接着,他将它收了回去,低下了头。罗拉娜本想走上前安慰他,却突然间停下了脚步。

“南方那头是哪来的奇怪云层?”

舰长立刻转过身,从背心口袋里掏出望远镜来仔细看着。

“派一个人上了望台,”他对大副大喊。一名水手立刻爬上了桅杆,一手拉住扬满的帆,一手握着望远镜朝南看去。

“你可以分辨出来吗?”舰长对着天空大叫。

“不行,舰长。”男子低头说。‘如果那是云,肯定是种我从没见过的云。“

“我要看!”泰索何夫主动地说,坎德人开始和水手一样熟练地爬上桅杆,上了了望台后,他和水手一起向南方观望。它看起来的确很像一朵云,非常巨大,白色,并且漂浮在水面上的天空。但它比天空中其他云的移动还要来得快,而且——泰索何夫吃了一惊。

“借我看一下!”他伸出手向水手要过了那支望远镜。水手心不甘情不愿地交给了他。泰斯望向望远镜,发出了咒骂声。“喔,该死!”他喃喃说着,放下了望远镜,心不在焉地将它收进裤袋中。正当他想顺着绳索溜回甲板的时候,水手抓住他的领口。

“怎么了?”芬斯吓了一跳。“喔!这是你的吗?真抱歉。”

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望远镜,把它还给了水手。泰斯身手矫健地滑下绳索,轻轻巧巧地落在甲板上,气喘吁吁地跑向史东。

“那是只龙,”他喘息地说着。

第十四章白龙·被俘虏!

这只龙的名字叫做冰雹。她是只白龙,生来体型就比其他种类的龙要小。在极地出生、长大,他们可以忍受极度的酷寒,主宰着安塞隆大陆极南的冰封地带。由于它们体型瘦小,白龙是克莱恩所有龙类中飞行速度最快的。龙骑将通常用他们进行侦查的任务。因此当大伙进入她在冰河的巢穴、搜寻龙珠时,她正好在外执行任务。黑暗之后收到了一份报告指出,有一群冒险者进入了西瓦那斯提,他们不知怎么办到的,竟然击败了湛青。血暴,并且获得了其中一颗龙珠。

黑暗之后推测他们可能会经过灰烬平原,沿着帝王大道前往圣奎斯特,那个情报显示索兰尼亚骑士正试图重新集结的地方。

黑暗之后派出冰雹和她属下的一群白龙火速赶往正覆盖在皑皑白雪下的灰烬平原,找出龙珠的所在地。

冰雹见到底下冰光闪闪的雪地,猜想就算是人类、也不至于笨到在这种情况下试图模越这片冰封的大地。但她仍然服从接到的命令。冰雹将整个队伍打散,命令各小队彻底搜查由西瓦那斯提以西至卡若理山脉以东的每一寸土地。她所属的几只白龙甚至飞到了极北的新岸;那是目前正处于蓝龙控制下的辖区。

龙群们会合之后,发现没有任何关于这些入侵者的消息,同时冰雹也收到通报,正当她在边境侦查的时候,危险已经悄然来到了它的大门口。

冰雹怒不可遏地赶回去,却发现太迟了。费尔萨斯已死,龙珠也消失了。但她的海象人同盟,那群塔诺依人,向她描述了这批罪无可追的冒险队伍。他们甚至指出了船扬帆出海的方向,虽然由始至终就只有一个方向可以离开那里:北方。

冰雹将龙珠失踪的消息回报给黑暗之后,对方更加暴跳如雷,并且感到恐惧。竟然失去了两颗龙珠!虽然她知道她的邪恶势力在克莱恩上仍是无以匹敌的,但黑暗之后仍感觉得到正义的力量依旧在大陆上和她对抗着。在这些人当中,也许有人会聪明到发觉龙珠的秘密。

因此冰雹接受到的命令是找到龙珠,并且直接将它带给黑暗之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黑暗之后都不允许龙珠再度遗失。龙珠本身便拥有极高的智慧,同时也具有十分强大的求生本能。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本能。它们才能在甚至创造者已死的情形下继续地保存下来。

冰雹飞过了西历安海,她强壮有力的翅膀很快地就让她飞近了大船的视线范围。但此刻冰雹面临一道非常有意思的问题,而她并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

也许是为了培养出耐寒的爬虫类所需要之配种及试验的关系,白龙成了龙类中最愚笨的一族。冰雹以往从来不需要自己思考太多事情。费尔萨斯总是会告诉她该怎么做。因此,当她盘旋在船的上空,她对眼前的问题也不禁迷惑了起来:她要怎么样拿到龙珠?

一开始她打算以极寒的冻气将整艘船冰冻住。但她随即发现这样做只不过是将龙珠封在一团冰冻的木头中,反而让她更难完成任务。在她把船撕裂之前,船有可能会先沉入海底。即使她将船成功地破坏了,龙珠也有可能自己掉入海中。抓起这艘船飞到陆地上又太过吃力。冰雹在空中盘旋着,不停地思考该怎么做,同时,她也清楚地看见底下的人类们像是被吓坏的小老鼠破四处乱窜。

白龙曾想过以心电感应通知黑暗之后,寻求她的指导。但冰雹实在不愿意让主子发现她的无知和愚昧。这头龙就这样在船上空盘旋了一整天,寻思着该如何处置底下的人。她轻易地飘浮在气流中,让自己散发出的威势把底下的人类吓得六神无主。接着,就在太阳即将下山前,冰雹有了个主意。她想也不想地立刻付诸行动。

泰索何夫目击白龙的消息很快地让全船都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他们武装自己,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但他便这是准备战斗到最后一刻。吉尔赛那斯和罗拉娜两个人都是老经验的射手,纷纷开始将箭搭上弦。史东和德瑞克将剑和盾紧握在手,泰索何夫举起他的胡帕克杖。佛林特试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但他连站都站不稳,伊力斯坦则冷静地向帕拉丁祈祷。

“要我去相信那个老头子和他的神,还不如相信我的剑。”德瑞克对史东说。

“骑士一直都尊崇帕拉丁的。”史东难以置信地回答。

“我的确尊敬她,有关她的回忆。”德瑞克说。“布莱特布雷德,我对这些关于帕拉丁回归的传言感到十分困扰。骑士评议会听到时,想必也会跟我抱持一样的想法。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相信在你骑土资格审核时,相同的问题也会出现的。”

史东紧咬下唇,把怒气像是苦药般吞下。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每个人都心无旁骛看着天空中的白色身影,但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因此只有继续地看下去。

他们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白龙一直没有发动攻击。

她仿佛永无止境地直绕着他们打转,她巨大的身影规律地绕着上空盘旋。毫不迟疑就准备投入战斗的水手开始交头接耳,因为这等待实在让人难以忍受。更糟糕的是,白龙似乎把四周的风也给停住,原先饱满的帆现在毫无生气地垂了下来。船丧失了原先优雅向前航行的动力,开始无助地随波逐流、暴风雨开始在北方的地平线集结,在原本湛蓝的海面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罗拉娜最后终于放下了弓箭,开始按摩自己酸痛的肩膀。她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看着天空,疲倦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把他们放送救生艇中,让他们自生自兀”她听见一个饱经风霜的水手故意提高音量说。“也许那只巨兽会放走我们,毕竟她要的是他们,不是我们。”

她要的也不是我们,罗拉娜不安地想。可能是那颗龙珠。这也是她为什么迟迟不攻击的原因。但罗拉娜不能够告诉其他人,连船长也不能知道。绝不可以对任何人泄漏龙珠存在的事实。

漫长的下午一分一秒地过去,白龙依然像只可怕且恐怖的海鸟继续盘旋。船长越来越暴躁,不只是因为他要对付一只龙,还有船上可能发生的叛变危机。接近晚餐时分时,他命令大伙走到下层甲板。

德瑞克和史东都拒绝了,就在情况正要失控的时候——“陆地!左舷!”

“南亚苟斯大陆!”舰长严肃地说。“海流会把我们带到靠近礁石的地方。”他抬头看着盘旋的白龙。“如果再不起风,我们很快就会撞上去。”

就在那一刻,白龙停止了盘旋,她陡然拉高,水手以为她即将离开,立刻欢呼起来。但罗拉娜还记得塔西斯的教训。

“她准备要俯冲了!”她大喊。“她准备要攻击了!”

“快下去!”史东大喊。水手们迟疑地看了天空最后一眼,开始七手八脚地挤向舱门。舰长跑向舵轮的位置。

“快下去,”他命令舵手。

“你不能够待在这里!”史东大喊,他离开舱门,跑向船长。“她会杀死你的!”

