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新人类实验室
作者:非水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1498

第一章时间停顿

流风迅速地在黑暗中移动着身形,小心翼翼地向银鲨型建筑议事堂靠近。可是片刻之后他便发现自己的谨慎是多余的,这偌大的广场已经空无一人了,现场除了雨声,便只有像死一样的空寂。

短暂而激烈的厮杀已经结束了,鼻息间尚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混着雨水的潮湿,在黑暗下隐藏、漂浮。死者的灵魂尚不知该何去何从,兀自挣扎着,以为能爬过死亡线,重回人间。

前后才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已,刚才还在这里战斗着的那些人都去哪了?

存着这样的疑问,流风快步疾行,径自来到与穆雪分开的大门处。这里同样是空荡荡的。

他并不指望穆雪会在这里等他,那是不实际的,而且在心里,他更不希望穆雪等,流风不能忍受穆雪身边存在着半分危险。

在流风面前,只有一座高大的建筑,那便是原天城的议事堂。银鲨跃出水面,冲天而起,向往着自由,身上还泛着粼粼的水光,那是执着与不屈的光芒。

四百多年了,从原天城的建立到现在,这建筑一直代表着原天第一代建设者们的精神,不屈、执着、胆敢腾空而起跃过那道屏障的,才能化龙,才能飞翔。

自四百多年前开始,原天所有的最高决议都是在这里产生的,这里是最高决策地,同时也是原天政权的根基,是穆铁岩的大本营。原天的大部分最宝贵、最秘密的资料都被封于此,而这十年来,穆铁岩也一直藏身于此以躲避着某些东西,可以想象,这里面有着最强的保卫力量。

流风可以肯定,所有人都进入了这里,只是他还有几分不解,穆铁岩躲进去是理所当然的,在这原天城中,如果还有一处是最安全的地方的话,那便是这里了。可是,所有的敌人也都进去了吗?这种地方真的是随便就能攻入的吗?

面对着敞开的大门,流风迟疑了一下。

楼内毫无声音,漆黑一团,仿佛一张暗黑色的巨网在等待着什么。想找到自己挂念的人,想知道背后的秘密,必须戳破这张网。

流风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四周是漆黑的一片,照明设备已经完全瘫痪,整个楼层都处在完全的黑暗中。当然,这对流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他的念力能够感应得到大部分东西。地上有凌乱的脚印,偶尔会发现一滩尚未干涸的血迹。

在黑暗中搜索片刻之后,流风已经大概地对这建筑有了了解。在这宽敞的一层大厅里,正中处有一道盘旋而上的宽大阶梯,那是唯一的出路。

不再迟疑,流风迈步向上走去。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丝微弱的气息波动,轻微得几不可查,有几分与纳兰飞月出现时的异动相像,可似乎又有些不同。流风霍然回头,却见黑暗之中,大门处有两点幽幽的绿光诡异地闪动着……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作了一个冗长无绪的梦。一个人孤单地走在黑暗中,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一切都浑浑噩噩,直到突然睁开眼的那一刻。

就好像突然从睡眠中醒来,有种不知所措、不知在睡着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也记不起在睡下前做过什么的感觉。

流风猛地睁开眼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大厅正中处那宽大的旋转式楼梯上。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脚还保持着抬步上阶的姿势,神识之中一片茫然。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流风有种怪异的感觉,仿佛刚才作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奇怪的梦,似乎在梦里发生了很多事,可醒来的那一剎那,却又忘得干干净净。

理智告诉他,他只在这里滞留了瞬间,可心底却有一种很荒谬的直觉在告诉他,他已经在这上面待了很长的时间。

为什么会这样,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依稀地记得那种感觉,似乎,时间有了停顿,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记忆从踏上这楼梯开始,再到现在的清醒,中间有一大段的空白。

完全的空白,没有记忆。

很强的失落感,像错过了许多许多的时间……

流风并不知道,在这世上的确有使时间停顿的方法,而且还不只一种。

抹掉一段时间内的所有记忆,使那段时间成为相对的空白,于是形成了一种记忆上的跳跃,这便是一种相对的时间停顿。记忆中出现空白,便等于没有经历过这段时间,人生便是这样,没有记忆便没有意义。

事实上,除去这种方法之外,还有一种时间停顿,那是真正意义上的静止。

当然,依赖时间生存的物种们,永远无法意识到这种时间上的静止,即使有着极少数的生灵能够察觉到这种静止,却也无法超脱出时间的存在,所以他们也无法把握这段时间;虽然,从一般意义上来说,时间是公正与永恒的代名词,不会停顿也不会出现偏差,即使万物消亡,它也依然流动不息。

而无论是哪种使时间停顿的方法都好,它们都逃不过一种力量的探查——精神的力量。

只可惜,对现在的流风来说,时间的停顿只能解释为一种错觉,这种感觉太过模糊,太过荒谬,即使心中的强烈失落感努力地告诉他那是真的,他也完全无法接受。努力地回忆,却想不起任何东西,或许,只是思维上一瞬间的恍惚而已……

流风用力甩甩头,从烦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他记起来了,自己是要上楼去的,要找自己的伙伴,要找自己的恋人,要找到想知道的答案!

现在不是考虑某种奇怪感觉的时候,找到自己的朋友们才是首要的任务。

他相信在这楼中存在着某种秘密,或是存在着一个陷阱;有城主坚守不放的秘密,也有诱人深入的陷阱。

上到二楼的时候流风才发现,与一楼相比,这里才算是真正的大厅。

在大厅正中央处,巨大的透明立柱笔直向上延伸而去,看样子似乎直通顶楼,一楼的宽大楼梯,便是旋着这巨柱分别从两个方向通到这二楼大堂的。

这里有微弱的灯光,细细看去,依稀可见,在那巨柱上有数道半透明的门,看情形该是通向楼内各处的电梯。

由于还不清楚状况,流风并没有轻率地直接走上去,而是躲在暗处小心地打量环境。却见这大堂极为宽敞,光亮是从巨柱上发出来的,一眼便能看出那是临时装上去的灯,光亮不是很强,四处稍远的角落依旧很昏暗。

此时,两个黑衣人正站在灯附近,一边做着检修工作一边攀谈着。

“老兄,小心点,这里可是能源总枢纽,守护天幕所用的能量都是靠这里传送的,那能量的巨大简直不是我们能够形容的,你要是一个不留神,别说是我们,整个议事堂也会给炸平的。”

“放心,我干了这么多年了,手底下有数。这只是在干道外围引出来的能量,不会干扰内部的能量运作的。我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流风心中一动,再次仔细观看那透明巨柱。

这巨柱直径大概有十几米粗,除去外层上的数部电梯所占用的空间外,中间应该还有很粗的一部分,若是以管状计算,至少还有六米以上的直径,如此巨大的能量输送管道的确是骇人听闻。

做为武者,不用刻意去体会,便能感觉出从内中传出的巨大能量波动。在绝对安全的隔离层保护下,仍能传出这种异样的能量波动,可以想见里面的能量流是多么的庞大!

当流风暗自惊慌于这流动着的巨大能量时,两个黑衣人已经换了一个话题。

“哎,老兄,你见到那四个怪人没有?真是吓人啊!”

“啊?怪人?你说的是那四天王?”

“不是,是跟在四天王身后的那四个,跟僵尸一样,眼睛里都是绿光,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流风心里突然一动。

绿光?似乎……绿光……那一瞬间,流风似乎马上就要想起了什么,可就在那一刻,记忆中一种毫无预兆的波动打断了他的思绪,在那一刻,就要浮现在脑海里的某些东西,突然间莫名其妙地溜走了。

“我怎么没见过?不是大将军的手下吗?”

“不是,我告诉你啊……”说着其中一人回头看了看四周,之后压低了声音道:“我打听过了,那四个是风都的生化战士!”

“铛鎯”一声,另一个人身子一颤,手中的工具掉落在地上。清亮的声音又一次吸引了流风的注意力。

“生、生化人?是传说中风都的终极战士?”

“嘘!小声点,被人听到我们在谈论这个可就死定了!”

过了一会儿,那人好像平静了许多,只听他叹了一口气:“唉!连生化战士都来了,咱们原天……”

流风心中一惊。生化人?

传闻中能够与灵将相抗衡的终极战士,风都的生化改造人?生化战士来到了原天城?

与那两个黑衣人相比,做为一个灵将,流风更能清楚生化战士的实力。

自从四百多年前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后,原天和风都之间一直保持着对峙的局面,除了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几场小小局部战争外,再没出现过大规模的冲突,原天的灵将部队和风都的生化部队也都未曾再出动过。

时间一久,人们对他们的记忆便有了些许的模糊。

对原天来说,生化战士只是传说中的存在,能够与灵将相抗衡的终极兵种,至于他们的实力到底如何?已经无人知晓了。

想来,在风都境内,灵将大概也成为了一种传奇吧。

在成为灵将以前,流风也只是约略地知道生化战士是一种相当于灵将的战士,可在回到原天之后,流风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老拿丹是个老牌灵将了,他曾经在天罚中服役,在那里,生化战士一直被认为是假想中的对手,所以对于生化人的资料研究也是理所当然的。

据这个老战士所说,生化战士的改造极其复杂,而且成功率极低,可一旦改造成功,即使是最次等的一个,也会拥有相当于灵将的实力,少数改造趋近于完美的战士,甚至可以拥有与传说中的七贤者相抗衡的力量。

在老拿丹的多次讲解下,流风对生化战士只有一个印象,那便是:一种恐怖的战争工具。

直到这一刻,流风终于确定,大将军扎姆卡的确是暗中与风都达成了某种协定。甚至可以说,这一次他的叛乱是与风都方面有着直接关系。

到嘴的肉不会不吃,有机会灭掉原天,风都是绝不会放弃的。可如果原天灭亡了,扎姆卡还能得到什么?

当然,这些是比较远的问题,眼下的关键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伙伴们。

很显然,他们都向上退去了,在他们放弃的这楼层内应该分布着不少敌人,如何潜上去呢?

流风打量了两个黑衣人一眼,心中一动,这些黑衣人的打扮大都一致,黑色的大袍,耳边垂下一条黑面巾,显然是用来遮掩面孔用的。如果扮成他们的样子……想到这里,流风蹑足潜踪向两人的身后摸去……

几分钟后,身着黑衣、黑巾掩面的流风,大摇大摆地向大堂角落处的楼梯走去。

在失去了动力无人注意到的电梯内,两个检修能源的家伙昏迷不醒,其中一个被脱得只剩下贴身衣裤。

对于从别人身上拿来的这套衣服,除去那股难闻的馊臭味,流风还是满意的。他发现自己有点能够体会神使的感觉了,一袭大黑袍从头到脚,身体终日不见阳光,面孔遮掩着,使人无法看到表情,唯一跟外界接触的便是那双眼睛,诡异的绿芒……

想起那对闪着绿幽幽光芒的眼睛,流风突然感觉一阵晕眩,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上来,可马上就要触及它的时候却又消失不见。

强烈的失落感,使他郁闷至极。

正在这时,流风看到两个黑衣人正从楼上走下来,单看他们身上黑袍被挣裂的痕迹,便知道这是两个修罗战士。

流风马上收拾心情,敛起气息,凝神以对。虽然换了衣服,却仍不能保证不被认出来,所以流风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没想到那两人正眼也不瞧流风一眼,傲气十足擦着流风的肩走了下去。流风心中暗喜,却不料在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靠近流风那人挑衅拿肩头撞向流风。流风一呆,旋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早就听说军队内部的互相倾轧相当严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在原天,修罗战士拥有相当高的地位,是仅次于灵将的强力兵种。

而在一般的战争中,灵将部队是根本不会出击的,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军队都是以修罗战士为主力。这些人在战场上凶狠异常,在战场下性格也异常暴躁,他们通常会看不起其他战士,并且时时加以欺凌,所以在部队中他们的名声并不是很好,士兵们对他们是又敬又怕。

一方面,在战场上,这些修罗战士的确是英勇无敌,有着舍死争先的精神,创下了无数赫赫战功,战场上如果没有他们的踪影,士兵们心里便没了底,可另一方面下了战场,所有的士兵都会躲着他们走路,没人希望自己成为他们欺凌的对象,这些倾向暴力的家伙从来不分轻重。

流风怕那人撞到藏在袍下的妖月上,赶紧装腔作势地闷哼一声,同时身子微微一侧,把妖月换了个位置。

那两人见流风如此不堪,不禁同时嗤之以鼻,接着扬长而去。

眼见两人走远,流风才放下心来。在不满修罗战士太过猖狂的同时,流风对自己这套伪装的效果颇为满意,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在敌人中间而不被发现,心中有点自得,有种作贼的感觉,不知神使会不会有这种感觉……不知不觉间,流风总会想起神使,连他自己都纳闷不已。

上了几层楼,房间的分布也越趋复杂,隐隐听得上面传来打斗的声音,遇到的人也多了起来,其中多半是伤员。

为了避免露出破绽,流风只好专拣些偏僻无人处躲上一段时间,等到人少时再偷偷摸摸地往上走。

原天议事堂一共十七层,除前四层用做大型会议室外,中间的一部分楼层是一些办公场所,最上面的几层则是资料库,据说所有最珍贵的资料物品都被存放在那里。

流风辗转向上,直到第七层的时候才能够确定:战斗正在第八层展开。

单从不断被送下来的伤者就能想象出上面激烈的状况。

只是从时间上算来,这中间又有几处令人奇怪的地方。流风一路向上,虽然有不少耽搁,可用去的时间并不算很多,若是每一层楼都是像上面那种方式打下来的,敌人现在连第三层都到不了。

难道是己方的人有意退让?

细细打量,这一层里,黑衣人的数量相当多,都在忙碌地四处奔走。这些大都是负责清查各个房间与运送伤者的人员,真正参加战斗的大多是修罗战士。有的修罗被抬下来时还没恢复成人形,半野兽状态下的他们异常狂暴,尤其是那些断臂残肢的,经常会因为疼痛而狂性大发,把搀扶他们的黑衣人打得横飞出去。

楼梯处,一片片殷红的血迹来不及干涸,便再次被刚刚洒落的血迹盖住,浓重的血腥味在楼内各通道飘浮。

流风心中挂念上面的同伴,三晃两晃便混在来来往往的黑衣人之中,准备装作救护者混上去。偏巧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喝:“你,你,还有你们两个,留下,其他的上去!”

流风只是装作没听见,反而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这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喂,说你呢,你留下!”

顺着眼角的余光,流风清楚地看见一个臂上扎着红色标志的黑袍人指着自己喊着。

流风才不管这个呢,他依旧装作没看见,继续加快速度向楼上行去。可就在这时,流风听见在自己前面不远处,几个熟悉的声音一边低低地交谈着,一边向下移动。

流风心中一惊。难道……

心念电转之下,流风霍然转身,返回了楼下。刚好见那呼喊自己之人身前已经站了三个人,便默不作声地走到他们之中。

“下次动作快点,不然小心军法无情!”那人指着流风的鼻子大声斥责。

流风赶紧摆了个挺胸立正的姿势,表示明白。他心道,果然,这些都是扎姆卡指挥的军队中人。

那人也不多追究,扫了包括流风在内的四人一眼道:

“你们四个,去清点一下这个楼层的各个角落,看看有没有人潜藏在里面。十分钟后回来这里向我报告!”

“是!”

三个黑衣人齐声应是,并同时向那人行了个原天的标准军礼。

流风也学着他们行了个军礼,可动作毕竟有些不规范,而且比其他三人慢了一拍。

发令之人冷冷地横了流风一眼,重重地冷哼了一声,道:“你给我小心点!去吧!”

想来在此非常时刻,他也不愿意多生事端,若是在平时,流风可能免不了一顿惩罚了。

无奈之下,流风只好转身向远离楼梯口的地方行去。

在转过通道拐角处时,流风顺势回头望去,却见焚与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并肩走了下来,之后是四暗天,在四暗天身后还跟着四个个头一般高矮、面目阴冷的人。

最奇特的是,他们的眼中都闪着碧绿的光芒。

流风心中一凛,这便是生化人吗?

出于好奇心,流风的身子不禁一缓,想多看几眼,却不料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突然有意无意地朝着流风这个方向看了过来。那一瞬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两人同时一呆。

片刻之后,流风反应了过来,迅速转过拐角,消失在焚的视线中。

焚这家伙,平常一副倨傲样子,像足了没见过世面的阔少,可实际上他却是流风最忌讳的人。流风相信,只这一眼,焚便认出了自己,易地而处,自己也同样能够认出他来。

隐约间,流风听得那边传来的说话声:“焚小弟?你看到什么了?”熊牙的声音,听起来满亲热的,没想到焚这么冷淡的人居然能跟四暗天的关系处的这么好。

“没,没事……”

流风心头一松。虽然不明白焚为什么没有说破,可不管怎样都是对他有利的,不然他真的要落荒而逃了。

去了一大危机,流风暗道好运,却不料太过得意之下,反倒跟迎面走来的两个黑衣人撞在了一起。

真是乐极生悲啊!!!

用小脑想也知道,这些军人出身的家伙都不是易与之辈,想来他们的反应不是张口便骂就是二话不说给一拳。

不管是哪种,在这种地方发生纠纷,都会引起四暗天等人的注意。

剎那间,流风的鼻尖就冒出了冷汗。四暗天的实力他见识过,实在是不想再被追杀一次,何况这一次他们的身边不只有焚,还有四个生化人。

“对不起!”

流风极力做出卑躬屈膝的姿态以表现自己的诚意,却不料对面那人居然也在说对不起。那声音甚是娇嫩,细心的流风马上判断出这是个女孩。

可是这里会有女孩吗?流风心中纳闷,不禁抬头看了过去。这一看他不由得又是一楞,这眼神好熟悉啊!再转眼看向后面那人。那人的眼神中带着点狡猾,中间还有一丝看笑话的味道,这种眼神……在他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那个无耻的老家伙有这种眼神了。

流风这么一怔的工夫,对面那身材比较矮小的黑衣人马上发现流风似乎动了疑心,她的眼中立时泛起一丝杀机,藏在黑袍内的双臂突然动了起来,内中隐隐传出低微的铃声。

听到这铃音,流风立时猜到了前面这人的身分。

眼见前面那黑衣人就要出手,后面那个黑衣人说话了:“丫头,是自己人。”

这个声音——果然是梅林那个老家伙,那么前面这个一定是夜了。

绷紧的神经再次放松下来,流风不禁感到好笑。原来,除了电梯里被他打晕的黑衣人外,还有其他被扒光衣服的倒楣蛋,看来这套大黑袍还挺热销的。

遇到了自己人,接下来就好办了。梅林对这里的环境似乎颇为熟悉,在他的带领下,三人来到一个偏僻的房间,之后才互道经过。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流风首先发问。

夜瞪了他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

原来,夜和梅林脱离险境后便遇到了穆雪,穆雪不见流风回来心中很担心,本来她是要留下来等流风的,可城主却又突然出现把她带走,临走前穆雪拜托夜和梅林接应流风。

后来两人又遇到了金天他们几个年轻人,于是相互约定,金天等人先行上去,在最接近敌人的楼层做接应,而梅林和夜则混在下面打探流风的行踪。

此刻,在八楼处发生的战斗就是由金天他们几人引起的。由于金天和纱的身分特殊,许多亲卫队为了保护他们也跟着留了下来,于是才有现在的战斗。

“怎么?如果不是等我你们根本就不会守在这里?议事堂难道就这样让给了他们?”

梅林闻言不禁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唉,我也是遇到城主之后才知道他的打算的。他根本就没有抵抗的意思,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引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进入这议事堂,然后,他便会把这整幢楼炸掉!”

流风心中一惊,道:“炸掉这里?!”

