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余小小！”
可余小小却听不见一样，一直重复喊着肖凌的名字，“肖凌，肖凌……”
蜡烛一直亮着，跳跃的火挂映在余小小的脸上，显得那串泪珠更晶莹剔透。
“肖凌，你在吗？”巨大的恐惧蔓延渗透入骨，原来一个人可以无助绝望至此。
肖凌猛然站起身，走到余小小身边抱住她，“余小小，我在呢。”
“我听不到了……”余小小哽咽起来。
肖凌低头，将嘴唇凑到余小小的耳边，离得很近很近，近到似乎在吻她的耳朵。
“余小小，肖凌会一直在。”
那寂静无声的世界，终于传来一点微弱的声响。很小声很小声，可是带着无法撼动的坚定，带着无法摧毁的力量。
余小小在肖凌的怀里，死死拽住他的肩膀，有些激动，“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我刚才……刚才又听到了。”
“别怕，别怕……”肖凌轻声安慰。
可是余小小只能感受到肖凌喷洒出来的气息，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叫你说话呀，你说话啊！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余小小大滴大滴的泪珠滴落，肖凌抱得死死。
肖凌的嘴唇还停在余小小的耳边，“我喜欢你，比所有人都喜欢。”
“你听见了吗？我说我喜欢你。”
“我想保护你，得到你，再把你据为己有。”
他说得那么大声，声音飘荡在房里，似乎久久不散。
余小小泪眼朦胧，宛如被抽干所有力量，瘫软在肖凌的怀里，梦靥一般，“我叫你说话，你怎么不说话呢……”
肖凌脸颊贴着余小小湿漉漉的脸颊，反复磨蹭着，却也只能感觉到肌肤相触之间越来越黏腻，似乎一直不会干掉的泪水。
“我求求你说话给我听……好么……”
这世界怎么可以这么安静，安静得让她以为自己被遗忘了，被抛弃了。
她这一生，只有两次嚎啕大哭。一是在云染写放妻书的那个夜里，她在云染的怀里因为不舍而抑制不住放声大哭。
还有一次，是在这个夜里。
在幽黑而寂静的世界中，在心里被撕扯出一大块伤口，鲜血直流的时候，在前路漫漫无望之时。
余小小的哭声刺耳尖锐，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掐住她的喉咙，每一声都似乎是快要死掉前绝望的哭喊。
肖凌记得，这也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掉泪。
因为心疼。
肖凌扯过她的手，在她带着汗珠的手掌心中，用指尖一笔一笔写下两个字。
小，小。
余小小的哭声缓和了一些，这样独特的方式，至少能让她明白，她还可以和别人交流，她还没有被隔绝。
在还没有万劫不复之前，至少还有一丁点的依托。
“我做噩梦了……”
肖凌的手在她的脊背上轻拍，静静等着她宣泄吐露，是最真挚的倾听者。
“我梦到我去找云染……我一直往他的方向去，饿了也不吃东西，渴了也不喝水……”
“我日夜兼程，不眠不休……”
“可是，路遥马亡。”
“我就改用脚走。我一步一步走，走了好久好久，好远好远。等我找到云染的时候，他有了喜欢的姑娘，说不要我了。”
云染，我一直都在渴求你给的安全感。
可是你知道么，我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也不在。
余小小在肖凌的怀里，红肿的眼眯成一条缝，低声嘟囔，“他肯定是不要我了。”
肖凌酸着眼眶，在她的掌心，写下三个字。
我，要，你。
余小小红着眼，以一种极为软弱的姿势缩在肖凌的身上，就像一个不安的孩子通过这种亲近来汲取力量。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原来她是那么相信并且依赖肖凌。
她将乖巧懂事善解人意都给了云染，只有在肖凌面前，可以肆无忌惮暴露自己的软弱，矫情和不安。
肖凌在她手上写道，“睡一会儿，我一直在这。”
余小小抵死也不肯再睡去。似乎一闭上眼，又会重回那个噩梦。
“肖凌……我们放弃吧。”她语气是那么疲倦。
“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肖凌吼出口，才发现一切都是徒劳，因为余小小根本听不见，完全感觉不到他的的愤怒。
“或许还没找到江涯子，我就死在半路了。”余小小很平静。
“又或许，找到江涯子了，他不愿意给我治病，或者治不好……”
就像一个挣扎了很久以后，终于认清现实的人，她静静等待着死神的镰刀挥下。
她能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正在慢慢抽离出去，她担心接下来连喊出声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想活了……唔……”
她的嘴被肖凌用手捂住，只能发出一些呜咽声，嘶哑得有些可怖。
“余小小，你不可以吓我啊……”
肖凌这个行走天涯无所畏惧的大男孩，这个自诩武学奇才无人能敌的少侠，带着哭腔红着眼。
“你不能吓我啊……”
余小小再一次被肖凌点了穴道，沉睡过去。
肖凌在床边站了一夜，也盯着余小小看了一夜，束手无策的无奈感似乎要将他击垮。
紧闭着双眼的余小小，嘴唇微动，溢出一声声的轻呼，“云染……”
“阿宝……”
她泪流满面。
肖凌险些误以为她醒了。
她明明已经被点了穴道昏睡过去，可是还在呼唤着云染的名字，并且泪流不止。
这种时刻，余小小一定想极了云染。
她有多爱云染，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像肖凌有多爱她，所有人也都不知道。
肖凌伸手探上余小小的额头，才发现异常滚烫。
她发高烧了。
一路上天寒地冻，肖凌保护得再好，她也难免受寒，再加上她本来就中毒体弱。
又何况心理上的折磨。
肖凌急匆匆将帕子用冰水润湿，又拧干放在她的额头上。可似乎并没有用，她的体温还是高得吓人。
几乎是疯了一样，肖凌在客栈中揪起了正在熟睡的老板，“这附近哪里有大夫，你他妈快点去请大夫！”
老板看着一脸疯狂的肖凌，哆哆嗦嗦，“这小地方偏僻……大夫在好几里地外呢……”
“老子不管，你他妈快点去找大夫……”
他一掌下来，床都被劈塌了。老板床边上的老板娘颤巍巍起身，“这位公子，你……你冷静些。”
“就算……去请大夫，一路上也得耽误好些时辰……又何况这天寒地冻的，雪路不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