“如果我离开,我们会触礁的!”舰长愤怒起大喊。

“如果你死了,我们一样会触礁!”史东说。他一拳打中船长的下巴,将他拖进舱中。

罗拉娜步履瞒册地走下楼梯,吉尔赛那斯紧跟在后。精灵贵族等到史东把船长抱进来之后才将舱门紧紧地关上。就在那一刻,白龙吐出的冻气差点将整艘船翻了过来。船身惊险地摇晃着。

每一个人,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水手,也站不稳身子,在拥挤的船舱中撞成一团。佛林特咒骂着摔到地板上。

“现在是向你的神祈祷的好机会。”德瑞克对伊力斯坦说。

“我已经在做了。”伊力斯坦冷静地回答,边将矮人扶起来。

罗拉娜紧抱着柱子,等着那熟悉的烈焰、热风将大伙吞食。出乎意料的,向大伙袭来的是一阵夺人心魄的刺骨寒风,几乎要让人的血液冻结。她可以听见上面甲板传来一阵结冰的声响,船帆的劈啪声也停了下来。当她抬头的时候,她也发现白色的霜开始沿着裂缝渗透下来。

“白龙并不会喷火!”罗拉娜讶异地说“他们喷冰!伊力斯坦!

你的祈祷获得回应了!“

“啐!喷火可能还好一点。”船长摇摇头,摸着下巴说。“冰会把我们结结实实地给冻住。”

“一只喷冰的龙!”泰斯若有所思地说,“要是我能看到就好了!”

“会发生什么事?”罗拉娜问,此时船开始发出各种各样的哀号声,慢慢回复原来的姿势。

“我们死定了!”船长大吼。“系往船帆的绳子会因为冰块额外的重量而超载,将整片帆给扯下来。桅杆会像是根小树枝般地断成两半。一旦无法控制方向,海潮会将船不偏不倚地推撞上礁石,这就是故事的结局。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我们可以试着把她射下来。”吉尔赛那斯说。但史东摇摇头,用力地推了推舱门。

“上面的冰一定至少有一尺厚。”骑士说。“我们被困在里面了。”

这就是白龙要夺取龙珠的方法,罗拉娜无助地想。她可以任意的玩弄这艘船,杀了我们,不必冒着龙珠沉入海中的危险。

“再来一次像那样的攻击我们便会沉入海底。”船长预测,但接下来的攻击再也没有那么猛烈。第二次的攻击更加地轻柔,大伙都意识到白龙在利用她的攻击将船吹向岸边。

这简直是个完美的计划,冰雹开始感到洋洋得意。她缓缓地在船后方滑翔,让海潮把整艘船带向岸边,偶尔助它一臂之力。但当她看见月光下怪石林立的岸边时,这才赫然察觉她计划的缺陷。

月光接着被乌云所遮蔽,白龙什么也看不见。天色变得有如黑暗之后的灵魂般污浊。

冰雹开始咒骂起乌云来,虽然这对北方的龙骑将来说是莫大的助力,但这会儿马云遮住了两个月亮,让冰雹一筹莫展。她清楚地的听见底下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船大概撞上了礁石。她甚至可以听见水手的哭喊声,但她什么都看不见!她降低高度到接近海面,希望能够先把这些可怜的生物冰冻起来,到白天再来解决这个问题。接着她在黑暗中听见了另一种更可怕的声音:弓弦拉开的声响。

一支箭擦过她的头部,另一支正中她巨大翅膀的支撑关节。

冰雹尖叫着拉起俯冲的态势,底下一定有精灵,她恼怒地想。更多的箭矢在黑暗中飞向她。那些被诅咒的,该死的,可以在夜间视物的精灵!靠着他们的视力,即使在黑暗中他们还是可以轻易地瞄准她,特别是在她一边翅膀受伤之后。

她感觉到体力迅速地流失,决定立刻飞回冰河城堡。经过整天的飞行,她的确已感到疲惫不堪,翅膀上的伤口更是痛得难以忍受。的确,当她终于想到的时候,她必须要再度向黑暗之后报告这个失败的消息。但这不算是个彻底的失败。她阻止了龙珠抵达圣奎斯特,也确实摧毁了这艘船。她知道这艘船的位置,靠着黑暗之后在亚苟斯上发达的情报网,她应该可以轻易地夺回龙珠。

白龙疲惫不堪地飞向南方,缓慢地飞行着。第二天早上,她就抵达了她位于冰河地带的老本营。在回报了她的战果之后,她躲进了巨大的冰穴中,慢慢地疗养她受伤的翅膀。

“她离开了!”吉尔赛那斯惊讶地说。

“那当然。”德瑞克边疲倦的将船上所有可以用的补给品卸下,边说。“她的视力不比你的精灵视力。而且,你还射中了她。”

“罗拉娜射中的,不是我,”吉尔赛那斯对着站在岸边,手上还拿着弓的妹妹微笑。

德瑞克怀疑地吸吸鼻子。他小心地放下手中携带的箱子,再度涉水走回船上。一个身影从黑暗中出现,阻止了他。

“不必了,德瑞克。”史东说。“船已经沉了。”

史东背上背着佛林特。罗拉娜看见史东因为疲倦而步履不稳,连忙奔入水中帮忙他。两人合力将矮人抬上沙滩,并且将他四肢伸展平放在地。外海上不停传来的木头碎裂声已经中断了,取而代之的是永不止息的潮汐声。

劈啪一声,泰索柯夫牙关打颤地在他们身后走上岸,脸上却带着快乐的笑容,身后跟着由伊力斯坦所扶着的船长。

“我手下的尸体呢?”德瑞克一见到船长便问。“他们到哪里去了?”

“我们有更重要的东西要搬运。”船长厉声说道,“活人用得上的东西,像是食物和武器。”

“还有很多的好人也葬身于此,你的人不会是第一个,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点我敢保证。虽然这不算是什么好消息。”船长又补上一句。

德瑞克又准备开口,但伤心、体力透支的船长开口道,“今晚,我的水手中有六个人牺牲了,骑士大人。他们不像你的部下,航程开始时他们可是活生生的。更不用说我的一切谋生工具都深埋在海底。我不会在乎在底下再多添上一些东西的,如果你能够明白我的意思。骑士大人。”

“我很遗憾你的损失,船长。”德瑞克生硬地回答。“我敬佩你们的所做所为。”

船长仿佛迷失了方向,喃喃自语地在沙滩上发呆。

“我们把你的人送往那个方向的岸边去了,船长。”罗拉娜指着说,“那里有掩蔽的地方,就在树林里。”

仿佛是要证明她所说的话,一堆巨大的营火亮了起来。

“笨蛋!”德瑞克咬牙切齿地说。“他们会把龙引回来的。”

“不这样做我们就准备全部冻死。”船长回头说。“你自己看着办吧,骑士大人。反正我不在乎。”他消失在黑暗中。

史东伸了个懒腰,试着舒展僵硬、痉挛的肌肉,佛林特缩成一团发着抖,连皮带扣都开始叮当作响。罗拉娜弯下身去用她的斗篷裹在佛林特身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体温低得吓人。

因为和巨龙作战以及逃脱沉船的紧张,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上的寒冷。事实上她连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都记不得。她记得逃到岸边,白龙俯冲向他们。她麻痹、发抖的手指玩弄着弓弦。她一直在怀疑怎么可能有人可以冷静地逃出这种险境——“龙珠!”她恐惧地说。

“这里,在这个箱子里。”德瑞克回答。“还有那只长枪柄,和你叫做斩龙剑的那柄长剑。现在我想我们应该要好好取个暖_”

“我不同意。”一个奇异的声音从黑暗中出现,火把的光芒让所有人都什么也看不见。

大伙立刻抽出武器,环绕着无助的矮人。但罗拉娜经过了一阵子的慌张后,开始走神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不要动!”她大喊。“是我们的同胞!他们也是精灵!”

“西瓦那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满心欢喜地说,他丢下手中的弓,走向方才出声的那名精灵。“我们在黑暗之中旅行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伸出双手用精灵语说。“幸会,同胞——”

他没有机会打完他的招呼。那一小队精灵的领袖向前一步,手中的木杖正中他的脸孔,把他打昏,倒在地上。

史东和德瑞克立刻抽出武器,精灵的那个方向也闪出钢铁的光芒。

“住手!”罗拉挪用精灵语说。她跪在哥哥身边,卸下了兜帽,让每个精灵都可以看见她的模样。“我们是你的表亲,奎灵那斯提的精灵!这些人类是索兰尼亚骑士!”

“我们知道你们是什么人!”精灵领队不屑地说。“奎灵那斯提的间谍!你们会和人类一起旅行也丝毫没有什么好奇怪。你们的血脉早就被污染了。抓住他们。”他对手下说。“如果他们不愿意束手就擒,做你们该做的事。试着找出他们所说的龙珠的意义。”

精灵向前走了一步。

“不!”德瑞克跳向前,挡在箱子之前。“史东,我们不能让他们夺走龙珠!”

