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自吞恶果
作者:金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6091

不消半个时辰,四个人便来到紫寿山庄。.程玉珠站在庄门前,见山庄雄伟依旧,许多往事又都涌上心头。但只一瞬间,她便将万事抛之脑后,双拐在石级路上登登点动,冲向庄门。阿双、路飞、洪英伦也随之而上。四人冲进庄门,迎面正遇上周若飞、柳奇香二人。周若飞乍见程玉珠进门,猛地吃了一惊,许久才强自镇定自己,道:“师妹,你------你终于来了。”

程玉珠嘴唇发抖,道:“二十年了,咱们该作个了断了。”周若飞望见程玉珠等四人都是身着重孝,心中已是明白几分,问道:“师妹,难道是师父他------”程玉珠点点头,凄声道:“他老人家仙逝了,你自然是高兴得很了。”此时,钟氏四雄与周芸也从庄中走出。周若飞远远看见,突地神色一变,厉声道:“你这贼婆娘,还有脸来紫寿山庄报仇么?”

程玉珠见他脸色骤变,更是怒从心生,双目通红,骂道:“奸贼,无耻!”铁拐舞动,夹杂劲急风声,右拐向周若飞头顶砸到。钟定雄与柳奇香挡在周若飞面前,将程玉珠铁拐接住。阿双唯恐母亲有失,出剑上前助战。路飞想同阿双双剑联袂,齐战钟氏四雄与柳奇香,但周若飞早已看出他的心意,喝令一声:“芸儿,拦住1”率先一剑,封住路飞去路。路飞任督二脉已通,功力已和周若飞相若,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周芸剑招反倒递不进去。

阿双自任督二脉一通,也是功力大增,钟定雄与柳奇香怎接得住她母女招数,左支右绌,眼见抵挡不住。钟定英与钟定杰一见,也双双纵身,加入战团。洪英伦却是站在当地,一动不动。周若飞叫道:“伦儿,快取了那婆娘的人头!”洪英伦望望周若飞,惊惶失措,道:“我------我不能------好吧。”他双手发颤,拔出长剑,剑指程玉珠,却迟迟不肯下手。

程玉珠、阿双、路飞只觉晴天打了一个霹雳,已知洪英伦成为叛逆,均是心中气恼。路飞叫道:“师兄,你------你好卑鄙!”但苦于被周若飞、周芸父女缠住,不能上前质问于他。心急之下,路飞拼命舞动长剑,但周若飞与他功力相若,残秋剑法已是烂熟于胸,又加周芸从旁相助,几番猛攻,非但不起作用,反被周若飞瞅准空档,迭遇险着。

正在此际,庄门外石阶上快速行来一位灰衣道人。那道人长须飘飘,身法快极,众人刚一见他现身,他便已进了庄门,从背后抽出一柄大刀,点指周若飞道:“臭贼,且吃贫道一刀。”对准周若飞腰肋,猛砍过来。周若飞长剑回荡,格开大刀,身形纵起,手指那灰衣道人道:“你这贼道何许人,为何没来由暗袭于我,我紫寿山庄正有仇家来攻,你想乘人之危么?”

路飞、洪英伦望见灰衣道人,面色一变,同声叫道:“师父!”灰衣道人毫不理会,面向周若飞道:“乘人之危是我神洞六子的拿手戏,你以为很稀奇么,臭贼,你又是谁,我看你武功不错。”周若飞将头昂起,傲然道:“我便是紫寿山庄的庄主周若飞。”灰衣道人哈哈一笑,道:“周若飞?那一定是周剑飞与易雅兰生的小杂种了。可是,还该有一位程春风的小丫头程玉珠吧?贫道这次下山来,要一并杀了你们紫寿山庄的所有人。”

周若飞心中一惊,暗道:“今日却是怎地了,臭婆娘与几个小娃儿来攻,又来一位臭道士,难道我竟要真的命丧今日?”他强自稳住心神,问道:“你这贼道,究竟是谁,与我紫寿山庄有何仇怨?”灰衣道人嘿地一声冷笑,道:“四十年前,你那爹娘与程春风将我五位师兄尽都害死,此仇难道不该报么?”言语未了,大刀斜斩,砍往周若飞胸腹。周若飞见他招数诡异,一时倒也不敢托大,全神应战。路飞少了周若飞一个对手,早已纵身到了阿双身边。二人双剑联袂,齐战钟氏四雄与柳奇香五人,力量如同排山倒海,迫得五人喘不过气来。

程玉珠慢慢转过头来,眼睛死死盯住洪英伦。洪英伦一时不知所措。程玉珠高声问道:“伦儿,你手拍胸膛想一想,我程家待你如何?几月来,是谁传你武功,是谁为你打通任督二脉,你姐姐在紫寿山庄投井自尽,你竟然暗通周贼,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洪英伦被程玉珠的眼光逼得连连后退,道:“不,不,这------这怪不得我------怪不得我!”

