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校办厂，涉及到免税，所以申请执照比一般企业要难一些，除了工商局，还需经过税务局审核。

张校长他们3月初材料就准备好了，送到税务局，接收材料的那一位很客气，说要开会研究研究，让耐心等几天。可一等就是一个星期，去电话问，说是年初工作忙，开会的人不容易凑齐，再等等。大家一合计，也许该送点东西。正好春茶上市，E乡虽地处偏僻但山清水秀，茶叶不仅在C县，在全市乃至全省都很有名。于是花800元在茶厂买了两斤头茬毛尖，送过去，那一位千感万谢，但第二天就主动来电话说最终还须他们科长点头，暗示最好也打点一下科长。科长打点完了，再打电话过去，那位却不在了，说是去市里学习了，手上的事都交给另一位了。于是一切从头再来，再打点这一位。这一位倒是爽快，当场答应3天解决，不过临走前善意提醒了一下，他们科一共4个人，还有一位副科长，开会时得一致通过，言下之意不说自明……

一次次臭骂声中，张校长他们捏着鼻子、陪着笑脸，终于喂饱了那一屋子“硕鼠”，可这一折腾就是两个月下来了。

自从那天和付军来到E镇，郁树就没再回城。

等待“执照”的那一个多月，他的主要任务是每天上午给新招聘的二十多名工人培训。

那是一帮大多刚刚初中毕业、正当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多是学校老师的亲友，其中又以女孩居多。

培训的内容很简单，主要是关于无线电的一些基础知识，又着重于各种元器件品种和标称数值的识别――这一切对郁树来说可谓轻车熟驾，他也第一次有了当老师的体验，自我感觉还不错――付军的“模具”送过来之后，郁树又让他要了些废弃的元器件，一边教大家认识实物，一边就着“模具”开始实训。这样到5月初正式开工时，工人们没费多少周折就上手了，以致付军从他们厂请来当指导的两位老师傅很惊讶。

按照那天酒桌上商量的结果，正式开工后，郁树需要吃住在学校里，这样既便于工作也顺带看着厂里的东西――但他家离E镇骑自行车也就一个小时路程，培训期间厂里也没什么东西，他又只需来半天就行了，所以那一个多月他每天都回家吃住――不仅如此，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看书，所以他轻松通过了4月底的两门自考。

由于“入伙”的事是在遇到付军后偶然谈起来的，接着没过几天就过来了，郁树都没来得及跟家里讲。所以当他回到家说起合伙办厂的事，父母非常欣慰――他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到事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事，是办厂的大事，连一向传统保守的父亲听了也频频点头――趁着气氛好，郁树试探着说出他“入伙费”还差一点，父亲二话没说就掏出了1000元。

第二天，郁树刚到学校就给“金老大”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潘凤就骑着车过来了。

由于当初招聘是潘凤负责的，工人们对她很熟、很亲热，一口一个“潘姐”地叫着。潘凤对他们也很平易，笑盈盈地应着，还不时拉着一个丫头的新衣服夸几句，然后站着和她说一会儿悄悄话。

然而一进厂长室，面对着郁树和潘虎时，她立刻一脸严肃。

“给，潘姐。”看到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定，郁树取出那2500块钱递过去。

“我先给你开张收据，”她接过钱放进随身带来的包里，“‘老头子’说，等哪天付军来了，你们一起坐下来再签个协议。”

“我知道，”他点点头，“‘金老’刚才在电话里已经跟我说了。”

收拾好东西，锁了抽屉，看到潘虎正斜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武侠小说，潘凤以一种典型的姐姐对弟弟的口吻数落道：“一大早就看小说，也不知道跟郁厂长多学点东西！”

潘虎嘿嘿笑了两声，扭头继续看着。

“你，”静默了片刻，她忽然转过头来，目光游移着落在郁树的脸上，“你是在E镇上的高中吧？”

“是啊？”他疑惑地迎着她，“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她站起来，背上包，快步向门外走去，“我那边还有不少事，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