史东已经开始向敌人行礼,抽出剑走向前。

“看来他们想要战斗,那就来吧。”精灵领袖举起自己的武器说。

“我告诉你们,这根本没道理!”罗拉娜愤怒地大喊。她挺身挡在闪闪发光的武器之间。精灵惊疑不定地停下来。史东抓住她,想把她拉开,但她挣脱了他的双手。

“地精和龙人,即使像他们如此的邪恶,也不会抢着彼此征战。”她的话声中带着无比的怒气,“但我看到血统最古老的精灵,竟然争先恐后地彼此残杀!看呀!”她一只手掀起箱子的盖子。

“这个箱子里面是整个世界的希望!一颗龙珠,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从冰河城堡里面夺来的。我们的船在那边沉没了。我们赶走了想要夺回这颗龙珠的白龙。但最后,我们竟然发现,最大的威胁是我们的同胞!如果这是真的,如果我们真的如此不值,现在就杀了我们!我发誓,我所有的伙伴都不会阻止你们的!”

史东听不懂精灵语,静静地看了片刻,发现精灵们都放下了武器。“好吧,不管她说了什么,看来总是发挥了效果。”他不情愿地将武器人鞘。德瑞克迟疑了好一阵子,总算把长剑放了下来,但仍迟迟不愿将武器人鞘。

“我们会慎重考虑你所说的。”精灵开口,随即换成通用语。他静静地看着海岸边传来叫喊声,大伙看见营火旁走动着许多影子。

精灵往那方向看去,直到一切都恢复平静,他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大伙身上,特别是罗拉娜。“我们也许太过急躁,但如果你就在这住久了,你就会明白的……”

“我永远也不会明白的!”罗拉娜便咽地说。

精灵从黑暗中出现。“是人类,大人。”罗拉娜听见他用精灵语回报。

“看起来应该是水手。他们目击了自己的船被龙攻击,因此搁浅在礁石中。”

“证据呢?”

“我们发现岸边有许多的残骸。我们明天一早就可以彻底地搜索。那些人类们一副全身湿透、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们没有丝毫的抵抗,我不认为他们在撒谎。”

精灵领袖转向罗拉娜。“你的故事似乎是真的。”他再度以通用语说着。“我的手下回报他们抓到了那些水手。你不用替他们担心。我们当然会把他们抓起来,手头已经有那么多的麻烦,我们不可能让这些人类四处游荡。但我们会好好地照顾他们。我们不是地精。”他难过地补上一句,“我很遗憾你的朋友——”

“哥哥。”罗拉娜回答。“他是太阳咏者最小的儿子。我是罗拉娜赛拉莎,这是吉尔赛耶斯,我们是垄灵那斯提的皇族。”

精灵领袖似乎睑色突然变得苍白,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你的哥哥会受到最好的照料。我会派出我的医师——”

“我们不需要你的医师——”罗拉娜说。“这个男子,”她指着伊力斯坦,“是侍奉帕拉丁的牧师。他会治好我的哥哥——”

“一个人类?”精灵严肃地问。

“是的,人类!”罗拉娜不耐烦地提高音量说。“精灵打倒了我的哥哥!我得靠人类来救他。伊力斯坦——”

牧师走向前,但精灵领袖一个手势,数个精灵奔上前抓住他,将他的手反扭在背后。史东准备伸出援手,但伊力斯坦用眼神阻止了他,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罗拉娜。史东退了回去,明白了伊力斯坦无声的警告。他们的命都悬在她的手上。

“放他自由!”罗拉娜命令道。“让他治好我的哥哥!”

“我觉得这个帕拉丁的牧师不能相信,罗拉娜女士。”精灵领袖说。“每个人都知道当诸神背弃了我们的时候,所有的牧师都跟着消失了。我不知道这个骗子是打哪来的、以及他怎么说服你们去相信他,但我不能允许让这个人类的手碰这个精灵!”

“即使是敌对的精灵也不行吗?”她愤怒地大喊。

“即使是杀掉我亲生父亲的精灵也不行。”精灵严肃地说。“现在,罗拉娜女士,我必须要和你私下谈谈,告诉你现在南亚苟斯的状况。”

看见罗拉娜的迟疑,伊力斯坦开口,“去吧!亲爱的。你是唯一可以救我们的人了。我会待在吉尔赛那斯身边的。”

“好吧厂罗拉娜站起来。脸色苍白地跟着精灵领袖离开。

“我不喜欢这样。”德瑞克皱着眉说。“她告诉他们龙珠的事情,这是很危险的。”

“他们早就听见我们的谈话。”史东疲倦地说。

“是的,但是她告诉他们龙珠放在哪里!我不相信她和她的同胞。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出卖我们?”德瑞克加上一句。

“够了!”一个声音说。

两个人转过头去,惊讶地发现佛林特站了起来。他的牙关仍然打着额,但他看着德瑞克的眼神里,带着令人难以通视的怒气。

“我——我已经听够你——你这个高贵无比的骑士大人的屁话了。”矮人紧咬着牙,希望能够暂时止住不停的打颤。

史东站起身来阻止他,但却被怫林特推到一旁去,矮人正对着德瑞克。这光景看起来十分有趣,史东清晰地记在脑海中,准备将来要跟坦尼斯分享。矮人的白胡子潮湿而且有些杂乱,水从他的衣服上掉到地面,汇集成一滩滩的小水洼,他的身高大概刚好到德瑞克的腰带,他瞪视着那个高大骄傲的索兰尼亚骑士,仿佛是在教训泰索何夫。

“你们骑士住在自己的铁壳里面太久了,脑袋全变成了浆糊!”

矮人不屑地说。“如果你们一开始有任何的脑筋:我很怀疑这一点。我从小到大看着这个女孩长大,我可以告诉你,克莱恩上没有比她更勇敢、高贵的人。你真正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被她救了一命,你没有办法接受!”

德瑞克的脸色在火把的照耀下阴沉下来。

“我不需要矮人或是精灵保护我——”当罗拉娜两眼闪着泪光跑回来时,德瑞克正开口说。

“竟然比我想的还要糟糕。”她紧抿着嘴说。“邪恶竟然在我的同胞之中蔓延!”

“发生了什么事?”史东问。

“情况是这样的:现在南亚苟斯大陆上住着三个精灵种族”

“三个种族?”泰索何夫好奇地插嘴,“第三个种族是什么?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我可以见见他们吗?我从来没听过——一罗拉娜受够了。”芬斯!“她严肃地说。”去照顾吉尔赛那斯。

叫伊力斯坦过来。“

“但是——”

史东推了坎德人一把。“快去!”他命令。

泰索何夫一脸受伤的表情,委屈地蹲在吉尔赛那斯的身边。

坎德人闷闷不乐地踢着沙子,伊力斯坦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加入了大伙。

“卡冈纳斯提,通用语中的野精灵,就是第三个种族。”罗拉娜继续说,“在阅墙战争中他们和我们并肩作战。为了奖赏他们的忠诚,姬斯——卡南把亚苟斯的山脉这一带赏赐给他们,这当然是在大灾变把奎灵那斯提和亚苟斯分开之前的事了。你们没听过野精灵我并不感到惊讶。他们是闭关自守的精灵。曾经被叫做边境精灵,他们服从姬斯——卡南的命令,但他们不喜欢城市的喧嚣。他们和督伊德教徒混在一起,并且学到了不少草药的知识。他们过着古老精灵的生活。我的同胞认为他们是野蛮人,就像是你们认为平原人尚未开化是一样的。”

“几个月前,当西瓦那斯提精灵被赶出了家园,他们逃到这里,希望能够获得卡冈纳斯提的允许暂住在这里。接着我的同胞,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也横渡大海,到了这里。所以在几百年之后,彼此分隔的同胞终于再度相见了。”

“我看不出来——”德瑞克插嘴。

“你会明白的。”她深吸一口气说。“因为你们是否能理解这座岛上所发生的悲惨事件,与你们的性命息息相关。”她泣不成声。

伊力斯坦靠近她,将她搂入怀中安慰她。

“刚开始一切都很和平。毕竟两边被驱赶出来的表亲都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被邪恶的力量赶出自己的家园。他们在半岛上建立了新的家园,奎灵那斯提精灵在东边,西瓦那斯提在西边,中间被一道称为东——沙拉礼安的海峡所隔开,在卡迦纳斯提的语言中是死者之河的意思。卡冈纳斯提精灵则是住在河的北方的丘陵中。”

“有一阵子,两边甚至试着要重新建立友谊。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因为即使过了几百年之后,精灵们因为新仇旧很,以及各种的误解,双方见面还是分外眼红。”罗拉娜闭上眼睛片刻。“死者之河很快地就可以被叫做东——沙拉罗斯,死亡之河。”

“现在,小女孩。”佛林特抚摸着她的手说。“矮人们也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你也看见我在索巴丁中所受到的对待,不过是在高山矮人之中的丘陵矮人。在所有的仇恨之中,家族之间的仇恨最难化解。”