程主珠追问道:“怪不得你,那又能怪谁?”她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剑,要在洪英伦身上刺穿两个大洞,迫得他不得不说出实情。只听洪英伦道:“我喜欢阿双妹子,可是,阿双妹子她------她如此绝情。那夜在石阵内,她竟然和我那师弟双剑联袂,突围而去,丢下我独自被捉,我快要恨死了!”阿双与路飞听到此处,招数收住。钟氏四雄与柳奇香喘息不止。

洪英伦又道:“周若飞将我捉住,关在牢中。后来,他来到牢中,对我言道,如我能取了程公公性命,他便将他的独生女周芸许我为妻,日后整个紫寿山庄便是我的。当时,我对师弟与阿双满怀恨意,才答允于他。那夜三更,周芸将我放出石屋,我便将计就计逃出。”周芸只觉心头猛地一震,心道:“原来爹爹竟是这样一个无情之人,居然将我当作诱饵!”

程玉珠双眼不离洪英伦,追问道:“那奸贼要你取了我父的性命,如此说来,我父是死于你手了?”问到后来,她语音有些颤抖。周若飞正力斗灰衣道人,听洪英伦要将实情道出,登时又怒又急,喝道:“臭小子,满口胡言!”丢下灰衣道人,一剑飞出,直刺洪英伦咽喉。

突然,四柄长剑齐出,拦在周若飞面前,正是钟氏四雄。周若飞怒道:“你们想造反么,都给我退开!”钟氏四雄一向极为顺从,这次却不听周若飞命令。钟定英道:“庄主,这许多年来,我们弟兄一直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不过今日之事我们听着有些蹊跷,且容我们弟兄澄清事实之后,再为庄主效命。”

周若飞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洪英伦又道:“他命我取程公公性命,我对他言道:‘程公公武功盖世,我如何能够得手?’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花瓷瓶,言道:‘这是百变毒王所留毒药,名为鬼难缠,无色无味,中者死后毫无症状。你与那老------程公公饮食起居都在一起,投毒自然容易。时日一长,还怕不得手么?’我回到林中木屋,程公公便说要为我三人打通任督二脉,我越发不忍下手。可一想到阿双妹子与师弟,我便又是一阵恼恨,又想到以后能做到紫寿山庄庄主之位,便是心中一横,决意杀了程公公。那时,程公公为我三人行功完毕,功力将尽,实是一个难得的良机------”

阿双问道:“那你就在外公行功完毕之后,将他------将他------”洪英伦不敢正视众人,低头继续道:“我当初与师弟下山之时,曾偷了师父的两枚毒针。程公公为我行功最早,我昏睡醒来便也最早。我看见阿双妹子与师弟尚在昏睡之中,程公公正闭目调息,胸口满是鲜血。我悄悄摸了毒针,朝他后背扎了一下。那时,程公公功力将尽,无力抵御,只是满眼失望,不解地望着我,一会儿便扑倒在地。我便又照原来的样子躺在地下,假装昏睡。”

灰衣道人听到此处,一阵哈哈大笑,道:“天意,真乃天意。想不到老匹夫竟然死在我徒儿手中。”程玉珠喝声:“畜生!”便要挥拐进攻。钟定英一挥手道:“且慢!”程玉珠问道:“你要怎地?”钟定英道:“我们弟兄别无他意,只是想知道,程公公是不是紫寿山庄的老庄主程残秋?”程玉珠道:“除了我父,那还能有谁?”钟定英道:“如此说来,您便是程小姐了,我们弟兄好糊涂,请程小姐责罚我们弟兄吧。”言毕,弟兄四人竟一一跪在程玉珠面前。

程玉珠不知他们何故如此,茫然问道:“这------这却是从何说起?”钟定英跪在地上,眼望程玉珠道:“程小姐难道忘记了三十年前,程老英雄曾救过一家姓钟的一家人的性命么?那夜,我钟家突遭十数位仇家围攻,我祖父与母亲惨遭毒手。父亲与我弟兄四个小娃儿,眼见便要死于仇家之手,是程老英雄遇见,打散仇家,我们钟家才幸免灭门之难。后来,我弟兄学成艺业,我父便命我弟兄来紫寿山庄,于程老英雄手下当牛做马,以谢救命之恩。谁料,我弟兄来到紫寿山庄,周庄主言说程老英雄与程小姐都已故去。我弟兄无奈,又见周庄主极力挽留,只好在周庄主手下听候差遣。”

程玉珠听钟定雄道明原委,暗骂周若飞狡诡凶狠,叹道:“这也怪不得你们弟兄,实是这造化弄人。这多年来,我那爹爹所救的又何止是你钟家一家人?”她满面怒容,又将十八年来遭遇向钟氏四雄讲述一遍。钟氏四雄听程玉珠父女竟遭如此不幸,而自己弟兄却恩怨不分,枉自送了程残秋一条性命,心中悔恨不已,啪啪声响,均是抽打自己脸颊。刹那间,四人脸上便已肿胀起来。程玉珠慌忙劝道:“你们弟兄不必如此,快请起来,快请起来!”

