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玉蝶双飞
作者:金钗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9453

忽听周芸叫了一声:“他没死,他的手在动!”阿双全身猛地一颤,忙向路飞脸上望去,手中长剑当啷掉在地上。。却见路飞眼帘动了一下,似乎便要睁开。阿双心中一阵狂喜,拼命叫道:“路飞哥哥,路飞哥哥!”路飞好似听到阿双呼唤,不忍离去,竟慢慢睁开双眼。阿双便似在茫茫深夜中见到亮光一般,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道:“这------这是真的么?”路飞也是恍恍惚惚道:“这是在哪里,我------我已经死了么?”

阿双将他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路飞只觉一股暖流涌上全身,知道自己还不曾死去,不由万分惊异。原来,这追魂针自百变毒王创出,至今也没有研制出解药。而这世上偏就有这般机缘凑巧之事,这针毒的独门解药便是至情至爱的情人泪、情人血。而这血泪只能是情人所流,若是母子、父女、兄弟,却是丝毫无用。阿双血泪交融,流入路飞伤口,竟解开了路飞的绝世奇毒。当年易雅兰身中毒针,程残秋若知此法,易雅兰便也不会死去。百变毒王虽毕生精研天下之毒,但于男女间之事却是意味索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一生也解不开的针毒,竟被阿双误打误撞的解了。只是阿双与路飞却丝毫不明内因,还道是痴心感动上苍,让他二人双f人间。

阿双拭干眼泪,道:“想不到咱二人还可长相厮守,今日又闯过此劫。”路飞只觉浑身无力,双腿双臂半点动弹不得,道:“只是我手足无力,恐怕还要恢复几日。”阿双道:“那你便在这山庄之中静养几日,反正芸妹精神也需调理,待你二人复原之后,咱们再作打算不迟。”众庄丁丫头都过来一起跪下,道:“我等愿奉迎阿双小姐,统领紫寿山庄。”

阿双道:“诸位兄弟姐妹,快快起来,且听我说上几句。我外公祖上创下这山庄基业,实是不易。只是我与路飞哥哥志不在此。我母亲与外公在这山庄之中,并无半点快乐,我自幼便生长在深谷庵寺之中,如再住在这紫寿山庄,反倒浑身都不自在。诸位若是愿意留在紫寿山庄,尽管住下便是。若是有人想走,庄中财物随便拿走。”众庄丁丫头见她丝毫不将紫寿山庄富贵看在眼里,无不慨叹。

当下庄丁将路飞安置在客房之中,调息静养。丫头也将周芸带回闺房,差人去请郎中。余人将周若飞柳奇香夫妇、洪英伦木真道人师徒尸首分别葬了。过了几日,路飞已能下床走动,只是全身气血不畅,还不能运行功力。周芸服了几天汤药,神智也逐渐清明,只是整日流泪,默然不语。阿双与路飞虽极力相劝,周芸也是强露笑脸,心中却道:“我这心中之苦,岂又是三言两语所能劝解得了的。”

这日晚间,路飞在房中闭目静坐,只觉体内真气正一点点在丹田凝聚。约过一个时辰,他体内真气如同百川入海,越聚越多。待到三更时分,他便感体内真气丰盈,竟超过平日数倍。路飞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取出长剑,踱步来到院中,舞起剑来。阿双便住在隔壁,听到路飞开门练剑之声,知道他功力已复,忙起床开门观看。只见路飞手中长剑呼啸,剑气惊人,所指之处,俱是石崩墙裂。

阿双又是高兴,又是吃惊,不知路飞功力何以又得长进。路飞自己也感到万分惊奇。他却不知,这追魂针毒性虽烈,但如遇情人血泪,反会生成一种灵药,使人大补,便算是毫无武功之人,也会力大无比。路飞这次因祸得福,又增功力,实是机缘巧合。阿双道:“恭喜路飞哥哥武功又进一层,小妹我可是又不及你了。”路飞一笑,又正色道:“咱二人此心,天地可鉴。这次我大难不死,你我可要好好珍惜------”他面上忽然一红,又道:“如今你大仇已报,难道还不肯------还不肯叫我一声------叫我一声路郎么?”

阿双也是忽然神态忸怩,声若细蚊,讷讷道:“只要你愿意,我------我当然肯,只是------这件事咱还须禀明父母,才可成婚。”路飞道:“不过程姨已出家入庵,只怕不能为咱们主持大礼,待我寻到爹爹时,向他老人家禀明此事,咱们便即完婚。”阿双道:“一切依你------路郎便是。”路飞道:“那咱们明日便与芸妹一起到苏州寻我那爹爹。”

次日一早,阿双来到周芸闺房,见房门仍旧未开,暗觉奇怪,叫道:“芸妹,你还没起来么?”她一连喊了数遍,却也不见周芸答应,便轻推房门。那房门竟是虚掩,一推便开。阿双进到房内,只见房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周芸影子。阿双心中奇道:“这一大早她到哪里去了?”她一回身,见桌案上放着一张信笺,顿感不妙,急忙拿过观看,果见上面写道:“双姐、飞兄台鉴:妹内中有苦,实不堪言。也或前世罪孽深重,竟有不耻父母。蒙兄姐诚心相待,不胜感激。然妹已心有定向,今就此拜别。兄姐二人乃人间绝配,令世人羡之。望早结良缘,白头偕老,双f双宿是幸。妹周芸拜留”

阿双手捧信笺,知道是周芸不肯打扰自己与路飞。她呆立良久,找到路飞,将信笺递给他。路飞看罢信笺,也是一阵感叹,不知她孤身一人又往何处而去。二人收拾好行囊,出庄而去。众庄丁丫头都送出庄外,依依含泪而别。

马如风同张丰海、法空长老一路向东,这一日终是进了苏州城。那苏州乃江南古城,被誉为人间天堂,的确是景色秀美。三人记挂联盟大事,无心观看如画景色,由张丰海引路,在城中穿街过巷,来到一家宅门前。门房内走出一位青年,来到张丰海面前躬身下拜,道:“给张老爷请安。”张丰海问道:“阿瑞,徐老爷在么?”那阿瑞道:“在,在。三位且请随我来吧。”

