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行御史
作者:璨斓曦      更新:2019-11-06 05:55      字数:4975

一个魑魅魍魉的鬼无阎,就让武功镇鸡犬不宁了,又出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魏子茗,哪还有这些普普通通的小百姓的好日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个升平世界,骤然间就像是山洪爆发似的,一下子就涌动起来。也像是发面的馒头,一下子就轩软起来。

紧接着,又有一些人窜出客栈,直奔外面飞奔。客栈里,顿时人一下子走了不少,清静了许多。这时,有一个女子,在角落里不动声色地独自吃着东西。她眼睛深墨色,一身貂裘锦衣,挽着棕色是发髻。因为是在不起眼的角落,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凤音箫可是看得真切:她眼睛犀利,身子紧锁而有力量。这不是一般会武的人,而是身怀绝技的女子。凤音箫慢慢走过去,故意碰了一下女子旁边墙壁上挂着的牛角装饰。一串铜钱滑落下来,正要落在女子的头上。只见她稍一挪动,便接住,放在桌子上。凤音箫把手递过来:“谢谢,打扰了,对不起。”

女子笑了笑,很甜。她只不过是十六七岁,腰间却缠着一支软金鞭。

“无妨,你又不是故意的。”女子说着,从衣袖里掏出银两,稳稳地放在桌上,站起身向外走。凤音箫道:“小姐留步,相逢不如偶遇,可否问一下芳名,日后可有回报?”

“不客气,梅脂漪。您是吴家二小姐,凤音箫姐姐?”

“正是。不知梅小姐怎么知道?”

女子笑靥微露,道:“客栈里所听,客栈里所闻。——后会有期。”

说着,回头看一眼凤音箫,她正将那串铜钱挂在牛头上。梅脂漪上前帮忙,轻轻地暗语传声道:

“屋暗人心清,夜行莫留声;白玉胸前挂,信使已离京。”

凤音箫何尝不懂诗中所含“暗行御史”四个字,很是惊愕。原来,那个他期盼的人已经出发。她暗语道:“不知路多远,今天未见人。——后会有期。”

梅脂漪没有说话,挂好后,径直离开。凤音箫说着谢谢,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她坐过的地方,已然知晓:她就是最知消息的人了。回到座位,凤音箫依然靠窗而坐,不露声色地望着窗外。是的,那景致,别有一番风味:武宫山,依然巍峨,依然葱茏;那山石,依然嶙峋,依旧突兀,可是,没有人再敢轻易进山了。

鬼影憧憧,无人能敌;鹤唳飞仙,妖姬鬼魅。哪个不惊,哪个不怕?

凤音箫看看父亲大人,他毫无表情,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专心地咀嚼着,津津有味的享受着佳肴美食。母亲似乎有什么心事一般,嘴里唠叨着:“这天,什么时候能晴?”

“武功山的天,说阴就阴,说晴就晴。”吴净寿用手帕擦擦嘴角,慢慢地说,“崇沫和颜萱,准备启程。”

“蹊桃紫荷,我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启程了。”

说话间,果然天朗气清,一片清新。他们走下楼来,直奔安国寺。

车马缓缓而行。

山路原本就崎岖不平,又加上刚刚下过雨,更是泥泞难行。天渐渐黑下来,一行人来到了一户庄园。封闭式的红砖围墙,将四合院的城堡式建筑围在了中间,建筑奇伟,房屋俨然。大院大门临街,独立一隅,与其他的民居房屋不相相通。外围砖墙最高处有丈许,女墙式的垛口与更楼,坐落有炮台与瞭望口。显得威严宏伟。漆黑的大门厚重结实,坐北朝南,上有顶楼,中间是门道。一看,就是一户富贵人家。

门外的栓马柱和上马石大约四五座。凤音箫的车马停下,蹊桃刚想下车上前叫门,却被凤音箫拦住:“等一下,崇沫和颜萱二位姑姑去,你等着便是。”

“为什么,小姐?”蹊桃问道。

凤音箫道:“宁愿装傻,切莫聪明。在长辈面前,要给他们体面,你看着学着就可,懂吗?”

“谢谢小姐教诲,真有你的。”

凤音箫笑着:“紫荷,你下车去,帮衬着,什么都不要说。”

“是,小姐。”紫荷缓缓下车。

果然,崇沫和颜萱先后下车,走到门前。紫荷走到了崇沫和颜萱后面,笑着陪着。颜萱上前,崇沫立在她旁边:“笃笃笃,请问,里面有人么?”

不多时,听到有人出来的脚步声。

漆黑的大门吱扭妞打开,露出一张中年人的脸。他观察一下,看看车马轿撵,显得有些惊讶:“你们找谁?”