忽听庄门外有人说道:“凡事都有一个定数,你们弟兄又何须自责?”程玉珠忙回身观看,只见慧因师太正走进庄门。慧因师太走到弟兄四人面前,道:“程施主已超脱尘世,这是早已注定之事,于你们弟兄有何干系?何况你们在庄内尽心尽力,全然是为了程施主的恩惠。你们心存善念,又有什么错了?”弟兄四人这才站起身来,钟定杰道:“禅师见识果然非我钟氏兄弟所及,不知禅师法号怎称?”慧因师太道:“贫尼白云庵慧因便是。”灰衣道人眼望慧因师太,沉吟良久,才缓缓自语道:“她果然尚在人世。”

钟定雄走上前来,向程玉珠深施一礼,问道:“程小姐,我尚有一事不明,还请程小姐赐知。既然程老英雄在数月前又重出人世,他老人家武功盖世,您为何不请他杀了周庄------周贼?”程玉珠摇头道:“那时我也曾求过我父,要他为我手刃仇人。可是,不知为了何故,他老人家始终不肯答应,似乎有甚难言苦衷。我只好作罢,任由他传授三个孩儿武功,等候时机复仇。”

灰衣道人一旁冷笑道:“你们可想知道程残秋为何不肯杀死周若飞的缘故么?贫道倒可以奉告。”慧因师太闻听此言,面色一变,道:“道长还是不要再提这些陈年旧事吧。”灰衣道人哼了一声,道:“我偏偏要提,我就是要程残秋身败名裂!”

这灰衣道人正是以追魂针害死易雅兰的木真。四十年前,在碧湖轩外,他被程春风撞入碧水湖中,漂到岸边,在一农家养好伤势,便到太行山寻了一处僻静所在,藏匿起来,生怕程春风寻到他的踪迹。直到程春风改名程残秋,周若飞与程玉珠成亲,程残秋假死之后,木真才大放宽心。他苦修武功,发誓铲平紫寿山庄,才收了路飞、洪英伦两个徒儿。后来,他知悉洪英伦的姐姐竟是被紫寿山庄掳去,暗叹天意,便答允带同两个徒儿下山复仇,却又怕自己武功不敌,便又闭关数月,走险练成了一种邪派武功——密阴恶煞刀。谁料,路飞与洪英伦竟趁他闭关之机,私逃下山。

木真道人已将程春风恨到骨里,当下说道:“姓程的老匹夫为何不杀死周若飞?嘿嘿,因为那是他情妇易雅兰所生的儿子。他自己的妻子华春环,因容不得他四处拈花惹草,被逼得离家出走!”众人听木真道人此言,不禁哗然。慧因师太道:“阿弥陀佛,道长乃方外之人,怎可妄言?”木真道人哈哈一笑,道:“难道贫道说得不对么?四十年前,姓程的小子虽已娶妻,却暗自与周剑飞的老婆易雅兰私通。后来,周剑飞被我神洞六子杀死。我神洞六子也因此惨遭姓程的毒手,只贫道一人幸存。周剑飞一死,姓程的小子索性将易雅兰接到紫寿山庄逍遥快活。他妻华春环容忍不过,才被逼出走。我讲得有甚不对么?”

他见众人无人反驳,又道:“姓程的小子杀死我的诸位师兄,我自然不肯甘心,便日夜追随他的踪迹。华春环出走之后,他的父亲程大山震怒之下,将他打成重伤。程大山也忍痛不过,自寻死路。这姓程的小子逼妻出走,逼父寻死,哪是什么好东西?

“贫道知那姓程的受伤极重,便想偷袭于他。只是紫寿山庄戒备森严,又有诸多阵法机关,是以我不敢贸然进入。凑巧一日,姓程的小子与那风l贱婢去到碧湖轩。我早料定他二人会来,便在碧湖轩中守候。可惜贫道学艺不精,虽将那风l贱婢射杀而死,却也被姓程的小子打成重伤。然上天有眼,如今又让他死在我徒儿英伦手中,真乃贫道平生快事!”

众人听他道完,无不感慨。木真又道:“你们可知那位程夫人华春环现在何处么?”程玉珠闻听此言,心道:“是啊,我母亲------她尚在人世么?”慧因师太闻言也是面色一变,道:“想不到贫尼皈依佛门几十年,今日还有此一劫。”木真手指慧因师太道:“这位白云庵住持慧因师太,便是四十年前离家出走的程夫人华春环!”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想不到慧因师太便是程玉珠的母亲。程玉珠热泪涌出,眼望慧因师太道:“您是------我的------”慧因师太眼帘低垂,双手合什道:“贫尼乃出家之人,早已跳出尘世,无情无欲,程女施主可明白么?”程玉珠知道慧因师太与自己万难重叙母女之情,只好忍痛作罢。

周若飞更是心中难过,原来师父不取自己性命,竟是另有隐情。他双眼紧盯木真道人,心道:“原来他竟是取我父母性命的仇人,今日我非要为我那死去的爹娘报仇不可。”程玉珠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这贼道是爹爹的仇敌。爹爹传两个小娃儿武功之初,要让他们将原来刀法忘掉,竟是已认出他们是这贼道的弟子。爹爹的心中,可是真够苦了。他生前未能杀得此人,定是终生遗憾,我要为他老人家完成心愿才是。”