阿瑞带三人走了几进院子,来到一座大厅,请三人坐了,又重新向张丰海参拜道:“日月堂吕阿瑞拜见总舵主。”张丰海坐在椅中,道:“罢了。你们徐堂主呢?”阿瑞道:“徐堂主正在书房与童刚公子议事,三位且请在此稍待,我这便去请他们前来。”张丰海问道:“怎么,我那大徒儿童刚也在此处,我那二徒儿刘同也来了么?”阿瑞道:“那童刚公子是前日到的,刘同公子------却没有来。”张丰海问道:“刘同为何没来,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么?”阿瑞道:“这个我可不大清楚,待会儿你问童刚公子好了。”便转身出厅。

法空长老口颂佛号,道:“但愿令徒平安无事才好。”张丰海叹道:“我青龙会弟兄死伤又何止一人,只要能将这满清鞑子逐出关去,便算我青龙会弟兄尽数死去,又有何惜?”马如风道:“我与张总舵主都是朝廷反叛,只是大师却也与我二人卷入了这浑水之中,岂不是令我二人心中过意不去。”法空长老道:“想当年我也是大明后矞,因被清廷追杀,无奈遁入空门。这几十年来,我在寺中苦心修行,本已不理世事,但自见两位之后,所见都是反清复明之举,不由又燃起我旧时之恨,今日也愿投在会中,与众英雄一起反清。”

三人正在叙谈,阿瑞带同二人走进厅来。其中一位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参拜道:“日月堂徐永康拜见总舵主。”一位十**岁的少年跪在地上叩头道:“弟子童刚给师父请安。”张丰海手指马如风道:“这位是锦带帮的马帮主,你们快来见过。”徐永康与童刚又在马如风面前深深一揖,道:“见过马帮主。”马如风微微一笑,道:“两位多礼了。”徐永康回身对阿瑞道:“快去告知厨房,准备酒筵。”阿瑞应了一声,出了厅门。

童刚道:“师父去紫寿山庄寻那花六,怎么用了这么些时日,莫不是中间又生出什么枝节?”张丰海叹了一声,一拳擂在桌上,道:“想不到那姓周的小子,竟是这样一个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狗东西,真是给紫寿山庄祖宗十八代丢尽了脸!”便将山庄之事简要说了一遍。马如风道:“那些事还提它做甚,还是说说咱们联盟之事吧。”徐永康问道:“什么联盟之事?”

张丰海道:“如今我会与清廷对抗,死伤惨重,越来越是艰难,马帮主率锦带帮更是远僻青海。我与马帮主都有意将帮会合到一处,共抗清廷。你们以为如何?”徐永康道:“我们也正要与总舵主商议此事。时下清兵入关已近百年,大小反清帮会也溃散无数。如今大局已定,便算是咱们拼着脑袋不要,只恐也是难救天下了。”张丰海料不到他竟能说出此话,又是一拳擂在桌上,叫道:“你这混帐东西,满嘴放屁。青龙会众弟兄便是死,也要与清狗血战到底!”

马如风听徐永康言语,更是脸色难看,心道:“这位日月堂主心念如此,只怕今日联盟之事万难促成。”此时酒菜陆续端上。张丰海仍旧叫骂不休,拿起酒壶,咚咚喝了几口。童刚劝道:“师父莫要生气,联盟之事咱们慢慢商议便是。”张丰海又喝了一口酒,哼了一声,问道:“你那师弟呢?”童刚脸色一变,道:“我那刘同师弟他------他------”张丰海追问道:“他怎么了?”

童刚低声道:“师父且请出来,容我慢慢告知。”便起身离座,迈步出厅。张丰海已知不妙,担心徒儿刘同,也离座出厅,跟在童刚身后。童刚走出十余丈,却还不停步,张丰海心中更奇,问道:“你要到哪里去,你那师弟到底怎样了?”童刚仍不停步,边走边道:“师父莫要着急,我这便带你去见师弟。”张丰海更觉不妙,惊问道:“你师弟他在哪里,你这小畜生跟我打什么谜?”

童刚拐进一个园门,指着前面一间小屋,道:“我师弟便在这里,你进去看吧。”张丰海心头一紧,暗道:“难道我那刘同徒儿竟停尸此处?”禁不住流下两行泪来,叫道:“同儿,你当真便在这里么?”他快行几步,推门进去。只见屋内一堆柴草,竟是一间柴房。张丰海叫道:“同儿,同儿!”却听沙沙声响,屋角柴草动了几下。张丰海急忙走上前去,拨开柴草,里面露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来。

张丰海细一辨认,果真是自己二弟子刘同。刘同用力睁开眼睛,看到师父,想要讲话,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张丰海向童刚怒骂道:“你这小畜生,同儿伤成这样,你怎么将他放在这里?”他想将刘同抱起,却没有抱动,仔细一看,见他手足被绑在石柱之上。他心中一凛,暗道:“难道此间竟出了什么变故?”用力扯断绳索,抱起刘同,想要出屋,却见屋门已被童刚反锁了。

张丰海猛地醒悟,怒道:“原来是你------你这小畜生!”童刚站在门外窗前,道:“不错,是我。徐堂主与我已投靠朝廷,师弟他顽固不化,我们才将他灌下毒药。只要师父能答应将那老和尚与那姓马的设计拿住,我这便放师父出来。”张丰海怒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这两扇门便能关住我么?”便要挥掌打门。哪知他手臂尚未抬起,便突觉胸口一痛。

