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云泥人生
作者:我的季节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689

茫茫地找了两天而一无所获之后,冰云忽然在一种重新的挫败感之下发现:人生的某一路途,她仍然立位于原处,她锦衣玉食的被养了三年,她丧失的何止是尊严?她放弃了自立的资本,她却来要求尊重!她忽然想要大哭,当即脱下身上的名牌服装,走进了一家饭店,成了一名厨房杂工。她尽力地把手指深泡在那漂满了浊物与油腻的洗碗池里,仿佛这样做她很开心似的,她不知她是在下意识里想去极度地污腻中打捞最后的纯净。

她一声不响,品尝着一种从高到低的跌落。三天之后,她被调到了大厅,黑色的橡胶围裙换成了绣花红围裙,标志着她成了一名餐厅服务员。她端着那些美味佳肴游走于各色的食客中间,感到她好像在强化补习她落课的一个人生课题。

伟健惴惴地躲了一个星期,总算最后集结起了勇气,把车子开上了回家的路。虽然他怀里揣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她送成绩单。她就是因为在等这成绩单,所以才没有把回家的日期最后定下来的。但是,也只有他知道,这个理由是够多么的自欺。楼底下停了车,他更深地感到他集结起来的勇气全都是样子货,完全不够他挥洒的,他只好又临时吊起一些骗人的玩世不恭来,这才晃进电梯上楼去。开了门,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的感觉马上告诉他一个坏信息,他的玩世不恭的脸落了下来。

“阿云,”他喊道,没人应,“阿云――”他直奔到卧室推门,推不开,门竟然是反锁着的。shouda8.Com。“阿云,你在里面吗?”没人应。他的脑子开始发紧,这门是从来都不锁的,千万不要出什么事!他情急之下忘了找钥匙,只简单快捷地拿肩膀撞过去,等那橡木门结实地把他反弹回来,他才想起开锁最简单的办法不是这么莽撞,而是用它的钥匙。

伟健放下电话,亚凤说她没回去,那到哪去了呢?都中午了。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又想起她喊她滚开的样子,她眼里那种破碎的伤痛是他吊起多少玩世不恭也抹不去的。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果然发现收拾好的皮箱已经不在了,他跳起来,奔进卧室,没有。拉开衣柜,他一愣,所有的衣服都挂起来了,那些已经装进箱子的衣服又全都挂起来了。他呆站在那儿,这比她拎上皮箱不辞而别还要可怕!他正拉着柜门呆站着,听见外面钥匙插进锁孔开门的声音,他急忙轻轻关上了柜门,听见那个人已换上拖鞋走进来了。他的心开始跳,站在门边,既想拉开门,又害怕见到她,直到那脚步声进了厨房,他又站了好几秒钟,才狠狠心拉开了房门。他磨磨蹭蹭地往厨房走,没料到里面飞快地走出来一个人,差点撞到他身上,他一愣,是个陌生的女人。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他瞪着那个人。

“我――俺,听见声音,俺出来看看――”那人张着嘴望着他。

他一听,他的问题还是没有答案,生气了,皱起眉,“你到底是谁?怎么进来的?”

“俺,俺是保姆。你,您是周叔吧?”她倒比他还机灵。

“――”保姆?他按按头,想起这回事来,可是现在他讨厌外人在这里,“阿云呢?我是说――你云姨呢?”

“她――她,我不知道。”桂月看看面前的人,“我,我刚才是去买菜了。”

伟健又皱起眉,然后又醒悟地放下来,这见鬼的礼貌!他放下眉毛,“她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她到哪去了?”

“阿姨好象是去上班了。”桂月望着那个不再板着脸的人答道。因为她记得她刚来那天,她说她应该去工作,下午便出去了,这几天都是晚上十点多钟才回来,也不知干的什么工作。

“上班?”伟健觉得这个词新鲜得好笑,便拉着嘴笑了,看看小保姆,“你知道她去哪上班吗?”

“不,不知道。”桂月想张嘴再说,可这男主人的口气里有一种东西让她忽然记起她要少说话,便闭嘴了。低下头,“我去做饭了,周叔。”又偷偷看看他。

伟健重又回到房里坐下来,又掏出怀里的成绩单来看,七门功课,四个A+,两个A,只英语是B。她没学过英语,是从零开始,能拿到这个成绩不知得比别人付出几倍的努力。他盯着那一排红色的A,心里自然而然地涌起一个骄傲来。

“周叔――,吃饭了。”

伟健听见吃饭了,忙站起来,走到桌子边才发现,叫他的人不是他听到的那个人。他在桌边坐下来,“你叫什么?”

“赵桂月。”

“唔。”伟健看着桌上的饭,“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五天了。”

伟健靠着椅子坐着,她还没回来,都中午了,到哪去了呢?

“你阿姨没有说她到哪去吗?”

“没有。”

伟健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她能到哪去,也许逛街去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半个多小时过去了,菜都冷了,她还没回来。伟健看看表,一点都多了,站起来走进厨房,桂月正在擦地,“桂月,我到房间去躺一下,你云姨回来你叫我。对了,你饿了,弄点菜先吃吧。”

桂月忙站起来,“阿姨中午不回来。”

“什么?你怎么知道?”伟健皱皱眉。

“阿姨这么说的。”

伟健这个生气!看看她,“你怎么不早说!她还说什么了?”

“没,没了。”桂月低着头。

伟健瞧瞧她,啊,这个小呆子,只有问一句才说一句,说了还和没说一样。家威怎么找这么个人!啊――对,她刚才还说她上班去了。看看她,“我问你,我记得你刚才还说她上班去了,这也是她和你说的吗?”

“俺,不是。俺猜的,因为――”

“好了。”伟健挥挥手,刚要走出去,又回过头来:这个小木头,还是听她说完,她既然会猜,总算还有脑子。“啊,桂月,你听我说,”他耐起性子,“你不要把你的话都断开来,你把它联到一起去,你懂吧?现在说吧。”

桂月想了想,“俺――我来那天,阿姨说她没想请保姆,俺好生失望呢,”桂月脸上又现出当时的失落表情来,“后来她说我来了,好像说她要去上班,下午她就走了。这几天,都是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也不在家吃饭。但还是留了钱让我去买菜,我――”桂月看看伟健,觉得剩下的好像不必说了,便住嘴了。

伟健站在那儿,好像没听懂似的,上班?去哪上班?他望望那个小丫头,已经又低头擦地去了,偷偷看他一眼,又忙低头,有心想再问问,知道也再问不出什么来。从厨房出来,饭也不吃了,拿起衣服,这才发现并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个城市便实在大得很了。

伟健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小保姆正好又来擦客厅的地,一面擦着,不时的偷眼睛看他,他便觉得他应该回到卧室去,免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他内心的烦燥来,刚站起来,

“周叔,你吃饭吧?我去热菜。”小保姆怯怯地望着他。

“噢,我不吃了。不用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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