他突然想起在经过二楼时所见到的那个巨大能量输送管道。如果那里受到了能量冲击,从而引起更大的能量爆炸,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梅林凝重地点点头:“嗯,我想你也知道了,这楼跟其他的建筑并不相同。这楼的正中间是一道巨大的能量输送管道,那是为原天的天幕提供能量的枢纽。为了保护这个管道,整栋楼都用特殊的材料建造而成,那是为了防止能量输送管道被破坏,也为了保护能量不流失……”

流风突然真正地明白了城主的意图了。

一路行来,经常可以发现战斗过的痕迹,可楼内部几乎没受到什么破坏,由此可见这建筑的坚固。也正是因为这原因,城主才选择把敌人引到这里来。只要敌人一进到这里,再在适当的时机关闭向外的通道,那么这里便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牢笼,所有的敌人都插翅难飞。之后再进行对巨大能量的引爆,在这样的爆炸之下,想来即使强如七贤者的人物也难以逃生。

是了,城主要对付的其实正是七贤者中的某个人吧?

如果把这人解释成缪斯的话,那么一切疑问便都解开了。连纳兰飞月都来到了这附近,想来应该不会错了。

四百多年来,穆家一直受到他的威胁,为了除掉他,穆铁岩不得不使用如此决绝的手段来对付他。扎姆卡等人的叛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造成了一个混乱的机会,让缪斯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有机可乘,可以趁机得到他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或是趁机进行对穆铁岩一家的报复。当他来到这里时,这里便会“砰”的一声炸掉……

还真是一连串的圈套呢。穆铁岩的计画,自从华雷事件之后便开始了。他看准了扎姆卡的野心,便以战争为借口,把兵权交给扎姆卡以助长其野心。其实这场政变不过是穆铁岩的计画中的一部分而已。

想通了这一点,流风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这城主果然如自己想象中一样,那眼神,只有一代枭雄才能拥有,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做出如此狠辣决绝之事。

当流风被问及去处的时候,流风也不再隐瞒,便把自己的经历约略地讲述了一遍。金天说的对,有时候让别人分担一点自己会轻松不少,也会有更多不同角度的意见。

当然,有一些不便说的秘密,流风在讲述的时候都不经意地掠了过去。

以梅林的狡猾当然能够听出其中的漏洞,不过好在他并没有追问,只是在夜的身后挤眼睛,意思是说:你小子,居然跟我耍心眼。

当梅林听得流风曾见过缪斯数次时,他的脸上突然现出少有的凝重:“小风,他有没有对你……”

流风被他问的一楞,道:“对我什么?”

“呃,啊,没什么。”

看着梅林脸上古怪的神情,流风心中不禁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夜一直在听着,只偶尔插上一句话。自那晚之后,流风自己觉得跟夜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进,可现在看来,夜又恢复了以往冷冰冰的样子,虽然说感觉不到她的敌意,却也绝不能说那态度算是友好。

互道经过之后,三人又说到了上面的战斗。

楼上的战斗之所以还持续着,是因为金天等人是在等流风他们,因为一旦所有己方的人都撤离后,敌人便会很快发现不妥。因此,只要己方的人全部到达楼顶,爆炸就有可能随时开始。

感应着楼中心那股不停流动着的巨大能量流,再想象到爆炸时的情景,流风不禁一阵骇然。当务之急,应该马上跟金天等人会合才对。

想到这一点,三人不再迟疑,向楼梯间潜去。

在这楼中,除了一楼的楼梯在正中央外,其他的楼梯都被设计在角落处,四个方面共有四个。流风三人到达最近的楼梯处时,刚好看见蜂拥而上的黑衣人的背影。看起来在第八层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金天他们不是被打退便是主动撤离了。

正待上楼,流风心中突然生出某种感应。他迅速回头看去,却见暗影处一道白色身影一闪而过。流风眉头一皱,那白影似乎是龙先生的样子……

看起来该来的人都来了,在这里多待一刻便是危险。

眼见前面的黑衣人队形有些混乱,正是混上去的大好机会,于是流风不再迟疑,俯身背起梅林,拉着夜展开身形飞奔而上,转眼间便追过了那帮黑衣人。

忙中出错,坏就坏在流风他们的速度太快了!这群黑衣人到底是军人出身,即使在混乱的时候也保持着一定的队形,不明所以的流风三人动作稍微出格,便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一瞬间,他们成了所有人的焦点,也包括了四双绿幽幽的眼睛。

“你们,站住!”沙哑的声音,隐隐透出金铁摩擦的响声。话音未落,四道人影整齐地落在了流风三人面前。

泛着金属光泽的面孔一片木然,闪动的绿色眼睛紧紧地盯着三人,内中没有任何感情存在。其中最右侧的一个人指着流风三人,用干涩的声音道:“奸细,就地正法!”

趴在流风背上的梅林突然出声道:“小心点,他们是生化人。”

比起流风的心中有底,夜则大吃一惊。传说中最恐怖的人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面前的这四个,便是为了力量而舍弃身为人类所有感情的生化人吗?

流风虽然没有吃惊,可心中的忧虑却不比夜差。

传说中拥有能与灵将力量相抗衡的战士挡在前面,自己三人有可能过去吗?流风很难肯定这个答案是什么。假设面前不是四个生化战士,而是四个灵将的话,流风同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闯过去。

在原天,虽然顶着灵将头衔的人不少,可实力的反差却相当的大。

例如流风最初遇到的那个灵将格林特,他便是一个比较弱的灵将。当然,那时也是因为流风等人误打误撞地先杀了格林特的灵兽,使得他的精神有些混乱,才能趁机杀死他,在正常情况下,格林特的实力也是相当的强。

可说到底,格林特的实力也只是一般而已,以流风现在的实力,不借助灵兽的力量也能与其相抗衡了。

除去格林特这一级别的人物,灵将中还有着被称为十大高手的人,华雷、烈、穆铁岩、瓦林等都位居十大高手之列。流风虽然没见过他们出手,可单看拿丹的实力便能知道个大概,当初在小镇上,对着风都机甲兽与机械改造战士,他只一刀便结束了战斗;对拿丹来说,对方的攻击并没有实质的威胁,那种举重若轻绝对不是一般灵将可比的。

以流风现在的能力来看,他自己本身的实力已经稍微超出了一般水平的灵将,而远低于十大高手之流。

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流风的实力有多强。

十大高手之上,还有传说中的七贤者,他们的实力绝对高出十大高手许多。再有就是四暗天,他们也是灵将,听说已经拥有了接近七贤者的实力。

按程度计算的话,除非眼前这四个生化人的水平都与格林特的实力相当,不然流风三人获胜的希望相当小。

眼见一场恶战难免,黑衣人之中突然又起了一阵骚动,还没等四个生化人作出反应,一张绿茸茸的大网铺天盖地的张了开来,只一瞬间便把他们全数罩了进去。接着,只听得“劈啪”的几声细小的火焰爆裂声,四点荧荧的火光透过绿网的缝隙打在四个生化人身上。

仿佛引爆了什么一样,绿网瞬间爆了开来,火红的烈焰疯狂地涌出,凶猛火舌瞬间把整层楼都化成一片火海。

就在流风三人为眼前的变化吃惊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响起。“老大,你的运气真好,总是能遇上我这个贵人,快跟我们走吧!”

隐约间,六个身穿黑袍的人从纷乱不堪的黑衣人群中走了出来,其中一个把遮脸的面巾与裹着头部的帽子摘了下来。金色的短发,嘻皮笑脸的样子,居然是金天。

在金天身旁另一人手一张,打了一个奇怪的手势,扑向流风等人的火焰便瞬时消退无踪。

流风心中大喜,赶紧跟他们会合,一起向上奔去。

第二章金森再现

原来当时金天他们已经收到了楼顶发出的撤退信号,于是停止了打斗,把大部分人都撤了上去,只留下华特、山以及其他三个实力较强的帮手,趁乱换上先前战斗中取得的黑衣,伺机接应流风等人。

后来他们见楼下涌上来一批黑衣人,便乘乱混了进去,却没想到流风等人也在中间。直到四个生化人拦住流风三人时候,金天才注意到他们,以他跟流风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一眼便认出了流风,于是几人趁乱出手困住了生化人。

刚才出手的便是金天身边的两个灵将,其中一个是曾经跟流风交过手的木行者,另一个点火的叫火行者,他们和土行者三人都是穆铁岩身边最得力的手下。

火行者能够放火自然也能驱火,有他在身边,火焰都无法近身,几人很轻松地就甩开尚在火海中挣扎的敌人,来到更上一层。

“哈,那四个生化人原来也不过如此,轻轻松松地就打发了他们。这种程度居然也可以算是风都的最强战士?”火行者一边走一边讥笑四个被困在火海的生化人。

木行者行事稳重,闻言道:“你别太过得意了,他们只是一时大意而已,你的火焰能够伤得了他们才是怪事。”

华特接话道:“不管怎么说,他们是被困住了,这种实力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傲气。

在流风的感觉中,总觉得华特内心深处有一种很强的好胜心理。

华特的话音刚落,众人迈步的动作便同时僵在了那里。只见在众人前方,四个阴森的生化人整齐地列成了一排挡住了去路。

“嘿嘿,灵将的能力也不过如此!”

“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招式!”

“不仅如此,还见识短浅。”

“唉,盛名难负啊!”

干涩生硬的声音,里面隐隐含着金铁之声。刚才还讥笑着别人,转眼便成了被讥笑的对象。

流风心中吃了一惊。这四个人居然能够轻松地从两人的攻击中脱身出来,实力实在非同小可,细看之下,却见他们身上那整齐的风都军服上连点火星都没有。

听了对方的话,华特与火行者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火行者是个性比较浮躁,受不得激将法,而华特则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践踏。

他们同时向前跨出,便要出手教训眼前这四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比他们稍慢一拍,其余几人也齐齐上前,把四个生化人团团围住。他们知道,不解决这四个家伙,自己根本无法继续向上,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只有选择速战速决。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啧啧啧,现今的灵将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居然选择以少胜多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嘿嘿,还是让我们四暗天告诉你们什么才是真正的灵将吧!”

众人闻声骇然回望,却见楼下的火海之中,四个高矮不一的人影走了出来,领先一人手中拄着一把长剑,剑鞘时不时的点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锵锵”的响声。

前有生化战士拦路,后有四暗天紧逼,本来占着优势的众人转眼成了瓮中之鳖,进退不得,况且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是只能进不能退。

现在更关键的问题已经不是他们能否尽快闯过去,而是他们是否能闯得过去?单以能力衡量,只是四暗天便可以把在场诸人摆平了,更何况还有生化战士在前呢。

在进退两难的困境中,众人心中都暗叫不妙,就在这个时候,楼下的火海之中再次出现变化。

一股强大的气息如潮水般由下而上压了过来,那气息强大得有若实质一般,四周的火浪刚一触及那气势便化为乌有,看上去仿佛那片火海自动地分向两边,在中间让出一条通路来,隐约间听见金甲撞击在地面上的锵锵声。

远远望去,在那通路尽头,两道巨大的金色羽翼缓缓而有力地拍打着。

金天面露喜色,“是他老人家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浑身金甲的人影缓缓从火海中走来。金光闪闪的鳞甲在火光与灯光的双重辉映下,闪动着夺目的光华,随着他的脚步,那金色光华一波一波地荡漾,鳞甲撞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地在楼内回荡。

在他手中,持着一条通体金色仿若人类脊骨的武器,在那两侧整齐尖锐的骨刺燕翅排开,骨刺的尖端处一点点金光凝在上面,映出夺目的光华。

罗迦望着缓步走来的人,心中蓦地一顿。

金森!

望着那金色的人影,他心中感慨良多。在七贤者之中,他最惧怕的是龙,而最不想交手的则是金森。七贤者的能力各自不同,各有一身盖世的实力,可实际上,罗迦真正不想遇到的只有这两个人。

金森停在罗迦对面,眼光灼灼地望着他,两人目光交会,同时心生感触。

四百多年前的战争中,同样身为灵将,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战斗伙伴,只一转眼便要成为敌人吗?命运跟人开玩笑开的太大了。

四百多年,转眼即逝,再次见面时,已是物是人非。

“金兄,你回来了……”罗迦的语气低沉,里面透出一分若有若无的无奈。他知道这一次,金森是站在与自己敌对的立场上的。

“嗯,回来了。”

“许多年前,我曾经找过你,只是那时你已经化成石像了,所以,我只好留了一封信给你……”

“我看到了,也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回来。”金森看着他们的目光中现出一丝同情。

罗迦沉沉地点头:“好,明白就好……想当年,若不是你私放我们四人,我们也不会活至今天,本来我们不该跟你动手的,可是为了兄弟们……”罗迦回望一眼身后的三人。

罗迦身后三人齐齐望着他,眼神变得炽热起来。

跟他们打过两次交道的流风心中一动,看不出他们内心之中,居然也会有一份这种赤诚,心中对他们的印象不禁稍有改观。

罗迦仰头叹了一口气,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总觉无法启齿。

眼见罗迦为难的神态,他身后的吉克突然出声道:

“大哥,我们走吧!不能跟金兄动手!大不了再等几百年。”

金森看着他们四个,心中也是感慨良多,记忆中的片段不自觉地涌上了脑海——

四百多年前,妖魔退去,三圣王下令格杀所有服用过天泪的灵将,硕果仅存的灵将们和失去理智的灵将们再次展开战斗。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刀剑相向,每一个人心中都不是滋味,他们往往是一边含着泪,一边砍下已经失去灵智的伙伴们的头颅。

当时,追杀罗迦等人的正是金森。

想当初,金森和罗迦之间的私交甚厚,在多年来对抗风都的战场上,罗迦曾数次救过金森,金森也同样救过罗迦,他们曾是一对共患难的战友。每次站在一起时,他们心底都会升起一片豪情,即使刀山火海也毫不惧怕,只觉得只要互相扶持着,他们便都能安然地闯过去。

时光数易,物是人非。曾几何时,出生入死的战友变成了刀剑相向的敌人。以罗迦为首的一批灵将,出于对穆林的信任服用了天泪,从此命运突变。

罗迦是最后一个失去理智的灵将,他曾经看着自己染满同伴鲜血的双手失声痛哭,他为周围失去理性而疯狂的战友悲哀,在用最后一丝理智去克制自己的时候,他的内心只有绝望。

在一片林边,金森追上了筋疲力竭的罗迦等四人,并轻松地将他们击倒在地。他举着金色骨刺想要杀他们却又于心不忍,出生入死的战友,没有死在战场上,却要死在自己的手上,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正犹豫间,本已倒地的罗迦突然疯狂地抽搐起来,然后便是上吐下泻,接着他竟然恢复了一些理智。当时的罗迦泪流满面地哀求金森杀了他们,以求早日脱离这无边的痛苦。

看着罗迦的惨状,金森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境遇,想起了当初自己成为一个“魔”时的痛苦。想当初,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若是有人能够拉他一把,他或许还不会成为一个“魔”。

一个人,在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只要稍稍给他一点点的希望,他便能够继续走下去;世人只知身为“金光魔”的他名列七贤者之中,受人敬仰,却哪知在那个魔字的背后藏着多少血泪辛酸。

金森最终还是没有下杀手,他只留给罗迦一句话:

“是人是魔,只在一念之间,是生是死,全凭自己决断……若是你决定活下去,再见面时,或许还是敌人。”

没有人愿意成为一个没有理智的魔物,那种痛苦是平常人永远无法想象的,因为经历过,所以了解,在一个人最绝望的时候,最需要的便是能够看到一丝光明,一丝希望。

金森知道,只要他们想活下去,不论多艰难,他们都能熬过去,并且一直活下去。在这世界上总会有一种方法让人活下去,他们所需考虑的只是,值不值得活下去。

罗迦闻言仰天长嚎,那一刻金森知道,他选择了活下去,那是一条比死去更悲惨的不归路。

曾经有那么一刻,金森的心里涌起过杀机,他想帮面前那四个人结束这一切,使他们摆脱将来要面对的悲惨命运,可他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金森的骨刺收了回去,于是,四暗天活了下来。可金森并不知道他给四暗天留下的这条生路有多么悲惨,他们四个为了活着,受尽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

几百年里,苦难的煎熬彻底地改变了这几个人,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变化,人性的变化。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为了生存,不惜一切代价,即使用全部人类换取自己的一天寿命。

许多年后,四暗天重回原天城,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

久离人世的他们直到那时才知道世事已变,七贤者之间起了内讧,穆林自杀,龙负气而走,其他人下落不明,而金森则化身为石像。

四暗天念及金森的恩情,思量再三之下也离开了原天城,在离开之前他们留给了金森一封信,讲明他们的经历,也讲明他们重新回来的目的,并在信尾说明,为了寻求解脱,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一定会再回原天城,寻找他们所需的东西。

往事历历在目,四百年匆匆而过,罗迦没有想到重回原天之时,他们会再次遇到金森,并跟他处在了敌对的立场。

罗迦的眼神不住在金森和身后的三个兄弟身上梭巡着,面色也是瞬间数变。

几百年来,他们反复地在痛苦中煎熬,为的只是活着。为了这一目的,一切都在所不惜,这信念在他心中一直没有动摇,可是在面对着金森的那一刻,他开始怀疑了,活下去真的是正确的吗?与自己的恩人兼昔日的好友彻底的决裂吗?

心意数转之后,罗迦再次深深地望了一眼身后的三个兄弟,那是一种坚忍决绝的目光,只一眼,站在他身后的三人便明白了他的选择。

是啊,四百多年前便已经抛弃了一切,不能回头了……

罗迦的目光再次与金森的目光接触在一起:“金兄,我想你应该曾经经历过,你会明白我们的。为了活下去,我们会把一切阻在前面的人杀掉,所以……”说着,他双手拄着的那把青色大剑缓缓地抬了起来,森冷的杀机弥漫整栋建筑。

金森缓缓点头:“我明白!”

罗迦身后三人互相望了一眼,突然心意互通,齐齐走出罗迦身后,与他并排站在一起。

“我妖暗天吉克!”

“血暗天熊牙!”

“邪暗天法尔!”

罗迦深深地看了金森一眼,再次向前踏了一步道:

“四暗天请金兄赐教!”

金森的金色骨刺也缓缓抬起,金色长翼在背后有节奏地拍打着,披着金甲的身躯慢慢地升上半空。

“嗯……我说的没错,再见面时,还是敌人。我们都有各自的生存意义,也都有各自的战斗理由,你们不必顾及往日情义,全力出手吧!”

流风等人刚才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四暗天与金森之间有着极深的瓜葛。

尤其是流风,他从没想到凶狠残暴的四暗天居然会有这样的一面。他们也有感情?也会记得数百年前的恩德?

这一刻,他们的表现更像人一些,很难想象屠城的凶手居然会是这几个有感情有血肉的人。

这便是人性的另一面?原来,无论是谁,心底最深处都会藏着不为人所知的一面。

另一边,四个生化人在金森与罗迦对话之时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他们四个是新一代的生化人,未曾正式地跟灵将交过手。虽然身为生化人,他们终究没有脱离人类的本质,在他们所剩不多的情感世界中,对强者的孺慕之心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四百多年前的那批生化人在那场残酷的战争中所剩无几了,他们都成为生化人中的传奇,同样,在他们口中流传下来的灵将高手七贤者,也成了他们心中的传奇。

即使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他们也不可抑制地生出敬仰之情,那是不分国界不分种族的仰慕。那一刻,他们跟流风等人一样,都出奇的安静,场中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遥遥地对峙着的五个人身上。

不知不觉,天地间变得鸦雀无声,肃杀之气充斥于整个空间之中。

金天突地打了个冷颤,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好,好冷!”