童刚道:“师父且莫乱动,方才你在席上已饮了毒酒,若是行功运气,只怕那毒药便发作得快些。那解药便在徐堂主手里,只要师父答应为朝廷效力,我这便去求他赐你解药。”张丰海从窗中向他呸了一口,道:“想不到我张丰海一生纵横江湖,竟然养了你这样一只恶狼!”口中怒骂,心中却是如同火烧:“我自己一死倒也不足惜,只怕是马帮主与法空长老此刻也已饮下了毒酒。如若当真这样,那我张丰海的罪业可就大了。”

徐永康见童刚与张丰海出厅而去,端起酒杯,满脸陪笑道:“早闻马帮主英雄了得,今日你竟能到在我苏州家中,真是三生有幸。来,请马帮主满饮此杯,也算是我为马帮主接风洗尘。”马如风本不想驳他面子,但想起他方才所讲言语,心中不悦,便道:“等张总舵主回来,我们再饮不迟。”徐永康心知张丰海再也不会回来,口中却道:“我们张总舵主去去便回,咱们边饮边等便是。”又举杯对法空长老道:“大师平日不出少林,今日能到敝府,更是难得,理应饮下此杯才是。”

法空长老道:“老衲皈依佛门,这酒自然是不能饮了。”徐永康见二人都不肯着他的道,不免心内着急,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陪笑道:“那么二位且先用茶。”马如风与法空长老又坐良久,也不见张丰海回来。马如风情知有变,问道:“张总舵主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回来,烦劳徐堂主去看看好么?”徐永康道:“那好,二位先请宽坐,我去去便来。”起身离座,出了厅门。

马如风见他走远,忙对法空长老道:“今日这青龙会只怕是对咱们不利,咱们还是极早脱身为妙。”法空长老平日一心向佛,并未看出端倪,惊问道:“怎么,张总舵主竟要暗害我们?”马如风道:“张总舵主生性粗豪,极重义气,自然不会。可那位徐堂主却是深藏不露之人,张总舵主将咱二人搁在此处,去了这久不回,其中必有缘故。”

法空长老道:“那咱们又当如何?”马如风道:“这府中此刻只怕是已布下天罗地网,咱们一定要先找到张总舵主,一同杀出去------”马如风话未讲完,便从墙上高窗中掉下一个布包,当地一下,落在桌上,发出嗤嗤声响。法空长老从未见过此物,问道:“这是什么?”马如风凝神一看,那物竟是一个点燃的火yao包,不由脸色大变,叫道:“大师莫动!”飞身抢上前去,抓在手中向门外掷出。

只听轰地一声,院中一座假山只炸得石屑纷飞。法空长老只惊得瞠目结舌,想不到一个小小布包竟有如此威力。马如风道:“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他眼光忽然凝在地上不动,似乎发现什么。原来,方才那火yao包掉到桌上,砸翻酒杯,酒水泼到地上,地上方砖竟微微变成黄色。马如风几十年来久闯江湖,阅历甚丰,知道酒中毒药甚烈,想起张丰海曾喝过此酒,不由暗叫糟糕。

忽听院中有人叫道:“这二人都是当世绝顶高手,你们可都要仔细了。”正是徐永康声音。法空长老内功精湛,耳聪目明,听得有几十名高手来到,又有四人上到屋顶。只听徐永康又高声叫道:“马如风,你二人已被我们包围,还是乖乖受降吧。”法空长老双手合什,口颂佛号,提起法杖,忽地冲起,法杖向屋顶打去。只听屋顶破瓦之声与惨叫之声响成一片,四人被法空打断双腿,落在厅内。

原来徐永康已遣阿瑞告知官府,调来数百名官兵,围住徐府。青龙会中几有半数随徐永康投清,不遂者皆已处死。青龙会众与衙门捕快数十人都进到院中,捉拿马如风与法空长老。徐永康见屋顶那四人只一瞬间便被法空料理,暗惊他武功之高。马如风从厅门中飞掠而出,越过众人头顶,长剑指向徐永康咽喉。徐永康知道自己远非马如风敌手,忙举起手中大刀招架。两名中年汉子一使长枪,一使流星锤,将马如风剑招拦住。徐永康纵身退出,叫道:“大伙儿快上,将那老和尚与那姓马的捉了,可是大功一件!”他话音刚落,便又有三人加入战团。

法空长老一见众人围住马如风,也是一阵风相似,从厅中盘旋而出,法杖飞舞,院中众人登时惨叫不迭。马如风心中记挂张丰海,在人从中横冲直撞,也已伤了五六人。他一眼望见阿瑞,心中立时有了一个主意,刷刷两剑,砍倒两人,身形一纵,便已欺身近前,点了他的**道,提在左手之中,问道:“张总舵主在哪里?”阿瑞只吓得脸色煞白,哆哆嗦嗦道:“我------我不------我不知道。”

马如风虽是手中提了一人,却仍是出手迅捷,只十数招间便又伤了三人,飞身上到树上,长剑放在阿瑞脸上,问道:“你说不说?”阿瑞只觉脸上冰凉,更是害怕,道:“我------我------”马如风喝道:“快说!”长剑一送,已是削下他的一块耳朵。阿瑞只痛得杀猪一般嚎叫,道:“我说,我说。总舵主他------他在西边园中的柴房里。”马如风道:“快带我去。”离开大树,直往西边院墙上落去。

四名青龙会众刚想上树,突见马如风向西边落下,便也向西边奔了过去。马如风只想尽快救出张丰海,毫不理会,只向西方纵跃而出,来到那间柴房门前。张丰海此刻已是毒性发作,痛苦难耐,只将自己身上抓得鲜血淋漓。他听得外面打斗声响,不由万分着急,想纵声喊叫,却再也叫不出声来。马如风不知阿瑞所讲是否属实,在门外叫道:“张总舵主,张总舵主!”

