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午夜的寒风像犀利的匕首划过肌肤，寒气，已入骨髓。别墅后面的小树林已经被北风完全冰冻。董斌已经在这里匍匐六个多小时了，他几乎变成冰人，他的手脚已经麻木，脸没有了知觉。多亏那套冲锋衣，他的生命动力之源――心脏，还在顽强地跳动。
董斌目不转睛地盯着竹笋所在的二楼的那个窗户。明亮的灯光从窗户上泄下，落在雪地上，犹如一帘银色的瀑布坠入银潭。
在这六个多小时里董斌每隔半小时就可以从那扇窗户上看到高警官那张漂亮的面孔。虽然以实际距离他根本不会看清楚具体的五官，但高警官那精巧的搭配合理的五官已经嵌在他的心坎上，他单凭想象就可以知道她右边眉毛丛中的那颗豆粒般的痣的颜色。
那是一颗棕色的痣，它让高警官漂亮的轮廓线优美的脸庞更加妩媚。
董斌还可以看到躲藏在窗下四季常青的灌木丛中的林副队长，他依旧猫在那里，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银色的转轮手枪一直就没有离开右手。三个干警每隔十分钟出现在林副队长的周围，他们一直在别墅的周围巡视。
这些都是董斌安排他们这么做的。
他之所以这么安排，是因为他想让事情还像昨天晚上那样发生，最好一模一样。这样他就可以断掉幽灵杀手的后路，让他无处可遁。
按照董斌的命令，在别墅二楼剩余的四个窗户上都应该有两个人把手在那里，而且他们应该是手持转轮手枪的警员。那几个窗户虽然漆黑一片，但是董斌坚信在那漆黑的窗户后面应该都有两双明亮的眼睛，因为这是他的命令，而且人命关天，队里的警员是不敢随意违抗的。
董斌这么安排是为了防止幽灵杀手从这几个窗户潜入别墅内部。因为董斌在一楼所有的卧室和客厅里都安排了干警，而这几个窗户是最薄弱的防护地点，它们距离竹笋所在的窗户太近。
董斌挽起袖子，看看手腕上的夜光表，时间离午夜还差一刻钟。他的开始紧张起来，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刻恰好是幽灵杀手出现的时间。
他向各个防护位置扫视了一遍，以确定大家是否在坚守自己的岗位。
二楼竹笋所在的窗户已经出现高警官的身影，窗帘已经被拉上了，只能看见高警官上半身婀娜的映在窗帘上的剪影。这是董斌的安排，他要求高警官在最后一刻钟坚守在竹笋的窗户旁。自从昨天幽灵杀手出现后，董斌就改变了作战计划，他不想再用竹笋做诱饵了，他怕他被幽灵杀手杀死，自己无法向局长和竹笋的父亲交差。
这个幽灵杀手太厉害了，他已经认输了。
二楼剩余的几个窗户也都亮起灯来，每个窗户上都出现两个手执转轮手枪的身影，在别墅低下巡视的三个干警也集中在竹笋的窗下。董斌知道别墅内部的干警们也都在他的命令下步入特别防护时段。
董斌满意地笑了一下，他向林副队长的所在的位置看去。这一看让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林副队长不在那里，他不知道跑那里去了！
混蛋！这家伙干什么去了？在这紧急时刻，他竟然不听从我的安排！董斌愤怒地骂道。
如果竹笋今天晚上不出什么事情的话，我还可以原谅他，如果今晚他今晚被杀，我明天一定杀了他……天杀的家伙！
就在董斌诅咒林副队长的时候，一阵狂怒的北风扬起雪花打在他的脸上。他慌忙闭上眼睛和张嘴骂人的嘴巴防止雪花进入。
风过后，他的眉毛上、鼻梁上、嘴唇上、脸颊上都沾满了冰凉的雪花，冰凉浸入他的肌肤。他慢慢睁开眼睛，动动鼻子和嘴唇。糊的严严实实的雪花被他肌肉的活动挣开了，就像黏在大象身上的干裂的厚泥巴。
他滚动黑色的眼珠向四周看看，周围都是白乎乎的。
突然他惊呆地看着一棵较粗的橡树的树干，那棵橡树黑色的树干不知什么时候变成白色的了。这棵大橡树距离他很近，而且在雪夜里呆久了什么物体都如在白昼一样，他在这六个小时的等待中不知看过多少次它了多少次了，他记得她的树干一直是黑色的。
怎么回事？难道我的眼睛被这积雪打模糊了？
他把左轮手枪放在雪地上，用戴着手套的右手抹去脸上的雪花。他晃晃脑袋，然后又定睛去看那棵大橡树。
他眼睛直视位置的树干还是白色的。
积雪？不是！风不可能在瞬间就把积雪糊满树干的！冰？更不可能！接近午夜温度很低，雪花不可能融化而又被北风冰冻。
那是什么呢？他决定向上看看。
不过这一看，让他灵魂几乎脱壳而出！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张狰狞的扭曲的脸。青灰色的脸庞，青灰色的嘴唇，没有眼珠的惨白的眼睛，血泪……这些在积雪的映照下是多么的可怕！
董斌慌忙捡起雪地上的转轮手枪，乌黑的枪口对准了那张可怕的脸庞。不过枪口在抖动，因为董斌握枪的手在颤抖。
董斌的食指微微向身体的方向勾起，他要开枪了。
“我劝你还是别开枪，要不然你会后悔的！”
一个声音在警告他。那声音混沌不清，阴深深的，宛如金属低沉的撞击，也如木棍敲击头骨的声响。董斌听不出它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听不出它是大人的声音，还是小孩的声音。
它仿佛来至另一个世界。
“砰！”
枪响了。
灰色的烟雾从枪口冒出。
董斌开枪了，他不是故意开枪的，他太紧张了，手指不听使唤了。
风从董斌的身上吹过，很温柔，不是太狂傲。枪口冒出的灰色的烟雾被北风卷走了。
董斌瞪大眼睛看看那棵大橡树，那个白色的身影还在，而且还是像刚才一样直直的站立。
董斌知道自己没有射到他，他太紧张了，他的手在射击的时候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子弹不知道射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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