“请通报一声你家主人,我们是投宿的。”崇沫面带微笑,态度虔诚,声音柔和,很有磁性,无论谁听到了都难以拒绝。

中年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她们,然后望一望远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又是车又是轿子的,好气派啊。”

“您有眼力,回禀你家主人,我们想在贵处暂住一宿,老爷和夫人不会亏待你们的。”颜萱道。她和紫荷站在后面,点头。

“好,请稍等。”

中年人进去不多时,便有一人出来。五十上下,穿着蓝绸子绣寿字云烟卷似的长袍,头戴钗冠金簪小帽,脚蹬镶玉皂靴,在刚才那人陪同下,缓缓地走出来。打开大门,立在门内。门两侧的打灯笼也点亮起来,照得主人一脸红彤彤的的。主人道:“门外是什么人,傍晚不住客栈,来我康家大院?”

“在下吴净寿,只因路遇大雨,阻隔里程,带着家眷搅扰员外。”

“吴净寿?可是抗金的吴将军,庐州会战前锋都督?”开门主人惊奇地问道。

“惭愧惭愧,不敢提当年之事,”吴净寿道,“不知员外贵姓,怎么认识我,怎么知道庐州会战?”

“快快请进,”主人道,“在下是庐州康王府人氏,来到这里。早先与将军在庐州会战,也算痛快。”

“请问你是——”

“在下康校尉,——康德成。”说着,迎吴净寿等家人进屋。

“哦,想起来了,原来是康校尉。你曾请命到麓山背后袭击敌人,大获全胜,的确是一次痛快的一战。”

康校尉高兴地说道:“没想到将军还记得在下,不胜荣幸。——快快请进。”

吴家一行人走进了大门。只见一条甬道通向一座宽敞高大的堂屋,堂屋门额上写着四个大字:凌烟房阁。谁不晓得,这凌烟阁的名号?这是唐太宗为了怀念开国二十四位功臣所建,以表他们的建功立业。而康校尉用这名字,当然有用意。

“凌烟房阁,这名字好大气啊。”吴净寿想起当年之事,不无感慨地说道:“当年一战,众将士奋勇杀敌,视死如归,一度收复了河北河南以及庐州之地。真是痛快啊。那你怎么到了这里?”

“一言难尽啊。兵败回乡,百姓无不骂我等无能投敌。而不知道是朝廷议和,撤出了晋阳府,班师回朝。”康校尉道,“后来,组织了义军,还想一路追随将军……却不知将军去向。”

“那时受人陷害,随父远走他乡。如今算来,已经二十多年啊。”

“若不妥协议和,也许,如今的北方大片领土,也不会落入大元之手。”康校尉道,“我听说,接下来,就是一个接着一个陷阱阴谋。让将军陷入被动,我们的军队,也是兵败如山倒啊。”

吴净寿道:“大元兴起,正是金衰败之际,宋元联手夹击金,也是无奈之举。金国只有十一座城池未失,苟延残喘罢了。可是,金宣宗刚愎自用,不顾徒单镒等反对,迁都汴京,失去战略要地,实在是赐予我大宋千载难逢的良机啊。”

“他仅派太子镇守中都,河北军民不安。此时若是朝廷发兵,攻陷中都,那么。收复占领河北地区,就不会是蒙古军队了。”康校尉道,“金廷只能控制河南、淮北与关中一带,此时大元崛起,我朝却只顾眼前,一味妥协,致使后来丢疆失土,今日难以支撑。”

“当时,黄河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啊。黄河自从金室南迁后改道,流向东南。河患的范围非常广泛,可见败势已定。只因,吾皇投鼠忌器,才有如此之失啊,可惜。”

康校尉道:“池江海也有出兵之意,怎奈也是身不由己,力不从心啊。——来,喝!”

“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你我都是退出朝廷,力不从心啊。”

二人越谈越投机,越是感慨。

“现在,若是趁金哀宗衰败之事收复失地,也是好机会。”

“可是,史弥远只是一味议和,弄得如今局面。现在,卫国公贾似道,也是如此苟且,当今万岁也是歌舞升平。所以,嗣荣王心急如焚,”康校尉道,“若是太子赵竑在世,定可驰骋疆场,杀敌收地,何愁不能如意?”

吴净寿本已知道实情,却不能走漏风声,道:“也有有识之士,还在奋斗坚持。”

“吴大人,若有用我康某之时,定当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说着,跪拜在地。

“康校尉,请起,”吴净寿道,“今日偶遇故人,实属荣幸,你且记住:若有用之时,我定会推荐。”

“吴大人,你可知道,卫国公贾似道在江南置地,大兴土木之事?”康校尉道,“视如宫阙,仿佛朝廷,与南粤龛灵宫相媲美?”