冥冥中仿佛传来一声叹息,众人心神齐齐一颤。

场中青黄绿黑四色光华齐齐疯狂涌出,向金森压去,瞬间遮住了他的身影。蓦地,一阵耀眼的金光从色彩斑斓的光彩中迸发出来,并随之发出一声巨大沉闷的撞击声。

“轰”的一声,天地为之震动。

旁观的众人只觉得胸中气血一阵翻腾,竟然硬生生地被那能量撞击所形成强烈的风暴迫得四散纷飞!楼内所有未固定的以及质地较差的设施,全部被绞成粉碎,随着那巨大的能量流在空中急速飘飞。

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巨大的能量漩涡中心处传来几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中间还夹着一个低沉的、仿佛魔鬼般的叹息声。

趁混乱之际,梅林突然扯了流风衣领一下,流风回头看向梅林,却见他把头轻轻向上一摆,努了努嘴。

流风顿时会意,他是叫自己赶紧开溜。他心中不禁犹豫了一下,高手之间的对决,那是何等罕见,他实在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这是每个武者心中难名的情结。

“傻小子,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流风闻言举目四望,刚好看见被能量流带到远处的金天正对着他招手,示意他赶紧向上逃。当下流风不再迟疑,背着梅林展开身形飞掠而去。

刚才的能量撞击使得众人都被抛飞出去,四个生化人也不例外。此时他们见流风等人突然向楼上逃去,不禁一楞。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剎那,未消散的能量漩涡中心突然射出一条极长的金色骨刺。那骨刺仿佛长鞭一样,划着奇异的弧度斩向一个距离最近的生化人。

那生化人吓了一跳,赶忙闪躲,却不料那骨刺再次幻化,千百道锐不可挡的金光,闪电般地刺穿了那生化人的身体,骨刺四下分散,比刀还锋利的片片骨刃,瞬间把那生化人的身体割成了碎片。

余下三个生化人心中大骇,不敢再做停留,互相遥遥地打了个手势,便沿着流风等人逃离的方向追了上去。

那金色骨刺本想向余下的生化人追去,突然间,能量漩涡中数百暗青色的毒蛇钻了出来,各自爬上一支骨刺与之纠缠在了一起。

第三章夜的泪水

流风不敢耽搁,展开最快的身形向上冲去,可没跑几步,楼下就传来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声,整栋楼都为之晃了两晃。

接着脚底的地板就开始变形扭曲,一只巨大的黑甲虫硬生生地破开地面钻了出来!口中还时不时喷着墨绿色的汁液,那汁液触及之处立即焦臭四起,坚硬的特殊建筑材料竟硬生生地被腐蚀损坏。

流风手忙脚乱地躲避着漫天喷来的毒液,好不容易才找到安全的落脚之地站稳身形时,却早已失去了众人的踪影,连一直背在身后的梅林也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

唯一一个仍然跟在流风身边的是夜,这女孩自己在躲避的时候竟下意识的跟在流风身后,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那黑色巨甲虫半个身子还没上来时,巨嘴已经张开,顺势向众人喷射那腐蚀性极强的液体,就在这时,数条金色的骨鞭像藤蔓一般顺着地面的破裂处爬了上来,转得几转后,往那黑甲虫身上一缠,硬生生地把它拖回了底层!

那黑甲虫刚刚被拖下去,马上又有一只凶恶无比的青色巨蛇,顺着地面坍塌处窜了上来。

青蛇粗长的尾巴猛地一甩,轰然巨响中,被扫中的墙壁都出现了深深的裂痕,众人不敢抵挡,再次四散逃避。

幸好,还没等那巨蛇再次动作,又是几条金色骨刺追上来把它拽了回去。

看到这情形流风暗自心惊,他惊的不是四暗天的灵兽凶恶,而是由此看出楼下金森的处境。很显然,金森应付四暗天很吃力,不然他们也不会有多余的心思来阻挡自己的去路。

被接连耽搁了两次,后面已经现出了生化人的身形,与此同时,一群修罗战士蜂拥而来,堵住了继续向上的路口。

那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手持大刀,一身款式跟华雷所穿的相差无几的深蓝色军服,正是大将军扎姆卡。

流风无奈,只好拉着夜向别处逃去。

议事堂大楼总共十七层,每一层的高度都比一般的楼层挑高一倍左右,格局也较一般的复杂。由于功用不同,十七层楼共分为三种用途:最下面几层为会议室,中间的一大部分楼层为办公机构,最上面三层则是贮藏室。

在这三部分的交接处,楼梯都会改变位置,就像一楼和二楼之间那样,一楼的楼梯在正中,而二楼的则在四个角落。

越慌越出错,流风和夜都不熟悉这楼内的通道状况,当他们跑到第十五楼时便遇到了麻烦。向上的通路突然断了,在两人辗转找到继续向上的路时,却刚好撞见从另一边追过来的三个生化人战士。

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躲进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待得进入之后才发觉这是一个奇怪的房间。

幽暗的灯光下,可以看见房间正中有一片泥土地,很突兀,上面生长着几株淡绿色的植物,枝干上还缠着几道爬藤。

在这些植物的根部,近百个半圆形大小不一的突起整齐地排列着,并且有一股很特殊的气息散发出来。

流风和夜互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心中的疑惑。

迟疑了一下后,流风走了上去。对于流风来说,这种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的事,当然不能让女孩子去做。

“小心点!”夜紧跟在流风身后,以防不测。

蹲下身来,一股清新中略带腥气的味道传入流风鼻中,流风闻得出,那是鲜活的泥土特有的味道,泥土松软异常,轻轻地把它拨开,里面缓缓露出一颗雪白的、拳头大小的圆形物体。

妖兽之心!不知为什么,从未真正见过妖兽之心的流风,心里突然便涌现出这个名字。

“妖兽之心!”同一时间里,流风身后的夜也呼出了这个名字。

突然间,流风的神智出现一丝恍惚,仿佛脑中的某些东西因为这个名字而被触发了,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两点绿芒,然后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毁了它!毁掉它!!”

流风脑中自然地生出一种反抗之念,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碰撞在一起,流风脑中的意识顿时化成混沌状态。

慢慢地,他的指尖凝起了淡蓝色的光芒……此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那一个念头——毁掉眼前的这些东西。

此时的夜正蹲在流风旁边继续拨开其他的泥土,里面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妖兽之心都露了出来,粗略地数一下,居然有近百个。

妖兽之心一直以来都是原天的宝中之宝,每一颗妖兽之心代表着一个新生的强力妖兽,代表着一个灵将,甚至代表了一个早已绝种多时的生灵。

数百年来,在前方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原天境内最优秀的高手都会被派去到大陆上最危险的地域寻找妖兽之心。

原天之所以能够与风都对抗,就是因为有妖兽之心。

据说通过数百年来的搜集,原天的所有妖兽之心加在一起也不到两千之数。尤其是近些年来,平均每年只能寻得十颗左右,这也是为什么原天要规定每年只有五名少年能够获得灵将资格的原因。

看着眼前近百颗妖兽之心,夜的心里异常的兴奋。大小不一的卵整齐地分布在几株植物的根部,根据颜色的不同各自散发着不同的微弱光芒,隐约间似乎还有某种波动缓缓透出。

这些妖兽之心摸上去有种很奇异的感觉,似乎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里面的生命律动,仿佛在她手下的便是一个个等待降生的小生命。

在妖兽的世界里,只有高级的妖兽才会采用妖兽之心的方式进行繁衍,它们把自己的生命精华都凝在这里,保留给下一代,每产下一颗妖兽之心,它们便会耗去大量的生机,越高阶的妖兽消耗的生机越多,相应的,它们的子代继承的能力也越强。

很多时候,高阶妖兽在产下妖兽之心不久后便会死亡。

相对而言,某些极少数的上古灵兽采用的方式更为特殊,它们会直接把自己包括记忆在内的所有精华,都凝结在妖兽之心中,然后自身马上灭亡,在经过漫长的岁月后,妖兽之心孵化出来,而后直接继承亲代的记忆与能力。

在生生死死的循环之间,只有它们才算得上真正的永恒不灭,因为它们拥有历代累积下来的记忆。

触着手底脆弱的生命之源,心中回想着有关于它们的神秘传说,一向不喜言笑的夜嘴边竟然泛出一丝笑意。

夜带着微微的笑容,指着地上一排排的幼卵,回头望向流风:“你看,它们很可爱,你……”话还没说完,笑容瞬间凝结在她脸上,淡蓝色的光芒映在夜美丽的脸庞上,照出她眼中的不解与愤怒……

“轰!”集在指尖的能量爆发出来,撞上了夜疾刺而出的短剑。

枝叶横飞,浮在地面上的泥土纷纷扬扬地洒在半空中;地面上,近百颗妖兽之心完全裸露了出来!

此刻的流风心中只存在那一个念头,蓝色光华再次迅速凝集,射出。这一次,长短双剑又一次阻住了能量球的直接攻击。

“你疯了!为什么?”夜不可置信地看着流风,得到的回答却是流风木然的双眼。

两次失手后,流风本能地加强了攻击力度。这一次,他的双手都动了起来,十指上,晶莹的光芒缓缓凝聚着。

夜彻底的愤怒了,她的长短双剑舞起满天的银芒洒向流风,以期阻止他再次出手。

可惜,在流风的眼中她似乎根本就不存在,面对她的攻击,流风只是做出本能的回避。

人影闪动中,长短银芒落空,流风的身形滑到夜的攻击范围之外,纤长的十指同时扬起,十点晶莹的蓝光宛若夜空中灿烂的流星,一闪而过。

由于速度太快,角度也异常刁钻,夜根本无法完全把所有的攻击截下来。

若是这些攻击全是冲着夜来的,她或许还有可能抵挡得住,可现在是分散开来的,所有攻击的目标都是那一片静静躺在地上的妖兽之心,面对这种情况,夜只能徒自哀叹。

淡蓝色的晶莹撞在密密地织起来的银色剑网,爆出一片明亮的光芒,在那片光芒背后,三个穿网而过的流芒飞速向地面激射!在快要射到地面的时候,蓝色的光芒同时扩散,把下方的整片泥土都覆在攻击之下。

这段日子以来的静心修炼,使得流风对气的控制准确度,达到了更深的层次,以往无法实现的攻击方式都能轻松地动用了。

夜无力阻止,只能扭头狠狠地盯着流风,美目中透出无法扑灭的熊熊怒火。

眼见近百个孕育着生命精华的妖兽之心即将在她眼前被毁,她的内心产生一种深深的自责,与此同时,她也为流风做出这样的事感到心痛。

只是连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流风做出的错事有如此反应。

就在近百颗妖兽之心要毁于流风的攻击之下时,一种异变在流风身上以及心里同时产生。

恍惚间,流风感觉自己身处在漆黑异常的天空下,一道火红亮丽的流星闪电般地划过,中间还带着清亮异常的鸣声。

天空瞬间被流星的红色光芒划成两半,然后黑暗被撕开,露出后面那纯正的充满哀伤的金色光芒……

满天金光化成淡淡的低鸣,天空中泛起阵阵涟漪,脉脉波动,仿佛随风舞动的金色毛发。

蓦然,数万只清澈的蓝色眼睛凝眸回首,眼中的神圣与悲怜同时撞进流风心底深处。流风的心神轰然巨震,被迷住的神识,破开云雾返了回来。

缓缓地,流风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便看到一脸愕然的夜正呆呆地盯着自己。

流风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夜却看得清清楚楚。

眼见所有的妖兽之心就要被流风攻击毁去的时候,一道暗红的火焰突然从流风额头射了出来,一眨眼便追上了流风发出的能量,而后,一片金色光芒像被那道火焰牵引出来一样,瞬间笼罩在所有的妖兽之心上。原先那些淡蓝色的能量,如同遇到阳光的新雪一样,迅速消失了。

接触那片金色,近百颗妖兽之心突然受到某种莫名的力量牵引,同时飘浮了起来,然后竟慢慢化成各色的光华,深入那片金光之中,并最终随着金光缓缓退回流风的身体里……

当一切归于平静时,房间内一切如常,甚至连那些被打折的、不知名植物也恢复成了原状,除了地上残留的近百个坑洞,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你……”

夜皱着英气的眉头紧紧盯着流风,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问起。这变化太过突然,太不可思议,使得她忘记了刚才的恼怒,也忘记了自责。

流风见到夜这副模样有些不明所以,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地面上那近百个半圆形的坑洞时,他的心莫名地一跳,感觉似乎曾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可又完全记不起来。

“这些是什么?”流风指着地面上残留的坑洞问。

“这些……你……”

夜不知从何说起,她似乎明白到,在刚才的那一段时间里,流风一直处于失神的状态之中。

就在两人都试图弄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最先映入视线的便是两把薄如纸片的金色弯刀。

焚的目光依旧冷傲,他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便把目光转向流风,双刀同时微微上扬,摆出战斗的姿态。不需要言语,他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的对手是流风。

与上一次相比,焚手中金刀上的光华更亮了,从上面散发出的浓烈杀气也越强,仿佛一只马上就要睁开眼的凶兽一般,即使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睁开眼,它所透出的强烈攻击意态也已经很明显了。

不由自主地,流风掣出了一直藏在黑袍下的妖月,淡蓝的刀身映着昏黄的灯光,微微有些透明,里面几不可见的红色光华缓缓流动。

刚刚回过神来的流风还有些不明所以,现在他的动作,大部分是由本能反应完成的。感应到强烈的危机,于是自然而然地做出最佳的迎敌姿势。

直到做完这一切,流风才真正完全地回过神来,然后他目光的焦点便全部集中到了焚身上。

焚,总以自己做为心目中理想对手的家伙。面对着他,流风也渐渐地改变了心态,他慢慢地默认了这个敌手。

或许焚说的对,有些人,天生便是敌人。流风不再像上一次那样寻求战斗的理由了。面对着焚,唯一的出路便是战斗。

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不可避免的战斗,或许,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战斗了。因为战斗一开始就不会马上结束,然后这楼就会砰的一声响,所有的一切都被炸上天,一切恩恩怨怨就此了结。

流风心中很清楚这一点,可他无法选择。

有些时候,他的心中会有一些很幼稚的固执,这固执使得他不愿退却。流风清楚地知道,自己跟焚之间根本没有任何恩怨,其实他们之间根本就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一对莫名其妙的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找一个最看得起的人做对手,莫名其妙地对立,然后莫名其妙地因对立而死去。

其实世上大多数人都是如此。一切都莫名其妙。不要问为什么,其实根本没有原因。

流风突然知道在楼下时焚为什么没揭穿自己了,在焚的心目中,自己是只有他一个人才有资格享用的猎物。

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

或许该说是“本该无法避免的”。

一个突然插入的低低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发生的战斗。

“哥哥……”夜低着头,声音透着脆弱。

“嗯?”焚楞了楞,扭头看向夜。

夜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奇怪。他不怕流风会在这时候发起攻击,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了解,敌人之间的信任。

夜低着头,默默地扯着衣角,有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流风也不明所以地看向夜这边。

“我讨厌你!”

声音依旧很低,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突然之间夜抬起了头,几乎用喊的重复了一遍:“我讨厌你!”

那充满厌恶语气使得焚的心头突然一紧,心中某处传来莫名的悲伤。

自己的亲妹妹……讨厌自己……

曾几何时,这世上剩下了唯一一个亲人。他们互相关心着,却又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在某些时刻,在最艰苦难熬的日子里,曾经有那么一刻想放弃,可是因为有这么一个亲人,心中存在那样一份温暖,使得他可以继续下去。背负着全世界的沉重,跟随无法逃避的命运默默地走着,只因为心中有一个信念——

把所有的快乐留给她,所有的不幸由自己来背负。

在焚的心里,他跟这个妹妹之间,一直保持着一种很奇怪的平衡关系。

夜总会阻止他做一些事,会很冷漠地对待他,还会经常出现在他的身边,像盯着一个小偷一样防着他。

可焚心里知道,这个妹妹仍在关心他,跟自己对她的关心一样。

无论何时,即使观点不一致,即使面上冷漠无情,可在内心之中,对对方那种依恋之情是始终没有变的。

焚一直如此地坚信着,可是这一刻,他动摇了。他第一次听见亲妹妹对自己说——讨厌你!

焚的脸上依然一副冷漠的样子,可他的心在发抖。

“为、为什么?”焚的声音有些沙哑。

夜的眼中含着泪水,她在哥哥面前第一次脆弱。

“你只顾着自己,从来都不会去关心我的心里在想什么。妈妈死去的时候让你照顾我,可你永远都是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赌上自己的性命,你从来都没有关心过我心里的感受。妈妈死去的时候也让我照顾哥哥,可是我却永远无法跟着哥哥站在一起为了同一件事而努力,我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哥哥错下去,无力阻止……我讨厌自己,也讨厌你!”

很久没有听见夜叫自己哥哥了,当夜再次叫出口的时候,却是为了表达出对哥哥的厌恶。

焚握着刀的手也开始颤抖,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里就要爆炸了,可是哥哥还在为了莫名其妙的原因找别人战斗,最终两个人都要死在这里不算,你还要把自己妹妹的性命也断送在这里,你是世上最自私的哥哥!”

夜的声音很激动,美丽的眼睛中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晶莹洁白的脸颊上因激动而透出微微的红晕。

焚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妹妹,握着刀的双手抖的更厉害了,那金刀之上的耀眼光华似乎也黯淡了下来。

无论别人怎样说都好,他都可以不在乎,可是他却不能忍受自己唯一的亲人指着鼻尖说讨厌自己,那是焚唯一无法接受的事实。

“是,是吗?”焚垂下双眼,静静地问。

“哥哥,跟我们一起逃出去,不再理会这里的纷争了,好吗?”

看着夜眼中那殷切盼望的目光和马上就要滚落的泪水,那一瞬间,焚真的想冲上去抱着妹妹,抹去她的泪水,然后带她一起离开这里,寻找一个能让她开心的地方,居住下来。

是的,妈妈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让自己照顾妹妹,可自己一直没法给她快乐……自己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可是真的就这样放弃吗?坚持,是因为有值得坚持的理由,对与错只有全心摸着跳动的心才能判断得出。或许对别人来说,自己是错的,可对于自己,只要有值得坚持下去的原因,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要一直走下去。

深深地看了夜一眼,焚收起了手中的双刀。两片薄薄的弯刀合成一把,而后消失在手中。

“我明白了!”焚默默地转身。

“替我照顾小夜。”这是留给流风的一句话。

把最不放心的亲人,托付给最信任的敌人。

信任,没有理由。

意外的插曲,使得流风和夜都忘记了之前发生的怪事,也没有时间再说什么了,耽误了太多时间,还能逃得出去吗?

流风拉着有些失神的夜一路向上奔去。

夜的手很凉,只是被动地跟着流风跑,该往哪跑,要跑到哪,她一概不管。流风第一次发现,即使像夜这样坚强的女孩也会有着脆弱的一面。在某方面来说,她跟穆雪有着相似的地方。

路上再也没见到敌人的踪影,楼内隐约回荡着一种奇怪的笛声,想来是叛乱者之间联络的信号。

焚会怎么做呢?通知他们,然后领着他们迅速逃跑吗?流风有种奇怪的感觉,焚不会那么做,他和他们在一起有着另外一种理由。

不管怎么说,楼内的敌人得到了某种知会,他们在集合。

没有敌人,流风很轻易地找到继续向上的通道。可就在这时,整栋楼都产生了一阵轻微的震动,所有的灯光都变得刺眼起来,并开始闪现火花,隐约间,还能听见楼内各处响起的闸门落地声。

这种异变也惊醒了失魂落魄的夜。夜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时那种清冷沉着的神色,只是她抓着流风的手却越发的冰凉了。

展开最快的身形,流风紧紧拉着夜的手,飞速上到了最顶层。可惜,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这个原本露天的楼层上方,两道巨大厚重的闸门正缓缓向中间合去,从尚未完全合拢细微的缝隙中,还可以隐约地看到外面的情景——楼顶那个巨大的银白球体正缓缓地转动,粗大的能量管道末端与球体连接的部分,传来响亮的机械扭转声,然后与白球脱离。

蓝莹莹的能量柱在脱离的一瞬间,猛地闪现了一道亮丽的光芒,然后熄灭。

片刻之后,那光球倏地完全倒转过来,原本向正上方探出的巨大凸刺转成向下。本该由那里喷出的、维系着全原天光幕的能量柱已经消失,笼罩了原天达四百多年的光幕突然消失!