程玉珠正要出拐进攻,却见周若飞长剑斜指,欺身木真近前。柳奇香见丈夫出手,也是向木真挺剑刺出。程玉珠不愿同他们联手,只得一旁静观。木真见他夫妇一齐来攻,笑道:“今日便算是程春风死而复生,贫道也是不惧。”大刀劈出,刀锋所到之处,阴风飒然。周柳夫妇当算世上一流高手,此时却感到寒气袭体,剑招竟是受阻,急忙运功与之相抗。

哪知,周柳夫妇越是运功相抗,那阴寒之气越是强盛,便如水涨船高一般。周柳夫妇吃了一惊,不知对方为何会有此功力。周若飞刚才同他交过一次手,并未感觉如此难以对付,不知他何以突然会武功暴涨。只见木真舞动大刀,脸色越来越白,隐隐泛起青绿之色,甚是怕人。程玉珠也是越瞧越是心惊,暗道:“这贼道练得是什么邪派功夫,竟是如此厉害。便算是我也上去,只恐也不是那贼道敌手。”她望了望阿双与路飞,希望他二人双剑联袂,能攻破木真的这门功夫。

路飞见师父使出这等功夫,心下骇然,暗惊师父闭关数月,竟练成如此武功。他望见程玉珠眼神,知道她的心意,此时却是面露难色,低下头去。他心知师父理亏,但他自幼是师父养大,实在没有勇气担当杀师的罪名。阿双走上前来,道:“你不必为难,我与母亲上去便是。”抽出长剑,对程玉珠道:“娘,咱们上吧!”一剑刺向木真左眼。木真左掌上撩,阿双便觉一股寒气袭上剑身,又钻上手臂,招数登时滞住,递不进去。

程玉珠左拐撑地,右拐呼地一声,向木真头顶砸下。木真一声暴叫,大刀高举过顶,当地一响,将程玉珠铁拐架开,身形纵起,在空中一阵狂舞。程玉珠右臂骤然一冷,猛地一抖,抬头看时,只见木真脸色更绿,眉毛头发之上已是一层白霜。

木真所用便是刚刚闭关修练的密阴恶煞刀。密阴恶煞刀乃是当年如意教主荀空照所遗武功。荀空照孤僻奸邪,公然与天下为敌,便修习一套密阴恶煞刀,以求自保。天下名门正派的武功,若想修习一门上乘内功,没有三年五载那是绝不会练成,有的甚至要十年八年。这密阴恶煞刀威力虽强,却是可以速成,只是万分凶险,也最是伤人。身怀此功之人,若是使用一次,便会耗损十年功力。木真知道自己武功不是周若飞等人敌手,但为了铲平紫寿山庄,他竟不顾生死,走险练成此功。

钟氏四雄见程玉珠阿双母子不能取胜,也各自出剑,加入战团。木真见众人向他围攻,一阵骇人大笑,如同疯兽一般,掌舞刀劈,阴冷之风只逼到丈余之外。洪英伦与路飞站在远处,两不相助。木真密阴恶煞刀威力虽强,却是以一敌八,不一时便处在下风。路飞、洪英伦见师父渐处劣势,也是心中着急。程玉珠见周柳夫妇双剑分别向木真后颈前胸刺到,阿双也已攻到他的腰肋,便右拐疾挥,砸向木真左肩。木真同时受四人剑招,又防钟氏四雄后着,阴冷之气分散,虽将程玉珠铁拐阻了一阻,却仍是被铁拐击中肩头。幸好程玉珠铁拐已被卸去大半内力,木真受伤并不甚重。

路飞见师父受创,只急得一捶胸口,触动怀中一物,记起是程残秋所留信函,心中一喜,高声叫道:“程姨,双妹,且请住手,程公公有书信在此!”程玉珠阿双母女闻言,招数一收,纵出老远。钟氏四雄一见,也各自收剑,退了出来。周柳夫妇相对一望,剑招收势,向旁跃开。木真一阵喘息,缓缓收功。

洪英伦、路飞上前跪倒,叩头道:“徒儿拜见师父。”木真调息一阵,道:“你两个逆徒可知罪么?”二人跪在地上,道:“弟子知罪,请师父责罚。”木真闷哼一声,道:“你二人眼见师父遭人围攻,却不出手相救,待回去之后,我再重罚你们。”路飞道:“师父,程公公有信给你。”言毕,从怀中将信取出,递给木真。木真顺手接过,道:“且瞧瞧这老匹夫说些什么。”

只见信封上写着“木真道长亲启”六个字,语气颇为有礼。木真将信封撕开,拿出信笺,上写:“木真妖道:仇恨未雪,年有四十。吾常寻之于南北,然不曾谋面,心甚憾之。又常常祷告于天,佑尔生之,且莫夭亡,令吾食肉饮血为快。然天降无情剑,吾将终寿,而大任在肩,只恐日后相会无期。思之虑之,汝平生阴损狡诡,惟此计可行------”木真越看越怕,猛然醒悟,急忙甩掉信笺,高声叫道:“这信定有古怪,这老匹夫竟也如此阴毒!”

