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4)我们买不起她
作者:我的季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50

周老太太回来了,而一切不可置信的事实证明着一切的烟消云散。

伟健坐在沙发上,听母亲火冒三丈的骂他数落他,忽然想起四年前他也是这样坐在这里,听母亲骂他,而那时,是为了娶她。

爸妈无法接受他“不认不识”地去娶一个山里妹,让他“趁早死心”只当把彩礼扔了。那时他有无数的甜言蜜语来哄赂他的老母亲,完全不死心。他甜言蜜语地求他们一定要接受她:他的自由啦,他的事业啦,以及他的爸和妈,这些他是一样也不能不要的。而“除了这个女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替我把这一切协调起来”的。

她上学,爹妈怕“煮熟的鸭子也会长出翅膀飞了”,让他趁早收了那心,只当把学费扔了,他又坐在这里,不收心,倔强地说他不要一只死鸭子。不想老妈被气晕了,她跪下去,他便只好一起陪跪。之后,他又蜜语甜言地哄赂老妈说:“他的面子啦,他的未来啦,他的爱情啦,这些都是他要到她身上去拿的,拿不到,他就宁可当陈世美。

如今,他坐在这里,再没了任何一句花言巧语,他无言;再没有任何一点玩世不恭,他无颜。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行了?我就不问了?”周老太太站起来,“你马上给我打电话,把阿云叫回来,什么话等她回来再说。”

“你听见没有?我的儿子。你是向来没把你妈放在眼里,是不是?我的话你只当耳边风是不是?”

“妈――”伟健拉住母亲的手,周老太太摔开他。

“妈――”

一滴眼泪掉下来,又一滴,那些苦涩的源头活水一经找到了出口便一齐匆匆夺路而出,一发而难收。他就拉着母亲的手,任性地哭着,淋漓地哭着,他的头被抱在母亲的怀里,他的手抱着母亲,就好像一个孩子做错了事,偏偏又没有人批评他似的,自责地、难过地、伤心地哭着。

“不要哭了,说说,为什么?”周老太太的语气也好像在哄一个自己年幼的淘气孩子。

伟健仍然在抽泣。

“是她对不起你?”

“不!没有。”他垂下头,“是我错了。”

“去,去打电话。妈有话跟她说。”

“妈,没有用了。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妈――”亚凤推门进来,看一眼爸妈,看看伟健。

周老太太在沙发上坐下来,亚凤还站着。

“二凤,阿健他们怎么回事?”周老太太威严地。

“我――我也不知道。”亚凤看看伟健,她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就急忙打电话给伟健,问他是怎么回事,伟健不说话。“我打电话给爸妈,让他们回来。”她说。“不许打。”他嚷道,电话“啪”的挂断了,她又跑去找他,却见不到人影,好容易见到了,已经喝得烂醉,她问为什么?还要打电话,“你让他们安心住在那儿吧!”说完,再也不看她,摇摇晃晃地走掉了。她便再也看不见他。“她,留了一封信――”

“在哪儿,在哪里?”伟健抓住亚凤,亚凤走过去,从茶盘底下抽出一封信,伟健抓过来,抽出信,是一封留给父母的信。shouda8.Com。

“爸,妈:

我走了,写下了这三个字,不禁泪如雨下,不能自持了。

我走了,最想见的是您们,最不能见的也是您们。我无法给您们任何一种解释,也无法给您们任何一种交待,所以天意使然,让我这样不见您们而离去,也算是仁慈了。

可是,它却不知道,这一切,将成为一个不释的结永生地模梗在我心中,妈,(一片泪水的褶皱)

无法见您们,又无法接受不能见您们,在交错的情感中,找不到一个折中的位置。

多想再棒一杯茶给您们,多想再听你们叫一声我的名字,在这离去的时刻里,万千的柔情涌在我的心中,在过去的岁月里,您们给我的情感与关爱太深太浓,而我却从此再也不能留在您的身边,照顾您们,回报您们了,我亏欠您们的太多了,我感到一种深深的难过与疼痛。

爸,妈,不要责怪阿健和我做出的决定,我们都已是成人了,在我们各自的心中有着各自的人生准则,我们为那一个准则活,没有是非,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爸,妈,我走了,心中带着一份对您们无限的牵挂和一份深深的遗憾,我想说、想要叮咛的太多太多,而我能说能够表达的又太少了,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珍重,珍重啊!

冰云长跪叩首再拜

周老太太放下信,“她还说什么了?”

“没有。”亚凤偷眼看伟健,“没说什么。她好像很难过的,走出门去,又折回来,然后跪在这门口,磕了三个头,然后――就走了。”

伟健垂头站在地当中,周老太太跌坐在椅子里叹气,老爷子始终闷头抽烟,这里捺灭了烟。

“你是把你女人的心伤透了。”

“我早说让你离那些烂女人远一点,你就给我油嘴滑舌的。现在好了,媳妇丢了,你知道蔫了。这阿云也是,你再怎么样,她得担量点嘛,不念别的,总得念你送她上学这一份情份上――”

“妈。别说了。”

“她在家的时候都不管,倒这不在家了――”周老太太恍然似的:“这就是上学的好处!我当时怎么说来着……”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老爷子闷闷地抛出一句来,老太太便不做声了。“你儿子是块什么材料,你清楚的很,别一门子老捡别人家孩子的不是。”

“我――”老太太瞪瞪眼睛,“唉”!

“你以后给我收敛点,”老太太停不住嘴,又说起来,“这没结婚时能结婚,离了婚可以复婚――”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呀,庄子,阿云的心软得很,女人家就喜欢要个小霸道,让男人说说软话的,妈明天就去看她,这婚离了先离了,这关系可不能断了。”

伟健摇摇头,再摇摇头,长叹一声,他忽然在心里头感到一种嘲弄:婚姻,婚姻!这各人眼中的一场婚姻!

“老头子,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妈,算了。您别管――”

“算什么,我不管?我不管,等她遇到了好男人,到时候你想不算也不成了。”

“妈――”

“妈什么,她不能遇到好男人吗?呐,我问你,谁知道她是离婚的?而且――”老太太忽然说不下去了,望着伟健,“你给了她多少钱?庄子,她拿了你多少钱?一半财产。”她喃喃地:“天呐,老头子,她分走了我们儿子一半财产!”

周老爷子一直低着头,这时也抬起头来。

“她拿走了多少钱?”老太太一下子站起来,“这太便宜了!”看看伟健,忽然柳眉倒竖,“我叫你早要个孩子,你就给我不着调!这下好了!我孙子的份也搭进去了,你,你这个――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个让我省心的……”靠进椅子大哭起来:“老天爷呐,我哪辈子造了孽了――”

“妈,她根本――”

“根本什么!她根本是早算到了。她定是早算好了今天了。从和你结婚就想着今天呢。你知道人家背地里都说你什么?说你娶了个小狐狸精,最后就让你落个人财两空――”

“她一分钱都没要。”

这句话,好像平地一个惊雷,屋子里立刻静下来。

“她一分钱都没有要。”伟健喃喃重复着,“我们在她眼里都太可笑了。我在她眼里根本就一分不值。妈,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我们买不起她。”他默默走出去,关上了门,他的心也好像随着那门一起关闭了,因为他感到一种真实的、没有了心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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