突然间,凸刺再次闪现光芒,巨大的能量在那尖刺的末端凝聚,渐渐地形成一个无比夺目的光球!流风明白,能够喷射出覆盖全原天光幕的能量发射器,被当成武器使用时将是无坚不摧的。

强大的能量波动下,光球被缓缓推向更高的天空,能量还在凝聚,凝聚。

在流风和夜奔上楼的那一剎那,他们透过闸门的缝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即使以流风超人的速度,也完全没有可能在那一瞬间从那细小的缝隙里脱身出去。那样厚重的闸门,即使数十个灵将合力也无法破除。

四周一片黑暗,仅有的一道从缝隙中透过的光亮照在夜的脸上,使得流风能够清楚地看清夜苍白而平静的俏脸。

那一刻,夜的美丽无与伦比。

融入暗夜,唯一的一丝光明照在脸上,那正是最能展现她的美丽的时刻。

两人知道,当闸门完全合拢的时候,黑暗之中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刻,你心中会想起什么?

白衣如雪的女孩,和风煦日,白云飘飘,蓝蓝的天,绿绿的草,梦想的家园。其实穆雪希望的也是流风希望的,安静宁和的世界,那是梦中的天堂。

流风耳边突然又响起那有若梦呓的话语。

“……将来,有了喜欢的人,就天天缠着他,伴着他,让他习惯于你的存在,让他离不开你,然后他就会永远地陪着你,于是,两个人就会在一个有蓝天,有白云,有芬芳的花,有碧绿的草的地方住下来,快乐地生活在一起。那个地方就叫做家……”

又一次食言了。阿雪,不能继续陪你了……

突然之间,一个软软的身子靠了过来,夜的声音仿佛夜间飘渺的梦一般。

“抱着我好吗?”

映着最后一丝光亮,夜的眼中散出令人心悸的神采,比天上最亮的星星更美丽。此刻,再也不能从她身上读出半点冰冷,在人生最后的一刻,女孩子是柔弱的。

流风的手环过夜的肩,柔柔的身子,淡淡的香被拥在怀中,像夜间的月光洒在身上一样,平静安详。

铁闸终于完全合拢,最后一道光,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第四章末日银龙

人活在世上,会遇到很多其他的人。忠实的朋友,无奈的背叛者,关心着的,想念着的,爱自己的,还有自己所爱的……

可是,当路走到了尽头时,到底会有几个留在身边?

幸运的人,直到死的那一刻仍会被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即使上了天堂也是神的宠儿,而不幸的人,终其一生生活在黑暗的角落中,像狗一样地活着,像狗一样地死去,自始至终无人问津,寂寞、孤独伴其一生,来来去去了无痕迹。

流风不是天之骄子,可相比起来,他较一些不幸的人幸福多了。在走到最边缘的那一刻,他发现,还有人能够跟自己手拉手,一起迈出人生最后一步,此刻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许多的欣慰。

在那一刻,这个人是心中最重要的伙伴。

流风和夜身处在漆黑的世界里,没有光明,也没有前途,他们就像被鲨鱼吞进肚子里的食物,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消化。

可这一刻他们两人都没有太多的惊慌,有人陪伴,路上不会寂寞。未完之事可以不必做了,身上背负着的东西可以放下来了,虽然一切都是残缺不全的,可因为身边有人陪伴,残缺的人生才可以画上圆满的符号。

地面开始有了微微的颤动,那是一种来自内部的悸动,像火山一样,所有爆裂的东西都在内部,压缩,压缩,直到某一刻,突然爆发。

可以感觉到,能量输送管之中的能量不再是流动的,而是积压。上面无路可去,下面却又源源不断地涌上来,它们在等待某一时刻。

隐约之间,低低的歌声呢喃而起,仿佛海上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与醉人的温柔扑面而来,清脆的铃铛声不时在中间点缀,飘渺得像不真实的梦。

“小时候,妈妈经常唱这首歌给我听,好听吗?”夜的声音跟歌声一样飘渺,她并不是在寻求答案,或许,此刻的她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之中。

“好听,有妈妈真好……”流风并非在回答她,他的话同样是对自己发出的。

“妈妈说,女孩子,无论任何时候,一定要守在自己的爱人身边,直到最后一刻……”依然是呢喃梦呓般的声音。

流风的心微微颤动了一下。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执着,都有他们自己心中最美好的东西。

穆雪的心事,夜的心事,同样地来自于儿时的记忆,来自于母亲温柔的叮咛。无怪乎她们会成为好朋友,即使性格不同,经历却如此的相像。

最美好的回忆来自于妈妈,可最无奈的心事却来自世上的唯一亲人,他们一个是被父亲遗忘十年,另一个则为哥哥伤神不已,他们是在互相扶持着走着自己的路。

突然之间,流风有些嫉妒了,夜执着地守护着的人是谁?焚吗?虽然一直在对立着,可心里还是要守护着自己唯一的哥哥吧。一个女孩子,把自己所有的坚强都用来守护一个人,真的很辛苦。

流风紧了紧搂着夜的手臂。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心疼?嫉妒?或是两者都有?

震颤更剧烈了,隐约间听见许多器物倒地的声音。

突然间,流风感觉到怀里的夜突然扬起了脸。他低头看去,黑暗中,仿佛看见了一双比最美的星星还要迷人的眼睛。

“告诉我,你的梦想。”

“梦想?”

流风摇摇头。梦想是什么?

小时候唯一的希望便是自由,拥有的越少,希望得到的便越简单,没有腿的人,最大的希望是能够出去散步,监狱中的人,最大的希望是走到外面的阳光世界,而流风,小时候的梦想便是自由。

可是当自由突然来临时,他却因此变得六神无主。不经意间,便走到了最高峰上,于是不知道接下来该走向哪里,四处一片苍茫,只有自己站在中间。

流风沉默不语,四周的震颤更加剧烈,仿佛隆隆的火车奔驰而过。

夜的身子藏在流风怀中,半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在这剧烈的摇摆中失去平衡。以前是怎样的她不想去想,可这一刻,有人支撑着自己,可以不必再去坚强,可以安心地享受保护,其实这才是她最想要的。

变相的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虽然有些失望,可夜已经感到满足了。

好朋友的恋人,能够在最后一刻享受到他的呵护,已经够了,还能怎样呢?

震颤突然停止了,四周开始有了微弱的光。顺着光源望去,只见那中央巨柱上开始泛出晶莹的光亮,并逐渐由透明转刺眼的白色,仿佛下一刻便要融化掉……

这是世界的末日。

感受着死神脚步所带来的震颤,等待毁灭时刻的到来,对于每一个人,他们都会经历一次世界的末日。所不同的是,有的人在这一刻会感到恐惧,还有的人会感到安宁,无论世界怎么颤抖,心中的天地一片清明。这两种人,分别走向地狱和天堂。

被那短暂的平静惊醒,流风也望向那淡白色的光源,看着那越来越晶莹而渐渐融化的巨柱,以及肉眼几乎能够看到的,马上便要涌出来的狂暴能量,流风的心突然非常的静。

其实梦想能否达成并不重要,实现了梦想未必完美,没有实现的也未必有缺陷,当一切都归于虚无的那一刻,心中曾经有过的梦想才是最美丽最完美的。

心中的结突然解开,流风眼前的景象也突然出现了变化。

有人说,在死前的那一刻,很多人都能看到一些前所未见的东西,或是获得一些稀奇的能力。

这一刻的流风便是如此。

顺着那晶莹的光芒望进去,流风似乎看到了一片宁静安详的世界,分不清里面有什么,一个很混沌的世界,似曾熟悉,仿佛梦里曾经出现过。

无数纷乱的画面交替出现,刚出生时的哇哇啼哭,儿时学路摔倒时的沮丧,巨鹰扑到脸前时的恐惧,白衣如雪的女子,紫色的妖异女孩……

一幕幕闪现,当他看到眼前闪过一对绿色的眼睛时,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响,似乎思绪撞到了什么东西,某些东西开始松动,之后又有许多模糊不清的画面出现在眼前,似乎正处于其中,又似乎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下一刻,流风的心念不受控制地蔓延开去……楼内各处,惊慌失措的人影,巨大的凶兽,金色的翅膀,所有的一切,都纳入了脑海。

突然之间,流风的注意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引了过去——

冥冥中,一道朦胧的银光,翻腾飞舞,直冲而上。隐约之间有高吭的龙吟,似远还近,银色光华形成巨大的飞龙的形态,高昂的巨头,长长的身躯,闪闪生辉的鳞甲,综合在一起构成一种傲睨天下的气势。

最骇人的是,那银龙似乎完全不把这楼中高密度的建筑材料放在眼里,仿佛只是在云中穿行一样,只转眼便破开层层屋室冲天而起!

晶莹的光芒终于爆发而出,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似乎所有声音都被挤压在了一起向外喷射。只是那恐怖的破坏波还没触及到流风和夜的身体,两人便被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银色光芒吸了进去。

亮丽的银色光芒仿若最璀璨的流星一样,冲破楼顶无比厚重的闸门,划向天际。

身后,数点颜色不一的流芒也跟随着飞速逸出,消失在遥远天际之外。

就在这时,一道无比明亮的光柱由下而上地喷射出来,没有爆炸,没有声音,整个银白建筑完全被明亮的光芒吞没。

巨大的光柱冲天而起,首当其冲的便是处于其正上方的银白色大球。却见那大球似乎早有准备,本来竖起向上喷射守护天幕的发射器,此时早已转至正下方,光芒流转之下,粗大的七彩光柱同时喷射而出,与下方亮白的光柱撞在一起。

能量与能量的巨大冲击,骇人听闻的能量余波以撞击点为圆心,水平面式地辐射出去,宽广的胜利广场上平整地铺着的巨大青砖,受到无比巨大的迫力,纷纷被挤压破碎,而后被吸向天空。

按照这种威力,半个原天城都要受到破坏,可事实上却没有。

不知何时起,数百个巨大飞腾的身影早已分布在了胜利广场周围,几百个颜色各异的细小能量柱,从四面八方投射向爆炸中心,形成一道密实的合成光幕。

最大的能量爆发方向被银色大球射出的光柱抵销了,而其余的能量波则在合成光幕的抵挡下消散,偶尔从某个方向上透出的些许能量余波,已经不能构成巨大的破坏了。

不用看也知道,只有名动天下的天罚部队才有抵挡这爆炸的实力。

集合数百灵将的全部力量,对抗一次骇人的爆炸,到底该说这爆炸威力太过巨大,还是要说灵将的能力强横呢?

别说禁受不起这爆炸,即使是这爆炸余波,流风等人也没有实力抵挡。幸运的是,此刻他们两人正身处在一个银白色能量护幕的保护之中,护幕上隐隐有九条游动不息的龙形能量流来回穿梭。向下俯瞰,斜下方遥远的地面上,爆炸场面被缩小了数倍,既远离了爆炸又能看清整个场面。也因此,他们看到了整个过程。

莫名其妙地险死还生,莫名其妙地观看着一场巨大的爆炸,流风和夜都没办法理清自己的思绪。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

“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不在城主的掌握之中,也不是因为你们的叛乱而起,这只是将来要发生的某些事的序曲……”

回头看去,一直埋名做着酒饭老板的龙先生一身白衣虚浮于半空。他的手中执着一根银白色的权杖,杖头处,一颗拳头大的银色明珠虚悬着,明珠下面,一个龙头张着巨嘴作势欲吞,整条杖身都是银白色的,单是这权杖便在隐约之间散发着君临天下的气势。

流风举目四望,却始终不见刚才飞舞冲天的巨大银龙。

“这些都不是我能管的,我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你曾经是我的师父,所以我尊敬你,可我永远也不会认同你的态度。你置身事外,却让其他无辜的人代你受过,你能说你心安理得吗?”

在龙先生的对面,焚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龙缓缓抬头,银色的龙头指向天空,晶莹的明珠闪着神圣的光辉。

“你看那里!”

不单是焚,连流风和夜也一起顺着龙指着的方向看去,却见天空的乌云正在缓缓散去,在爆炸的正上方处已经露出一片夜空,现出了半轮明月,还有几颗泛红的明星。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注定了的,今天你所看到的这一切,只是序幕。”

隐约间,流风觉得,那明星上隐含的红色似乎深了一些,更诡异了……

自从那场爆炸之后,流风每晚都会坐在穆家的后院看星星,他在试图寻找那暗红星光中隐藏的秘密。

跟梅林在一起的时候,那个颇有仙气的大叔很爱看天,他常说,只要你细心,就可以在那片星空中找到自己,找到身边的人,更能找到一个比眼前更完整的世界。

可惜,流风没能从梅林那里学到半点占星的本领。

其实流风一直不相信,单从那夜夜如常、小如芝麻的星星中,真的能看到人生吗?

那晚,龙先生信誓旦旦地指着天空说,命运不可逃避。可命运是什么?物转星移,流星消逝,那里面真的包含了人的命运?

当时的流风几乎要相信了,可是后来他又不信了。

或许,龙先生只是在为他所做的和将要做的事找一个借口。放走了曾经做过他徒弟的焚,更放走了城主穆铁岩一心想要除掉的心头大患,如果这番话不是借口,它又到底代表了什么呢?

流风知道,在那晚,死里逃生的并不是只有自己,那些划破天际的,由楼顶直冲而出的每一道流光,都代表了一个高手,也只有真正的高手能够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逃出生天。

夜色茫茫,群星闪动,中间散出暗红的光芒。在那片星空之下,在流风的视野内,一个银白色的巨大球体正一明一暗地闪动着,虚悬着,没有了议事堂的支撑,它就那样不上不下地悬于半空。

在那里面,有流风思念着的恋人,在它的上方,是一片令流风难解的天空。

穆雪被城主穆铁岩留在了身边,他们父女俩终日住在那虚悬在议事堂废墟上空的巨大球体中,自从爆炸之后再没露过面,也没有任何有关于他们的消息。

动乱发生的快,结束的也快,阴霾的天气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就在那动乱结束的那一刻,天空再次变得晴朗起来,日光变得温和,夜色更显剔透。

没有了天幕的保护,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起来。单从气候上看,原天已经迎来了一个适合万物成长、大自然气息更浓的季节。在这样的天气里,流风整晚地坐在屋外,仰头望着天空发呆。

小时候遇到一个不平凡的人,于是一场灾难降临,自此无家可归。之后遇上一个看似平凡的大叔,然后流风莫名其妙地走上灵将之路。遇到一个值得去爱、值得保护的女孩,却因此而卷入一个原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世界。

这个世界,每一步都是陷阱,跌进去就是另一种境遇,没得选择,没得逃避。

凉风吹过,流风轻抚手中尚未完成的木雕。

人形的轮廓已经大概地出来了,之后的细致部分要更加用心更加费力,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真正完成。不过流风有这耐心,因为他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己,另一个是她,自己心爱的女孩。

心境所致,流风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梅林最喜欢的那个曲调,于是顺手拈起一片树叶放至唇边吹奏了起来。

那是一支轻轻柔柔的曲子,梅林经常在丛林之中以叶代笛吹给流风听,似柔和却又内藏激情的调子,即使在静谧的森林之中响起,也不会惊动任何生灵,仿佛一对心意相通的情侣,在随风扩散的思绪中相偎而行。

流风以前跟梅林学这调子的时候,总是不得要领,似是而非,音调虽对,里面却总少了些东西,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心境才是最重要的。

流风总是奇怪,梅林大叔那种自私懒散的人物,怎么会喜欢这种曲子,又怎么能把它吹奏得如此完美呢?

一曲吹毕,一个低沉却不失娇美的声音在流风身后响起:“这曲子真美!”接着,一个白衣女孩轻轻拨弄着手上的铃铛,坐在了流风身旁。

在流风所认识的人当中,拥有如此沉静气质的女孩只有夜一个。这个女孩便如她的名字一样,夜一般的静。

女孩抬头顺着流风眼望的方向望去,在那里,她找到了流风目光的焦点,女孩美丽的眼中有几许难名的波动。

“在想阿雪吗?”

“嗯!”

在这个共同经历过生死难关的女孩身边,流风能找到跟穆雪在一起时的那种自在。想想,就在之前的不久,这个女孩还视自己如路人,而现在却能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坐在一起,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

女孩痴痴地望着天上的星星,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凄苦。如果,如果有人能够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

“我,我想我该走了。”心念几转,女孩终于决定离开。

流风楞了一下,转头看向夜时,女孩目光却避开了他。流风不禁又是一楞。

“你要去哪?”

“去找我哥哥,我不想他继续下去。我就这么一个哥哥,世上唯一的亲人……”说到这里,女孩的眼中泛起了朦胧的水雾。

可惜流风看不到女孩的眼睛。

“你去了也没用,他的个性,应该不会听人劝的。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漂泊很辛苦的。”流风不自觉地流露出关心。

“嗯,我知道,谢谢!”

面对流风的关心,夜的心又轻轻地颤了一下,只是她的脸上依然平静,目光依然望向天空。

流风自嘲地笑了一下。这对兄妹的性子其实是一样的,倔强到底,虽然他觉得一个女孩只身流浪的确不容易,可他知道,这女孩决定的事他改变不了。

“那好,祝你一路顺风!”

流风伸手过去,跟夜的小手握在了一起。夜的手跟那个大雨的夜晚时一样冰冷。

“嗯,谢谢!”

两人又并肩坐了片刻,夜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每每看到流风望向天空的目光,她的话便咽了回去。

“希望你和阿雪能够早日重聚,在那之前,你得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呵呵,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不会照顾自己吗?”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吗?你找出原因了吗?”

听到这话流风才明白过来,原来夜指的是那晚在议事堂中自己突然发狂,最终妖兽之心消失在自己体内的事。

流风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从那晚之后,除了我的灵兽突然苏醒了以外,似乎再没有别的异常。”

想想还真是奇怪,裘蒂姆曾说过,它的再次复原是需要经过很长时间,未必是一年两年内能够完成的,可如今它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苏醒了,这的确有些异常。

见流风陷入了沉思,夜再次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悄悄地起身,离去。

待得流风回过神时,微弱的星光下,白影已经渐渐模糊。望着夜离去的方向,流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第五章凤之圣灵

突然而来的孤独感,让流风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的。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可有的时候却想有人能够陪在身边,即使不动不语,只要有人陪着。

孤独感让人无所适从。

百无聊赖之际他便练起功来。从议事堂中死里逃生之后,他便知道裘蒂姆苏醒了,只是他直到现在,才有时间去跟它做进一步的交流。

心神收敛内观,神识进入灵魂深处,他第一眼便发现了自己心灵世界的变化。

原本他的灵魂世界是一片无边的草原,中间偶有林木,是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世界,可这一次这片草地上居然出现了一些鸟兽的踪影。

有竖着长耳朵肚子圆圆的小怪兽,还有拿耳朵当翅膀飞来飞去的小家伙,偶尔有清脆的鸟鸣声传来,仰头看去,依稀可见几只颜色鲜艳的小鸟在空中戏耍。

最奇妙的是,半空中始终飘浮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金光,可细看之下却又寻不到来源。

流风不禁满头雾水,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裘蒂姆那座巨大的宫殿,似乎也挪进了流风的灵魂世界里,不再像以前那样,与流风的灵魂世界泾渭分明。

举目看去,远远地,便能望见那红彤彤仿佛燃着火焰的巨门正敞开着。

“我的朋友,你来了!”