众人不知他何故如此,却只见他双手发黑,便已明白,都是心中暗道:“原来这信笺上有毒,想不到程老英雄一生光明磊落,死后却以这种手段对付木真。”但少时又想道:“这木真生平卑鄙邪恶,确该有此下场。程老英雄自知命不久长,也只有如此才能为易雅兰报仇。他一身武功,做这许多事情,却都是出于无奈,真是令人感叹。”

木真一阵大怒,手指路飞叫道:“你这小畜生,竟敢伙同那老匹夫害我!”竟是心生杀念,面目狰狞,一刀向路飞面门劈到,已是运起密阴恶煞刀。阿双一见,心内一惊,急忙挺剑跃上。路飞见她不顾生死,径向木真大刀上迎了上去,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急忙出招与她相合。刚才程玉珠母女与周柳夫妇加上钟氏四雄八人合战木真,才勉强使他处于下风,而此时阿双与路飞双剑联袂,与木真一伸上手,木真便感一股大力压到,自己所发阴寒之气竟抵挡不住。

程玉珠只听父亲讲过双剑联袂之事,并未亲眼见过,今日目睹阿双路飞联袂剑竟具如此威力,真感一阵狂喜。她佩服女儿阿双的眼光,她与路飞的确是天生的一对儿。她回过头来,一眼望见周若飞,心中顿时一阵恼恨。她曾费尽心力与他练过联袂剑,可每次都是失败。而自己那时却还不知,他竟是心有旁骛。

木真心内暗觉奇怪,只凭路飞阿双二人功力,本来微不足道,自己取胜是易如反掌之事。而现在自己这密阴恶煞刀却是不能再奏奇效,任他怎样死命摧动功力,阿双与路飞也是轻松自如,宛如坠入仙境,剑招凌厉无匹,反倒使自己难以应付。他心中惊惧,想不到自己走险练成了密阴恶煞刀,竟还是不如程残秋的残秋剑法。他越思越恼,只觉胸内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吐出一口鲜血。

此时木真手上剧毒也传遍全身,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洪英伦大叫一声:“师父!”阿双路飞也停下手来。木真全身僵直,手足已不能动弹。洪英伦与路飞一同跪在他的面前。木真眼望他师兄弟二人,问道:“你们究竟为何------背叛于我?”路飞、洪英伦对望一眼,低下头来,谁也没有讲话。程玉珠手指木真道:“你这妖道,一生奸恶,今日有此下场是你罪有应得。”木真却是大睁双眼,再也不肯言语。洪英伦心觉有异,伸手探他鼻息,却觉他已气绝。路飞瞧见师兄神色,明白师父已死。师兄弟二人磕了三个响头,都是大放悲声。

程玉珠铁拐在地上咚咚咚顿了三下,道:“洪英伦,你给我起来!”洪英伦站起身来,道:“程姨,我------”程玉珠双目如电,紧紧盯在他的身上,缓缓道:“拔出你的剑来。”洪英伦知道程玉珠要找他报杀父之仇,只得硬着头皮抽出长剑。钟氏四雄拦在程玉珠面前。钟定英道:“程小姐,我弟兄都是有罪之人,您便给我们一个赎罪机会,将这些人交给我们弟兄吧。”

程玉珠道:“不用,待我们不敌时,你弟兄再出手不迟。”言毕,铁拐如风,向洪英伦连劈带扫。洪英伦使出浑身解数,拼命招架。周若飞向柳奇香、周芸一挥手,喝道:“上!”飞剑刺往程玉珠前胸。柳奇香也仗剑跃上,向程玉珠后背杀去一剑。路飞阿双斜身疾飘,长剑飞出,将周柳二人剑招接住。钟氏四雄瞪大眼睛望着,只要程玉珠阿双母女稍有不济,便出手相助。

周芸却没有听从父亲号令。她眼望疯魔一般的程玉珠,忽而想道:“爹爹能谋害自己妻子,这洪英伦会怎样?他可是出卖过恩人的人。不,我绝不能嫁给他。”正自思想间,程玉珠与洪英伦剑来拐往,已打到了周芸面前。只见程玉珠铁拐快似流星,横击洪英伦前胸。洪英伦竖起长剑,将铁拐挡住,而后面却是门户大开,将整个后背都露给了周芸。

周若飞曾亲口许诺,要将周芸许给洪英伦为妻,洪英伦对她丝毫没加戒备。然而,周芸却是心意已决。她铮然拔出长剑,倏忽前指,刺进洪英伦后心。洪英伦大叫一声,身躯摇晃几下,倒了下去。程玉珠正杀到酣处,突见洪英伦倒下,一时不知何故,又望见周芸剑上鲜血淋漓,站在对面,心中登时明白,却觉没有亲手杀死他而感到痛惜。