张丰海不能答应,只得勉强起身,站在窗前。马如风一见,稍稍放心,丢下阿瑞,一脚踹开房门,叫道:“张总舵主,你没事吧?”张丰海面色苍白,哑着嗓子道:“我喝了毒酒,只怕是不行了。”此时那四名青龙会众也已赶到,四柄刀剑齐往马如风后背攻到。马如风头也不回,剑舞身后,只听叮叮数响,已将四人刀剑格开。法空长老也飞掠过来,将那四人拦在门外。

马如风将张丰海负在身后,道:“我带你出去。”张丰海却哑着嗓子道:“我这同儿对我一片忠心,我又怎好将他一人丢在此处。你与大师赶快脱身去吧,我宁愿与我徒儿死在一处。”马如风生就一副侠义心肠,不由脸上变色,道:“张总舵主哪里话来,我二人又怎能将你丢在此处,咱们便是死,也要死在一处。”他将张丰海负在身后,又用左手将刘同抱了,右手持剑向门外杀出。

此时院中又来到一批好手,其中三名武当道人与一名西藏喇嘛已将法空长老围在就中。马如风刚一出屋,便见两位武官各持刀剑,站在门口,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锦带帮敬祖堂主吕大有。马如风心中一凛,长剑点指他道:“你竟投降清廷,真是------真是无耻!”那吕大有看见马如风,也是泪珠涌出,道:“帮主,我可见到你了。咱帮各堂都或死或降,已是------已是雪化冰消------”

马如风闻言犹如当头挨了一棒,眼前一黑,晃了几晃,问道:“你------你说什么?”吕大有道:“帮主离开青海数月未回,咱帮五堂便料帮主定是遭了不测。袁华章、高升两位堂主执意要东下为帮主报仇,属下与岳一卓、南二平两位堂主阻拦不住,又恐他们两堂有了闪失,便同他们一起离开青海。行到陕西渭南,那袁高两位堂主竟然勾结官府,布下天罗地网,咱帮中兄弟自相残杀------唉------”说至此处,吕大有面上已是泪流满面,仿佛又看到那日血战场景。

马如风长叹一声,道:“想不到锦带帮百余年威名,今日竟毁于我手!”陡然间,他目**光,道:“吕堂主,不,吕大人,今日咱们已是仇敌,你且动手吧。”吕大有道:“帮主哪里话来,属下怎敢与帮主动手。那日降清,属下也是权宜之计,还望帮主恕罪。”马如风道:“你既已降清,还多说什么,接招!”剑随声出,刺向吕大有胸口。四五名青龙会众上前各出刀剑,接住马如风剑招。

马如风背后怀中带了张丰海、刘同师徒,只用右手出剑,行动不免受制。法空长老与那三位道人、西藏喇嘛缠斗,却是逐渐占到上风。徐永康见马如风身带两人向外直闯,心道:“此人如此神勇,如是让他走脱,日后岂不是又多了一个仇敌。”悄悄绕到马如风背后,对准他的后颈,直斩过去。马如风此时一剑敌四人刀剑,已是甚为吃力,却也不肯放下张丰海师徒,眼见徐永康这一刀是万难躲开。

却见吕大有大叫一声,向马如风身后扑出,同时向徐永康前胸斜刺一剑。徐永康万万料想不到吕大有会反助马如风,惊愕之下,已被他刺中心脏。吕大有却也被徐永康大刀斩在腰肋。其实他要救马如风只要出剑格开徐永康大刀便可,但他见马如风不肯原谅自己,便决定以自己性命来赎自己罪过。马如风见他竟舍却自己性命,不由心痛大叫一声:“吕堂主!”

吕大有听他对自己还是以堂主相称,知他心中还当自己是帮中兄弟,脸上露出笑容,闭目而逝。马如风如同疯了一般,身上带同二人,长剑狂舞,围在他身周的四五名青龙会众都已是身上中剑。一名中年捕头指挥七八名捕快,道:“快上,快将这反贼捉住!”众捕快慑于马如风神威,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法空长老此时已是使出伏魔杖法,那名西藏喇嘛与一名道人身上中杖,倒在地上。两名道人见再也难以取胜,各自向旁跃开。法空长老心无杀念,纵身到了马如风身前。马如风道:“大师,这位吕堂主舍身救我而死,烦劳您将他背出去吧。”法空长老道:“善哉,善哉。此人能舍身救主,甚是难得。老衲自当将他**去。”脱下僧袍,将吕大有负在身后系好。

马如风对法空长老道:“大师,咱们走吧。”二人各挺剑杖,出了园门。百余名官兵已涌到院内,一见他二人出来,立时将他二人围在核心。马如风与法空长老剑飞杖舞,院内众官兵顿时血肉横飞。然众官兵却是越杀越多,二人刚杀完一批,又从院外涌进一批。马如风杀了一阵又一阵,心道:“如此下去,我二人非要累死在这里不可。”他回头见法空长老还在拼命厮杀,叫道:“大师,我们上屋顶去!”

法空长老猛然醒悟,与马如风一起纵身上到屋顶。屋顶之上早有官兵,但比院中人数却少得多了。二人打倒屋顶官兵,便跃到另外一座屋顶。众官兵会轻功者寥寥无几,待他们上到屋顶,二人却又到了另一座屋顶。如此二人越杀越是向西,官兵也是越来越少。马如风与法空长老在城中屋顶上纵跃如飞,过不多时,便已出了苏州城。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天边只剩一抹红霞。马如风与法空长老上到一座小山山顶,将张丰海、刘同、吕大有从身上放下。张丰海与刘同早已死去。混战中,三人尸身上也满是伤痕。马如风眼中含泪,用长剑掘了三个坑,分别将他三人葬了。法空长老口中念颂经文,超度三人亡魂。马如风听他颂经,想起从今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锦带帮三个字,心中不由万分凄凉。法空长老见锦带帮与青龙会尽都瓦解,便也要再回少林。

二人在山顶坟旁过了一晚,次日便下山向北而去。沿途各城早已在城门路口画了图像,捉拿马如风与法空长老。二人不愿与官兵多做纠缠,专拣荒僻路径行走。二人出江苏,过安徽,这一日进入了河南省界。这里离苏州已远,二人却还不敢大意,仍旧在乡间小路上行走。此时又是深秋时节,田间麦苗刚刚出土,远远望去,一片新绿。

