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相见欢(下)
作者:佛予蝶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716

这个叫易南的家伙好生嘈叨,一路上都在问这问那,我都懒得理会他,要不是东张西望就是只看脚下,他的问题全由祈雨代为回答。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请教姑娘,你们王爷新迎娶的王妃,可知长成什么模样?”这个问题汗了我一下~明明是个当兵的,竟然这么八卦!

祈雨抿嘴笑着瞟了我一眼,机灵地说:“这……我可不知道,小蝶见过王妃,易公子还是问她罢。”

我瞪了祈雨一眼,只好随口回答道:“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两条腿,四肢五官皆齐全,除了脾气差一点,纯乎是个普通人。”

“哈哈哈~!”姓易的又爽朗地笑起来,祈雨也忍俊不住地掩住嘴。

“小蝶莫不是在替你家王妃谦虚?这兴都城里谁不知道你家王爷带回了一个宝?只可惜据说重病缠身,谁都不让瞧。”

“重病缠身?!”我和祈雨异口同声。

“怎么?莫非此为流言,不可当真?”姓易的挑眉看着我,我一触见他那双与师父相似的凤眼,就又慌忙将视线收回。

“不……不是流言,此话当真……”我不否认,如果相思病也算是一种病的话,那我的确算是重病缠身。难道……墨松冉就是一直以这个理由拖延时间,避免我非得入宫见他的父皇母妃兄弟姐妹?

我举目望向熙熙攘攘的繁华大街,还有沿途树上挂着的红灯,心中不由得轻叹:师父,没有你在身旁的俗世,处处都是喧嚣与纷扰,令我再看不清何为幸福又何为烦恼……

此后那姓易的又嘈叨了些什么,我已全然听不进去。

终于。他停住脚步。说出了最悦耳地一句话:“长乐寺已到。我还有军务要回去处理。两位姑娘。就此别过!”

我忙对他微笑道:“承蒙易公子费心相送。大恩大德。来日再谢过!”然后拉着祈雨快步走进长乐寺门。毫不理会他在身后“来日又是何日?”地追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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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长乐寺果然富丽堂皇。香火鼎盛。正是正月里善男信女接踵而至地繁荣景象。

我和祈雨走进一个茶棚坐下。祈雨忙去给我倒茶。将茶碗递到我手上说:“殿下走了一路该累了罢?现在人多。咱们正好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再进殿去。”

我点点头接过茶碗。走了这么久。脚还真有点酸。茶棚里太吵闹。我也不想再费力气多说话。于是只是一边安静地喝茶。一边费心地思量——这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似地两个人?但是一个当兵一个做和尚。又是完全不同地情形……

这时,身后传来几个年轻女子在低声探讨——

“这长乐寺不愧是皇家寺院,好大的气派,初建成后竟请来了各地的方丈高僧共聚一堂研讲佛法……”

“是啊,光是供养这些方丈与带来的弟子,就得耗费不少银两罢?”

“我上次就去经院听了一次讲经,那满座的和尚看得我头晕!不过,有些方丈好生年轻,模样也好看得紧!”

“哈哈,你还真别说,最近这长乐寺里还很来了一些年轻俊秀的和尚!方才我去点长明灯时就看见一个,还同他攀谈了一会儿,他说他是什么玉关寺的第一大弟子,跟随方丈来到长乐寺,就顺便到佛殿帮忙……”

我猛然将茶碗放回桌面,对祈雨交代了一声:“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顺便候着醉枫他们,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然后不等祈雨反应过来,就一路小跑向佛殿去了。

跑进人多繁杂的大佛殿,在人群中四下搜寻师父的踪影,却没能找到。情急之下随便找到一个僧人问道:“这位师父,请问……那个玉关寺的第一大弟子,你可知他现在在哪里?”

那僧人答道:“哦,施主是要找玉关寺来的人?他方才还在殿内帮忙,现在应该回后院的禅房去了罢……”

我向他道谢后又跑出佛殿,一路问询找到长乐寺的后院。

后院里禅房众多,却甚是清静,让我不知从何找起。

正在院门口茫然四顾之时,身后响起一个小和尚的声音,“阿弥陀佛,敢问这位女施主来到后院有何贵干?”