阿双与路飞双剑联袂,翩翩若仙。二人又深陷在一片痴情之中。周若飞柳奇香已是拼了全力,却还是接不住他二人招数,不一时便汗透衣衫。然而阿双与路飞虽然厉害无匹,但却是因情而生的招数,缠缠an绵,并不能霎时夺人性命。程玉珠急得高声叫道:“双儿,飞儿,你们还不下手杀了那对贼男女!”然二人此刻已深陷情网之中,根本听不到。

程玉珠有些感动,甚至有些嫉妒,心道:“天下如果有个男人这样对我,那可多好。”念及此处,便又更加痛恨周若飞。她以前虽和周若飞做过夫妻,但是从来没有双剑联袂过。她今日方始明白,路飞的确是一位难得的痴情少年。痛恨之下,程玉珠双拐点动,身形飞起,左手铁拐砸向周若飞头顶。

周若飞闻听头上劲风响动,暗叫不好,百忙中将头扭偏,却被铁拐击中肩头。程玉珠手上劲力奇大,铁拐将周若飞的肩骨砸得粉碎。周若飞大叫一声,痛晕倒下。柳奇香也尖叫一声,跃出数丈。阿双与路飞被周若飞、柳奇香叫声惊醒过来。众人都围拢过来,将周若飞围在核心。

柳奇香扑上前去,呼道:“周郎,周郎!”周若飞缓缓睁开眼睛,望见程玉珠那瘦削冷峻的脸面,忽然挣扎起身,跪在程玉珠面前。柳奇香见丈夫如此,便也跪在地上。程玉珠双手发抖,握杖不住,便欲摔倒。阿双路飞忙将她扶住。许久之后,她才恢复过来,仰天一阵大笑,道:“奸贼,娼妇,想不到你们也有今日。十八年前,你们害我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之果?”

周若飞自知罪孽深重,跪在地上,许久才道:“师妹,我从未真心待过你,也知实在对你不起。我与香妹性情相投,自不免会生害你之心。便算十八年前我与香妹预知有今日下场,但我们脾性相投,也还是会害你的。”言语未了,突飞长剑,只插进自己小腹之中。周若飞扑地向前摔倒,剑尖顿从腰背透出。柳奇香呼叫一声:“周郎!”身形飞起,扑在周若飞腰背剑尖之上,立时气绝。

周芸见父母同时死去,只惊得啊了一声,昏厥过去。阿双路飞知道她不同于她的父母,急忙上前掐住她的人中,急切呼叫。慧因师太手持念珠,口中念念有词。好一阵子,周芸才慢慢睁开眼睛,她望见众人,忽然嘿嘿一笑,道:“王母娘娘方才说要请我赴宴,我要上天了,我要飞了!”众人吃了一惊,知道她突遭变故,受了刺激,竟尔神智失常。慧因师太双手合什,念道:“罪过,罪过。”

程玉珠只感一阵茫然,痴痴地站在当地,一动不动。慧因师太走上前来,问道:“程女施主,如今你大仇已报,可有什么快意么?”程玉珠道:“我------我------唉,我这心里空空如也,早知如此,反倒不如在谷中住上一世。”慧因师太道:“这就是了。十八年来,你一心一意只想报仇,可如今仇人已死,你却没有一丝快意。人生苦短,百年之后,世间一切功名利禄,恩怨情仇,皆归尘土。”

程玉珠道:“师太说得极是。我今日才算明白,世间万事,到头终是一空,自此愿随师太庵内剃度,念经参禅。”慧因师太道:“今日你总算悟出放下二字之意。张口说出这放下二字,自然甚是容易,可世人受三毒所害,若想真正放下,却又是千难万难。我佛有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今日你能大彻大悟,实在是可喜可贺。”

钟氏四雄走上前来,一齐跪倒。钟定雄道:“程小姐,从今以后,我们弟兄愿侍奉小姐前后,终生不悔。”程玉珠摇摇头道:“不必了,我已决意随师太出家为尼。你们弟兄武功都非泛泛之辈,应该在武林中有所作为。”弟兄四人见程玉珠如此说法,知道她意已决。钟定英道:“也好,以前我们弟兄不明是非,不但没能相报程老英雄大恩,反使他老人家枉送了性命。方才听师太道破禅机,我们弟兄也是如梦初醒。我们弟兄也找一处所在,削发剃度为僧,以赎罪孽。”

慧因师太道:“你们弟兄本性善良,今日能得我佛点化,也是佛缘不浅。愿你弟兄自此潜心理佛,早成正果。”钟氏四雄齐声道:“多谢师太。”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径向庄门外走去。程玉珠长叹一声,道:“世事无常,转眼皆空。师太,咱们也去吧。”

突听内进门中有人高声叫道:“夫人,真的是你回来了么,你当真没有死么?”程玉珠抬头看时,只见门中正走出一位中年妇人。那中年妇人满面欣喜之色,眼中满是泪花。阿双面露诧异之色,心道:“这不是庄中管事的龙姨么?”程玉珠却只觉她眼熟,问道:“你是------”那中年妇人眼中之泪打了个转,终于流了下来,道:“夫人,难道你不记得我了么,我便是当年你与马相公救下的龙桃儿啊!”