几日来,马如风与法空长老都是在野外行走过夜,从未进过市镇,二人脚上鞋子早已被山石荆棘挂得不成样子。二人寻了一个麦秸垛,坐在垛后。马如风取出针线,缝补二人脚上鞋子。却见小路上行来一老一少两个农夫。那两个农夫都是肩负粪筐,腋下夹着粪叉,边走边聊,浑没发现麦秸垛后的法空长老与马如风。

只听那少年农夫道:“三伯,你看,今年这麦苗真好,明年肯定又得痛收小麦!”那老年农夫道:“今年秋雨多,墒情好,麦苗自然也就好了。但愿这种好日子永远不变才好。”少年农夫道:“是啊,我念这几年书,便也知道只要朝廷昏庸,战乱丛生,那最倒霉的便是咱老百姓。”老年农夫道:“你念这几年书,果然明白一些道理。当初咱们祖上若不是因为大明皇上无道,闯王造反,连年战乱,咱举家也不会从直隶逃难到此。从大清初定,咱们祖上才在此安家置地,有了一个安定家园。”少年农夫道:“如今虽说是满清鞑子执掌咱汉人天下,可也总比那姓朱的大明皇帝强得多了。那些大明官宦后矞,拼死拼活还要恢复大明,那大明朝又有什么好?”

这两位农夫边说边行,越走越远。马如风一声长叹,心道:“天意如此,老百姓也在颂扬满清鞑子之功。我如是再逆天而行,又有何意?”念及此处,忽觉肩头一轻,如释重负,心头也豁然开朗。他时至今日心中方才明白,老百姓只要是能得温饱,他们根本不去理会谁去做他们的皇帝。他细想自己几十年来操心费力,执掌锦带帮,志在反清复明,现下想来,便算是大事得成,也少不了与大清连年厮杀,受苦受难的还是老百姓,为这名利二字,实在是徒劳无益。

法空长老见他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鞋子,脸上一阵皱眉,一阵微笑,知他心有所悟,问道:“怎么,你也悟到禅理了么?”马如风猛地回过神来,道:“我此时才得明白,如今一想,这几十年竟是白活了。”他飞针走线,将二人鞋子缝好,道:“从今而后,我也是心无挂碍,无色无欲了。”法空长老一脸疑惑,问道:“怎么,你也要跟老衲一样出家为僧么?”马如风哈哈一笑道:“我要出家,只怕佛祖还不会要我。我还要痛饮天下美酒,豪管世间不平,天地之大,任我逍遥!”

法空长老不明他这是何意,穿上鞋子。二人又是风餐露宿,一路向西北行进。这一日,二人已是进了登封县境。马如风道:“大师既已到在嵩山,我也不再相送,咱二人就此别过吧。”法空长老数月来与他常在一起,竟有依依不舍之意,道:“以后咱二人还有见面之日么?”马如风笑道:“大师修行几十年,难道还不能物我两忘么?”马如风一言如同当头棒喝,法空长老猛地醒悟,道:“多谢马施主提醒。方丈派我陪同马施主与张施主去紫寿山庄讨要花六,我却又萌生杀念,又到苏州,此番罪业,我还要进寺领责。此后马施主也要保重身体才是。”说罢,双手合什,口颂佛号,转身向前而去。

马如风见他远去,再也瞧不见踪影,便也回转头来,向东行去。他实不知该到何处,只是漫无目的地乱走。在这方圆数百里浪荡了月余,他只觉一身轻松,早已忘记自己是个朝廷要犯。这一日他又浪荡一天,眼见天色已晚,路旁有家客店,他便走了进去。那小二倒也没有端详他的面容,径直带他进去安排客房。这后面客房分东西两个跨院,马如风便被安排在西边跨院之中。一进院门,只见院中一棵大槐树。

马如风一怔,只觉这里好生面熟,似曾来过这里。他再向四周客房打量,忽地记起,这竟是二十年前他与吴三月分手的那家客店。马如风触景生情,二十年前的一幕一幕又都出现在眼前。他进到客房,坐在床前,仿佛看到吴三月那娇嗔容颜,心道:“那年她随父回京,也不知过得怎样。我去到青海,与她一别二十年,如今她早该嫁人,孩儿也该老大了。”

只听房门呀地一开,店伴端上饭菜。马如风要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他一想到吴三月,忽地一下又记起了路飞,心道:“我与我那儿子分别时,让他去到苏州与我相会,只如今我却流落至此,他又怎会寻到这里。”他用过酒饭,开门来到院中。这日是十月十五,正是月圆之夜,月光如水,洒满整个院子。他在院中来回踱步,心中仍在追忆二十年前的那段往事。

忽听那大槐树下有人幽幽叹了一声,声音是那样熟悉,竟真的象是吴三月。马如风心中一阵激动,心道:“是她,一定是她!”然那叹声过去良久,却再也没有声息。马如风不由暗自好笑,心道:“这些年来,她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又怎会来到这里。想是我触景生情,太过思念于她,产生错觉罢了。”谁知,马如风正想转身进屋,却又听那树下传来女子抽泣之声:“相公,如今你可身在哪里,你可知我在这里已等你多日?”