流风闻得自己灵兽的声音便回头看去,这一看不禁又是一呆。

却见裘蒂姆不知何时已化身成一只火红的小鸟飞到了身后,只是此时的裘蒂姆似乎与原来又有所不同,上次与四暗天在城外激斗时,流风曾经见它头上长出金色的羽冠,身后的尾羽也变长了许多,那是力量增强之后引起的外在变化。

眼前这只小红鸟头上的金色羽冠似乎大了一圈,身后的尾羽也由原来的一条变为了三条,仔细看去,即使是化身成不足三寸高的形态,竟也隐隐地透着无比的威严。

在它身周,一层淡淡的火焰有如烟雾一般飘渺,使得它凭空多了几分仙灵之气。

红鸟缓缓落在流风伸出的指尖上,不等流风发问便讲起了故事。

这一次又是一个古老的传说,远到不曾被人提起。

在那个遥远的时代里,当人类和其他妖族一样,过着原始而又平凡的日子的时候,世界没有战争。

在那个时候,所有的秩序都被几只拥有终极力量的圣兽掌管着,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被称为龙与凤凰的两种生物。

凤凰是掌管着生与死的圣灵,每当世界的力量出现平衡的时候,它都会出现,用死亡之火毁灭破坏平衡的力量,用生命之水重铸新的生命。裘蒂姆便是凤凰的力量中拥有死亡之火的一部分,可以称之为凤。

在远古战争时代,当人类以其空前强大的力量,破坏掉远古世界的平衡,并独力与上千妖兽种族展开战争的时候,掌管生命平衡的凤凰,最终也出现在那场空前的战争中。

那是一场空前的浩劫,是历史长河中无法被忽略的悲哀。做为战争的结果,绝大多数的妖兽种族消失在这世界中,人类那空前鼎盛的远古文明也彻底消亡,而凤凰的终极力量也被打散,一分为二洒落在这个世界中。

裘蒂姆是继承了火之力量的一部分,在战争结束时,独自凝成一颗妖兽之心,被深埋地下。

按理说,它是需要再经过数千年的孵化才能再生的,可由于机缘巧合,它被植入了流风的灵魂世界,从此做为一只灵兽,随着流风的成长而成长。

它的第一次进化,是在与四暗天对阵的时候,当受到嗜血暴熊的毁灭性打击时,死亡之火的特性使它在死亡之中重生。

其实死亡之火的性质很简单,那便是在最后的一刻,让生命燃烧的比以往任何时刻都剧烈,从而使得它的力量爆增。若是不被毁灭,这力量便会保留下来,从而形成进化。

在那次战斗中,裘蒂姆成功地进化了,却又由于身为灵兽,没有得到灵将的后继力量支持,使得它只能燃烧自己,因而被打回原形开始重新孵化。

这一次的进化,却是由于被吸入流风体内的那近百枚妖兽之心。

做为掌管死亡力量的火凤,在流风要毁去那些妖兽之心时,成功地利用自己的力量,催化了那些面临毁灭的妖兽之心,并通过一种潜藏在它身体里的神圣力量,把那些妖兽之心吸入了流风体内。

有了这近百枚妖兽之心的支持,它才得以迅速地回复甚至超越了以前的进化程度。而流风的精神世界多了这近百个小妖兽的支持,也使得他在面临死亡之际念力突涨,突破了以往的能力瓶颈。

流风看着停在自己指尖不住地讲着一些难以理解的力量的小红鸟,心中泛起怪异的感觉。他很难想象,这便是梅林经常讲到的掌管世间法则的圣灵。

如果圣灵成为了自己的灵兽,那么自己又是什么呢?

他不清楚。

灵魂世界中突然多出了上百个妖兽,又会带来什么?

他同样不清楚。

耳边突然传来幼嫩的“吱吱”兽鸣,流风回首看去,却见两只长着四个翅膀的小兽正在打架。其中一只把另一个体型较小的掀翻在地,而后又跳到它的肚皮上踩了两脚,那悲鸣便是被踩的小兽发出的。

看着它们天真无邪的姿态,流风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小红鸟见状,便双目灼灼地盯着流风道:“它们很可爱是吗?”

流风点头称是。

“它们之中,有不少是现今世界上已经绝迹了的妖族的后裔……可是你却差点毁了它们!”小红鸟的声音突然又变得冰冷而毫无感情,仿佛身为火凤的它天生就是如此。

流风心中一寒,吶吶地道:“我,我……”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解释,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如果不是夜曾经向他叙述,他甚至不知道曾经发生过这种事。

小红鸟盯了流风片刻,突然语气又柔和下来:“其实的确不怪你,我知道,曾经有人在你的精神世界中下了一个禁制,用你们的人类的话说,就是催眠术之类的东西。你只是被人控制而已。”

流风闻言一呆,他的眼前似乎突然又幻起了两点慑人心魄的绿芒,绿芒闪动中,他似乎记起了点什么,很模糊的东西,他想抓住,却又双手空空无处着力。

在他的意识世界出现混乱的那一刻,流风的整个精神世界也出现了异常,原本明媚的天空中突然布满了浓密的乌云,黑云滚动之间,若隐若现的闪电在云层之中穿梭着。

刚才还在玩耍嬉戏的小妖兽们都吓坏了,瞬间化成数百道流光,躲进了那座火红的宫殿之中。

就在这时,原本三寸不足的小红鸟突地展翅腾空而起,身形转眼间扩大无数倍,双翅展动之间,烈焰腾腾燃烧,身后的尾羽凌空飘扬。突地,一声清亮的长鸣由它口中发出,仿佛能穿破天际,天地都为之震动。

流风只觉得心神一振,神识苏醒过来。抬头看去,那浓厚的黑云以极快的速度向天边退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看到了吧,这便是你的禁制。可惜,我不能帮你解除。若是用我的力量强行破除它,你的心神也将会受到重大的损伤,所以,这只能靠你自己了……”

对流风来说,动乱后的几天相当平静,可对于平民来说却完全不是如此。莫名其妙的战争,莫名其妙的动乱,一切都没有明确的答案。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惊醒了无数梦中人。

原天城,做为四百多年前原天与风都抗争的最后最强基地,在原天的人民心中一直有着神圣的地位。

那象征着权力与希望的议事堂则是原天城的灵魂。

四百多年前,当议事堂刚刚落成的时候,当时的原天领袖炎和穆林曾经并肩站在那高楼顶层,眼望远方,指点江山,那种豪迈激情,至今仍深深的刻在原天人的心底。

可如今,战争还没结束,具有象征性意义的建筑已经被毁,这不能不引起民众心中的不安。

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的以为原天的军事实力,已经超过了风都的那些人开始仿徨起来,各种小道消息在平民中间传播开来,做为战争后盾的民众终于开始动摇了。

战争,在经过激情,冷漠,麻木之后,在八年后的今天,再一次成为最热门的话题。

议事堂是如何被炸的?前方战事到底发展成了什么状况,一直是众说纷纭,没有确切答案。只有一些在原天城内有着极深的关系网,并且有着雪亮的眼睛的人,才知道这一切的内幕。

显然,在那个漆黑的雨夜里,各方面的势力早就有了某种明悟,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收到了某种暗示,所以当时当地,根本找不出半个目击者。

一切都在人为的控制当中,不只是叛乱者的控制,在更后面还有老谋深算的城主的操控。

世上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使是实施了最严密的消息封锁,在几天之后,包括了叛乱与前方战争形势的各种内幕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传到了原天城,并迅速甚至扩展到了原天全境。

大将军扎姆卡企图叛变夺权,风都军队踏入原天边境,前方军队全线溃败……

人心便像水面的浮萍,风浪一起便飘摇不定,不知何去何从。

原天维持了四百多年的安定和平终于被打破了!战火再次蔓延到原天境内。

有点历史知识的人都知道,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是在四百多年前,在原天刚刚成立的初期,那一次,原天城几乎被炸成废墟。那么这一次呢?原天能够最终在风都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挺立不倒吗?

对于这个问题,没人想回答,因为没人有这个信心。

由于震撼太大,原天城的民众在手足无措之下自然产生了分化。

以年轻人为主的主张积极抗战的一部分人,与那些已经被岁月燃尽了激情,希望能够通过各种和平手段尽早结束战争的人,产生了一些激烈的争论。这是每个原天城人的话题,街头巷尾,到处都有对这类话题的探讨。

值此民心大乱的时刻,在原天城执政者的秘密会议也在持续地进行着。相对来说,这场变故对高层的震动更大。

在此之前,原天的政权机构一直采取保密措施,也有其不得已的苦衷。由于政府高层的争斗,各方面的工作都受着严重的制约,从而完全失去了协调。

实际上,经过这四百多年的发展,原天的军事力量也已经相当强大,本不该就这么容易落败的,可是由于身为前方战线总指挥的扎姆卡,心思一直没有放在这上面,甚至于有意做手脚,以求在原天城里形成对他有利的局面,这使得原天的军队在还没有发挥出正常的战斗水平之前,就遭到重创,从而一败再败。

聪明人是不会问扎姆卡是生是死的,着眼于目前新形势下的得益分配,把空出来的肥缺紧紧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然,在这种非常时期,肥缺的定义也有所改变。

全原天最炙火可热的位子——军方第一把交椅空了出来,若是在平时,有资格有实力的各派系势力,一定会全力把它争取过来。

可现在不同了,瞎子也知道前方战局一日不如一日,这个时候去当炮灰未免太笨了点。这个时候,也只有那些掌管着后勤补给工作的大员们,才有实质性的好处,于是,这些位置就成了大家争夺的焦点。

派系与派系之间通过各种利益关系,形成或联合或对立的局面,使得会议的进展步步唯艰。

也正因为如此,流风等人才能有这几天短暂而平静的日子。

流风等人是没有资格参加这各高级会议的,可身为灵将,他却是这种与战争有关的高级会议不可避免的话题。

在原天,所有通过原天学院的选拨,并最终通过灵将试炼的年轻灵将都将服从于政府,并最终在天罚部队或其他重要部门中服役,这是不可避免的命运。

虽然流风并不是通过政府组织的试炼成为灵将的,可他依然得服从政府的调派,这可以说是他和城主穆铁岩之间的一种默契。除了一些少数的相关人员以外,所有人都以为流风是通过正常途径成为灵将的,所以他服从于政府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种情况下,在议事堂爆炸后的第五天,政府高层的变动还没决定下来之前,流风就收到了一封任命书——

城主直接委任流风做为一支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前往最前线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做为一名灵将,流风终于要直接面对战争了。

第六章血腥战场

在出发之前,流风按照龙的吩咐前去拜见他。不过这次不再是那个小酒馆,而是在一个叫做祈愿之塔的地方。

在原天城附近一共有三处最著名的建筑,分别代表了一定的意义。

第一处是位于城中心的议事堂。银鲨式的流线型建筑,把建筑学和美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是原天城最古老的建筑之一,也是原天最高政权所在地。在经过上次那场爆炸后,议事堂及其周围的广场已经完全变成了废墟。

第二处是位于城外的原天学院内的裁决者巨像。流传千载的传说,纵横无敌的勇士,象征着人类的力量信仰。

在原天人的心中,他们就是神。

第三处也是位于城外,在原天城东郊外,那里有一处古老神秘的高塔,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血红色的高塔,总给人以某种难名的压力,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东西从高塔之巅俯瞰下来,这便是灵将心目中的圣地——祈愿塔。

在原天,绝大多数人都是能通过政府组织的试炼,才能得到灵将资格的,在这个过程中,所有被选拨出来的少年都会被送到这祈愿塔下,逐个进入塔中,接受妖兽之心的植入。

那是一个神秘兼且神圣的过程。

进入塔中的少年男女们,没有一个人清楚地知道妖兽之心是如何被植入的,也不知道塔中到底有什么,他们从踏入塔中的那一刻起,便像坠入了一个浑沌无边的梦中,仿佛走在黑暗之中,寻找着,等待着。

当他们再次清醒的时候,这个植入的过程已经结束了,他们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们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多了一种东西,那便是成为灵将的种子——妖兽之心。

凡是从这里诞生的灵将,都会对祈愿之塔抱有一种崇敬的态度,在他们眼中,那是神圣不可亵渎的圣地。在灵将当中都有这样一种习惯,在做重要的出行之前,他们会来到这塔前祈愿,跪拜。

流风也曾经听梅林提起过这神秘的祈愿塔,据说,这塔跟原天学院里的裁决者圣像一样,是早在原天城尚未诞生的时候便存在了的,它们的历史都比议事堂要早得多。

流风一早便来到了这塔前,等待龙的出现。由于等得无聊,流风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便集中在了那红色高塔上。

不知为什么,对着这塔时,流风的心中总有种莫名的悸动,十三层的塔由下而上,一层层地迭加起来,仿佛一种有自我意识的活物一样,不停地由地底吸取着什么东西,并向上传送着。

不知不觉间,流风便散出念力去探测起来,谁知这一探测,却出了麻烦。

流风的念力刚一触及那塔的底部,便像突然掉进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之中,那是一种极具吸力的旋转,流风的念力一陷进去就再难脱身而出,只能跟随着飞快地转动。这是一种致命的旋转,每旋转一圈,流风的念力便陷进去一分,流风的念力便像缠在了飞轮上的丝线,被毫不留情地牵扯着,抽出来。

流风不能停,因为一旦停止他的意识便会被切断,然后被卷走,从此再没有苏醒的可能。

只一瞬间,流风的念力便几乎全部被抽了出去,甚至连意识也快被完全卷了进去,难以再支撑下去了。

就在这时,一股流风极为熟悉的意识波出现在他的意识周围,并迅速地把流风的意识包了进去。下一刻,一种有若龙吟的声音出现在流风的脑海里,忽远忽近,似有还无。流风只觉得脑际轰然一响,他的意识突然被某种力量打回了体内!

虽只短短的一瞬间,流风却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待他睁眼看去时,却发现塔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当他的眼光触及那双充满依恋的紫色眼眸时,他的心突然激烈地跳动起来。那种独一无二的紫色,那种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那种毫无保留的信任与眷恋,只有他时时想念着的紫色女孩才能拥有。

“阿若!”流风远远地张开双臂,一个紫色的身影扑进了他的怀里。

只要一想到这个紫色的女孩,流风心中便满是宠爱的感觉,抱着她微显冰冷的身子,流风总觉得心里很踏实。

突然间,流风感觉怀中的小女孩突然抽泣了起来,这一下他不禁手忙脚乱了。

“啊,阿若,别哭!怎么啦?谁欺负你了?”

第一次见龙若掉眼泪的时候,流风就有一种毫没来由的心痛,时隔两年,这种心痛的感觉不但未曾消退,反倒更加深切了。

“讨厌,人家想大哥了嘛!”小龙若一边笑一边抹着眼泪。一年不见,龙若似乎又长大了不少,那种梨花带雨的明艳看得流风眼前一亮。

“呵呵,我也想我的阿若啊!快告诉大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哦,是华雷大哥带我出来的。本来到了这里我就想去找你的,可是华雷大哥说要见一个人就来到了这里,可是他自从进了这塔中之后就再没出来过,所以我就一直在这里等他。后来我就遇见了这个大叔……”

说着龙若向身后一指,流风往那方向看去,却见龙正摇着白羽扇,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他见流风向自己这边望了过来,便羽扇轻点,示意流风到他身边来。

流风不敢怠慢,赶紧牵着龙若的手走到龙的跟前道:

“龙先生好!”

“嗯,刚才探视这塔的感觉如何?”

流风尴尬地一笑:“这塔真是厉害,若不是您出手,我恐怕就危险了。”

“呵呵,你不知底细便去探视当然不行了,要知道,这塔可是按照上古传下来的阵法建造的。”

流风心中一震:“阵法?”

“嗯,阵法。就是当初你用来对付四暗天的那种东西。”

流风心中明白,虽然是同一种东西,可功用却不可同日而语。自己只是从书上看了一点皮毛而已,没想到真正的阵法竟然如此的厉害。

龙见流风沉默不语,便继续道:“我本来想用这阵法来试试你的实力的,看来你的能力还是不够啊……唉,或许是我太心急了吧。”顿了顿之后,龙又说道:“其实我也教过你不少东西了,可那毕竟只是一般的指点,若想真正地承我衣钵,便必须过了这一关,你明白吗?”

“啊?!”流风直到现在才明白,龙这次叫自己来,竟然是动了收自己为徒的心思。

想来刚才那阵法便是龙对自己的考验,可惜自己并没能通过,想到这里流风心中一阵沮丧。以龙的身分地位来说,若能做他的弟子,那将是何等的光荣啊!

龙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流风的心思,只听他继续说道:

“你也不用气馁,等将来有一天你能够通过这考验,你便能成为我的入室弟子,继承我的衣钵,所以你只需继续努力就是了。”

流风赶紧应道:“是,我一定努力!”突然,流风又想起了焚,他不禁问道:“先生,焚通过了这个考验?”

龙微微一楞,这才答道:“他不需要通过这考验,严格说来,他并不算是我的弟子,我只是教他继承他的先祖光明王炎的力量。”

听到这答案,流风不禁松了一口气。

“哦,对了,”龙又想起了什么似地接着说道:“听说你要去执行任务去,那么这个女孩就留在我身边吧。”

说着他一指流风身边的龙若。

“不,我才不要呢!我要跟大哥一起!”一直没有出声的龙若听得龙要把自己留下,马上出声抗议。

流风心念一转想道,这次的任务可能相当的凶险,带着小龙若的确不方便,若是她有个什么意外的话……

想到这里,流风转头对龙若柔声说道:“阿若,你听大哥的话,暂时留在这里,我一回来就马上来接你,好吗?”

龙若闻言,紫色的大眼睛里立刻浮现出泪水来,她一边撅着小嘴一边道:“大哥,人家想待在你身边。”

流风见她眼泪马上便要掉出来,不禁又是一阵心疼,马上道:“你跟着去会让我分心的,你乖乖留在这里,我保证,回来之后一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龙若闻言看了看流风,缓缓地低下头去道:“嗯,我不让大哥分心,我会乖乖地留在这里等你。”

流风明白,龙若是怕自己嫌她累赘才不再坚持。这女孩乖巧到让人不忍伤害。

龙见流风劝服了女孩似乎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他说道:“既然这样,我就带她走了。流风,你记着,力量是由细小而微处产生的,你明白这一层涵义的时候,便是我收你为徒之时。”

说罢,他便带着龙若离开了。

那个时候,流风的眼光一直流连在频频回首的龙若身上,所以并未去细细体会那句话的深刻涵义。

告别了龙先生与龙若,流风便前往与自己的小队队员会合。

所谓的特别行动队,就是一支由几位能力优秀的年轻灵将组成的小队,这其中包括了流风、金天、纱、华特、山等几个人。

至于其他两个跟他们一起成为灵将的欧阳飞与邓加,他们都已经加入了军队系统,所以此次并未被编入小队。

另外,鉴于他们都是年轻人,经验比较少,所以小队里还特意派了另外一个经验丰富的人加入,那就是天罚部队总指挥官烈手下的头号助手吉娜。

初次拿到这名单时,流风总觉得吉娜这名字有些眼熟,及至后来跟几个同伴一说,他才记起,这个女灵将正是一年多以前,在灵将测试中偷袭众多参加测试学员的两个灵将之一。

在那次偷袭事件后,死去的格林特以及吉娜都被认了出来,只是后来虽有追究,却碍于层层的保护,以及灵将的特殊身分,致使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这本是一个很好的组合,可多了吉娜之后,便变得相当的奇怪,就好像在一条平静的小河中间插进了一道木桩,使得本来该是一团和气的队伍中,充斥着各种摩擦。

这也难怪,上次袭击事件中,真正因测试而死亡的只有一人,而实际数字却远不止这个。身为当事人,即使是性格沉静的流风,也禁不住对吉娜有反感的情绪。

吉娜穿着军方统一标准的灵将军服,身体要害处有着战甲的保护,颜色是纯正的蓝,能够与天空融为一体的那种。

初见面时,吉娜身上的那种干练与冷静,使得流风对她的印象稍有改观。这世上,无论做哪一行,你总能在其中找出一个最具代表性的人,吉娜无疑便是这种人,一个完美地体现着军人风貌的女战士。

“其实这次的任务概括起来很简单——我们的目标,是风都军队中突然出现的黑色机甲兽,我们要找到它们,摸清它们的底细,若有可能便摧毁它们!”