“虽然目前还没有任何的杀戮,但是长者们震惊地发现精灵们可能会彼此相残,因此他们宣布不准任何人跨越这道海峡,否则一律逮捕。”罗拉娜继续说。“这就是我们的处境,没有任何一方相信对方。甚至还有人指控对方出卖消息给龙骑将,双方都有抓到各种的间谍。”

“这也解释了他们攻击我们的原因。”伊力斯坦哺南说。

“那些卡——卡——”史东结结巴巴地说着不熟练的精灵语。

“卡冈纳斯提。”罗拉娜疲惫不堪地叹气。“他们容许我们住进他们的家园,却受到最可怕的待遇。卡冈纳斯提的资源一向并不丰富。以我们的标准来看,他们甚至可以算是十分贫穷。他们居住在山林中,只取自己生活所需。他们是探集者、猎人。他们不种任何的农作物,不铸造任何的金属。我们抵达后,在他们眼中,我的同胞们全身上下尽是华丽的金饰和钢铁制的武器,看来十分的富有。他们之中的许多年轻人来到西瓦那斯提或是奎灵那斯提精灵的领地,希望能够学到制造发亮的金、银——或是钢铁的秘密。”

罗拉娜咬紧嘴唇,脸色阴沉。“我必需很惭愧地说,我的同胞们利用了野精灵的贫穷,卡冈纳斯提像是奴隶般地为我们工作。

因此,卡冈纳斯提的长者们见到他们的生活方式被摧毁、年轻人被虐待后,也变得更为好战、野蛮。“

“罗拉娜!”泰索何夫大喊。

她转身。“看!”她对伊力斯坦柔声说,“那边就是~个野精灵。”

牧师顺着她的指引,看见了一个苗条的女子,至少从她的长发看来应该是个女子;她穿着男人的衣服跪在吉尔赛那斯身边,抚摸着他的额头。精灵贵族在她的手下抽搐了一下,痛得呻吟出来。

卡冈纳斯提精灵从腰间的口袋拿出一个小囊,开始忙碌地将一些东西混合在一个黏土杯中。

“她在做什么?”伊力斯坦问。

“看来她就是他们口中的‘医生’。”罗拉娜仔细地打量着女孩。

“卡冈纳斯提司自督伊德教徒的知识是十分有名的。”

伊力斯坦仔细地观察着女孩,发视野精灵是个更适当的名字。他以前从没看过克莱恩上有着如此充满野性的智慧生物。她穿着塞进皮靴里的皮裤,似乎是某位精灵贵族丢弃的上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的肩膀上。她看来十分苍白、瘦削、似乎有点营养不良,纠结在一起的头发几乎无从分辨出原来的颜色。但她抚摸着吉尔赛那斯的手却是柔细、美丽的。在她的脸上充满了关切和同情的神色。

“那么。”史东说,“这下子我们该怎么办?”

“西瓦那斯提精灵已经同意护送我们回到同胞所在的地方。”

罗拉娜说着,脸也红了起来,显然是经过一番讨论才得到这样的结果。“一开始他们坚持我得先去见他们的长老。但我说除非我先和我的父亲会面、同他讨论过这些事之后才有可能,否则我什么地方也不会去。他们无可奈何——”罗拉娜微微一笑,虽然笑容中带着一丝忧愁。“照我族的规矩,女儿在到达一定的年龄前,仍算是其父亲的家人。将我强留在这、违背我的意志,将会被视为绑架,是一种公开的敌对行为。双方都还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这样的状况。”

“他们知道了龙珠这回事,却还让我们离开?”德瑞克惊讶地问。

“他们并没有让我们离开。”罗拉娜打断他的话。“他们只是护送我们到我同胞那边。”

“但北方有一座索兰尼亚的前哨站。”德瑞克驳斥道,“我们可以在那里拿到一艘船,赶到圣奎斯特去。”

“如果你试着要逃跑,你根本不可能活着逃出森林。”佛林特打了个大喷嚏。

“他说的没错。”罗拉娜说。“我们一定得去奎灵那斯提,并且要说服我的父亲帮助我们前往圣奎斯特。”脸上的表情明白告诉史东这绝不会是件简单的任务、“我们已经花了太多时间闲聊了,他们给我时间向你们解释这一切。但他们已经急着要离开了,我得去看着吉尔赛那斯,大家都同意了吗?”

罗拉娜看着每个骑上的眼光可以让人清楚明白,她并非真要征求他们的意见,只是知会他们一声。曾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脸上坚毅的神情、自信的眼神,和坦尼斯是那么相似,史东几乎要微笑起来。但德瑞克笑不出来,他感到十分沮丧,因为他知道自己确实什么也做不成。

最后,他怒吼一声作为回答,转身气冲冲地拿起箱子。佛林特和史东跟在后面,矮人又打了个喷嚏,差点倒在地上。

罗拉娜走向她的哥哥,皮靴在沙地上无声地移动着,但野精灵还是察觉到了她的靠近。她抬起头来,像是看见人类的动物般地往后退了几步。但刚刚正和她用通用语和精灵语交谈的泰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等一下。”坎德人兴奋地说,“这是那个精灵贵族的妹妹,你看,罗拉娜,吉尔赛那斯快醒过来了。这一定是那种像泥巴一样涂在他头上的东西生效了。我敢打赌他本来应该昏迷好几天的。”泰斯站起来。“罗拉娜,这是我的朋友——他们说你叫做什么来着?”

女孩眼睛一直停留在地面上,剧烈地发着抖。她的手不停地抓起沙子,又让它自指尖流失。

她低声说出了一句没有人听得见的话。

“什么,孩子?”罗拉娜的声音是那么的甜美和蔼,女孩害羞地抬起头。

“西悠瓦。”她低声说。

“这在卡冈纳斯提语中是代表‘银发’,对吗?”罗拉娜问。她低下身将哥哥扶起,他神智不清地把手放到西悠瓦敷着一层厚厚的草药的脸颊上。

“别碰!”西悠瓦警告,并且很快地握住吉尔赛那斯的手。“这会让你好一点。”她的通用语非常的流利、优雅。

吉尔赛那斯呻吟着,闭上眼睛,双手无力地垂下。西悠瓦满心关切地看着他、手轻柔地抚着他,但她很快地注意到罗拉娜,急忙抽回手,站起身来。

“等等!”罗拉娜说。“等等,西悠瓦。”

女孩像是只受惊的兔子般地停下脚步,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恐惧,让罗拉娜不禁又为自己的族人而感到羞愧。

“别害怕,我想要感谢你照顾我的哥哥。泰索何夫说得对。他的确伤得很重,但我想你让他舒服不少。如果你愿意,请你待在他身边。”

西悠瓦看着地面,“女士,如果这是你的命令,我会待在他身边。”

“这不是我的命令,西悠瓦。”罗拉娜说口“这是我的请求,我的名字叫做罗拉娜。”

西悠瓦抬起头。“那么我会很高兴地留在他身边,女——罗拉娜,如果这是你的意愿。”她低下头,大家勉强可以听见她说的话。

“我真正的名字是西悠瓦拉,意思是银色的头发。西悠瓦是他们这样叫的。”她看着那些西瓦那斯提的战士,接着又看着罗拉娜。“拜托,我希望你们叫我西悠瓦拉。”

西瓦那斯提的精灵们用树枝和毯子做了一个克难的担架,他们抬起精灵贵族,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地放在担架上。西悠瓦拉走在他身边。泰索柯夫则跟在她旁边,不停地和她说着话,他很高兴能够找到一个尚未听过他任何故事的听众。罗拉娜和伊力斯坦则走在担架的另一边。罗拉娜紧握着哥哥的手,仔细地看着他。他们身后跟着德瑞克,肩上扛着装着龙珠的箱子,一脸不豫之色。他的背后则是西瓦那斯提的精灵士兵。

天刚亮,天色还一片灰蒙蒙的。当他们走到树林的边题时,怫林特突然打了个寒颤。他转过头来看着海。“刚刚德瑞克说什么来着?一艘去圣奎斯特的船?”

“恐怕是的。”史东回答。“圣奎斯特是座小岛。”

“我们非去不可吗?”

“是的。”

“为了要使用龙珠?我们对它一无所知!”

