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2)以血还血
作者:我的季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598

冰云望着地上那个人,她有一个冲动:想跑上去,抱住他。--她知道她没有时间等下去,她感到她的心开始收紧,这时她看到一个女人跪在伟健的身边给他擦血,一边擦着血,一边哭泣,她的脸色同样惨白,满手是血,她甚至能看见她跪在地上的腿在颤抖。“我从不向女人下跪。”“太太,你要替我珍惜我的膝盖……”她的面前浮现出苏鹏,家威,平安,春生……阿治,还有和她一起来的阿治。

“孙先生,我原以为我只是做为一个女人来代她喝醉酒的丈夫向您道歉,”她发现她的声音竟出奇的冷静,只是,她感到她的手慢慢地冰凉了,“没想到您这么抬举我,让我代表他们六个人。我既代表他们六个,我应该有绝对的诚意。而我是不可能坐下的,因为我没有这个资格。”她望着孙老板,“我想知道我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您站起来看我。”她甚至微微地笑了,“我的个子比您矮得多,您那样看我一定也会舒服得多。”

“我流了很多血,我不想站起来。”孙老板慢慢喝着酒,“除非你能把血还给我。”

“只要孙老板你收,我就还。”

“好,以血还血,这很公平。”孙老板随手推过一个杯子,“不用多,这一杯也就够了。”

冰云没看见一把匕首是怎么“跳”到她脚前的,只听见身边的阿治叫道:

“孙启,你跟女人弄这套把戏算什么英雄――”

“周太太,那是个什么东西在那里大呼小叫?你叫他滚出去。他吵得我耳朵很烦。”

阿昌笑着走过来,“这不是一条狗吗?我大哥叫你滚出去,你听见没有?”

“孙先生,你何必和那‘东西’计较呢?草木也有情,就算他是狗,也是有忠有义的义犬,而不是只会摇着尾巴谄媚的哈巴狗和见人就咬的赖皮狗。何况,他只是我的弟弟。”

“嫂子――”

冰云不再看阿治,慢慢蹲下身去,捡起了那把匕首,她笨拙地握着它,只觉得它是那么的刺目,白森森地反着寒光。

“嫂子――”阿治抓住她的手,“孙老板,我还。我双倍还你。”

“周太太,你并不是没有选择。”孙老板靠进椅子,“我并没有逼你,我很公平。”

冰云望着匕首,只觉那份冰冷袭遍了全身,那寒光一直刺到她的的骨髓里,而恐惧也象八爪鱼一样攫住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周太太,你的诚意我大哥是很相信的,”一个人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倒了一杯酒,“你过去敬他一杯酒,这并不很难。而这件事过去也就过去了。”

冰云望着手里的匕首,望着那杯酒。

“宏哥,你可真是菩萨心肠。”阿昌撇着嘴笑起来。

冰云望着那杯酒,望着手里的匕首,望一眼那个人,她很想对那个人说一句谢谢,却发现自己已无力说出这两个字了,因为就在这个念头闪出的一瞬间,她右手的匕首已刺向左手腕,而血,随即涌出来,滴在地上。

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这个世界好像忽然停顿了,消失了。冰云看见远处那张桌子上的高脚酒杯,异常的透明,她不知她是怎么走了过去,把手放在了那个酒杯上。

没有声音,一丝声音都没有,整个酒吧大厅只有一种“滴嗒”、“嘀嗒”的声音,她望着那个杯子里那种殷红色的液体转眼便铺满了杯底,一滴一颤地向上升起来。她看着那液体,木然无感,仿佛那不是她的血,而在那让人目眩的色彩里,她感到一种寂静,一种生命之初的原始的寂静,仿佛世界重回了混沌未开的纪元……

一个声音打破这寂静,一个人闯了进来,然后,世界便在那破碎的声音中回复了。冰云惊醒,看见春生,家威,然后看到了所有的人,看到了孙启,她慢慢伸手倒了一杯酒,

“孙先生,泼出去的酒收不回来,我愿意再为您斟满一杯。”她端起杯子,望着那个头上缠着白布条的人,“水映山青,山衬水秀,山水相绕,绿水青山。山水相离,山荒水臭。冰云诚心诚意,愿青山常在,绿水长流。”

孙老板站起来,接过那杯酒,“高山流水,山高水长。孙启站起来看夫人,才知夫人如此笔直,如此挺秀。”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招手,所有的人无声退了。

冰云无力跌坐在椅了上,感到一种身体被抽空了的麻软,她看见家威已抢过去扶起阿健,她无力靠进椅子里,这才看见春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一条白色的手帕已经紧扎在她的手臂上,他正蹲在那里将一种白色的药粉撒在她手腕的伤口上了,她麻木不知痛,只看那血立刻涌出来,将药粉洇透了,他便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地扯下领带,几下缠在她的手腕上,扎紧了。她看见他的两只手上沾满了鲜血,还有血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她看着那血,突然感到胃里一阵抽搐,然后便是翻江倒海的痛,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抽回来捂在胃上,感觉汗细密地爬上全身。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阿治扑上来。

她痛得不能说话,意志开始涣散,血,她的眼前全是血,匕首,阴森的寒光……胃,更深地绞着痛,她感到汗淌下来。不是汗,是血……

“你怎么了,嫂子?你哪里不舒服?”她觉得有人摇她,是春生,她的意识回来了。“心口吗?是心口痛吗?胃痛?肚子?”

“胃痛。”她选择道。

“怎么会胃痛,怎么会胃痛的?!”那个人抱着她,“他们给你吃什么了?你吃什么东西了?喝了什么?”

她摇头,但她控制不了那痛,她发现那痛很快便传染到了全身,因为她感到肚子也开始痛,她便抽出两只手来要去抱那让她感到痛的地方,可是她抱不到,她不知哪里痛了,她感到全身都在痛。“阿健,阿健――”她感到害怕,她想让他来抱抱她,他抱着她她就不怕了,她就不痛了。她的眼泪流进头发里,“阿健――”

“嫂子,健哥没事,”她睁开眼,是春生,她被抱起来,“你别担心。我们马上去医院,你会没事的。阿治――”

她好像清醒了,“春生。我没事,你放我下来吧。”

那个人并不理会,抱着她跑出门去,坐进车里。“最近的医院!”

她看不到那个让她担心让她安稳的人,“阿健呢――”

“他没事的!三哥他们会照顾他。你不要担心了。”

冰云转过头,看见家威和一个女人正架着阿健上车去。那短暂停歇的痛又来了,她扑到椅背上,抓住椅套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去。

春生把冰云扶靠进怀里,看见她面孔惨白,唇边留下一排深深的齿痕。这一阵挣扎她的手又在流血,系住伤口的领带已经完全洇红了,阿治紧紧用手抓着,他拿起她右边的手,感觉那手指象冰一样凉,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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