这就是流风的解释,简单明了。那个时候,除了吉娜以外,连流风都觉得这次的任务其实并不算很难。

格兰堡,号称原天之盾,矗立于距西部边境一千多公里处,是原天境内最大的战争要塞,在它身后,另两个大型要塞塔兰堡和清兰堡,分别离它数百里外静静地拱卫着。整体看来,三座要塞刚好形成一道巨大的盾牌,牢牢地挡在通往原天城的要路上,处于这张盾的正面着力点处的,正是号称坚不可摧的格兰堡要塞。

早在四百多年前,原天城尚未建成的时候,原天的第一代领导人炎和穆林,便动用了全国的人力物力,在这里建起了这座钢铁要塞。

一代英豪昂首西望,然后指点着格兰保要塞的位置,说出了心里的宏伟构想——这里,将成为我们原天最为坚固的要塞,永远拒敌人于国门之外。那个时候,原天的边境线刚好处在这一位置。

四百年后,炎和穆林已归于尘土,而他们曾经指点着的那一片虚无上,则依着他们的构想,建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要塞。正是在他们那无人可及的智慧指引下,原天的根基才慢慢的扎在了这片土地上。

事实上,格兰堡也的确不负原天之盾的美名。

想当年,在原天和风都那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整个原天境内,一直坚持战斗到最后的,除了原天城就是格兰堡。

那个时候,格兰堡才刚刚落成不久,便面临了一场惨烈至极的战争。当它靠一己之力牵制了风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兵力时,没人再敢怀疑炎和穆林的眼光,也没人再敢怀疑格兰堡的坚固了。

它像一支钢钉一样,插进了风都进兵路线的咽喉处,使得风都军队进退两难。最终,风都逼于无奈,兵分两路,集中所有空中机甲兽,并配以刚刚研究成功的生化人战士为奇兵,奇袭原天城,并最终促成了灵将部队天罚的成立。

流风几人刚一进入格兰堡的时候,便从那呼啸而来的风中嗅到了硝烟的味道。四百多年的时光,四百年的沧桑,昔日的英雄已归于尘土,唯一不变的是永不停息的旷野之风,拍打着坚固的堡垒,传递着远方的消息。

在向格兰堡的最高长官邓达报到之后,一行人终于了解到了最新的战争形势。

早在半年多以前,原天和风都的军队还在边境外的大荒原上打着对峙战,可是由于风都军队中突然出现了一批黑色的机甲兽,使得原天在一起大会战中大败而归。在接下来的几场战役中,又因为种种指挥上的失误使得原天一败再败,从而使得整个战局变得极为恶劣。

说到指挥失误的时候,邓达措词模糊,显然是不想对此再说出更多的想法。倒是在被询问到那些黑色机甲兽的情报时,他讲述的相当详细。

“那是一种略小于普通机甲兽的战斗工具,整个身体是黑色的,表面上泛着金属光泽。这种黑色机甲兽的战斗力相当恐怖,它并不像普通机甲兽那样进行高空对地面的打击,而是以强横的攻击力对地面战场上进行扫荡,即使是修罗战士也无法抵抗其锋芒,那种威力简直可以称得上恐怖……”

邓达在做出上述形容的时候,脸上还微微有些色变。

很难想象邓达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会露出这种神色。

“现在,风都的军队已经开到要塞前方了,估计他们会集中兵力在正面做一次较猛烈的进攻,相信到那时你们会见到这种黑色死神的。”

邓达从整个战局形势做了如上判断,在这方面流风等人都是外行,所以也只能相信他的判断。

事实上,第二天一早,邓达的判断就被证实是正确的,在格兰堡要塞的前方,风都已经集结了大批部队,准备进行一场正面攻坚战。

由于怀有特殊的使命,流风等人在战争开始前,就秘密地飞往战场附近的一处山顶,准备做为旁观者观看整场战役的经过。

由山顶望去,两方一早就各自排开了阵型,等待着战斗的正式开始。

在风都方面,最前方是上百架巨大的陆地战争机械兽整齐地排成方阵。远远看去,那些机械兽像一群巨大的八脚蜘蛛,黑色的肢体上金属光泽微微闪动,不会呼吸却另有一种恒定的脉博,嘶哑的机械传动声远远地压过来,竟能生出难以形容的压力。

在大型陆上机械兽后方,是号称金属风暴的机械战士部队。

面无表情的机械人稳稳地坐在战车之上,眼光恶狠狠地盯向敌人。细看时,那眼眸深处竟无半点感情波动,舍弃了肉体追求力量,最后感情也弃他们而去。

唯一证明他们还算是人的,便是那整齐一致的呼吸,巨大的机械手臂随着呼吸稍稍晃动,一排接一排地扩展开去,渐渐形成一种无形的波浪,一种瑟瑟的杀意,缓缓地压了过来。

两旁,衣甲鲜明的战士全副武装,长射程的光束枪,超性能防护服,绷紧的神经,稳定的双手,做为风都军队中唯一有资格在正面战场出现的战士,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个都是神枪手。

细细看去,风都军队中并没有任何机甲兽出现,一时间,众人都弄不清风都方面的意图。

众人正迷惑间,流风心中突然生出感应,他隐隐觉得,在风都军队的后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抑,在酝酿,仿佛有狂躁的野兽在咆哮。

就在这时,战场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异响,只听得“吱呀吱呀”的声响不绝于耳,伏在地面的八脚机械兽齐齐睁开了眼,露出了一双双的绿眼。无形的躁动立时弥漫了整个空间。

士兵的手紧紧握住了武器,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而要塞前方,修罗部队之中压低了的野性气息也抑制不住地昂扬起来。

“嗖!”

“轰!”

一枚飞弹从风都阵后方呼啸而出,击中原天布在最前沿的阵地上。仿佛听到了进攻的号角,轰隆隆的爆炸声突然充斥了整个战场,与此同时,黑色的金属躯体发了疯一般地动了起来。

巨足在奔腾,大地在震动,在那一刻,战士的热血突然沸腾,灵魂深处传来止不住的兴奋。

伴着机械兽的发动,铺天盖地风都军队发起了进攻战。

一排排刺眼的光芒,划破天空,炸开大地,只留下一片滚滚的浓烟。

面对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即使是身在远处的流风的脸色也不禁苍白了一下。正面战场上的压迫力与残酷,远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只一瞬间,原天布在前沿上的防御设施便被摧毁大半,在几十架机械兽报销的同时,风都军队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宽阔的大道。透过那条宽阔的通道,风都战士的眼神炽热起来,他们仿佛透过那里看到了胜利。机械战士们烦躁起来了,他们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心底有股嗜血的冲动。

可就在这时,一直静静不动的原天方阵突然向左右分了开去,一瞬间,正中央处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空白空间。

然后,一直隐藏在部队身后的巨大炮口露了出来。

淡淡的红光在凝聚,巨大的能量集成光华夺目的亮点,在机械兽做不出任何反应之际,喷射而出。

仿佛要撕裂苍穹一般,巨大的光芒泛着淡淡的红色,带着一种微小的诡异弧度,在机械兽群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几乎在一瞬间,风都赖以攻坚的八脚机械兽便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流风的眼睛瞬了一下,仿佛被那光芒刺痛了眼。在他身边,金天和纱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他们都感觉到了对方手心的冷汗。

“他,他妈的,邓达还留了这么一手,害我们白白担心!”金天长出了一口气,脸色仍有些苍白,激动之下不禁骂了起来。

“嗯,出奇制胜,这招用的妙!”华特尽量掩饰着激动的情绪如是说。

此刻,在战场上又出现了变化。

在机械兽群受到突然打击,风都的进攻出现瞬息的空档之际,原天的军队中一排排坚固的装甲车,毫不犹豫地穿过了机械兽留下的空隙,向稍后于机械兽的风都步兵阵冲去。

不需任何命令,风都的神枪手们同时把枪抬了起来,一排排长大的光束枪凝聚起淡白色的光束再次激射。万道光芒同时划破长空,毁灭性的光束带着嘶哑的声音在半空中流走。最前排的数十辆原天装甲车连呻吟的机会都没有,通体发白之后,爆成一团火光。

火光熊熊地燃烧,那是燃烧着生命的烈火。在那烈火后面,无数战车相继冲了上来,没等风都有着第二次攻击的机会,战车便四门齐张,无数黑甲战士的身影冲了出来,映着火光咆哮着冲向前去。

近距离内的长短相接,黑与白混杂在一起,锋利的刀刃与冰冷的长枪架在一起,热血飞溅天空。

渐渐的,白甲战阵混乱起来,开始后退,分散,而黑衣的勇士们依然勇猛地前冲。崇尚武道的原天在近身搏斗战中永远都是胜者。

远处的山上,流风等人的脸上出现了喜色。

可是马上,他们的笑又冻结在脸上。

战场上,另一种战车的咆哮蓦地传了出来。伴着那惊心的战车声,一道能够辗碎任何障碍的钢铁洪流从后面涌了上来。狂暴的金属气息,面无表情地厮杀,那是专属于机械战士的压力。

风都的白甲战士趁机继续后退,鲜亮的光芒再次划破长空,激射向那些黑衣的男儿。与此同时,钢铁的战车毫不犹豫地辗碎所有试图阻挡自己的黑衣战士。鲜血溅在清冷的金属上,缓缓滴落,不曾染红分毫。

流风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身为灵将,单兵战斗力远远胜过风都的机械战士,可是在战场上,数万个机械战士汇成一道钢铁的阵线,那便是纵横无敌的战争机器,是任何东西也无法阻挡的,除非……

仿佛伴随着流风的心声,一个充满兽性的怒吼在战场上空响起,震慑灵魂的嚎叫中,一片青碜碜的海洋自原天阵中冲了出来。

“嗷……嗷!!”数万声兽性的吶喊,如同无形的千斤巨锤,重重地击在风都士兵的胸口。

号称战场之王的死神终于按捺不住地冲了出来。钢铁的战士与来自地狱的修罗狠狠地撞击在一起,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场钢铁的无情与原始的兽性之间的厮杀,没有后退,只有前进,没有失败,只有死亡。

流风突然记起了许久以前在林中时的那个画面,断掉手臂却犹自不知疼痛的修罗战士,高高扬起在半空中,仍滴着滚烫鲜血的妖兽头颅,还有,那一声充满兽性的长嚎……

钢铁的巨臂瞬间砸向修罗战士,修罗战士双臂横架,然后,在那臂后,血红的双眼露出残酷的微笑。

钢铁被撕裂的同时,鲜血在抛洒。

修罗战士的死亡旋转之中,金属变成碎屑,强烈的光芒之后,青色的躯体化成飞灰。

在主战场上,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部队可以插手了,有的只是强者的对决。

而此时在副战场上,风都的部队开始向两翼移动,长程光束枪猛烈地向风都的武士们射击的同时,他们也承受着来自格兰堡方面的火力压制。

战场陷入了胶着状态。

突然间,流风又感应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向远处望去。

天边有几点银白色,隐约间,一片嗡鸣的声音传来。

只片刻工夫,隆隆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战场上空,银白色的机甲兽,摇摆着充满美感的流线型身躯出现在战场上空。

那一瞬间,山上的众人齐齐变色。

制霸空中的机甲兽将使战场的天平再次倾斜,原天将用什么兵种来取得微弱的平衡呢?

灵将部队吗?

第七章奇兵出击

此时,在格兰堡要塞后方,清兰要塞中,战时最高指挥官瓦林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眼前的烈。

“烈,你认为需要等下去?”瓦林的语气很平淡。

烈微微一笑,低头去嗅那淡淡的茶香,片刻才道:

“这不正是你的意思?”

瓦林的眼中有一抹光芒闪过,随后又淡淡地问道:

“你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烈还是没有抬头,两人都在问,可在心里,他们都得到了答案。

“呵呵,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还是你了解我啊!”

瓦林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突然发觉这个烈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沉默片刻瓦林突又自言自语地道:“这一次的失败,是为了下一次的胜利啊!”

烈终于抬起了头:“我知道。这的确是明智的选择,只是我以为以你的个性是不会以这种牺牲作为代价的,现在看来,你跟我居然是同一种人。”

瓦林心中一动。

同一种人吗?在那个动乱的雨夜,烈舍弃了扎姆卡,那么他是为了什么而舍弃?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或是为了下一次更大的胜利?

想到这里,瓦林的心中突地一寒。

百余只银白色机甲兽像云一样飘过来,盖在战场的上空,那一瞬间,天空暗了下来,众多机甲兽飞行的声音汇在一起,形成隆隆的巨响,重重地压在了原天军队中每一个人的心头。

天空中,死神俯瞰过来。

纱忍不住大喊:“快发炮,快!”微弱的声音被山风轻轻带走,消失无踪。

大家心里都知道她指的是,战斗刚开始时从要塞里射出的那道毁灭性的光束炮。的确,也只有这种炮,才能对天空上这批死神,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吉娜突然冷冷地接口:“可惜……”

众人皆转头看向她。

纱气哼哼地问道:“喂,坏女人,你在说什么风凉话?”

吉娜冷然一笑:“嘿,可惜那格兰巨炮每天只能发射一次。巨大能源的补充、散热,以及每次发射后炮管内部留下的暗伤,都需要时间去恢复。”

众人一呆,再次看向战场,心慢慢地凉了下来。只片刻工夫,那里已经变成了修罗地狱——

百余只机甲兽布成一个正统的飞行队列,盖满了半边天,以能量炮毫无保留地对原天后阵进行着地毯式的轰炸。

满天亮丽的能量球,仿佛春天的密雨一样,绵绵不绝地由天空落向地面,然后浓重的黑烟一排排地冲天而起……

在山顶,流风已经完全被那种攻击力度所震慑了。想当初,在小镇外初次与机甲兽对决时,他心中还有些看不起这种战争机械,可现在他不那样想了。机甲兽不是个体拼斗的战争工具,而是大规模作战时的恐怖武器。

看着那战场上,浓烟成片地涌起,热血男儿灰飞烟灭,土地被烧成焦炭,众人的眼中都现出了泪光。

山突然狠狠地迈步向前道:“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去战斗!灵将应该出现在需要他们的战场上,而不是躲在远处观战!”

“站住!”吉娜再次出声,“你是灵将,所以你必须去完成最艰难的任务,而不是凭着冲动去逞一己之勇!”

“住口!你是个冷血的女人!你能够亲眼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屠杀,甚至能够亲手杀害自己的同胞,可是我不能!你没人性,我不能跟你一样没人性!”

平时性子朴实的山,第一次跟人吵了起来,并且第一次用上了激烈的词语。

你,没人性!

仿佛一把刀突然戳在心头,吉娜的脸色苍白了起来,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森森的杀机自她身上涌了出来。

山双拳紧握,一步不退地与她对峙着。

面对着吉娜带有杀气的威逼,华特突然跨前一步,跟山站成了一排。山扭头看向华特,眼中露出感激。

吉娜的杀机依然汹涌:“你身为灵将必须服从命令!”

“这个小队的队长是流风,不是你!”

吉娜的眼神变得比冰还要冷,并且那片冰冷开始蔓延到流风身上。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队长大人!”吉娜的声音中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流风迎着吉娜冰冷的目光望了过去,在那里,他看到了愤怒,还有一丝类似于委屈的东西。转头看去,山的目光中有着期待和鼓励。环视四周,金天的眼中有着信任,纱的眼中期盼更浓,而华特则避开了他的眼神。

再深深望一眼战场,那群天空中的死神依旧肆无忌惮。

“我是队长,你们必须遵从我的命令,对吗?”

山重重地点头,吉娜默然无语。

“那么,山,我命令你,留在这里!这是我的命令!”

山和吉娜同时一呆,眼中都透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吉娜说的对,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山的心沉了下去,当他正要反驳时,突听得金天语带惊喜地喊:“你们快看!”

众人闻声回头,却见格兰堡外围处的索兰山上,突然有数百点细小的影子腾空而起,飞快地向机甲兽群上方压去。

只片刻间,双方便发生了接触战。

天罚吗?

这一刻,每个人的心中都存有这样的疑问,可片刻之后他们便否认了这猜想。隐约间,依稀可见其中有着机甲兽的影子,每只机甲兽上都立着数个修罗战士。更奇怪的是,除去机甲兽外,其中居然还有一些张着巨大蝠翼飞行的战士,以流风的眼力看去,依稀能从他们那奇怪的身形确定他们同样是修罗战士。

“现在你知道了吧,如果格兰堡不能针对敌人的特点做出有效的防范措施,那它便不是原天之盾!”吉娜冷冷地说道。

她的话自然是说给山听的。

流风忍不住问道:“这是?”

吉娜深深看了流风一眼,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道: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们几个。你还记得半年多以前,你们曾经俘获的机甲兽吗?机甲兽被运回原天城后,经过军方研究,吸收了里面的先进技术,并对我们原天的老旧机甲兽进行改造,使得它的性能提高不少,能成为正面战场的战争工具。

“另一方面,在修罗部队中,还有很少的一部分能力高超的战士,他们在经过妖化以后,能够拥有一对肉翼,可以长时间在空中滑行。军方经过调整,把这两种部队合在一起,做为专门对抗风都空中力量的特别队伍。”

说到这里,流风已经明白了。

由于那些修罗战士并不能真正地自由飞翔,所以他们只能以奇兵的形式出现。格兰堡侧面不远处便是索兰山,只有借助它的高度,这些拥有肉翼的修罗战士们才能发挥出他们最大的优势,出其不意地给风都的机甲兽部队致命的打击!

“那天罚做什么?”纱忍不住问道。

可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很显然,天罚部队的责任已经卸了下来,他们已经完全成为了一支专门对抗风都生化人战士的部队。

在流风旁边,山此时才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有些冲动,他张了几次嘴想向吉娜道歉,却又没勇气。

待到最后终于决定出声时,吉娜却冷冷地转向一边不去看他。只把山的一张脸憋的通红。

流风看在眼里却也只能耸耸肩。这种事,他真的是爱莫能助。

由于是原天方面奇兵突起,机甲兽的火力不得不从地面战场上转移开来,以集中全力来对付突来的袭击,于是,地面战场上的形势又有了改观——

众人这时才发现,在地面上,被机甲兽部队扫荡过的土地上,一处处暗堡被掀了开来,从里面涌出无数原天的黑衣战士。

原来原天的军队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受到攻击的那一瞬间,大部分人都能顺利地躲了起来!

而在正面战场上敌我双方真正进行混战之处,由于怕误伤自己的军队,所以风都机甲兽未将其列入攻击的目标。

这样看来,原天方面的损失并不如想象中的严重。

眼看着场上的形势再次逆转,山头上的众人心中都放下了一块大石。初次目睹拥有如此场面的作战,他们真的有点接受不了如此的转折。

可就在这时,流风心神又是一颤,远远的,冥冥中,他似乎听见了一种压抑着的呼息,仿佛正要挣脱牢笼的野兽在低吟。

转头望去,不知何时起,风都军队上方出现了十只纯黑色的与机甲兽极为相像的飞行体,正一动不动地飘浮着。

似乎有了什么感应,原天军队中,能力高强的战士们都不期然地举目远望,然后,他们也看到了那十只飘浮在空中的黑色暗影。

刀,紧紧握在手中,冷汗,自背后缓缓渗出。沉寂不动的猛兽,压力竟是如此的巨大。

猛然间,耳边仿佛响起了一声嘶吼,天空似乎暗了下来。十道黑色的巨影,划破长空,仿佛闪电一般地冲了出来!