程玉珠细一打量,见她果是龙桃儿。龙桃儿道:“这些年来,我曾多少次与夫人梦中相见,每次醒来却是一空,只有独自伤心垂泪。想不到今日咱主仆二人还有相会之日。夫人,你怎会落得如此模样,这些年你可是真受苦了。”言语之中,更是哭泣不已。程玉珠道:“世上万事总有一个定数。经历这些年的磨难,我总算悟出世事皆空之理,也是福缘不浅,真乃平生幸事。你当为我高兴才是。”

龙桃儿拭了眼泪,道:“其实我就知道我是一个不祥之人,当年累得马相公失了爱侣,独自一人带着孩儿四处流浪。我来到紫寿山庄,您又遭此不幸。我也何止千百次的求告苍天,只要能使马相公与夫人平安快乐,我龙桃儿便遭烈焰焚身而死,也是心甘情愿。”慧因师太道:“施主能舍身为人祈福,实是难得。我佛慈悲,终算是如你所愿,让你主仆二人今日相见。”龙桃儿道:“只是马相公丢了孩儿,至今未能寻到。”

程玉珠道:“此事你大可不必挂在心间。那马相公的孩儿,如今也已长大**。”龙桃儿脸上更露欣喜之色,问道:“怎么?”程玉珠手指路飞道:“你瞧这位小哥是谁?”龙桃儿凝神向路飞仔细打量,迟疑道:“难道他是------”程玉珠道:“他便是马相公与那吴家妹子生下的那个孩儿。”龙桃儿双眼不离路飞,道:“想不到那孩儿竟出落得如此一表人才。”

程玉珠道:“双儿与她情投意合,我也可放心而去了。”龙桃儿道:“这些年来,夫人遭此大难,我却没能服侍夫人,从今以后,夫人走到哪里,我便也跟到哪里。为您洗衣烧菜,端茶送饭,才算是我的福气。”程玉珠道:“自今日起,我便已跳出红尘,咱二人再也不是主仆。你还是------”龙桃儿道:“既是夫人已决意出家,我也觉这尘世再无任何牵挂。我也愿随您常伴青灯古佛,手持黄卷,侍奉晨昏。”

阿双泪水涌出,扑通跪在地上,哭道:“娘,您真的不要孩儿了么?”程玉珠手抚她的面颊,为她拭去泪水,笑道:“傻孩子,娘自此跳出尘世,再无烦忧,这可有多好?母亲今日彻悟,本是一喜,你怎么反倒哭起来?你能寻到飞儿这样一个如意郎君,我真的很高兴。自此,你与飞儿便是紫寿山庄的庄主,你二人要多行善事,依仗手中武功,为天下苍生造福。”

她回身望见周芸坐在地上,双眼呆直,又道:“这位芸儿姑娘,本性善良,只是偏生有这样一对父母,也真是苦了她了。日后你与飞儿要好生照顾于她才是。”阿双眼中含泪,道:“孩儿一定会将她病医好,如亲生姐妹般待她。”程玉珠点头道:“好。”回头对慧因师太道:“咱们去吧。”慧因师太左手牵了程玉珠,右手牵了龙桃儿,一行三人出庄而去。

阿双望着三人远去背影,眼泪又如断线珍珠一般落了下来。路飞劝道:“双妹莫要难过,日后咱们去到白云庵看望程姨也就是了。”周芸从地上站起,跌跌撞撞也向庄门外走去。阿双忙拉住她手,问道:“芸妹,你要到哪里去?”

周芸道:“我要走,离开这里,这里不好,老是打架死人。”阿双也道:“是啊,这里不好,老是打架死人。咱们去找一个没有争斗、没有烦恼的好地方。”路飞道:“咱们且将这些人安葬了,便走吧。”他来到洪英伦身前,不由垂下泪来。他自幼与师兄随师父学艺,感情极深,此次更是一起瞒着师父,偷偷下山。而此时师兄却是一时糊涂,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他实感愧疚,觉得对不起师兄。

路飞正要将洪英伦抱起,却见他右手动了动,心中登时一喜,忙上前抱起他头,叫道:“师兄,师兄!”洪英伦慢慢睁开双眼,见路飞与阿双都站在自己跟前,不由百感交集,眼中流下泪来。路飞也是眼中含泪,问道:“师兄,你可算是醒过来了。”洪英伦真气聚在丹田,不致立时气绝,道:“师弟,我------我错了。”阿双知他杀死外公,本来对他极为忿恨,此时见他命在顷刻,已有悔意,不由也是为之神伤,将头轻轻靠在路飞肩上。

洪英伦见阿双依在路飞身边,胸中忽地又燃起一股妒火。他心中暗暗叫道:“我今生得不到的东西,我师弟也休想得到!”他心中虽恨,却是语音凄凉,道:“阿双,双妹,我能牵牵你的手么?------你知道,我------快要死了,我求你了------”他用力举起左手,等待阿双来牵,脸上皆是楚楚可怜之情,右手中却握了一枚追魂针。这是他与路飞下山之时,从木真道人房中偷出来的,程残秋便死在此针之下。

