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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匆匆赶到瓜棚前,冲宝柱笑呵呵地说:“宝柱,你跟大哥来一下。”
宝柱狠瞪桂花一眼,随村长来到距离瓜棚十几米的地方。
因为村长信得过宝柱,所以把护理伤员的事直来直去地说出来。
村长的话刚说完,宝柱爽快地说:“这事没得商量,只要臭娘们愿意,俺这边没说的。”
又回到瓜棚跟前,宝柱看也没看媳妇一眼,挑起水桶就走。
望着瓜棚里气呼呼的桂花,村长说:“弟妹,大哥跟你商量个事。”
桂花说:“别再弟妹弟妹的,从今个起,桂花不是王宝柱的女人,就叫桂花行了,有事过来说吧。”
村长面有难色,犹豫一下说:“这屋子窄窄巴巴的,大哥的咋好跟弟妹挤在一块儿,还是出来说吧。”
谁知桂花说:“早跟你说过了,俺不是王宝柱的女人,怕个屁?” 又说:“真不如找个野男人,把那王八羔子给气煞。”
村长忽儿严肃起来,说:“桂花,吵架归吵架,可不能胡说八道的,传出去让人笑话不是?”
桂花也把脸皮绷得紧紧的,不耐烦地唠叨:“愿意说事就进来,不愿进来就走人,姑奶奶怕被日头晒黑了,以后没男人喜欢她。”
村长很清楚桂花的怪脾气,一弯腰走进瓜棚,但看那样子,就象老鼠蹲在猫跟前。
桂花撩起眼皮,说:“啥怕人的事,快说吧。”
村长刚说完事儿,桂花的脸上立马阳光灿烂,接着说:“这事儿哪用商量,打个招呼就行,咱俩快去吧。”
走出瓜棚,桂花突然撇开村长,一转身冲进瓜地。
村长大声问:“你干么?”
桂花笑滋滋地喊:“大哥,快帮忙,俺摘两个西瓜带回去,给八路军兄弟解解渴。”
村长这时凝望着桂花的背影,心里禁不住泛起一股热乎乎的暖流。
不一会,桂花和村长每人抱个西瓜,沿弯曲的乡野小路往村里走,村长怕人说闲话,下意识加快脚步,与桂花拉开一段距离。
桂花有意亲近村长,追上去与村长并肩而行。
村长有点尴尬,说:“你们女人走路慢,要不我先赶回去。”
桂花说:“那啥,要走咱俩一块走,顺便说说掏心的话。”
也许村长误解了桂花“掏心”的意思,打个颤儿说:“女人跟男爷们没啥好说的,还是抓紧赶路吧。”
桂花感觉不出村长的羞恶,调笑的口吻说:“村长哥,您的脑子咋不开窍呢,女人都愿把掏心的话说给顺眼的男人听,那叫知心对吧?”
村长脸色一红,没好气地瞥了桂花一眼,然后闷下头去,大踏步往前走。
桂花一看村长故意躲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咬咬唇瞪了村长一眼,又匆匆追撵过去。()
一口气赶上村长,桂花喘着粗气说:“大哥,您说桂花的命咋就这么苦,整天就跟牛拉犁一样累,可到头来缺吃少穿的,活受罪,真不如找个有钱的老财做小去。”
村长斜睨桂花一眼,说:“桂花,不是大哥批评你,这社会,咱庄稼人大都活受罪,说白了是你的思想不安分。”
桂花说:“就算活受罪俺认了,可宝柱那王八还不拿俺当人待,想用了拉过来,用完了给你一副冷屁股,连句暖心窝的话都没有。”
村长说:“宝柱这人我了解,表面上确实冷了点,但心还是热的吧?”
桂花不服气,恨恨地哼了一声,说:“大哥,咱不说那鸟玩艺,看看人家玉翠吧,苦日子终于熬到头,整天吃大米白面不说,一才叔还给做好多洋衣裳,把她打扮得花似的。”
村长问:“桂花,你这话啥意思?”
桂花不知好歹,换一副嘲弄的语气说:“我说村长哥,你真傻还是装愣,俊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
村长不耐烦地咳嗽一下,又说:“桂花,你再胡说,大哥不理你了。”
桂花娇里娇气地哀求道:“别嘛大哥,说真的,这些话换了别的臭男人,俺还不稀罕说,你想想,文惠都快五十的人,哪能给一才叔解馋过瘾,玉翠不但人漂亮,而且柔顺得就跟水似的,一才叔不动心才怪。”
村长一听这话,浑身的汗毛嗖地直立起来,无奈地说:“桂花,大哥总算服你了,反正嘴巴长在你身上,爱咋说咋说吧。”
桂花却说:“再说就轮到说你了,你给俺说实话,村里有没有相好的?”
村长铁着脸儿回答:“庆芝应该算一个。”
谁知桂花冷漠一笑,说:“你忽悠谁,男人的心思俺知道,一个个吃着碗里的,眼睛却盯着碗外的,他家的饭菜香着呢,连宝柱那王八都夸玉翠长得俊,玉翠在家那阵子,总找借口去她家瞎凑合。”
村长一时语塞,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好不容易进入村内大街,桂花方才与村长拉开一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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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面上看,桂花一副火辣辣的样子,很象个泼妇似的,一旦透过外表,却发现内心情感十分善良。
此时此刻,望着伤病员惨不忍睹的样子,桂花簌簌地流出眼泪,攥住大虎的手说:“虎子,都说你和二豹在省城出息了,婶子还为您高兴,没想到那是你爹哄人的。”
大虎说:“婶子,我们兄弟俩一块打鬼子,您应该更高兴对吧?”
桂花擦擦眼泪,说:“大虎说的对,等那天你二婶也杀几个小日本,为你妈报仇雪恨。”
村长担心大虎说起妈妈更难过,一边切瓜一边说:“桂花,天都快晌了,你和庆芝合计一下手头的事,大哥有事先走了。”
桂花起身离开大虎,从村长手里接过菜刀说:“有事忙你的,这边的事俺和庆芝给包了。”
村长走了以后,桂花和庆芝又给伤病员分西瓜,有三位伤员因伤情不能自食,桂花吩咐庆芝找来汤勺,给他们一口口地喂下去。
收拾好瓜皮残物,桂花喊庆芝走进院子的边远处,悄着声说:“庆芝,刚才你都闻到了吧,大虎他们的身上臭熏熏的,都快熏死人了,先给他们擦澡吧。”
庆芝愕着神问:“谁给擦?”
桂花说:“废话,那还用谁擦,就咱俩呗。”
庆芝生性腼腆,快四十的人了还象大姑娘一样羞,因此扭捏地说:“桂花,擦澡这事儿还是让给豇豆他们吧。”
桂花接着说:“给病人擦澡可是细活儿,豇豆那帮小子毛手毛脚的,没准把人家折腾死,俺不放心他们。”
庆芝嫌害羞,依然没答应。
桂花狠瞪一眼,挖苦说:“庆芝,你别黑瞎子站着走,硬装人样儿,大哥的身子你又不是没见过,有啥害羞的。”
庆芝还在犹豫,桂花又说:“秋成哥已经说了,对待八路军要象对待亲人一个样,还说这是政治问题,俺桂花没文化,不知道什么叫政治,反正很严重。”
经桂花这么一说,庆芝终于抿把头发,咬咬唇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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