我可算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忙转身对他说:“小师父,我是来找人的,这里住着一位玉关寺的第一大弟子,是我的故人,能不能劳烦你替我通报一声,就说佛予蝶找他出来叙旧?”

小和尚点头道:“女施主请稍等。”然后转身走进后院的回廊。

我站在原地焦灼地等待,无数次张望小和尚走进的回廊,却始终没有看见有人出来,最后干脆背过身去不再张望,尽力调整心底的紧张不安。

半年多不见,师父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当他看见我时会露出怎样的神情?会不会以为是见了鬼?他知道那夜的真相之后会不会怪我?事隔这么久,他是否还会像那夜对我说的那样……愿意为我放弃极乐与修行?

终于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我忙转过身去,却不由得一愣——

来人不是师父,而是空柳!

空柳看见我,更加快脚步跑上前来,又惊又喜地叫道:“佛予蝶~!真的是你?!”

他拉住我的手感受到我的温热,松了一口气道:“原来你……你真的还活着!”

我有些哭笑不得,说:“空柳,是我,我还活着。”

我打量着眼前的空柳,才半年多,他竟然长高了不少,已比我高出半个头。脸上的眉目依然清秀,但也看得出比半年前成熟了很多。这个年纪的男孩变化就是快,不知不觉之间就由青涩少年初长成了一个小男子汉。

可他喋喋不休的习性依旧未改,拉着我欲哭欲笑地唠叨个没完:“那夜听说你死了,我都难过得哭了!那个醉枫非要带我和师父走,我们说什么也不肯走,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睡了过去,一觉醒来之后现正躺在马车上,而那马车不知已经驶到离知州城多远的地方……师父不相信你真的去了,于是我们又千方百计赶回知州城,结果,结果……亲眼看到了你的坟!师父在你坟前不吃不喝地坐了三天三夜,终于体力不支晕倒过去,待我将他救醒之后,他便带我回玉关寺去了……”

听到这里,我已经心痛得流出泪来,忙问:“师父他……后来怎样了?”

空柳继续说道:“师父回玉关寺之后更加潜心修佛,只是肝火犯胃的旧疾还是老犯,不过还好,我每次都照着你那次的法子为他止血,方丈师祖还给他配制了专门的养生药方,让他照着方子上养病。后来……师父的身子渐渐好转起来,方丈师祖却又病倒……不久方丈师祖就圆寂了,玉关寺需要一个新方丈,但各位师叔祖都一心闭关修佛不愿接手方丈之位,而师父是方丈师祖座下第一大弟子,平时就经常帮师祖处理寺内事务,修为与品行也能够服众,所以这方丈的担子就落到了师父肩上……”

我睁大了眼睛问道:“你是说……师父现在,是玉关寺的……方丈?!”

空柳点点头,又摸着自己的头自嘲又有些骄傲地笑道:“师父成了方丈,而我是他座下唯一的弟子,虽然毫无修为,竟也被冠上了‘方丈座下第一大弟子’的虚名……”

我含泪失笑,原来茶棚中的那些女子口中的“年轻俊秀的和尚”指的是空柳啊,他竟也对女人有了杀伤力!我想像以前那样去摸他的头,但又觉现在得踮起脚才能够得着,于是只得作罢。转念一想,又问他:“你是不是跟随师父一起来的长乐寺?师父可是也在寺里?”

“嗯,师父一早去了经院,说不定过会儿就该回来了,你再等等兴许就能见着他。对了,佛予蝶,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又过得怎样……”

正说着,就看见有个僧人在不远处朝他致意,他于是对我笑了笑便朝那僧人走过去,两人交谈了几句,又折返回来,对我有些抱歉地笑道:“我得再出去帮忙,暂时不能慢慢与你叙旧了……要不我带你去师父的禅房等他,他若是回来见到你肯定会很惊喜!”