阿双知他命在顷刻之间,心道:“那夜若不是我与路飞哥哥双剑联袂舍他而去,他也不致怀恨而成叛逆。今日他落到如此下场,也是因为我的缘故,眼见他便要死去,我怎好让他抱憾而去。”便伸出右手,向他牵了过去。路飞眼见洪英伦落到如此地步,也是黯然神伤。阿双与洪英伦两只手相距半尺之际,路飞突见洪英伦面色有异,心中一凛,大叫一声:“双妹小心!”阿双猛地一惊,看见洪英伦神色,恍然明白,右手便要回夺。

洪英伦猛地一把将她左手抓在手里,右手毒针向她腕上扎去。阿双叫了一声:“卑鄙无耻!”伸右手去抓他握针手腕。路飞也是惊得一声大叫,倏地出手,去抓洪英伦手腕。洪英伦手中毒针去势劲急,此时见路飞、阿双同时向自己手腕抓来,手腕一扬,手指松开,那毒针便向阿双肩头射了过来。阿双与他离得极近,再也无暇躲开。路飞身形一错,挡在阿双身前,那毒针正打在路飞右臂。

这奇变只在顷刻之间,阿双路飞虽然聪明机智,却还是被毒针所伤。阿双知道外公与易雅兰都是死在此针之下,一时间竟吓得呆在当地。洪英伦见毒针扎在师弟身上,叫道:“师弟!”想起十多年来,二人一同练功,一同玩耍,也是悲从中来,唱道:“大树歪,花儿开,我和哥哥把花采------”这曾是师兄弟二人年幼时经常唱的儿歌。

路飞听这歌声,不由得痴了,忆起儿时与师兄一起上山摘果、下溪捉鱼之事,竟然忘记斩下自己右臂。阿双大声叫道:“路飞哥哥,路飞哥哥!”路飞还在听那熟悉的歌声:“花儿卖了买糖来,祖婆夸我好乖乖------”阿双用力摇他手臂,路飞才突地清醒过来,忙举起长剑,要斩自己右臂。但为时已晚,这追魂针毒性甚烈,路飞长剑刚要下落,便觉自己脖颈以至上身便有**之感,暗叹天意。

路飞回过头来,望见木真尸体,叫道:“双妹,或许我师父身上带有解药!”阿双闻言,忙伸出长剑,割破木真道人胸前衣裳,寻找解药。只见木真怀中只一些散银杂物,哪有什么解药。洪英伦冷冷一笑,道:“这追魂针杀人取命,厉害非常,根本无药可解,你莫费心机------”突然语音止住,就此气绝,面上仍是带着骇人的冷笑。

路飞见阿双流下泪水,知她心中为自己难过,便道:“双妹,我真想再活上一百年,一千年,永远与你相伴,可这一切都将成空了。双妹,莫要哭了,让我快快乐乐离开,好么?”阿双哭道:“不,你不会死的,我也绝不会让你死。”路飞却是心知自己今日必死无疑,笑道:“人都难免一死,不过早晚不同而已。只是以后便苦了双妹你了。我与爹爹刚刚相认,却再也不能与他老人家相见,双妹日后见着他老人家时,可要记得代我向他问安,只是不要提及我死之事。”他顿了一顿,又道:“我还有一事求你,望你务必答应于我。”

阿双道:“莫说是一件,便是一千件,一万件,我也统统依你。”路飞强力笑道:“此事说来极是容易,却又千难万难。我求你在我死之后,你要好好活着,你肯答应我么?”阿双道:“其实,你明知道我不会答应,是么?”路飞叹口气道:“你果然这样固执。双妹,牵着我手,看我而去,好么?”言及此处,只觉双腿一麻,已无知觉,便要摔倒。

阿双含泪将他扶住,轻轻放在地上,道:“看你如此痛苦,我这心里又怎会好过。”她将路飞抱在怀中,眼泪滴了下来,只落在路飞右臂伤口之中。阿双极力自控,不致哭出声来,伸出双手,将路飞的手紧紧握在手里。两个人静静对望,谁也不肯讲话。阿双忆起数月来与路飞朝夕相处,情投意合,那夜竟能双剑联袂,闯出奇方破圆阵。可苍天竟又如此狠心,要将他二人生生拆散。她心中已拿定主意,只要路飞死去,她便立即自刎。

她又想到母亲,从此后再也不能与她相见,不由心中一痛,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只溅在路飞右臂伤口之上。周芸见路飞躺在地上,道:“你快起来,咱们一块离开这里。”阿双道:“好妹子,以后你要自己珍重,我与路飞哥哥是不能照顾你了。”路飞此刻只觉全身僵直,再也不能动弹,也不能讲话。他仰望着天空朵朵白云,心中想道:“双妹如此美丽,又如此深爱于我,我多想与她厮守千年百年。可如今我转瞬便死,实是我莫大的遗憾。”他只感自己神智越来越是淡漠,终于什么也不知道,闭上了眼睛。阿双泪水更是不能止歇,啪啪滴在路飞身上。阿双凄厉一声大叫,又吐出一口鲜血。她将路飞轻轻放在地上,缓缓抽出长剑,直往自己颈上斩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