马如风再无怀疑,抑制不住心头狂喜,叫道:“我在这里!”却听树后那女子只惊得啊了一声,问道:“你------你是谁?”马如风颤声道:“我便是------你相公------”只听树后又是惊得啊了一声,缓缓走出一位妇人。月光之下,马如风仔细打量,那妇人果然便是吴三月。吴三月也已认出马如风,喜道:“你真是------”却是声音噎住,再也说不下去。

二人对望良久,谁也没有讲话,缓缓走上前去,只将对方的手拉在自己手中,都已是泪光莹然。过了好一阵子,马如风才猛地松开她手,道:“如今我也不知你是谁家夫人,方才多有冒犯,还请恕罪。”吴三月闻听此言,道:“难道你竟不肯原谅我么?”马如风道:“我对你的情意,这一生一世也不会改变。只是,如今你已为人之妻,咱们二人是再也难续前缘了。”

吴三月道:“我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寻找于你。我在此处已住了十几日,总觉你早晚会来。你若真的不来,我会一直在此等下去。”马如风心中涌进一股暖流,不觉又将她手握在自己手中,问道:“难道你那------你那丈夫竟让你独自一人出来行走么?”吴三月又叹了一声,道:“那年我随爹爹回到京城,不久便嫁给一个姓江的豪门公子。那姓江的看中的,不过是爹爹的官职与产业,根本不拿我当人看待。这些年来,我也没生下子嗣,他便百般虐待于我。自我爹爹死在你师父刀下,他更是纳了一房姨太。我那时才知,这世上真心待我的只有相公一人。于是,我便暗自收拾细软,趁夜偷偷跑了出来。”

马如风道:“真想不到咱二人今生还能聚在一起。”拉着吴三月的手,走进自己房间。吴三月坐在床上,问道:“咱们那孩儿呢,他如今也该长大**了吧?”马如风面色一变,道:“真是惭愧,我------我将他------弄丢了。”吴三月惊道:“你------你说什么?”马如风便将二十年前在洛阳孟家发生之事讲述一遍。吴三月又落下泪来,哭道:“这二十年来,我又有多少次与咱那孩儿梦中相见,可你为了侠义二字,竟然舍却了自己的亲生孩儿。你这心性,怕是这一生一世也改不了的了。我那苦命的孩儿,也不知他是不是还活在世间!”

马如风道:“你莫要伤心,咱那孩儿他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吴三月抬起头来,问道:“真的么?”马如风道:“上天有眼,在数月之前,竟让我父子相认。”他又将那日在破庙路飞与马凤儿成亲、与自己相认之事讲了一遍。吴三月怔在那里,许久才道:“这二十年来,真象是做了一场大梦,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哪!”马如风道:“日后寻到咱那孩儿,咱为他娶上一个漂亮媳妇,生上一个白胖孙孙,一家人再不分开,那可有多好。”

吴三月道:“可你让孩儿去到苏州找你团圆相聚,如今你却到了这里。天下之大,以后若再相逢,岂不是千难万难?”马如风道:“若是有缘,咱一家自会相聚。”吴三月摇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若真有那一天,也不知要等到哪月哪年。不过,今夜也算机缘不错,你我二人终算相见。只要再能与我那孩儿见上一面,我便死而无憾了。”马如风道:“只要我们一家能得相聚,咱一家便寻找一个无人之地,隐居起来,无忧无虑的过活,也算尝了咱二人年轻时的夙愿。”

这一夜,二人一直谈到天色大亮。店伴打上洗脸水,又端来早饭。马如风与吴三月多少吃了一些。吴三月道:“相公,你带我去看一看当年丢失孩儿的地方好么?”马如风道:“那伤心之地,你不看也罢。”吴三月道:“只如今咱找不到孩儿,难道你连那地方也不肯让我瞧一眼么?”说罢,眼中又流下泪来。马如风忙道:“好,好。今日我便带你前去。”二人各在房中收拾包裹,付了店钱,出门上了大路。

二人在前面镇上买了一副骡车,吴三月坐到车里,马如风驾车而行。马如风道:“当年便是在这镇上,我与周兄程姐含泪分手。”吴三月问道:“他们夫妻神仙一般,真是令人羡慕。不知他们现下已有了几个孩儿?”马如风长叹一声道:“世事无常,那程姐早已仙逝,那周兄也不是当年那豪气冲天的周兄了。”吴三月惊问道:“怎么,那程姐生得那样美丽,武功又那么好,竟然死了?”这二十年中,她常常想起周若飞程玉珠夫妇,羡慕非常。如今得知程玉珠死去,不由她一阵心痛感叹。

向西行了两三日,马如风仔细辨认路径,终于寻到孟家庄。此时孟家早由亲戚搬来居住。马如风赶着骡车又顺路西下,远远便看见那座凉亭。马如风一阵心酸,勉强忍住眼泪,道:“我们到了。”吴三月掀起车帘,下了骡车。马如风将骡子拴到路边树上,与吴三月一同走到凉亭之中。吴三月手抚石桌石凳,眼泪簌簌落下。马如风见他落泪,再也抑制不住,流下两行清泪。

忽听大路远处一阵马蹄声响,驰来两匹快马。马上乘客乃是一对少年男女,来到凉亭边勒住缰绳。那少女道:“你看,这不是那座凉亭么?”那少年道:“大概便是这里了。”言语中,二人都从马上下来。马如风向那少年男女一望,不由脸露喜色,心中一阵激动,叫道:“儿啊,真的------真的是你么?”吴三月吃了一惊,拉住他手问道:“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她只道是马如风思儿心切,竟是神智失常。

马如风忙道:“你且放心,我没事。你看,真的是咱那孩儿来到了。”吴三月这才稍稍放心,向那少年望去。果见那少年奔到马如风面前,跪下叩头,叫道:“爹爹,原来您竟在此处。”吴三月向那少年细一打量,见他挺拔俊逸,依稀便有马如风年轻时候神韵,不由伸出手去摸他面颊,颤声道:“儿啊,你将为娘想得好苦。我这不是在梦中吧。”

那少年跪在地上,抬头向她望去,问道:“难道您是------”马如风道:“她便是你的母亲。”这对少年男女正是路飞与阿双。那日他们二人离开紫寿山庄,直到苏州而去。到在城门口,只见各处悬挂马如风与法空长老画像,路飞心知不妙,又听众百姓说及那日徐府激战,知道马如风与法空长老已离开苏州,便也出了苏州城。路飞与阿双实在不知到何处去寻找马如风,便信缰北下。

路飞那日在破庙曾听父亲讲过,自己是在洛阳城外路边凉亭中丢失,便想去找一找当年那条故道,那座凉亭。他与阿双来到洛阳附近,边行边问,终于找到这座凉亭。不想竟在这里与父母相聚。吴三月见路飞身边带着一位少女,便已猜到几分。她凝神向阿双一望,见她面目俊秀,却总觉面熟,忽地记起,这少女竟是酷似当年的程玉珠。吴三月问道:“姑娘,你母亲可是姓程么?”