“龛灵宫原是先帝赐予太子赵竑的,卫国公怎可和他相比?”吴净寿道,“据说,现在是御史大人李庭芝代理接管镇守。所以,南方安稳平定,元不敢进犯。”

康校尉看看吴净寿,悄声道:“吴大人,听说,太子被人救下,并没有真死,可有此事?”

吴净寿故作惊讶,道:“这样的事儿,不可妄议,这可是杀头之罪。”

“吴大人,当今万岁登基,没有护国玉玺,没有御龙佩。据说,就连先帝传下来的《圣载御批心经》也不在侧,何以继承了王位?而至今日,这些仍然没有出现,他的即位是不是一个弥天大谎?”

“你是听谁说的?”吴净寿惊讶道,“不可妄议朝政,僭越其职。”

“天下议论纷纷,谁人不知?只是心知肚明,不敢言说罢了。”康校尉道,“所以,我推断,这些东西一定在一个人之手。这个人能是谁,吴大人,你我都知。”

吴净寿沉思良久,问道:“你可听到什么传闻了?”

康校尉道:“吴大人,这件事我很感蹊跷,想请教吴大人。”

“不敢,有话直说,知无不言。”

康校尉呷口酒,思揣道:“京城一片喧哗,都说,当今万岁并非正当香主,你可听说?”

“不可瞎说,这可是杀头之罪啊。”

“哼,你知道么,有关御龙佩和护国玉玺的传言,京城街头巷尾都流传开了。理宗惊慌失措,卫国公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互不拆穿罢了。”

“后宫前朝太子之争皇位之夺,历来是你死我活的。这不足为奇,不过,有关御龙佩和护国玉玺,倒也听说过。”

“皇上即位,没有这些皇权的象征,怎可继位?——所以,理宗即位天下不服。”

“那护国玉玺和御龙佩,怎么会离开宫廷,流落他方?”吴净寿突然想起太子,想起了梅王爷,不由得有些相信了。

康校尉道:“按说太子赵竑已经被害,这些皇家玉印玉玺,怎么会出现呢?是不是太子没有死?否则,谁会这样做?”

“要说太子的确是冤枉,发配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吴净寿道,“唉,这些都是当今朝廷的事儿,你我还是喝酒。”

“吴大人,请。现在,朝廷理宗的小太子相继夭折,荣王世子莫名失踪,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前些时日,从京城传来消息,朝中暗与域外之国媾和者,传递消息,密谋议和,继续割地苟且,现在已经从京城了开路了。还有一事,十分蹊跷。江湖上,又多出了一个梅王爷,你说怪不怪?”

“你我都是在野朝臣,即使是知道歧异,也是无能为力,”吴净寿道,“康校尉的茶还是顶级的珍品,昌乐王府的也不过如此。”

“大人与昌乐王交好?”康校尉道,“你怎么知道昌乐王也有此茶?”

“也是世交,彼此来往甚笃,怎么,你也熟悉昌乐王庄囿潜?”

“吴大人,实不相瞒,昌乐王正是在下的姐夫。”

“昌乐夫人是你的姐姐?”

“正是。”康校尉道,“有许多事情,我觉得都与这个梅王爷有关。”

“何以见得?”

“自从有了这个梅王爷,京城就开始流传御龙佩与护国玉玺再现的事情。当今万岁在万寿殿祭奠,拿不出这两样宝贝,却是拿红玛瑙玉佩和紫金玉玺,还假借传说之事,欺世惑众。可知,这真的御龙佩护国玉玺定然在一个人的手里。”

“那应该是谁?”

“当然是应该继承王位的人,”康校尉道,“这个人就是太子。”

“可是,……他已经殁了。”

“天下人都知他已经没了,却不知他还活着。他,就是梅王爷。”康校尉道,“如今,京城又出现了一件怪事,不知吴家军听说没有?——大理寺处决了一个御史府的官吏,据说,是太子的人。”

“谁,他们这是越职行事?”

“这些,不过是掩人耳目,真正死的,另有其人……”

“不可乱说——”

凤音箫听得真切,却不动声色,仔仔细细地听着。

吴净寿尽管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可不能告诉他真相。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唉,真的是让天下人揣度啊。如今,朝廷用人之事,难以琢磨。”

吴净寿将话题岔开,“前些日子,我与昌乐王相会,的确是高兴啊。”然后叙说一遍,二人换茶上酒,通宵达旦。

一夜叙谈,宾主很是融洽。第二日早饭后,雨过天晴,一片灿烂,大家继续赶路。康员外送出门,总是依依不舍。中午,吴净寿一家人来到了安国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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