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丛中弥漫着栀子花的香味，那些素白色的花瓣，在傍晚橘色的风下摇摇曳曳，也映着那些橘色的光。墨舞已经转身投入工作之中，同那些内臣们一道给栀子花做最后的浇水培土。

我望着她忙忙碌碌的身影，心中空空的，不知在想什么。

“帝后。”身后的槐玉轻轻唤了一声，我回过神来，才看见远远地，玄未眠正朝这里走来。

他从远处慢慢行来，身后是一片霞光似锦，照得他雪白的肌肤也流光溢彩，一对乌瞳沉沉，看不分明里面的颜色。一众的女官、侍女、内臣，悉数扑通跪下，口称万岁。而他面无表情，慢慢走近。

我这才看清楚他那一双深眸，映着栀子花绿色的叶子与白色的花朵，笼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遮住原本应当有的光芒。

他走入栀子花林之中，目光从成片的白绿相间之间滑过去，滑过我的身上，又扫回来，最后终于落定在我的身上。

“帝后也在这里。”他轻轻地说一句。

我笑一笑。原来他现在才发现我站在这里。我穿着华服，于一片白绿之间原本应当是那样明显，可他却此刻才发现我站在这里。

“这是谁的主意？”他又转身扫视众人。

墨舞回禀：“臣听司后提起元皇挚爱栀子香花，想起西苑里年前曾经载下一片，因此名人移了一些过来。”她的声音依然爽朗，这样的话若换了别人说出来，难免会有一丝邀功和自得，而于她口中说出，便觉得一片磊落。

玄未眠闻言，露出难得的笑容，虽然很淡，却足以让众人都有些微惊讶。他走过去，弯腰亲手将墨舞扶起。我见众人一片面面相觑，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好！”玄未眠高声赞道，“司物果然得我心。”于是便下令赏赐了许多。

墨舞叩谢，这时活已干完，便领着众人退下。寂月女官也带着一群女官侍女退至百尺之外，只有我与玄未眠，依然立于栀子花丛之中。

玄未眠再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望着那一片栀子花从，我只看得到他眼底的凄然，却不见一丝欢喜。

没有我原本想像的那样的欢喜。

玄未眠看出我的疑惑，淡淡地：“她们都猜错了，我并不喜欢栀子花。”我不解：“可阿栀……是栀子花式神。”他看我一眼，沉默着，伸手过去，想触摸那些娇嫩的花瓣，可在手指即将触到的那一刹那，又猛然缩回。

他侧头望着我，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和不知所措。

“我真的不喜欢它们。”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们以为因为阿栀，栀子花会是玄未眠心中所爱，可她们却不知道正是因为阿栀，栀子花已经称为玄未眠的梦靥，可怕的梦靥。这些成片盛开的栀子花，无一不在提醒着玄未眠，那些周身迷离的香味，犹如千万个声音，不断在他耳畔喊一个名字：“阿栀，阿栀，阿栀！”

那是玄未眠最为痛苦的回忆，亦是他传奇般的一生但中最大最深刻的污点与痛楚。

所以，他不要看见栀子花。

而阿栀于他，也不是其他任何一朵栀子花就能替代的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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