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无奈的抉择
作者:佛予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182

时间突然停滞,而我和冷连就像终于被人当场逮个现形的共犯,此时无论怎样掩饰与解释好像都只是徒劳。于是慌乱无措中带着莫名的镇定,就像尘埃落定之后等待最终的判决。

墨松冉定定的看着我们,浓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生气,也看不出任何情绪,紧抿良久的唇终于费力地开启,出的声音嘶哑沉郁得令人透不过气:“表兄,你对蝶儿怎么了?为何不继续说下去?”

冷连这才想起将我放开,面不改色地走向墨松冉,“松冉,你此时需要好生休息,这桩事待你以后好些再向你解释……”

他还未靠近,墨松冉就已猛然扯出身旁醉枫的佩剑指向冷连的胸膛,握着剑柄的双手在剧烈颤抖,不知是由于缺乏体力还是情绪激烈,“不好女色的表兄何时转了性情?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们……到底从何时……从何时起就……”说到这里已经喘息到说不下去,只能靠在门框上费力地支撑尚且孱弱的身躯。

冷连没有再靠近,任由剑尖指向自己,看着墨松冉缓声道:“为兄做了不少对不住你的事情,也有很多事一直瞒着你,早已不奢望能求得你的原谅,但你要相信我绝非出于恶意才……”

“相信你?”墨松冉眼中却闪过一丝隐痛,颓然冷笑道:“枉我,枉我一直那样相信你……甚至还准你出入蝶儿的闺房……没想到……”

他突然向前一倾,手中的剑直直刺向冷连,我倒吸一口冷气,以为他真的要杀了冷连,可那剑却无力地划过冷连的衣襟,“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他的身躯也随之往下滑落,醉枫从他颈后收回手,一把将他扶住。

阖眼之前,他的目光越过冷连虚弱地看向我。凄凉而又不甘心……

冷连上前与醉枫一道将失去知觉的墨松冉弄回房间,我却没有跟进去。我已经没有立场跟进去了,原本想多留几天照料墨松冉,可如今看来我的存在只会令他永远无法复元……

冷连留在床边给墨松冉诊脉,醉枫又折返到门边,对我面无表情地低声道:“你走罢。/书.道//别让少主醒来再看见你。”

她终于不再称我为殿下了,但也没有像青筝那样将刀剑架到我的脖子上。我反倒有些不安心,低声问她:“醉枫,你不怪我?”

醉枫那黑曜石般地眸子依旧平静无波。“怪只怪我当初在大婚之夜非要逼你留下来。没想到反而害了少主。我本该杀了你。可你又曾在天牢救过我地性命……所以趁我反悔之前。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说罢便砰然合上房门。仿佛宣告要将我与她所守护地世界彻底隔绝。

我怔怔地站在房门前。走也不是。留也不能。所有地事都太生得太突然。谁能帮我理出一个头绪来?

“害王爷入狱。又害他与冷连决裂。害得他一无所有众叛亲离。妖女。这可是你处心积虑想要达到地目地?如何。这下你满意了罢?”

身后传来一个幽冷地声音。是青筝。

她说地没错。让冷连与墨松冉决裂是我曾经处心积虑想要达到地目地。如今亲眼看到了这般结局。为何心里却没有丝毫胜利地喜悦。反倒越地阴郁?

我曾经偏执地以为。是冷连与墨松冉在妨碍我地幸福。如今才明白。其实亲手毁掉我地幸福地。是我自己。我让自己失去了一颗坦然地心。一步一步深陷入谜局。最后竟然变得连师父都不再相信……

我没有转身,也没用回嘴。只是望向廊外,廊外正盛开着紫墨淡染地木槿,那是朝开暮落的舜英,今朝迎着晨光绽放,今夕就将零落成泥,这美好虽然短暂,但是总能对明朝心存希望,可能生生不息,不似我此时的心。只余一地灰烬。

良久。我终于淡淡地问道:“青筝夫人,还剩多少日?”

“什么?”青筝不解。

“你曾与项逸南约定要拿我去交换太子地人头。离约定之时,还剩多少日?现在赶过去可还来得及?”

这一整日,我都待在客栈厨房那边,不理会周围进进出出的伙计与厨娘,就一直坐在院里的石凳上口望着院里暖阳映照下的丝瓜架呆书道

记忆中童年的小院子里,爸爸也曾亲手搭过这样一座丝瓜架——由妈妈亲手种下的丝瓜的藤蔓在初夏遮天蔽日地缠满了整个木架,年幼的丝瓜业已成型,一小条一小条地挂在茂密的泛着金色光泽地绿叶丛里。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便该瓜熟落地。

虽然后来爸爸没有时间再搭丝瓜架,而妈妈也没有心情再去亲手种丝瓜,但是曾经年幼的我,多么希望那样的单纯美好能够永远继续下去,倘若能够继续下去,也许我的心能永远保持纯净透明……

如今我肚里的孩子,应该也在一天天地长大成型,越严重的害喜让我感到这Rpg般的世界变得愈加真实。如今的我一无所有,就只剩这个孩子,可是今后,我应该怎样去独自等待他(她)的降临?