“骑士会找出用法的。”史东轻声说。“世界的命运全看这了。”

“哼!”矮人打了个喷嚏。他恐惧地看着黝黑的海面,不悦地摇摇头。“我只知道我溺水两次,一次染上致命的疾病——”

“你只不过是晕船。”

“是染上致命的疾病。”佛林特大声地说。“而且船还沉了。记住我说的话,史东。布莱特布雷德。船只对我们而言象征着厄运。

自从我们在水晶湖畔踏上那艘船之后就没碰过什么好事。那个疯狂的法师在那里头一次发现了星座的消失,打从那时起我们的运气便急转直下。再搭船,我们只会一路更加地倒霉下去。“

史东微笑着看着矮人瞒困地跨越沙滩,但笑容随即成了一声叹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骑士想。

第十五章太阳咏者·罗拉娜的抉择

太阳咏者,奎灵那斯提精灵的领袖,坐在卡冈纳斯提精灵用木头和泥巴为他搭的简易行宫里。他觉得这很简陋,但卡冈纳斯提精灵觉得这非常的雄伟、巧夺天工,几乎可以供给五到六个家庭遗风避雨。事实上,当他们听见太阳咏者竟然说这勉强符合他的需要,并且和他妻子单独搬了进去时,着实吃了一惊。

当然,卡冈纳斯提精灵所不能理解的是,这一栋建筑物成为处理所有奎灵那斯提精灵事务的中心。宫廷的仪队所站立的位置和当初在奎灵那斯提雄伟的宫殿中一模一样。咏者在同样的时间,用同样的礼仪接见宾客,只不过原先的雕粱画栋变成了木墙上顶罢了。

咏者每天在这边接见所有的人,他的外甥女在一旁静静地当他的书记官。他穿着跟往日相同的抱子,用相同冷静的态度处理政事。但不变中还是有改变。咏者在过去几个月中经历了重大的改变。奎灵那斯提精灵们没有人感到讶异。咏者派出了他的亲生儿子进行一项大家都认为是自杀式的任务。更糟的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私自离开去追随她的半精灵爱人。咏者对于再见到这两个骨肉原本就不抱任何的希望。

他可以试着接受儿子的死亡,毕竟那还是算是个高尚的行为。

那个年轻人率领了一整队的冒险者偷偷进入帕克塔卡斯的矿坑中,释放被囚禁在那里的人类,好吸引龙人大军的注意力,让精灵们有逃脱的机会。这个计划出人意料之外的成功了,龙人大军被召回帕克塔卡斯,精灵们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逃到西边的海岸,跟着撤退到南亚苟斯大陆来。

咏者无法接受的是他女儿的失踪,以及她所带来的羞辱。

咏者的大儿子,波修士冷冷地对他解释了罗拉娜失踪的原委。她自己偷偷地跟着儿时的玩伴半精灵坦尼斯离开了。咏者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她怎么可以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来?一个公主竟然跟着混血的杂种私奔!

罗拉娜的失踪几乎让她父亲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不知幸或不幸,带着他人民逃难的迫切需要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力量。但咏者常常自问,这又有什么用?他可以退休,把王位交给长子。波修士这些天来几乎负责处理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除了一些事情他会征询父亲的意见,其他大多都是由他自己做决定。这个少年老成的精灵贵族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的确是个难得的将才,虽然有些人觉得他在应付西瓦那斯提和卡冈纳斯提精灵的态度上面太过强硬,但大体上说来他还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

咏者私底下也这么认为,因此他不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

有时他会试着告诉波修土,耐心和沟通有些时候比威胁和武力要来得更为有效。但波修士觉得父亲年纪太大,变得软弱、多愁善感。西瓦那斯提精灵们拥有严格的社会阶级制度冲在他们的眼中,奎灵那斯提和卡冈纳斯提精灵不过是精灵中比较低下的种族,他们甚至不把卡冈纳斯提当作精灵来平等对待,就像矮人对待溪谷矮人的态度。虽然他没有告诉父亲,但波修士坚信,这样的对峙一定会以血腥的冲突收场。

他的看法和对岸一个刚愎自用,冷血的精灵贵族奎那斯不谋而合。据说他就是阿尔瀚娜公主的未婚夫。奎那斯王子在她神秘的消失之后就接管了西瓦那斯提精灵的政权。是他和波修土两人将小岛划分成两个部份,完全不顾第三个种族。

他们划分完疆界之后通知了卡冈纳斯提,就像主人通知饲养的狗不得进入厨房一样。素以骁勇善战着称的卡冈纳斯提精灵,在听到了他们的土地横遭划分,而且将他们排除在外之后,长老们气得暴跳如雷。在这之前,狩猎的收获已经越来越差,野精灵们赖以为生的野生动物被大量的屠杀来供应难民们的生活。就像罗拉娜推测的,这条死者之河随时都可能被鲜血所染红变成死亡之河。

因此咏者被迫居住在守卫森严的帐篷中。即使他曾经为了这样的状况感到悲伤,他的情绪也早就被各种接澳而来的冲击给训练得麻木不仁。再也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动他。他开始深居简出,把越来越多的事情委托给波修土。

一群人抵达现在被称为奎灵莫瑞的避难所的那一天,咏者起得非常早。这一阵子他每天都很早起床,不只是因为他要日理万机,更因为他大半个晚上都无法入睡,把时间花在呆瞪着天花板上。当帐篷外传来一阵骚动时,他正在随手涂鸦着当天的行程,和各家族的族长见面。这并不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行程,因为每个人都只会抱怨。

咏者的心沉了下去。又怎么了?他害怕地想。似乎每天都会有一到两次的警报,波修士今天可能抓到了~些少不更事的西瓦那斯提和奎灵那斯提的年轻人在互殴或是抢夺粮食。他没有停下手中的涂鸦,希望这骚动自动平息。但这骚动反而越来越接近这里,规模越来越大。咏者推测,大概是发生了比他所想的事情更严重的危机。这不禁又让他胡思乱想起来,难道精灵们又再度地挥刀相向了吗?

他丢下手中的羽毛笔,披起接待外宾用的袍子,害怕地等待着。他听见门外的守卫立正的声音。他听见了波修士礼貌性请求进入的声音,因为就礼貌上来讲现在还不到可以接见客人的时间。

咏者担心地看着通往卧室的门,害怕妻子会被吵醒。自从他们离开奎灵那斯提之后,她的健康状况就一直很糟。他颤抖着站起身,像是穿上一件衣服般地恢复他在众人面前所保持的严肃、冷静的形象,并且容许他们进来。

一名守卫打开了门,似乎准备迎接某个重要的人;他准备要大声地喊出名字,部张口结舌不知所措。来人穿着厚重的皮裘,兜帽遮住整张睑,飞快地跑向咏者。后者惊讶地发现来人身上带着弓箭和长刀,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来人将兜帽褪下。咏者看见晶蜜色的长发一泻而下,半掩住一张即使以精灵的标准来看都很美丽的脸庞。

“父亲!”罗拉娜大喊着投入他的怀抱。

为了庆祝早已被视为过世的吉尔赛那斯奇迹式的生还,奎灵那斯提的精灵举行了自从送别大伙前往斯拉一莫瑞之后最盛大的宴会。

吉尔赛那斯的伤口只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疤痕,身体状况已经足够让他参加这次的宴会。罗拉娜和朋友们都看见了当初伤口有多深,他们不禁对如此神速的康复开始感到疑惑。但当罗拉娜对父亲提及此事时,咏者只是耸耸肩,表示也许卡冈纳斯提精灵从督伊德教徒那边学到了许多的知识。

充满挫折感的罗拉娜,心里明白这世界上真正的医疗力量是非常少有的,她急着要和伊力斯坦讨论这件事情;但牧师正忙着和咏者密谈,后者很快地就对他的医疗力量感到印象深刻。

罗拉娜记起当初金月戴着医疗女神米莎凯的护身符来到奎灵那斯提时父亲的态度,因此他对于伊力斯坦能够这么快就被接受感到很欣慰。想起这个,罗拉娜就开始怀念起金月富有人生经验的指导。虽然回到家对她来说十分值得高兴,但罗拉娜慢慢地发觉,家对她来说已经永远的改变了。

表面上看起来每个人看到她都非常的高兴,但他们用对待德瑞克、史东和泰斯相同的态度来面对她。她被当作外人。在一开始真情流露的热情欢迎之后,连她的父母都有些冷淡。如果他们没有那么热情地对待吉尔赛那斯,也许她不会怀疑到这一点。为什么呢?罗拉娜不能明白。直到波修上解答了她的疑惑。

这场意外发生在宴会中。

“你将会发现我们在这里过的日子和奎灵那斯提很不相同,”

当大伙在卡冈纳斯提精灵建造的一个长形大厅中聚餐时,她的父亲对哥哥说。“但你很快就会习惯的。”他转身面对罗拉娜,十分客套地说。“如果你能够回来当我的书记官,我会感到很高兴。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有空回来帮忙的。”

罗拉娜吃了一惊。她本来也不打算留下来,但她没有预期到连传统上皇家公主所扮演的角色都会被取代。而且她也很不悦地发现,虽然她一再地对父亲提及将龙珠携带到圣奎斯特的计划,但她的父亲却充耳末闻。

“咏者,”她压抑怒气,慢慢地说。“我告诉过您了,我们没空在这边停留。难道您完全没有听我和伊力斯坦说的话吗?我们找到了龙珠!现在我们终于有能力可以控制龙,并且将这个战争结束掉!我们得把龙珠带到圣奎斯特才行——”