我点头微笑道:“没关系,你先忙你的去罢,以后有的是时间慢叙。我先去师父禅房等他便是。”

于是空柳领我穿过回廊走进师父的禅房,与我告辞之后便掩门退了出去。

师父的禅房,同玉关寺里的一样简洁利落,没有多余的修饰,不染俗尘,窗明几净。满室散着淡雅的檀香,师父身上独有的檀香味……

我深深地嗅上一口,忽然想起捷克语中最动人的那句情话——我对你有乡愁……那我现在所嗅到的,不是檀香,而是满室幸福的乡愁……

恍然间,我的故乡似乎就是师父温暖澄净的怀抱,而非千年后的那个纷扰的世界……

禅房里没有桌椅,只有蒲团与矮几,我几乎能看见师父盘腿坐在蒲团上面闭上凤眼安静打坐的模样。我不习惯坐蒲团,只好解下披风坐到师父的床榻上,脱下鞋揉了揉今天一直奔波不休的双脚。

床上的檀香味更加温浓,这是师父每夜躺过的地方……我侧身倒在师父床上,头枕着他的被褥,像猫一般地蜷起身子。

说起猫,我又想到了我的青争。若是它能活到现在该多好,那就能带它一起来见到与它同名的师父了……而此刻身处师父的禅房,再回想起曾在王府遭受的那些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恍然觉得像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一般飘渺得不真实……

此时,蜷在师父床上的我,就像漂泊已久之后终于得以停靠到岸的船,心里总算得到片刻的安宁,于是闭上疲惫的眼睛,沉沉睡去……

……

……

半梦半醒之间,隐约觉得面颊有些酥痒,于是轻吟一声,将身子扭正平躺在床上,用手背无意识地抚着方才酥痒的那半面颊。

猛然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便缓缓睁开眼——一双熟悉的温润明净的凤眼就近在眼前,我思慕已久的那个人,正立于床畔俯下身来凝神屏息地看着我的脸。

半年多的相思与纠结突然都转化为了淡然,我伸手勾住他的颈脖,微微抬吻上了他轻颤的薄唇。不知经历了多久的唇齿纠缠,我终于松开手,看着他然后噗哧笑出声来,再从怀中抽出绸绢为他拭去唇角被我沾染上的玫瑰色胭脂,顺便欣赏他那张被我弄得不知所措的俊脸。

拭完他的嘴角之后又将自己唇上的胭脂拭净,然后我抬起身来,拉他坐下,又搂住他的颈脖继续深吻缠绵,这一次,他伸手将我拥入满是檀香的怀中再也不肯放开。

松开唇之后,我俯头看着他身上还未换下的青涤玉色袈裟,低声问他:“师父心中……可还有我?”

他轻吻着我的额角,颤声回答:“为师一直将你放在心中,从未放下……你就在为师的心尖,但为师却不敢去碰……一碰,就痛……”

我漾起满足的笑意,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将他抱紧。

他俯下头问我:“予蝶,你告诉为师,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将大婚那夜的情形还有之后生的事情都讲与他听,下意识地略去了冷连对我的窥伺和青筝一直处心积虑要暗杀我的那些事情,以免令他过于忧心。

安静地听完我的讲述之后,师父道:“没想到那墨施主倒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而那冷施主竟抱有如此奇怪的动机……可是,那夜之事,予蝶你不该不与为师商量就独自一人承担,令为师亲眼看见你的坟茔之后信以为真,至那以后,无论是看见翩飞的轻蝶还是藤萝上的朝露,都会感到痛心不已……只要你还在身边,为师就算是死又何足畏惧?”

我忙抚住他的脸说:“可是我不要你死!只要知道你还活着,让我做什么我都甘心……”

师父垂下凤眼沉吟了一会儿,便抬眼看着我说:“那为师去给空柳留下一封书信,现在就带你离开这里!”