那是一种完全的嗜血渴望,是不带半点犹豫的,暴怒中的凶兽的攻击。

没有规则的阵型,也没有固定的目标,十只黑色机甲兽,有的冲向混成一团的天空战场,有的则直直地冲向地面。黑色的身影竟像疯狂了一样,笔直地从下方撞上己方的银白机甲兽。

仿佛被黑色的闪电拦腰斩断一般,银白机甲兽瞬间被体形较小的黑色机甲兽撞出一个大洞,然后爆成一团!紧接着,在银白机甲兽前方,正在与其搏斗的原天方的修罗战士还没能做出反应,便被黑色机甲兽尖利的螯钳剪去了头颅。鲜血从天空洒落,肢体归于尘土。

黑色机甲兽丝毫不停,只片刻便贯穿了整个空中战场。原本混乱一团的空中战场硬是被它从中分成了两半。

与空中相比,地面的情况更加惨烈。直直冲向地面的黑色机甲兽,眼见便要撞在地上的时候,不可思议地转了个角度,转为平行于地面前冲。在它前端,一对巨大的钳牙毫不犹豫地张了开来……

黑色的巨刃凭空划过,数百人尚在惊愕中就被硬生生的夺走了生命,血雾弥漫天空。

黑色的机甲兽简直就像狂暴的恶魔,只因为有着对鲜血的欲望,便不停的杀戮,甚至是不分敌我的杀戮。

看着眼前的景象,山顶众人心都凉了,就连身经百战的吉娜嘴唇也不禁微微地发抖。

金天突然心有所悟地问道:“老大,我们的任务就是指它们?”

听闻金天这话,所有人都转过头来,注视着流风。

“嗯,不错!”流风凝重地点头同意,“就是它们!”

除了吉娜,所有人的脸色都苍白了一下。

这任务真的能够完成吗?山顶上,数位灵将远远地望着那黑色的身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这一战一直持续到下午,战场上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本来这该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会战,可最终因为黑色机甲兽的出现,战争的天平一直在倾斜着。

幸好,格兰堡对这种情况的出现似乎也有所准备,在黑色机甲兽出现之后不久,部队便开始有秩序地后撤,并最终凭着坚固的掩体对敌人的进攻进行狙击。

格兰堡要塞的坚固没人敢怀疑,在要塞的射程以内,即使是黑色机甲兽也无法肆意地进行攻击,因此,当原天的军队撤回以后,这场战争基本上也到了尾声。

在进攻受阻之后,风都的军队也慢慢地开始后移,于是要塞前的第一场正面对抗战就这样结束了。

正面战场的战事结束了,原天的战士们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可以松驰下来了,可是与他们不同,站在山顶的众人心情却越来越紧张。他们知道,在战斗结束的那一剎那,他们的任务也将正式开始。

远远地望着天上纵横飞行的黑影终于开始退向风都阵地后方,流风沉声道:“行动!”

随着他的话音,几只巨兽腾空而起,悄悄地追在黑色机甲兽的后面,向风都阵地的大后方行去。

果然如情报所说,这种黑色机甲兽似乎尚处在实验阶段,并没有送交军队使用,它们直接穿越了风都军队基地,远远地朝着大后方飞去。

流风等人各乘着自己的灵兽紧紧地跟在后面,一点也不敢大意。见识过它们的威力之后,众人心中都产生了恐惧。

从刚才的战场情形来看,也只有灵将部队才能对它们做出有效的打击。可是在另一方面,风都军队中能够与灵将部队匹敌的生化人部队,直到现在还没出现过,这就形成了一种对灵将部队的压力。

可以想见,若是风都拥有相当数量的这种黑色机甲兽,原天将会处于一个绝对被动的局面。

在这种情况下,流风他们的任务就显得无比的重要,刺探有关黑色机甲兽的一切情报,甚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对其进行破坏或干扰。

越过风都军队后方,前面是一大片已经沦陷了的领地,地域横跨近千公里,俯瞰下去,下面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在原天境内,西部地区多半是荒凉的土地,这里土地贫脊不适合作物的生长,因此人口也相对较少。

早在战争之初,风都便实施了战时法案,迁出了最接近西部边境地区的近百万人口,流风就是在那时离开故乡纳西小镇的。

到得后来,战争持续日久,边境地区日益萧条,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这个地区,搬到远离边境线的大后方去了,因此,这里的沦陷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平民伤亡,只是使得这一地区更加荒凉而已。

追出数百公里的距离之后,眼见那十架黑色的机甲兽居然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看来竟似乎要飞回风都,这下众人心中可没底了。若它们真的是飞回风都,那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一路丝毫不停,穿过原天横跨近千里的西部地带,众人一直追出了边境,来到了那片横亘数千公里的大荒原上。

四百多年前,风都与原天的最终决战就是在这里进行的。在两方决战的最后时刻,妖兽袭来,两国的精英战士几乎全部命丧于此。

在众人中,除了吉娜以外,大家都没见过这里的荒凉景象。从高空看去,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满是土丘山岗,一眼望不到边际,随处可见巨大的岩石,被旷野的风沙侵蚀,形成了形态千奇百怪的天然土雕文化。

野风吹起时,黄沙漫天飞起,使得视线无法及远,只能依稀望见一处处高耸着的巨大影子在大地上寂然矗立着。待得大风停息的时候,偶尔会发现一些裸露出来的巨大天然洞穴,内中黑黝黝的让人心生寒意。

到了这种地方,跟踪变得相当困难,既要盯紧目标又要保持距离不让对方发现,这本来就有难度,偏偏这里又有阻人视线的大风沙天气。更可气的是,那些机甲兽突然压低了高度,开始贴着地面低空飞行。

众人手忙脚乱的跟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场大风沙中失去了目标。降落到地面上后,一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流风身上。

山挠着头,不知所措的道:“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追到风都去?”

“哼,你不是很有主见吗?怎么这个时候却问出这种弱智问题?”吉娜冷冷地出言讽刺。

由于一开始错怪了吉娜,山的心中总有种负疚感,再加上他为人比较厚道,听到吉娜这般讽刺,脸上一红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这时金天若有所思地道:“老大,你觉不觉得它们突然压低高度飞行有些不合理?在这种地方、这种气候之下,应该是提升高度才是,哪有下降的道理啊?”

流风也正在思索这个问题,听得金天这么一问,眼中不禁露出嘉许的神色。金天这家伙平时玩乐不羁,到了真正的时刻却有着令人钦佩的观察力。

听金天这么一说,纱的目光不禁转向地面,突然,她高叫起来:“你们看!”

众人顺着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地面上的一个巨大洞穴入口处,一个巨大的刮痕清晰可见,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刚刚经过那里。不用问,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能够留下那种划痕的,也只有黑色机甲兽了。

众人心中一喜,各自乘着自己的灵兽向洞内飞去。

初进洞时,一行人还细心地寻找着黑色机甲兽留下的些微痕迹,谨慎地向前追踪。由于众人的灵兽在黑暗中会自动释放出颜色各异的光芒,所以大家的视力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这给追踪带来了方便。

可即使是这样,众人还是越走越没底,越走越是心惊。

进入这洞穴之前谁都没有料到,里面的通道居然四通八达,像蛛网一样复杂,众人只穿过几个岔路口便迷失了方向。

开始以为只要顺着这穴道一直向内追赶,就能找到黑色机甲兽,现在的问题,却变成了能否顺利地走出这片地下迷宫。

就在这时,山突然道:“或许我的灵兽阿纳达能够帮忙,它的鼻子特别灵,或许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大家跟着我走吧!”

山的灵兽阿纳达,是一种长有青色长毛的四足兽,鼻子大的出奇,居然占去了整个头颅的一半,青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

华特闻言露出恍然之色道:“啊,我差点忘记了,你的灵兽鼻子很灵光的,用它来追踪是最合适不过的。你这家伙,怎么不早让它帮忙?”

山挠了挠头笑道:“我还以为大家有办法呢,后来才发现原来你们跟我一样早就迷路了。”

金天鬼叫道:“噢,天啊!真没想到你这大块头有这么迟钝,早知道你有办法,我们何必这么辛苦呢!”

有了方向的指引,众人加快了行进速度急速向洞穴深处飞去。这洞穴越向下去越宽敞,温度也开始慢慢地升高,众人心中又开始烦躁起来,幸好这时阿纳达在前面的一个洞口处停了下来。

“我的灵兽告诉我,目标就在前面了。”山指着洞口内的空间道。

众人的目光努力地向内探视,却发现,即使是借着众灵兽身上发出的光芒,也无法看清里面的任何景象,这使得众人诧异不已。不过众人可以从里面涌出的风判断出,那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洞穴通道。

在六人之中,只有流风一人有能力感应到里面的具体情况。

经过流风的念力探索,他发现,那里面是一个超级巨大的洞穴空间。

在这洞穴的四壁上,分布无数巨大的通道出口,他所在的正是众多通道的一条。在距他们很远的对面处,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通道,要比众人所处的这条粗上几十倍,无底的通道斜斜地向下延伸着,不知到底通向何方?

流风心中不禁暗叹天地造物之神奇,除去眼前这巨大洞穴不谈,单是这地下通道的范围之广、深度之深远,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之外了,相形之下,人类的任何建筑都会显得渺小。

大概是想要看清前面巨大洞穴内的情形,华特身下的巨鹰突然地一张口,射出一道淡红色的闪电,闪电在空中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远远南射在对面的穴壁上。从众人的位置上看去,闪电激打洞壁上所爆出的火花,已经像天上的星斗一样微弱了。

那一瞬间,其他几人也约略地看清了里面的情形,不禁齐齐地吸了一口气。

纱怯声道:“我,我有点害怕!”说话间,她不禁向金天身后躲去。

金天摇头叹道:“唉,女人啊,真是……”

纱俏目一翻道:“你说什么?”语气中大有威胁之意。

“嘘!你们听!”华特突然出声示意刚要开始拌嘴的两人噤声。

两人一楞之下同时收声,马上,耳中传来了一阵细小的嗡嗡声。

纱的胆子最小,刚才还想跟金天赌气顶嘴的她,马上又缩回到金天的身后。

黑暗之中,嗡嗡的声响越来越大,听起来似乎是从来路传来的。就在这时,腥风迎面扑来,光影之中,流风依稀看见无数巨大的蝠类动物恶狠狠地扑来。

“大家快闪!”

黑暗中,在吉娜提醒之下,众人不约而同地乘着灵兽躲进了那个巨大的洞穴。

躲过了不知名的生物的攻击,众人心中暗松一口气,可是他们马上又后悔了。

躲在洞口边上的众人发现,不只是他们来时的那个通道,在其他临近的各个通道内,也都传来了令人心悸的嗡嗡声,并且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各个通道之中都在源源不断地涌入一种巨大的蝠类生物。

渐渐的,这宽阔无比的空间之中开始充斥着巨大的翅膀拍打声。无数的振翅声汇在一起,形成一种连绵不绝的“沙沙”声,让众人的耳膜备受摧残。

不知是心存害怕还是其他的原因,连同流风身下的火凤在内的六只灵兽,身上的光芒全部隐了去,顿时,这空间中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众人慢慢地会合在一起,由流风撑起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护盾,把众人保护在里面,这时大伙才有空商量对策。

“老大,我们要不要硬冲出去?”

“你疯了?直到现在那些东西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数量多到杀都杀不过来,若是它们集中攻击我们,我们恐怕连骨头都剩不下!”

“那难道在这里等着?”

“这……”

“对了,山,你不是说机甲兽在这里吗?怎么机甲兽没找到,却遇到了这些恐怖的东西?”

“呃,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这种东西经常从这里经过,气味太过浓重了吧。”

众人说话间流风一直不敢言语,因为他开始感觉到来自盾上的压力了。那并不是被攻击时产生的压力,而是一种自然的挤压。感觉上,这空间中似乎已经挤满了这种飞行生物,可是外面的却依旧拼命地往里挤,于是所留的空间便越来越小。

就在这时,流风身下的火凤裘蒂姆突然出声道:“你们都别出声,等一下我告诉你们跑,你们立即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明白吗?”

“咦?谁在说话?”

“怎么?这里还有别人吗?”

听得这个陌生的声音,纱和山都忍不住开口问道。

流风赶紧出声阻止:“嘘!你们别管是谁,听它的命令就是!”

听流风这样说,众人便不再出声。整个空间里只余下巨大的蝠翼搧动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六人渐渐感到窒息了。显然是越来越多的这种蝠类挤了进来,使得空气都难以流通。

就在众人感到难耐之际,突然之间,众人身下的灵兽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东西一样,齐齐地颤抖了一下。接着,这巨大的洞穴对面处的那个无比巨大的通道中,传来了一阵如兽如牛的吼叫声。除了流风身下的火凤,其他的灵兽听到这鸣声都开始不住地颤抖,仿佛遇到了天敌一样。

猛然间,一阵灼热无比的气流涌了进来,空间内的温度又升高了许多,而那些巨型蝠类的嘈杂声音似乎减弱了许多;接着是一道热流涌了进来,这次众人的感觉更强烈了。如此数次之后,众人终于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远地看去,每有一道热流涌入的时候,这空间之中的蝠类便会大量的减少,渐渐的,众人已经能够透过蝠翼之间的空隙看到对面的情景了——只见在遥远的对面的那个巨大通道之中,一条无比巨大的火红触角在不断地出入着。

感觉上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象鼻,每进入一次便会把无数的蝠类吸进去,再吐气时,被吸入的蝠类已经全数不见,只有热气在不住地涌动。

众人心中都是惊骇无比,呆呆地望着那骇人的情景不动不语。

如此情景大概持续了一顿饭的工夫,渐渐的,整个空间内的蝠类都所剩无几了,只有那巨大的火红触角散发着晕红的光芒,照亮着整个巨大洞穴。

突然间,那如兽如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听在耳中竟然近了许多。

众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火红的触角缩回了巨大通道内,片刻之后,红光迸发,一片有如红色血浆的东西涌了进来。

就在这时,流风身下的火凤突然出声道:“快跑!”

众人一愕,随后各自操控着自己的灵兽,以最快的速度循着原路疾飞而出!

那巨大洞穴中突地又传出一声巨大的兽鸣声,这一次,众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那鸣声中的怒意。回头看去,却见红光涌动,如血浆一般的东西,潮水般地从后面追来。

众人心中大骇!只能没命地向前逃去,最终好不容易逃到一个再也看不见那红光的地方时,却发现,居然走到了一条死路上来!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死里逃生之后又走到了绝地,所有人心里都有些郁闷。

与其他人相比,山的怒气更甚,他气恼之下,不禁恶狠狠地挥拳向尽头处的岩壁击去,却不料他这一击之下,一个大洞应手而生,向洞外看去,众人却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第八章新人类实验室

穿墙而过,众人惊奇地发现,阴差阳错之下,他们居然又回到了地面世界,一时间大家都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可过得片刻之后,当他们开始细细地打量周围的环境时,所有人又不禁大吃了一惊。

在众人眼前,林立的巨型钢铁建筑,自动伸缩的机械天桥,隐隐传来的巨大机械的转动声,以及那蒸腾而上的灰白色废气……

无一不说明,这是一个与原天完全不同的文明国度!

金天突然鬼叫了一声道:“哦,天啊,我想我们一定是走错房间了,这里可不是我们的家。”

“难,难道我们进了风都?”华特的声音有些发涩。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同样的猜测,可经华特嘴里说出来,却还是不免吃了一惊。

“不,不会的,别瞎说!”纱的手心直冒冷汗。

其实不只是纱,其他众人包括吉娜在内,都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事实。以他们区区六个人的力量,想独力从风都境内杀回原天,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可即使是这样也没人想回过头去,重新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里,面对那些可怕的生物。可若不掉头回去,难道真的明刀明枪地在风都境内大干一场?

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拿不定主意了,于是所有的眼光又都落在了流风的身上。

说来也真是好笑,往往在最重要的时候,在面临最重要的选择时,人们通常都希望把这个担子交给别人去背,或许这便是一个领导者的价值之所在。

流风是这支小队的队长,他无疑是背负这个担子的最佳人选。

流风跟其他人一样,在刚刚闯入眼前这个世界中时,心中也有同样的失措,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他毕竟和其他人不同。

相较起来,虽然同为灵将,流风的感知能力远远地超出了其他人,他能够感知其他人所不知道的事物。

为了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流风抬起头,仔细地向天空中望去。那是一片无比广阔的湛蓝天空,纯净无瑕的蓝色无限地延伸下去,直至被那片高大的钢铁建筑所遮掩。

在众人头顶,一轮红日高高悬挂,带来无限的光明,偶尔有白云飘过也遮不去它的光采。

众人身周有几棵大树,树上有小鸟在欢快地叫着,风过树梢,中间隐约地含着一股干燥腥臭的味道。只是这味道很淡,很容易被不远的前方传来的刺鼻气味所掩盖,若不细心观察,很难发觉。

见流风不但没有慌张之态,反倒是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吉娜心中不禁暗暗钦佩,这个年轻人的确不一般,单是这份镇定就是她所不能及的,怪不得城主会亲自任命他为队长来执行这个重要任务。

流风环视众人一眼,刚想说出自己的疑惑,突听得身下有一个声音道:“让我来解开你们的疑惑吧——其实这里只是另一个巨大的地底洞穴,你们还处在地底,离那个叫风都的国度还很遥远呢!”

流风身边的纱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惊叫道:

“哇!谁?谁在说话?”这女孩惊惧之下又躲到金天的身后去了。

相较之下,其他几人受这突来声音的惊吓,反倒不如被纱这高分贝的惊叫来得多。

待得大家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声音居然是流风的灵兽裘蒂姆发出的,那也正是刚才在洞穴中指挥众人逃跑的声音。众人之中吉娜接触灵将最多,可她却从未见过有灵兽直接跟外人交流的,于是心中越发的对流风感兴趣。

金天跟流风的关系最亲密,流风曾经把自己灵兽的一些状况都告诉了他,所以金天只是微微吃了一惊。

他毕竟是世家出身,见识也不同一般,根据流风的叙述,金天对流风那个神秘的灵兽做出的评价,比流风本人要高得多,只是金天一直没机会亲眼见识,所以他也很难确定。这时见流风身下的火红巨鸟突然说话,他倒并不是特别的感到震撼。

与众人相反,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流风的灵兽身上的时候,金天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身边的那几棵树上。

他发现,在那树上一直有几只小鸟在欢快地跳来跳去。这若是放在平时,该是再普通不过了,可有一点却有点不合情理。刚才纱被突然出声的裘蒂姆吓得大声惊叫,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些鸟儿早该被惊飞了才是,可眼前的这些小鸟却丝毫未觉——这只有一个可能,这里的景象是假的!