“住嘴,罗拉娜!”她父亲突然说,边和波修士交换着眼神。她的兄长严厉地打量着她。“罗拉娜,你对你所说的事情重要性一无所知。龙珠的确是个难得的宝物,所以不应该在这么公开的场合讨论。至于要将它带到圣奎斯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大人,这恐怕有些误会吧?”德瑞克站起来行礼,“但您在这件事情中没有说话的资格。龙珠并不是你的。骑士评议会派我来找回龙珠。我成功地达成了任务,并且要照着我收到的命令将它送到圣奎斯特。你没有权力阻止我。”

“我没有吗?”咏者的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我的儿子,吉尔赛那斯将这个实物带到奎灵那斯提精灵们避难的此处,因此我拥有了它。”

“父亲,我从来没这样说过,”当大伙的眼光投向他时,吉尔赛那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不是我的,它属于我们全体的人波修士对弟弟投以愤怒的眼光,吉尔赛那斯退缩了一下,闭上了嘴。

“如果有任何人有权力拥有它,那就应该是罗拉娜了,”佛林特丝毫不管精灵们威胁性的眼光,开口说,“因为是她亲手除掉费尔萨斯,那个邪恶的精灵法师。”

“如果这是她的,”咏者用比他的年纪还要苍老几百年的声音说。“那么就更应该属于我了。因为她还没有成年,属于她的就属于我,也就是她的父亲。如果我没记错,这是通行于精灵和矮人的律法。”

佛林特红着脸准备要开口,但泰索何夫抢先一步。

“这不是很奇怪吗?”坎德人完全没发觉大家话中的严肃性,愉悦地说。“根据坎德人的律法,咳,如果坎德人有任何的律法的话,每个人都拥有每样东西。”(这是没错,坎德人对待他人财物的态度也延伸到自己的财物上。除非被钉在地板上,不然坎德人家里的任何财产都不会停留很久的。一定会有些邻居走进来,发现某样东西很不错,心不在焉地把它带走。坎德人清点一个家庭财产的方式是将所有停留超过三个星期的的物品都包括在内。)

之后每个人都闭上了嘴。佛林特在餐桌底下踢了坎德人一脚,后者满腹委屈不发一言,直到发现了他身边的精灵贵族有事先离开,把他的皮包留在座位上。泰索何天整顿饭的时间都花在欣赏钱包和里面的财物。

通常应该会小心看着泰索何夫的佛林特并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因为他心中有太多的烦恼;马上会有麻烦要发生。德瑞克一脸气冲冲的模样,如果不是因为骑士严格的自律,他早就将桌子掀翻了。罗拉娜滴水不进地静静坐着。她的脸色死灰,用手中的叉子不停地在光滑的桌布上戳着小洞。佛林特推推史东。

“我们还以为带着龙珠逃出冰河城堡很困难,”矮人压低声音说。“那个时候我们只需要逃过一个疯巫师、还有一群海象人的追捕。现在我们被困在三族的精灵之中!”

“我们得和他们讲道理才行,”史东柔声说。

“道理!”矮人不屑地说。“让顽石点头还比目前的状况要容易多了!”

佛林特果然是对的。在咏者的要求之下,当晚餐后其他人都离开后,大伙还继续在位置上等待。吉尔赛那斯和妹妹肩并肩地坐着,忧心忡忡地看着德瑞克站在他们父亲面前“讲道理”。

“龙珠是我们的,”德瑞克冷冷地说。“你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权力。它本来就不属于你的女儿或是儿子。在塔西斯被摧毁之后,是我救了他们,并且好心地让他们同行。我很高兴可以护送他们回到自己的家园,我也很感谢诸位的热情款待。但我明天一早就会带着龙珠前往圣奎斯特。”

波修士站起来瞪着德瑞克。“坎德人也可以说龙珠是他的,反正这无关紧要。”他用轻松有礼的语调说话,声音中的威胁却像刀子划破冷冷的夜空。“现在龙珠是在精灵的手上,以后也会继续保持这个状况。你认为我们会愚蠢到让它又再度落在人类手中,对这个世界造成更多的伤害吗?”

“更多的伤害!”德瑞克的脸涨红成了猪肝色。“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所面临的危机?恶龙把你们赶出了家园,现在他们即将对我的家园下手!可不像你们,我们打算要坚守岗位奋战到底!这颗龙珠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如果你们坚持要回到你们的家园去被活活烧死,我绝对没有意见,反正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波修士回嘴道。“本来就是你们人类唤醒了这个邪恶,由你们和它搏斗也是理所当然的。龙骑将已经从我们这边拿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没有必要再苦苦相逼。在这里,亚苟斯大陆,龙珠会被安全地保管着。”

“愚蠢!”德瑞克一拳捶向桌面。“龙骑将唯一的念头就是征服全安塞隆大陆!这当然也包括了这个小的可怜、鸟不生蛋的岛!

你0]在这边也许可以获得暂时的安全,一旦我们失守,你们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父亲大人,您知道他说的有道理,”罗拉娜甘冒大不讳地说。

精灵女性根本不应该参加会议,更别提发言了。罗拉娜会留在这里只因为她也是主角之一。她站起身来坦然面对不悦地看着她的兄长。“波修士,在奎灵那斯提时,我们的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们,龙骑将要的不只是我们的土地,还有所有精灵的生命!你忘了吗?”

“呸!那不过是那个龙骑将猛敏那的念头,他已经死了——”

“没错,是我们除掉了他,”罗拉娜愤怒地大喊。“不是你们!”

“罗拉娜!”太阳咏者站直身子,竟然比他最年长的儿子还要高。他的身形比会场中的每个人都要高大。“年轻女子,你失态了。你不应该对自己的哥哥这样说话。在我们逃难的旅程中,他记得自己的责任,并且坚守岗位,吉尔赛那斯也是。他们没有跟着一个人类杂种私奔,像个人类妓——”咏者突然闭上嘴。

罗拉娜连嘴唇都开始泛灰。她站立不稳,紧抓桌缘支撑着。

吉尔赛那斯立刻站起来想要帮她忙,但她把他推开了。“父亲,”她用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你刚刚本来要说什么?”

“别这样,罗拉娜,”吉尔赛那斯恳求,“他不是有意的。我们明天早上再谈这件事。”

咏者一言不发,脸色灰败。

“你刚刚本来要说‘像是人类妓女’!”罗拉娜轻声说。她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尖针掉在大家紧绷的神经上。

“回到你房间去,罗拉娜。”咏者用压抑的声音说。

“所以这是你对我的看法,”罗拉娜感到喉头一阵发紧。“难怪我靠近每个人的时候,他们都停下原来的谈话,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人类的妓女。”

“妹妹,听父亲的话,”波修士说。“至于我们怎么想?记得,这是你咎由自取。你还期待会有什么样的评语?你的穿着像个男人。你骄傲地配着一柄沾满了鲜血的剑。你吱吱喳喳,不停的谈论你的‘冒险’。你和这一群人一起旅行,人类和矮人!你和他们不知道一起渡过了多少个夜晚,晚上和你的杂种情人睡在一起。

他呢?是不是他厌倦了你——“

火焰反射在罗拉娜的眼中。它的热力扑向她,接着是一阵可怕的寒气。她眼前一片漆黑,感觉自己不停地往下掉。四周的声音仿佛都距离她很远,扭曲的脸孔出现在她面前。

“罗拉娜,女儿……”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

“什么?我在哪里?你是谁?我——我看不见了!救救我!”

“不要害怕,小姐,握住我的手。嘘,我在这里,我是西悠瓦拉。

还记得我吗?“

罗拉娜坐起身,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握住她的手。

“你可以喝东西吗,小姐?”

一个杯子放到她嘴边。罗拉娜啜饮了一口,感觉到是清澈、冰冷的清水。她抓住杯子,急迫地喝着,仿佛它可以冷却她体内沸腾的血液。她恢复了体力,发现自己又看得见东西了。她的床边点着一枝小蜡烛。她待在父亲的房子里,自己的房间中。她的衣服放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凳上,腰带和剑鞘就在旁边,背包则放在地上。她的看护坐在床对面的一张桌子边,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熟睡着。

罗拉娜转头面向西悠瓦拉,后者看见她眼里的疑惑,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

“小声点,”野精灵回答。“喔,不是为了她啦,”西悠瓦拉看着看护,“在药效过去之前,她会睡上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不过房子里面还有其他人可能是醒着的。你觉得好一点了吗?”

“是的,”罗拉娜回答,感到有些迷惑。“我不记得——”

“你昏倒了,”西悠瓦拉回答。“他们带你回来的时候,我听见他们提到的。你的父亲好像很难过。他不是有意要那样说的。只不过你太让他伤心——”

“你怎么会知道?”