夜暮降临时,我终于离开厨房所在地院子,独自在灯火晦暗的回廊里缓步穿行。

回廊里却并未上灯。兴许是客栈偏大而住客太少,店家也就懒得费心点亮所有的灯,只在回廊的两边尽头处点上两盏,其余就一概不理,想要出门夜游之人自己掌灯便是。我不想掌灯,就借着月色和从有住客的房间的窗中透出的隐隐微光,沿着寂静的回廊朝师父的房间走去。

这时节,突然又无端地怀念起曾经在玉关寺地生活,怀念那个坐在树上悠然歌唱地自己,还有与空柳一起泛舟在湖上为师父采莲的情景……

是不是一切地纯净美好都不能沾染上爱情?倘若断然告别这一切纷扰,是否就能重拾过去地心境?

可是事到如今,又岂能轻易抽身出去?再说我也没了告别这一切纷扰的动力……

经过一天的独自沉淀,我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想来之前是我太过冲动决绝。终究还是想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把话说清。就算是与他爱到了别离,我也不希望我们会怨恨彼此。

走到师父的房门附近,才现里面并未透出光影。又轻轻叩门,也长久无人回应。

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还是已经断然离去?又或者,已经跟别人在一起?

我几欲在他门前坐下哭泣……不甘心。非常的不甘心!不甘心我们千辛万苦换来的却是这样地结局……明明提出恩断义绝的是我自己,明明我已经打算死心断念地拿自己与肚里的孩子去换九王府所有人的性命,可为何现在又会如此地不甘可是他现在已然离去,就算我守着他的业已紧闭房门哭泣又有什么意义?

我逐渐恢复意识,但还未来得及睁开眼睛。

只感觉有人将我半搂在怀里,轻抚着我的脸,试图将我摇醒……一股清新奇异的香气将我萦绕,仔细辨别好似松木的味道,又隐隐掺杂有柠檬与百合的清香……周围传来清晨特有地婉转鸟啼。身下是硬木板样的东西,在晨风中渗出一丝凉意,再加上那香气。令我原本昏沉的头脑很快变得清醒——

当初是我自己要求青筝将我如约交还给项逸南,但她终究还是不放心,怕我反悔,所以在今早来之前点了我地昏睡**……

我忐忑不安地睁开眼睛——熟悉的凤眼里写满焦虑,见我醒来,又微添上几分惊喜……师

“小蝶……”直至这略显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这才将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会这样唤我的,只有项逸南。

我却忍不住又闭上双眼。不想面对这一切。

“小蝶,你怎么样?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去附近找大夫!”

听见项逸南焦急而又关切的声音,我只得又睁开眼,环视了一下周围,映入眼中的是亭台水榭惯有的朱漆柱子和雕檐画壁,还有围在不远处的一圈垂柳,初夏的垂柳已褪去春日地新绿,翠色的枝条长可曳地。就像轻柔明媚的绿丝绦,生机勃勃地一直蔓延到远处宽阔的官道上去……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辞柳亭”,位于兴都城外专供往来迎送之人歇脚之地。

“小蝶……你说句话,莫非已经连我都不认识?!”项逸南大概是看出我眼中的迷茫与疏离,抚着我的脸更加心急。

我想说点什么,但一张嘴却不出声音。我忙抬手要去摸自己的喉咙,这才现自己的十指竟也变得软弱无力,就像提线木偶那失去了操控地手指……

我差点忘了。青筝怕我不慎向项逸南泄密。还仔细封住了我的手筋,暂时弄哑了我的嗓子。

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心甘情愿任由她处置。就算我成了废人,想必项逸南也不会介意,反正他想要的也不过是我肚里的孩子,而且我如今这伤痕累累又残缺的身子,他应该也不会再感兴趣……

项逸南试着解我的哑**,却现徒劳无益,又执起我的手仔细查看我的手指,最后紧皱眉头得出结论:“大概是怕你将他们地真实面目和行踪泄露出去,便用药毒哑了你地嗓子,还挑断你指上的手筋……”

项逸南又我搂紧,低哑地呢喃竟然充满庆幸,“原本一直派人暗地里追寻掳走你的那些人的踪迹,但派出去的人反倒都没了踪影……还好,他们总算是守信,昨日我才斩下太子的人头示众,今日我一早赶来这里就让我看见了你……虽然这些天可能让你受尽委屈,但终究没了结你和孩子的性命……嗓子和手筋的事你不必着急,我会尽快让人去找潘神医来给你医治……”

不仅是他身上,就连他开口说话时,都能散类似松木的香气,夹杂着柠檬与百合的淡淡芬芳,令人神清气爽,竟又感到难得的踏实与沉静,莫非是用一种新的香料来掩盖他原来身上挥之不去的麝香的香气?

我尽量垂眸不去看项逸南的眼睛,不敢与他对视……我曾经欺骗过他,今后还得继续欺骗下去,不知何时就可能被揭穿骗局,然后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心里挣扎叹息之时,项逸南已吻了吻我的眼睫,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裹住我的身体,又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走向他拴在亭外的战马,“好了,已经没事了,咱们这就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