阿双知道她是路飞母亲,不由一阵羞怯,低头道:“正是。我母亲便是当年紫寿山庄庄主程残秋的女儿程玉珠。”马如风心中暗觉奇怪道:“那程姐去世之时并未听说留下子女,如今怎么会有一个女儿?”于是开口问道:“那你母亲她现下还健在么?”阿双道:“她老人家倒也安好,只是------”眼中便欲滴下泪来。吴三月也是心中挂念程玉珠,追问道:“她到底怎样了?”阿双道:“她老人家看破红尘,已到白云庵出家为尼了。”

马如风越听越是不能明白,问道:“那程姐不是在十八年前便已死去了么?”阿双道:“这都是我那贼父所造谣言。我那母亲,这十八年来,可是真受苦了。”她将十八年来程玉珠观日峰遭害、谷底生女等事向马如风吴三月源源本本地讲了一遍。马如风吴三月听她讲完,不由都痴了。马如风叹道:“这么多年来,想不到程姐活得比我们还要苦上十倍百倍。”

吴三月道:“姑娘,你随我这孩儿从紫寿山庄到在苏州,又从苏州到在这里,数千里路途,可让你受累了。”阿双道:“没什么,只要路飞哥哥喜欢,我到哪里都好。”吴三月见她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心下暗喜,问路飞道:“孩儿,你可是想娶这位姑娘为妻么?”路飞也是脸上一红,道:“孩儿我寻找爹爹正是要禀明此事,想请------想请老人家主持成亲大礼。”马如风叫了一声好,道:“此事我是一百个乐意,待我们去到白云庵,找到程姐,便为你二人成亲。”

当下,四人出来凉亭。吴三月上到车内,马如风驾车,阿双路飞各自骑马,又向四川行进。一行四人一路正西,进入陕西,又改向往南,直走了十数日,方才来到四川。吴三月从没走过山路,不免甚感吃力。路飞与阿双搀扶着她,缓慢向前行走。这一日午后,终于走到白云庵外。

四人正想进门,却见门中走出一位中年尼姑,却是龙桃儿。阿双与母亲久在白云庵居住,却没见过庵中竟有这样一位尼姑,细看之下,认出她便是紫寿山庄的龙姨,问道:“不知师父法号怎称?”龙桃儿双手合什道:“贫尼妙清便是。请问各位施主有事么?”阿双道:“烦劳您去里面通禀一声,我要去见我的母亲。”妙清眼帘低垂,道:“此处乃是佛门圣地,哪有你的母亲?”阿双眼中含泪,道:“我母亲明明就在庵内,您大慈大悲,便让我们见上一面吧。”妙清轻叹一声,道:“我那妙悟师姐正潜心静修,从来不见外客。你还是自行离去吧。”

阿双上前拉住她的衣袖,道:“您便说是她的女儿与马帮主都来看她,求她务必一见,好么?”妙清闻言一怔,问道:“马帮主?”她这才向马如风吴三月望去。只见面前两人正是马如风与吴三月。妙清猛地喉头哽住,讲不出话来,许久才道:“恩公,想不到今生贫尼还能见你们一面。”她又见马如风与吴三月手与手挽在一起,脸露微笑,道:“你夫妻终算合好,贫尼心中也少了一分挂碍。”马如风道:“难得你这么多年来将我夫妻一直挂在心中。今日还是请你进庵通禀一声吧。”妙清又是摇头一声轻叹,道:“好吧。不过,我那妙悟师姐肯不肯与你们相见,全靠你们的机缘了。”转身进到庵内。过不多时,妙清便又出来,道:“我那妙悟师姐言道,她已归依佛门,四大皆空,再无女儿故人,各位施主还是回去吧。”

阿双早就盼望与母亲相见,不想自己千里迢迢赶来,母亲却将自己拒之门外,禁不住泪如雨下,扑通一声跪在门前,道:“若是母亲不肯相见,我宁愿跪死在这庵门前。”妙清一怔,道:“你竟是如此固执。好吧,那也随你,你便在这里跪吧。”叹了一声,转身进庵,再不出来。吴三月道:“好孩子,快起来吧。看来,你母亲是决意不肯与我们相见了。咱们也莫再难为于她,这便离去吧。”

马如风叹了一声,道:“那也只好如此了。”阿双却是不肯起来,哭道:“我偏不回去,我就要跪死在这里。”路飞拉她不起,也只好陪她呆在门前。眼见天色已晚,庵内还是不见有人出来。吴三月劝道:“傻孩子,你就是真的跪死在这里,你那母亲恐怕也不会出来见你。咱们还是回去吧。”阿双道:“路飞哥哥,天晚夜冷,你先带两位老人家到林中木屋歇息去吧。”吴三月道:“既是你愿跪在此处,我们都一起陪你便是。”此时庵中出来两位少年尼姑,关上了大门。

程玉珠在庵内已然剃度,法名妙悟。她听阿双来到庵外寻找自己,不觉也是心中一动。她唯恐一见到阿双,便又会心生杂念,耽误清修,便又收敛心神,不闻不问。这一夜,她盘腿静坐,默颂经文,彻夜未眠。次日一早,开门的小尼姑进来禀道:“禀告师叔,那位女施主在门外跪了一夜,还不曾离开。”妙悟念了一夜经文,本来心如止水,闻言心中又荡起一阵涟漪,许久才道:“那便由她跪在那里吧。”慧因师太走进房门,口颂佛号,道:“妙悟,你尘缘未尽,去跟他们做个了断吧。”妙悟睁开眼睛,迟疑道:“这------”慧因师太面露微笑,道:“去吧。”