“我躲在那边,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对我们来说这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老看护说你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多休息,他们就离开了。当她去拿毯子的时候,我把药水加到她的莱里。”

“为什么?”罗拉娜问。这么靠近的观察这个女孩,罗拉娜发现这个野精灵十分美丽。当然,这得要等她把全身上下的污垢、灰尘都洗干净了才看得出来。

西悠瓦拉注意到罗拉娜仔细打量的眼光,羞红了睑。“小姐,当他们把你们送走的时候,我——我离开了那些西瓦那斯提精灵。”

“叫我罗拉娜,孩子,请叫我罗拉娜。”

“罗拉娜,”西悠瓦拉红着脸更正。“我——我是来请求你离开的时候带着我一起走。”

“离开?”罗拉娜说,“我不准备——”她闭上嘴。

“你不要吗?”西悠瓦拉体贴地问。

“我不能决定,‘罗拉娜困惑地说。

“我可以帮上忙,”西悠瓦拉热心地说。“我知道怎么样穿过山脉,到达那些骑士的前哨站。那里可以看见有鸟翅膀的船。我可以帮助你们逃离这个地方。”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罗拉娜问。“很抱歉,西悠瓦拉,我不是有意要这么多疑的,但是你不认识我们,又要为我们冒这么大的危险。你自己一个人要逃走应该更容易。”

“我知道你们带着龙珠,”西悠瓦拉耳语道。

“你怎么会知道龙珠的事?”罗拉娜震惊地问。

“当西瓦那斯提精灵送你们过河之后,我听到他们谈论这件事。”

“你知道那是什么?怎么可能?”

“我们的其他同胞们有关于它的传说,”西悠瓦拉翻搅着双手。

“我——我知道要结束这场战争得要靠它。你的同胞和西瓦那斯提精灵们可以回到故乡,让我们卡冈纳斯提精灵不受干扰地继续生活。主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还有——”西悠瓦拉沉默片刻,接着用罗拉娜勉力才能听见的话声说。“你是我遇到第一个知道我名字意思的人。”

罗拉娜有点迷糊地看着她。女孩看来十分认真。但罗拉娜不相信她。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的危险帮助他们?也许她是西瓦那斯提精灵派出来盗取龙珠的间谍?虽然不大可能,但——罗拉娜用双手捧住头,试着要思考。他们可以相信西悠瓦拉吗?至少让她带着大家逃出去?显而易见的他们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他们要逃进山里,他们一定得通过卡冈纳斯提的领土。

西悠瓦拉的帮助将会非常有用。

“我得和伊力斯坦谈谈,”罗拉娜说。“你可以带他过来吗?”

“没有这个必要,罗拉娜,”西悠瓦拉回答。“他就在外面等你醒过来。”

“其他人呢?我其他的朋友呢?”

“吉尔赛那斯大人当然也在你父亲的房子里——”不知道是罗拉娜的幻觉还是真的,西悠瓦拉提到这个名字时似乎脸上一红。

“其他人都待在客房里。”

“是的,”罗拉娜严肃地说,“我可以想像。”

西悠瓦拉离开她的身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将门打开,让出一条路来。

“罗拉娜?”“伊力斯坦!”她兴奋地抱着牧师。头靠着他的胸膛,罗拉娜安心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强壮的臂膀温柔地紧搂着她。她知道,现在一切都会没事的。伊力斯坦会接手的,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牧师问。“你的父亲——”

“是的,我知道,”罗拉娜打断他。听到父亲这两个字,她的心中就感到一阵抽痛。“伊力斯坦,你得决定我们该怎么做。西悠瓦拉愿意帮助我们逃跑,我们可以带着龙珠今夜就离开。”

“如果这是你必须做的,亲爱的,那么你应该立刻动身,”伊力斯坦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罗拉娜不解地眨眨眼,她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伊力斯坦,你是什么意思?你一定得跟我们一起——”

“不了,罗拉娜,”伊力斯坦紧抓着她的手说。“如果你要这样做,你得要靠自己才行。我已经询问过了帕拉丁的神谕,我得要和这些精灵一起留在这里。我相信如果我留下来,我可以说服你的父亲我是个代表真神的牧师。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他就会永远相信你哥哥给我贴上的江湖郎中的标签。”

“龙珠怎么办?”

“这就得看你了,罗拉娜。精灵们在这一点上是绝对错误的。

还好,他们来得及发现自己的错。但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可以说服他们。我觉得你应该带着龙珠去圣奎斯特。“

“我?”罗拉娜吃了一惊。“我不行!”

“亲爱的,”伊力斯坦坚决地说,“你一定得明白,一旦你做了这个决定,带领大家的担子就落到了你的身上。史东和德瑞克两个人彼此不停地争论,而且,他们还是人类。只有你才能和精灵打交道——不管是你的同胞还是卡冈纳斯提精灵。吉尔赛那斯会站在你父亲那边,只有你才有机会成功。”

“但我没有能力——”

“你比你自己认为的还要能干许多,罗拉娜。也许之前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刻做准备。你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再会了,亲爱的。‘伊力斯坦把手放在她的前额。”愿帕拉丁的祝福,还有我的祝福和你为伴。“

“伊力斯坦!”罗拉娜低声说,但牧师已经离开了。西悠瓦拉静静地关上门。

罗拉娜倒回床上,试着要冷静思考。伊力斯坦当然没错。龙珠不能够继续留在这里。如果我们要逃跑,一定得连夜离开。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都得要我做决定!我能相信西悠瓦拉吗?

问有什么用呢?她是唯一可以带路的人。接着我要做的就是拿到龙珠,还有屠龙枪的碎片,并且放走我的朋友们。但他们——罗拉娜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她发现自己刚刚在和伊力斯坦谈话的同时就已经开始计划了。

这让我陷入了困境,她想。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盗取龙珠,连夜逃亡,并且深入陌生、危险的土地。还有吉尔赛那斯的问题,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不可能就这把他留在这边。但他会反对我们偷走龙珠,就这样逃跑。如果他选择了留在这里,他会不会出卖我们呢?

罗拉娜闭上眼睛片刻。她无助地把头放在双藤上。坦尼斯,她想,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办?为什么我得要负责?我不想要。

当她坐在那里时,她突然想起坦尼斯脸上的忧虑和哀伤和她现在的表情一定完全一样。也许他也常问自己这些相同的问题。

我一直觉得他很坚强,也许他和我一样会觉得害怕、无助。他一定觉得被自己的同胞背叛,我们不管他愿不愿意都非常地倚靠他。

他还是默默地接受了,他做了他相信是对的事情。

所以我也应该这样做。

罗拉娜匆忙得不愿让自己多想,抬起头,示意西悠瓦拉走近她。

史东在他们那间狭长的客房中不断地踱步,无法成眠。矮人躺在床上,大声打鼾。在房间另一端,泰索何夫蟋成一团,像只可怜的小动物般地被链在床上。史东叹气,他们还能惹多少麻烦?

今天傍晚的事情越来越严重。当罗拉娜昏倒之后,史东只能尽全力阻止暴怒的矮人冲向前。佛林特发誓要把波修土大卸八块。德瑞克宣布他认为自己是被敌人囚禁的犯人,因此他有责任要逃离这个地方;然后他会带着许多骑上来这里用武力夺回龙珠。

正好当佛林特和史东冷静下来时,一个精灵贵族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指控泰索何夫偷了他的钱包。

现在他们被双倍的警力看守着,好一群太阳咏者的“贵宾”!

“你一定得不停地走来走去吗?”德瑞克冷冷地问。

“怎么了?我让你睡不着吗?”史东回嘴。

“当然不会,只有笨蛋才会在这种情况下睡觉。你让我不能专——”

“嘘!”史东做了一个警告的手势。

德瑞克立刻安静下来,史东再比了个手势。年长的骑士和史东一起走到房间正中央,看着天花板。这个木造的房子是长方形的,有一个门,两个窗子,地板的正中央还有一个火炉。天花板上的一个洞则是排烟的地方。

史东是从这个洞的方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是种骚动的声音。天花板上的大梁发出了叽叽的声音,似乎有些笨重的东西正在上面爬着。

“野兽,”德瑞克喃喃地说。“我们手无寸铁!”

“不是,”史东侧耳倾听。“他没有发出吼声。他移动的声音太小了,仿佛他不想要被发现。外面的守卫不知道在干什么?”