“不,我现在不能走。”我忙摇摇头,对他说:“跟我一同出来的还有醉枫及一干侍卫侍女,倘若我今日没有安然地回王府去,他们恐怕都难逃干系……”

师父闻言只得叹息,道:“那……为师就在这长乐寺等你,哪日你能独自出府来,再带你一起远离这里。”

我又摇头,“师父不能待在这里,师父应该尽快回玉关寺去!最近冷连有事无暇刺探你的行踪,才让我们得以在兴都重逢,可一旦他知道了这一切,恐怕会对师父不利……你还是先回玉关寺去,我逃出来之后就设法去玉关寺找你……”

“不,予蝶,为师也不能走!”师父闭上眼将我搂紧,“为师再也不想放开你,为师要一直在这长乐寺中等你!只怕一旦回了玉关寺,与你相见之日又会遥遥无期……只有与你同在这兴都城里,为师才能稍感安心……至于那冷施主,为师多加防备便是,你不必担心……”

我无奈之下只得应允:“好罢,那你就在这里等着我,我尽量争取在冷连回兴都之前逃出王府来找你……”

师父点点头,继续将我抱紧,轻声说:“在你回去之前,让为师好好抱抱你……”

好不容易再次相见,光只是抱抱那怎么行?我在他怀里偷笑,将手探入他的衣襟……虽然依旧清瘦得没有一点多余的赘肉,但摸起来的手感却比上次要结实一些,看来空柳所言非虚,方丈师祖开的养生药方真的很神奇……

“予蝶……别……”师父逐渐开始喘息,抓住我不安分的手,我却趁他不备将他推倒在床上,自己则紧贴在他身上,一边亲吻他的耳垂与颈脖,一边伸手去解他的袈裟……

可是……这袈裟好生难解!我几番努力之下只好放弃,转而忿忿不平地直起身来解下自己的衣衫,刚又解开抹胸之时,师父已坐起身来褪去袈裟,将我抱住之后轻压在身下……

我在他不胜怜惜的指间与唇下婉转承欢,低喘**,后来还是忍不住抬手为他脱去贴身内衫,手指在他骨肉匀亭的胸膛与脊背之间抚摩游移。这举动令师父喉间出按捺不住的低吟,将我紧搂在胸前,终于小心翼翼地进入我炙热的身体。

当他触及最深处之时,我浑身轻颤,抚在他背上的手指骤然攥紧。他慌忙俯头轻声问道:“予蝶……为师可是又弄疼了你?”我忙摇摇头,在他耳畔悄然低语:“师父不用太多顾忌,你还可以再用力一点……我好喜欢……这种与你合为一体的感觉……”说着努力抬起腰身,与他更加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师父闻言终于安心,缓缓加加力冲撞着我的身体,彼此的身躯和迷乱的喘息低吟交缠在一起,令我渐渐闻见极乐的曼陀罗花开的香气与乐音……

直至由云端悠然坠落入真实,两人依旧紧密纠缠互相爱抚亲吻,意犹未尽。

我再一次确认师父的心意:“你……果真愿意放下从前的一切还有玉关寺方丈的身份,从此与我这个精魅一同游走在这俗世里?”

师父看着我微笑道:“你曾说过,你在这俗世里所看见的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幸福,既然这俗世能令你如此眷恋不已,那定有它的美好之处,有值得去喜爱它的道理……”

我将头埋进被窝中他满是檀香的怀里,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愈地嫌这俗世太过纷扰,恨不得与你一同回玉关寺出家去!只是出了家就不能再这样赖在你怀里,所以……我决定还是勉为其难地在这俗世中继续生活下去。”这番话,好像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感觉……

师父闻言也不禁轻笑,抚着我的背说:“你放心,无论你想要去何处,为师都会一直陪着你。”

我在他怀中喜不自禁,笑道:“倘若这次咱们能成功逃脱,永不再分离,那之后你可就得改掉‘为师’的自称了。”

师父一愣,迟疑地问:“那……为师应该如何自称?”

我笑着在他颀长的颈脖上轻咬上一口,娇嗔道:“怎么这么笨啊你?!从此以后双宿**永不再分离,那自然我就是你的妻,而你就是我的夫君!你说该如何自称啊?”

师父的俊脸顿时涨得通红,喏嗫着说:“为……为夫……”

他那不胜娇羞的表情令我笑得不能自已,尔后忍不住紧搂住他的颈脖在他耳畔柔声低语:“夫君,奴家还想要你……”

他的呼吸又开始紊乱急促,吻住我的唇再次将我压到身下,动新一轮的温存攻击……

唉,面对纯洁可爱的师父,我恐怕永远都只能当个妖精而做不了淑女……

即便如此,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