妙悟手拄双拐站起身来,长叹一声,双拐点动,出了房门,向庵门外走去。阿双跪在地上,正向门里张望,听里面石板地登登作响,知道是母亲出来,往前跪爬了几步,哭道:“娘!”妙悟一见,心中一痛,念道:“阿弥陀佛!”马如风与吴三月都迎上前去,路飞也上前见礼。妙悟道:“有劳各位施主前来看我,贫尼真是受之有愧了。”

马如风与吴三月二十年来从未与她见面,如今见她面容瘦削,眼帘低垂,身着一袭僧袍,想起她当年俏丽英姿,不禁黯然神伤。路飞引见道:“这两位便是我那生身父母。”妙悟细一辨认,见他二人果然便是马如风与吴三月,又见他二人手牵着手依在一起,道:“恭喜二位重归于好,破镜重圆。”吴三月道:“我二人倒是重归于好,可是你却又------”妙悟道:“如今我大彻大悟,得到解脱,岂不也算得一件大喜事?”

马如风道:“我二人前来寻你,也是有一件要事同你商量。”妙悟道:“施主有话请讲。”马如风道:“令爱与我那孩儿两情相悦,他们岁数都不算小,咱们就该为他们操办婚事才是。”妙悟道:“他们二人之事,我本来早就应允。”马如风道:“那咱们便选上一个黄道吉日,为他们举行成亲大礼吧。”妙悟道:“贫尼乃出家之人,不理俗事,还有劳二位施主多多费心操持。”她眼望阿双与路飞道:“你二人乃天作之合,临敌能使双剑联袂,取其长,补其短,可算得百年难遇的佳偶。但愿你二人互敬互爱,白头偕老。”

阿双满面泪痕,问道:“那以后咱母女还可相见么?”妙悟道:“从今以后,贫尼潜心静修,与世隔绝。这相见二字,休再提起!”她双拐点动,走出几步,道:“各位施主多加珍重,贫尼告退了。”便手拄双拐,头也不回,入庵而去。阿双知道以后再也不能与母亲相见,又是泪水涌出。路飞上前将她扶住,道:“双妹,咱们走吧。”阿双双膝跪下,向门内磕了三个头,才与路飞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白云庵,向林中木屋而去。

一连数日,阿双也是脸色不喜。吴三月为让她高兴,便与马如风为她与路飞布置新房。只两日间,木屋内便已床挂锦帐,堂悬彩带。阿双见他们二老忙上忙下,也不好再现愁容,也与路飞去到长水镇上置办新衣。马如风请了喜娘、傧相,喜日便定在十一月十一日。不觉两日已过,已是到了喜日。阿双一早便在紫寿山庄门外等亲。路飞十字披红,坐轿迎亲。鼓乐手在前吹吹打打,两顶花轿在山路上颤颤悠悠行走,好不热闹。

鞭炮声中,花轿到在木屋前。傧相赞礼,二人拜了天地,又拜高堂。马如风与吴三月都是点头含笑,心中好不喜欢。阿双由喜娘搀扶,随路飞进入洞房。阿双坐在锦帐之下,路飞将她拥在怀中,道:“娘子,今日你可喜欢如意么?”阿双脸泛红晕,偎依在他的怀中,道:“今日是我这一生最为欢喜的日子。路郎,从今日起,咱们已是夫妻,我一定会做一个让你如意让你快乐的妻子。”路飞只觉她吹气如兰,不由心神一荡,道:“将从前那些烦恼之事情尽都忘记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让你为难之事了。”阿双道:“此生只要有你在,再大的难关,我也挺得过。”二人相互拥在一起,望着堂前红烛,只盼此刻永留,长达十年百年------

次日,阿双一早起来,在屋外灶上做了饭,吴三月与马如风才起来打开屋门。吴三月笑道:“怎么,你这新媳妇真的侍候起公婆来了?”阿双道:“我也是想学着做媳妇,可也不知做得好不好,还望公婆多多包涵。”吴三月道:“其实我也不懂如何做人家媳妇,那以后咱娘俩就一起学吧。”言毕,婆媳二人都是一阵大笑。

一家人正想用饭,却见林外有男有女的走来五六个人。那几人来到木屋前,一起跪倒,齐声道:“我等恭迎小姐回紫寿山庄。”阿双向那些人一看,原来都是紫寿山庄的男女仆从。阿双急忙摆手道:“不,不。我是断然不会再回紫寿山庄的了。”那几个仆从只是不听,都是出言恳求。阿双好不容易才将他们劝走。路飞道:“只怕他们还会再来。”阿双道:“那咱们尽快离开这里。”

吴三月道:“我与你父早有此意。如此我们便收拾收拾走吧。”阿双道:“我外公就葬在附近,我想与路郎去拜祭一下他老人家。日后只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来到此地了。”马如风道:“我素闻程老庄主英名,却是无缘与他老人家一见。既是你们要去,那我也与你们同去拜祭他老人家。”四人收拾好行囊,出了林子,直向苍云岭而来。

阿双到在程残秋墓前,又想起了母亲,禁不住泪如雨下。马如风站在墓前,想程残秋一生武功卓绝,号称天下第一剑,却是心中大苦,下场凄惨,不由心中一阵感叹:“我马如风此生虽大事不成,如今却能与心上人朝夕相处,又有儿子儿媳相随,岂不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四人在墓前叩了头,双双牵手,下岭而去。马如风问道:“不知你们愿意去到哪里安身?”

吴三月道:“如今你是一家之主,还不是都由你说了算么?”马如风又问路飞与阿双道:“那你们的意思呢?”路飞与阿双对望一眼,都道:“一切愿听爹爹安排。”马如风一阵哈哈大笑,道:“好,那便由我说了算了。你们都随我走吧。”四人虽不知去向哪里,却觉此生能与心上人双宿双f,真是幸福无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