德瑞克走到窗边向外看。“围坐在营火旁。两个人在睡觉,他们对我们不太关心,不是吗?”他咬牙切齿地说。

“他们为什么要?”史东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外面有几千个精灵只要喊一声就会冲过来。他们干嘛——”

一个莫名的形体突然挡住了天花板中央本来可以看见的星辰,史东警觉地往后退。他立刻从火堆里面拿出了一块木头,像是根棒子似的握住它。

“史东!史东。布莱特布雷德!”那个身影说。

史东呆呆地瞪着,试着要记起那个声音。那很熟悉。索拉斯的记忆开始浮现在脑海。“泰洛斯!”他吃了一惊。“泰络斯。艾昂菲尔德!你在这里干什么?上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索拉斯壮硕的铁匠挣扎着爬下天花板上的洞穴,把天花板也跟着带下了一部份。他重重落地,把熟睡的矮人也给惊醒,后者睡眼惺松地坐起身看着房间中央的人。“什么——”矮人七手八脚地找着已经不在身边的战斧。

“嘘!”铁匠命令他。“没有时间问问题了。罗拉娜小姐派我来放你们走。我们要和她在帐篷后面的树林里见面。动作快!我们在黎明前只有几个小时,天亮之后我们就一定得要渡过河才行。”

泰洛斯走向不停挣扎着,试着要挣脱铁链的坎德人。“贼王啊,我看这次终于有人抓到你了吧?”

“我不是贼!”泰斯无辜地说。“泰洛斯,你应该知道的,那个钱包是人家放在我身上的——”

铁匠轻笑起来。他将铁链抓在手中,用力一拉,就将它拉成了两半。泰索何夫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泰洛斯的手臂。他的左手是健康的黝黑色,但另一只手,右手竟然是闪亮的银色!

“泰洛斯,”泰斯断断续续地说。“你的手——”

“小贼,等下再问问题,”铁匠严肃地说。“现在我们得要安静,快速地离开。”

“要过河,”佛林特呻吟着摇摇头,“又要坐船,又要坐船……”

“我想要见咏者,”罗拉娜告诉父亲房间门边的守卫。

“太晚了,”守卫说。“咏者已经就寝了。”

罗拉娜卸下兜帽。守卫向她行礼。“公主,请原谅我。我没认出您来。”他怀疑地看着西悠瓦拉,“和您在一起的那位是?”

“我的佣人。我晚上不可能独自外出。”

“是是,当然不会,”守卫连忙说,一边打开了门。“请进,他的卧室是在您右手边的第三个房间。”

“多谢,”罗拉娜飞快地走过守卫身边。西悠瓦拉里着一件宽大的饱子,俐落地跟在她身后。“箱子在他房间,就在床脚下。”罗拉娜低声对西悠瓦拉说。“你确定你可以拿得动龙珠吗?那很重又很占空间幄。”

“没有那么大,”西悠瓦拉喃喃说,专注地看着罗拉娜。“只不过这么——”她用手比了个大概跟小孩玩的球一样的大小。

“不对,”罗拉娜皱眉道。“你没看过它。它几乎直径有两尺宽。这也是我要你穿这么宽大的袍子的原因。”西悠瓦拉惊讶地看着她。罗拉娜耸耸肩。“我们也没时间站在这里争论。到时我们自然会知道。”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走廊,到了卧房门外。

罗拉娜屏住呼吸,担心连自己的心跳也太过大声,小心地打开了门。门枢发出了咖叽的声音,让她紧张地咬紧牙关。西悠瓦拉在她身边紧张地发抖。床上一个人翻了个身,那是她的母亲。罗拉娜看见父亲即使在睡梦中,还是伸手出来拍拍母亲的背。罗拉娜眼中满是泪水。咬紧下唇,她拉起西悠瓦拉的手,悄悄地走进房间。

箱子就在她父亲的床边。它上了锁,但每个人都有一份备份的钥匙。罗拉娜俐落地打开了锁,掀开盖子。接着她惊讶得几乎把盖子丢了下去。龙珠还在那边,仍然发着白色和蓝色的光芒。

但这不是他们的那颗龙珠!或者是它因什么原因缩小了!就像西悠瓦拉说的,它现在跟小孩子玩的球一样大!罗拉娜伸手进去拿,虽然它还是很重,但她现在可以轻易地举起它。她小心地将它举起,颤抖着将它交给西悠瓦拉。野精灵立刻把它藏到斗篷底下。

罗拉娜拿起了长枪的碎片,又再一次的怀疑自己为什么要不怕麻烦地带着这个看似无用的东西。

我会带着它是因为骑士把它交给了史东,她想。他想要把这个武器交给他保管。

在箱子底下是姬斯——卡南赏赐给坦尼斯的那把斩龙剑。我没办法两个都带走,她想,并且开始把长枪的碎片放回去。但西悠瓦拉立刻抓住她。

“你在干嘛?”她用唇语说,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把它带走!一定要带走它!”

罗拉娜惊讶地看着女孩。接着她匆忙地把长枪收过斗篷底下,小心地关上箱子,把斩龙剑留在里面。当她父亲突然坐起身来,她正好把箱盖轻轻地放了回去。

“什么?是谁在那边?”他试着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罗拉娜感觉到女孩开始剧烈颤抖,她紧握住她的手,警告她不要出声。

“是我,父亲大人,”她用微弱的声音说。“我是罗拉娜,我——我想要告诉你,我很抱歉。父亲,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啊,是罗拉娜啊,”咏者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我原谅你,女儿。现在快回去睡吧,明天早上我们再谈这件事。”

罗拉娜一直等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平稳之后才带着西悠瓦拉离开房间,手中紧紧地握着斗篷底下的长枪。

“是谁?”一个人类用精灵语问。

“问话的是谁?”一个话声清澈的精灵反问。

“吉尔赛那斯!是你吗?”

“泰洛斯!老友!”年轻的精灵贵族走出阴影,热情地拥抱这个人类铁匠。有好一阵子吉尔赛那斯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接着,他惊讶地推开了泰洛斯。“泰格斯!你有两只手!但是我记得索拉斯的龙人砍掉了你一只手呀9如果金月没有治好你,你可能会就这么死掉。”

‘你还记得那只猪,修玛斯特。投德是怎么跟我说的吗?“泰洛斯用他浑厚的声音低声说。”’你要再有一只手,只有可能自己再铸造一只啦!‘我的确照着他说的做了!我找到这只银臂的故事可要说上好一阵子——“

“现在也不是说故事的时间,”他身后另外一个声音说。“除非你想要邀请几千个精灵~起来听。”

“所以你还是逃了出来,吉尔赛那斯,”德瑞克的声音从阴影中出现。“你把龙珠带来了吗?”

“我没有逃出来,”吉尔赛那斯冷冷地回答。“我离开父亲的房子是要来陪伴我的妹妹和她的佣人西悠瓦拉一起走这段路。把龙珠带走是我妹妹的点子,不是我的。罗拉娜,现在要重新考虑还来得及。”吉尔赛那斯面向她。“把龙珠还回去。不要让波修士的无心之言蒙蔽了你的理智。如果我们把龙珠放在这里,它还可以保护我们的同胞。我们可以找出来它的确实功能,我们这里就有很多的魔法师。”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守卫们自首好了!我们还可以在温暖的床上再多睡一会儿广佛林特的口中喷出许多水蒸汽构成的白烟。

“要嘛就现在警告其他人,不然就让我们走。至少在你出卖我们之前给我们一点时间,”德瑞克说。

“我没有要出卖你们,”吉尔赛那斯愤怒地说。不管其他人的眼光,他再一次地面向妹妹,“罗拉娜?”

“我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她慢慢地回答。“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我认为这样做是对的。伊力斯坦也这样想。西悠瓦拉会带着我们走山路——”

“我也知道山里的路,”泰格斯开口。“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你们需要我才能通过守卫那一关。”

“这样就解决了。”

“很好,”吉尔赛那斯叹气道。“我会和你们一起行动。如果我留下来,波修土一定会怀疑我的。”

“很好,”佛林特立刻说。“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吗?还是要等到我们把所有人都吵醒才行?”

“走这边,”泰洛斯说。‘’守卫们习惯了我晚上到处乱晃。靠近阴影走。让我来处理所有的状况。“他弯下腰,抓住坎德人的领口,把他举起来,直视他的眼睛。”我指的是你不要乱开口,小贼先生。“壮硕的铁匠严肃地说。

“是的,泰洛斯,”坎德人微弱地回答,眼睛瞄着那只银臂。被放下地后,自尊似乎有点受到动摇,泰斯调整身上的包包,试着要恢复原来的镇定。

大伙跟着高大的铁匠沿着营地的边缘悄悄地前进。两个穿戴着全套盔甲的骑士和矮人尽可能地小声前进。对罗拉娜来说,他们制造出来的声音吵闹得像是在进行婚礼般。她紧咬着嘴唇保持镇定,看着两个骑士在黑暗中发出匡当匡当的声音,佛林特则是被每一个树根绊倒,踩进每一个水塘里。

但精灵们还是毫无警觉地沉睡着。他们觉得自己早就远离了危险,没有人相信危险还会再度找上他们。所以当众人吵杂地逃离时,他们仍然继续地沉睡着。

西悠瓦拉带着龙珠,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它靠近她身体的时候开始慢慢地变温热,感觉到里面有着生命的脉动。

“我该怎么办?”她不停地用卡冈纳斯提语自言自语。“是它来到我身边的!为什么?我不明白,我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