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2)那个女人不是我
作者:我的季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832

伟健的心被痛和冰冷交替撞着,他抓不到心中闪烁的情感,“不,阿云。不是这样的。”他感到难过,恨自己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我不想伤害你,我从来没有想伤害你。我是,因为,我――”

“阿健,不必说了,真的不必说了。”冰云摇摇头,摇着一串的黯然。“你要说的,我早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一个人没有一种爱做为基础,他是不可能对另一个人那么好的。”

伟健的心开始跳起一点希望,又随即被一个感觉打碎了。

“但是如果把善意归纳成一种爱的话,你的爱,便是这种善意。你是个好人,我又不是个坏人,你对于我的爱就象一个好人对于另一个好人所怀的最简单的善意,就好像我牵着一个等着过马路的盲人穿过马路时我心中的善意一样。可我并不了解他的生活,他的苦乐,他没有天日的世界里都有什么,他没有光明的日子他心视的世界。一团黑暗隔在我们中间,我用生理正常的眼睛看不到他的世界,就象他用非正常的眼睛也看不见我的容颜一样。而另一方面,正因为他盲,他才能接受了许多明眼人不能接受的东西。这有时候是一种幸福,有时候是一种悲哀。”

“阿云,我知道――”伟健张着嘴,却不知他想要说什么。

“你知道你很荒唐。你想说你爱我。”她望着他。

伟健大惊,因为这正是他要说的。

冰云转过身去,“你并不是爱我,阿健,你爱的只是一个象我这样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却不是我。”

伟健茫然。

“这个女人温柔贤淑,容颜姣好,乖巧善解,在许多不幸的婚姻中,你看到了自己的幸福。然而你曾在意过这个女人的悲欢吗?你知道在日常生活中她有什么样的悲伤?有什么样的喜爱吗?你知道她把微笑给你的时候,她笑容的背后有没有辛酸?有没有苦涩?你不需要在意,因为她只是你的一个女人。

“你周旋于众多女人中间,分别的爱着他们各自的长处,或者说,只取你想取的那一部份爱。当她们真的要全部给你时,你很容易就会发现:你是不爱的。”

“――”

冰云看一眼伟健,“你要说你对于我的爱是与她们不同的。”伟健再一次吃惊。“是的,我知道,你宠爱我比她们更多,这不仅因为我是你的妻子,我付出的比她们都多,而且因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伟健的心不知为什么的,突然感到一种绝望,他不知这绝望的来源,却觉得绝望得彻底了。

冰云慢慢走到窗前,“我一直都很珍爱你的这种善意,但是,它已不能做为我把自己留下来的理由了。”她不说话望着窗外,好久:“我千里而来,除了一点残存的人格我已一无所有,我已出卖了太多的东西。这一点人格,我不想再出卖了。”

伟健感到那平静的语气之中蕴着一种彻骨的寒冷和亟亟的危险。

“这些天来,我想了很多,可我却从未后悔当初的行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生命顺流而来所必经的路途,假如有来生,假如生命重来,我也还会是这样的选择。”她不动,站着,“明天签了字――”

“在你的选择中,从不考虑我吗?阿云?”伟健只觉得有一种恐惧教会了他一种新的情感,而这种新的情感又教会了他另一种新的恐惧。他直观的思维已被隔断了,而理性的思维又没有诞生,剩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最面前的这一个问题。冰云又一次被他抱转身,面对着他,“你没有想过我的情感吗?你没有想过要放过一个男人深深自责的过失吗?阿云?”

冰云闭上眼睛,他悲伤的语调比他的柔情更让她无法面对。阿健,你永远不会懂的,你永远不会懂:一个女人,她是因为爱你,才不得不离开你!她不爱你,她还可以苟且地生活,而她爱上了你,她就再也别无选择了,因为她不想在她的爱人面前活得低贱。

她被他痛苦地抱着,凝视着,心中觉得异常的难过:这份悔恨会毁了他一生的快乐的,这是她不愿意的。她慢慢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阿健,我没有怪你。我最后一次再这样告诉你。如果说我曾经怪过,那么现在我也已经谅解了。你也痛苦,我知道,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没有昨天就没有今天。不要把这件事放在你的心上,和人生比起来,它是微乎其微的。”她望着他,想要解开他心中最后的结,“我离开,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我的心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我们谁也没有权力裁判别人,对与错在我们各自的心里,我们各自为自己的那个规则活。你有你的人生,我也将去活我的那一份,它们已是两条路了。那天的一切我早已把它翻过去了,可是一切都已经变了,再也无法循着原来的路走下去了。我们就各自走吧。”

“你把我看定了,是不是?”

“我把自己看定了。”

他忽然抱住她,久久凝视着她,“给我一个机会。因为――我不能没有你。”

冰云的心开始流泪了,而她冰冷的话说:“阿健,我很自私,如果只有一个机会,我想留给自己。”

他的手慢慢松开了,忽然又握住了,“你让我怎么做?”他低沉地。

“让我走。”她简单地。

他忽然松开她,后退一步,“你这么冰冷,这么绝情。你为什么这么冰冷?这么绝情?”

冰云绷住嘴,终于听见她的心一片一片的碎开去。

伟健看着那个人,她的目光好象石头一样坚硬、冷漠。“你一定要离婚?”他说,看她转过身去。他感到一种晕眩,他望着她:她从没有爱过他,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他的情感与伤痛。的确,她在玩一场游戏,现在她觉得厌倦了,乏味了,该收手了,而他们三年的柔情根本不足以挽留她。而他,在她的眼里,也根本算不得什么。

商人特有的对于财产的敏感与多疑,终于最后把他推向了深渊的边缘,他望着她,瘦削为她平添了一份凄美,她有的是青春与活力,而她现在,或者说以后的资本已比以前更加丰厚了――她已是个富有的女人。她是一个十足的胜利者了。她曾说过:他赌的不是他的幸福,他赌的只是对于一场游戏输与赢的感觉。现在,这句话绝妙地应验了――他输了。

起码,他现在就品尝到一种彻骨的失败感与失望感。他望着她,忽然觉得她是那么的可恶,那么可怕。这个人世,这个人性,真是卑劣!他冷冷地望着她:从结婚的那一天起,你就在盼望着这一天吧?你想踩着婚姻这块跳板跳出一个富翁,不,富婆来。阿云,你就再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手段,多少伎俩,多少小聪明!

“好,阿云,我留不住你,我认了。同意。你还有什么条件吗?你说吧。”

“阿健,我们俩个人的事,我想就由我们两个人解决。”

“好。”高明。他望着她:“还有什么?”

“去协议。”

“好,还有什么?”

“没有了。我想明天签字。”

“不用请个律师来写协议吗?”

“不用了。没有什么。我们自己写就行了。”

“好。”伟健耸耸肩,“我忘了你虽不是学法律的,却是学中文的。那么明天民政局见吧,九点钟。我会准时的。”伟健吊吊嘴,“最后再叫你一声周太太,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