流风倒是不觉得裘蒂姆突然说话有什么不妥,在它说出答案的同时,流风的念力也完成了对周围的探测,于是他道:“它说的没错,我们应该还处于地下。我们眼前的景象有一部分是假的。”

其实只要细心是不难发现其中的问题的。

这个空间内的空气,有着跟刚才那个巨大地底洞穴相类似的味道,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气息,很轻易便能辨得出。

另外,由于流风自身的修为原因,他对气息的把握具有相当高的程度。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这里空气的流动规律,因此他发现,众人身周的树木枝叶的摆动规律,是与这里的空气流动相冲突的,也就是说,它们的摆动根本毫无道理可言,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现象只能解释为:它们不是自然界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假象。

听了流风的解释,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心中对流风的信服都增加了许多。

眼前这些东西看似玄妙,可若是把风都的技术考虑进去,则不足为奇了。

这里的一切都是仿照地面上的人类世界所设计的,天空中有明亮的人造太阳,再用全晰投影技术,在天空中投射出蓝天白云的景象,使得一切都与地上世界一般无二,让生活在这里的人产生亲切感,不至于对这种深入地下的生活产生排斥。

流风不禁想起纳兰飞月的“领域”来。

那是个奇妙无比的神秘空间,完全与世隔绝,是一处用她无上的能力造出来的另类世界。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透过科技完成,而那里则完全是依靠另一种神秘的力量来支撑的,他们的目的都是创造出另一片属于人类的世界。

相较而言,这里更像一个地下大都市。

华特一时兴起,不禁又指挥身下的黑色巨鹰射出一道亮丽的闪电。闪电在那蔚蓝的天空上疾驰而过,眼见便要消失在天际处的时候,突然爆出一片细小的电花,久久不灭。

看到这景象,众人的心中都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就在不久之前,华特在那个巨大的黑暗洞穴中,也曾做出相同的动作用来探测那洞穴的宽广,从结果来看,眼前这洞穴跟上一个相差无几,都有着令人惊叹的广阔空间,那是长期生活在地面上的人们所无法想象的。

处在这种境地之中,包括流风在内的众人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下一步该怎么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金天突然若有所思地道:“老大,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是怎么来到这地下的?”

流风还没来得及答话,纱便抢先说道:“笨,这你也要问啊。当然是追那些黑色的机甲兽了。”

“这就是了,那些黑色机甲兽是哪来的?”

“你的问题真够白痴的,不是我们原天的,那自然是风都的机甲兽了。”

金天白了纱一眼,没再继续说下去,其他众人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眼前这处洞穴中到处可见科技的影子,可以肯定这些都是出自风都之手。也就是说,这里多半是风都的一个地下基地。机甲兽不走空中却钻进地底,那么它们的目的地已经呼之欲出了。

想到这一点,众人的眼光又都落在了流风身上。经历了一个意外的插曲,大家几乎都忘记了此行的目的,直到此刻才记起了最初背负的任务。流风是行动小队的队长,大家自然都要看他的决定。

流风心中微感无奈,身为领导者就必须去决定其他人的命运,因此自身的负担就远高过于其他人,这是流风所不喜欢的。

眼前还只是带领着少数几个人而已,若是处在穆铁岩的位置,只随便一句话便能决定上百万人的生死,那会是一种怎样的负担呢?或许对与错这种东西,已经不适合用来形容那种人了。

转头望向那片巨大的钢铁建筑群,流风心中开始盘算应该怎样进行下一步,并找到黑色机甲兽。

就在这时,流风身下的火凤突然道:“有人来了!”

众人心中一惊,举目望去,却见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点正迅速飞来。

身处这种地方,四处根本没有藏身的可能,六人只好静静地待在原地,并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黑点越来越近,流风最先看清,那凌空飞来的居然是一个普通的小男孩。

转眼间,那小男孩已经飞到了几人的近前。只见他把右手中拿着的那根形状奇特的手杖轻轻一挥,他的身子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小男孩大概有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相当俊秀,一双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睛,多数时间停留在众人身下形态各异的灵兽上身。

众人见只是一个小孩子,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有流风和吉娜眼中还保持着戒备。

流风的目光一直盯着小男孩手中的那把短杖,总觉得有些眼熟。过得半晌才记起,许多年前他曾见梅林拿过这手杖。记得当时问起这杖的来历时,梅林说那是风都的生化人战士专用的手杖。

“……这手杖是风都军方的高科技产品,拿在生化人手中既是武器又是多功用的飞行工具,它的内部拥有反重力装置,可以使普通人自由地在空中飞翔……”

那时的流风还不大明白其中的意义,可如今,身为灵将的他却知道了生化人和那手杖各自代表着什么。

吉娜是灵将部队的高级军官,是烈的头号助手,自然对风都的生化战士有着一定的了解,所以她看到小男孩手中的短杖时也马上认了出来。

在众人都保持着沉默的时候,小男孩双眼放光地说出一句令人跌破眼镜的话:“你们就是传说中的灵将吗?哇塞,真是酷毙了!”

众人额头上齐冒冷汗。一般的风都小男孩见到灵将应该害怕才是,这个小家伙的思路显然不大对劲。

“哗!好漂亮的妖兽!”这一次男孩的目光盯在了流风身边的火红大鸟。

他企图伸手去摸那只高傲地昂着头的火鸟,不料它猛地把头一摆,一股灼热的火焰泛了出来,差点把男孩的小手烧到。幸好裘蒂姆并未真的想伤他,那股火焰只围着它的身体转了一圈,便缩回了体内。

其实也不怪小男孩看上裘蒂姆,众人的灵兽虽然各具奇貌,却也只有流风的火凤最漂亮,它身上那有如烈火一样的漂亮羽毛,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夺目。再者,经过进化的裘蒂姆在形体上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那金光灿烂的羽冠,顾盼之间隐隐透着无比的高贵与威严。

小男孩被教训了一下似乎仍不死心,见这只火鸟不好惹,便转去摸华特的那只黑色巨鹰。那黑鹰也是一样的反应,在男孩的手还没碰到它之前便一振双翼,狂风起处,男孩被带得连退数步。

男孩似乎明白到想接近这些形态威猛的妖兽有些难度,于是他的目光再次转移到对面的几个人类身上。

“刚才那道漂亮的闪电是你们放的吗?好漂亮啊!”

大家这才明白,这小男孩是看到了华特射出的那道闪电才来到这里的。不过在没有弄清这男孩的意图之前,以流风为首的众人依然保持着沉默。

小男孩见众人都不理他,眼睛一转之后,装出一副很绅士的模样道:“嗨,灵将先生们好!我叫亚力,欢迎你们来到新人类实验室!”

流风等人面面相觑。新人类实验室?!

过得片刻,流风终于开口答道:“你好!小朋友,你是说这里叫做新人类实验室?”眼前这小男孩稚气未脱,显然是没有任何敌意,所以流风打算先从这男孩口中了解一些情况再做打算。

在流风的暗示下,纱和吉娜开始试着和小男孩攀谈起来,流风等四人则时不时地插上几句。

不知从哪个年代起,人们总是有这样一种习惯,会下意识地把女孩跟孩子划定在一个范围里,因为他们都需要哄,需要去宠。而事实上,女孩的心思有时候的确与孩子很像,连发脾气的理由都极为相似。或许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女孩更容易与小孩子亲近。

没过多长时间,纱便和小男孩混得相当要好了,而吉娜由于从军多年养成了沉稳老练的性格,最终她也像流风等人一样,成了旁观者。

毫无心机的男孩,在交了纱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灵将“女朋友”之后,简直兴奋到快要爆炸了!几乎是有问必答。

于是,众人终于从他嘴里摸清了这名为新人类实验室的来历。

四百多年前,当风都与原天的最后决战在这片荒原上展开的时候,无数的妖兽袭来,瞬间毁去了双方大半的军事力量。

在当时,几个生化战士逃进了一个洞穴。

初次进入这地底洞穴时,他们跟流风等人一样,迷失在这片无比深远的地下世界中。不过他们的运气要比流风等人好的多,没过多久,便发现了一个无比广阔的地下洞穴空间,那便是今天这座地下城的所在位置。

到得后来,地面荒原上的冲突因为三圣王的到来而化解,他们也重新寻到了出口,并返回风都。

回到风都后,生化人的首领把自己的发现报告给了风都的总统,并引起了总统的高度重视。在当时,风都高层正准备寻找一隐蔽之处,建立一个巨大的生化实验基地,但是这计画一直以来都受到来自民众舆论方面的压力而无法实现。

正是这处巨大洞穴的发现,使得总统的生化实验计画有了实施的可能性。

经过政府最高层联席会议的秘密投票表决,风都总统以科研考查队的名义,派出一支心腹考查团进入了这片地下空间。

调查结果令总统相当的满意:这里拥有足够的空间,并且这一地层也拥有超强硬度,更难得的是,在这片荒原之下,有着一处强大的地下能源,是一处极理想的所在。

就这样,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下实验基地城市开始秘密地动工了。

经历数百年的不断完善,这里已经建成了一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循环体系,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完全可以做为一个适合生存的城市,供平民居住了。

不过实际上知道这里的人并不多,能够来到这里的都是科技骨干人员,自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在这里度过他们的后半生,没人能够从这里走出去。

只进不出,便是这地下基地的铁一般的规定。

“我叫亚力,爸爸是这里的科技主管,我从一出生就在这里,从没出去过。不过这里的人都很疼我,我要什么他们都给。”

亚力的父亲是最近一任实验室科技主管,这里的另一个主管是负责安全方面的,也就是四百多年前发现这个洞穴的那个生化人战士,名叫艾力文。

由于这里进行的都是高度机密实验,所以这里的人其实不多,小孩子更是屈指可数。

正因为这样,小亚力在这里的地位可以说是相当的超然,几乎每一个人都宠着他,他要星星别人不敢给他月亮,他手中的生化手杖,就是这里的科技副主管偷偷给他的,没办法,这小家伙太能磨人,连艾力文那种生化人都不敢太靠近他。

“小弟弟,你知道我们是灵将为什么还不害怕?”纱问道。

“为什么会害怕?艾力文叔叔说,许多年以前他亲眼见识过灵将的实力,还有灵将那种令人折服的胸襟,所以他很钦佩原天的灵将,还经常讲有关灵将的东西给我听。”

细细想来,那个艾力文口中所说的灵将,应该是四百多年前的老一辈灵将才对。在那个时候,带领着原天人在那片荒原的尽头开辟出一片新天地的,正是老一辈的灵将英雄们。

他们胸中怀着坚定的信仰,无论前途如何艰难,都不肯有半点屈服,即使是在被攻入原天城的最后时刻,也从未放弃过,那正是一批最值得钦佩的英雄们。

“所以,我很向往有朝一日能够亲眼看看灵将呢!再说,灵将们都有灵兽啦,比那些长着死人脸的生化人威风多了!噢,当然,我说的可不包括艾力文叔叔。”

或许是太受宠了,这小家伙完全没有一种做为敌人的觉悟。他难道不知道灵将是做为敌人,存在于与风都敌对立场的另一国度吗?

这是纱的疑问,也是所有其他人的疑问。对这样的问题,小男孩的回答让所有人吃了一惊。

“为什么要做敌人?即使是生化人,像艾力文叔叔那样的人也是不希望战争的,大家快快乐乐地生活不是很好吗?如果我是大总统,我的第一个法案一定是跟你们讲和……”

这可真算得上是童言无忌,若是在风都国内,这种话即使是艾力文也不敢轻易向人提起的。要知道,在风都国内说这种话便算是蛊惑人心,那是很重的罪的。不过谁又能肯定,一个孩子无意中说的话,绝对不会变成现实呢?

或许在亚力心中,灵将跟坏人之间是绝对不会画上等号的,所以当众人有意无意地问及包括黑色机甲兽在内的机密时,他也没有任何隐瞒。

“那种东西吗?”

小男孩看着流风粗略地画在地上的图案,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呢!嘿嘿,那帮家伙居然瞒着我做出了这么好玩的东西,我一定要找到它们。”

未等流风等人开口,小亚力便自告奋勇地要带他们去寻找这种黑色机甲兽,这倒省去了众人的一番口水。

或许在小男孩的心里,这只算是一场颇有新意的侦察活动,跟以往他偷拿其他叔叔阿姨发明出来的好东西,是同样的意思。

在亚力的带领下,流风等人开始了他们的任务行动。

鉴于战斗形态的灵兽目标太大不易隐藏,而众人又要时刻准备应付突发状况,所以大家让灵兽们缩小成比普通动物还小一圈的迷你形态,跟在众人的后面。

说实话,这个基地的确设计的很完美,它的内部设施已经趋于完善化了,可以说就是一个民用的小城市,在这城市中心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广场存在。广场上,清澈的喷泉映着五彩的华灯,异常的美丽,让人完全感觉不出是身在地底深处。

只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路行来,居然没见到半个人影,有的只是远远地巡逻而过的机器人守卫。有小亚力的带领,众人都能遁着机器人巡逻路线的死角,偷偷地越过他们。

看来小亚力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越过几处或圆或方的大型建筑,小亚力带着流风等人来到一处破旧的工厂附近。

“我猜应该是在这里了。在这个新人类实验室中,除了这里的其他地方,我全都去过。”亚力的小手用力地拍着胸脯,显示出他的得意。想来其他的地方他大概也是偷偷摸摸地混进去的。

“其实即使你们不来,我也打算进这里去探险的。唉,其他的地方实在是玩腻了!”看得出,男孩的表情也有些寂寞,长时间地待在一个地方,每块地砖的花纹都背下来了,这对一个孩子来说的确是够乏味的。

说话间,男孩领着众人来到一处似乎已经被废弃多年的铁门处,停了下来。

亚力把他手中的短杖遥遥一挥,只见一道强光闪出,那铁门靠右边的一侧露出一块电路板来。

接着男孩双手齐动,在上面一通乱按,并扯开了几道细线,再重新连接到其他的位置。

不一会儿的工夫,只听得那大铁门发出一阵沉重嘶哑的声音。“吱呀……铿!”大门完全敞开,露出了里面略显昏暗的空间。

走在这工厂阴暗潮湿的通道中,众人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排斥感,仿佛是处在一个不能呼吸的空间里,让人不自觉地有种要逃出去的冲动。

反观小亚力似乎没感觉到任何异状,他还在孜孜不倦地做着他的侦破工作。

过得片刻,男孩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路小跑来到了一处巨大的钢梯前。钢梯处在一个浑圆的竖直而下的洞口处,向下望去一眼看不到尽头。

很难想象,在风都这样的国度里,居然会有人爬这种梯子而不是用电梯代替。

小男孩毫不犹豫地爬了下去,众人见状也紧跟着向下爬去。

这梯子的长度远超出了众人的预料,小亚力爬到后来已经是气喘如牛了。山心中不忍便一把抱起他,让他坐在自己的肩头,而后继续向下爬去。

这洞中没有任何灯光,五只缩小的灵兽,再加上金天的那只不知是否算是灵兽的翼魔,六种不同颜色的光芒在半空中来回飞舞,像萤火虫一样为众人照明。

过了很久众人才到达梯子底部,这时他们又来到了另一个昏暗的空间。远远地,流风看见一个巨大的厂房中透出明亮的光芒来。他刚要举步前行却被小亚力拉了回来,只见小男孩指着正一明一灭闪动着的手杖光点,说道:

“这里有探测器,你不要乱走,跟在我身后。”

却见亚力拿着那手杖四处探测,每到手杖上的亮点变灭的时候,他便前行一步,于是他身后的众人也跟进一步。就这样,一行人慢慢地靠近那处明亮的厂房。小男孩的动作似乎相当熟练,想来以前他混进别的机密地点时,也是用类似的方法。

众人离那光亮越来越近了,已经可以隐约地听到有人在说话:“艾力文,你有没有发觉我家的小亚力最近有点古怪?”

这是一个听起来比较年轻的声音,想来说话的人年龄不算很大。

“嗯,那个小家伙,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你可要把这小鬼头看紧点,真不知道下个要倒楣的会是谁。”

这个声音听起来相当的温和,应该就是小亚力所说的那个生化人艾力文。真的很难想象,一个生化人的声音居然这么温和并富有感情。

“怎么?连艾力文大人也不知道他这两天在做些什么?”

“隐约地知道一点。他似乎弄了一只莫名其妙的生物,好像养在了他的那个小屋里。”

“哦?这样子啊,那我倒是要去看看,是什么生物能让他这么着迷。”

“嗯,也好,这里就交给我看管好了。”

“好的,那么,麻烦艾力文大人了。”

说话间,众人听得一个脚步声慢慢地向远行去。过得片刻,另一个脚步声也向远走去,渐渐的,厂房里变得一片寂静。

众人互望了一眼,慢慢地向那厂房接近。就在这时,小亚力突然道:“坏了,我爸爸要去收我的宠物了。你们等我一下,我回去一下,马上就回来。记着,一定要等我啊!”说着小亚力头也不回地循着原路跑了。

流风等人相视一笑。这个小家伙真是一派天真啊!

到了这个时候,流风等人也没必要再等他了,眼前这里似乎就是他们要寻找的地方。大家心里都有这种感觉,于是众人便摸索着走进了那明亮的房间中。

房中的光线较亮,与外界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时间众人的眼睛都无法适应,过了片刻之后才开始打量这里的情景。

这里的空间很大,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个标本室。四周满是巨大的全封闭透明容器,其中最小的也有一人多高,里面装着淡黄色的不知名液体,容器底部还不时地有气泡向上涌出,似乎在供给氧气。那些容器有些是空的,有些里面浸泡着各种生物机体,奇形怪状的,大多数叫不出名来。

流风等人走到中间的通道上,眼光所触的都是这一类东西。这里虽然灯火通明,却不见一丝人气,偶尔有声音从容器里传出,却显得更为阴森。那感觉就像走在停尸房之中,望着满目的死人便会下意识地感觉到冷,那是一种从心底发出的寒意。

再向里走,场地越来越宽阔,器皿却越来越少。从这里开始,每个容器里面都会有一些东西,偶尔还会动上几下,淡黄色的流体时不时翻滚出几点水花,让人头皮发麻。

走到尽头处,容器只剩下一大一小的两个,其中浸泡着的也不再是不知名的东西。小的那个一人多高,透过透明的器壁,依然能够辨得出,那里面浸着的正是一个人,一个双眼泛绿,一边狰狞地拍打着容器壁,一边痛苦地翻滚挣扎着的人类!

纱看得心中一阵作呕,便忍不住把头别过去,却刚好看到了另一个巨大的容器中的景象。她终于失声惊叫了起来。

这时流风也看清了那里的景象,心中不觉也是猛地一震。

却见那巨大的容器中浸泡着一只类似于蜥蜴模样的东西,短小的四肢,尖长的脑袋,粗大的尾巴不住地摆动着,在它的脑后,一对巨大的螯钳背在背上,似乎马上就能翻转至身前把人切成两半。最让人吃惊的是,它身体是黑色的,闪闪发光,有若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

那居然便是众人此行的目的,黑色的机甲兽!

莫非那些东西并不是机甲兽,而是一种生化兽?想到这一层,流风心中大吃一惊。

“如何?你们找到想找的东西了吗?我想,你们应该知道答案了吧!”

正当众人心中惊疑不定的时候,尽头处,一扇暗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军服的人。众人心头大惊,齐齐转身面向那人,同时摆出了战斗姿态。

“呵呵,不用这么紧张嘛!远来是客,我暂时还不想把你们怎么样。你们还是把武器收起来吧,若我真的想动手,再来几个灵将也没有用处的。”

那人自负地站在那里,面上一派轻松。

直到这时流风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一种介于绿色与黄色之间的颜色,有种半透明的感觉。再看他的衣服,流风马上认了出来,他见过这种军服,那日在原天的议事堂中,四个生化战士就穿着同样的衣服。

流风沉声问道:“你便是那个艾力文?”

“嗯,不错!看来小家伙告诉你们不少东西啊。”

众人心中再次一惊。

“你知道我们见过亚力?”

“哈哈哈,当然知道。自从你们踏入这个基地开始,我的目光便没从你们身上挪开过。你们真的以为这里是可以随意出入的吗?”

说着艾力文右手一扬,由食指的尖端射出一道光线照在了房顶。立刻,一幅清晰的画面展了开来:只见画面里一处岩壁突然炸裂开来,然后流风等六人乘着灵兽穿壁而出,一路上如何来到这里的情景。

看到这里,流风等众人额上不禁冒出了冷汗,原来自己这一行人的一切举动,全在他的监视之下。

突然间,流风心中一动,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问道:“那么我们来到这个实验室外面的时候,你和亚力父亲的对话也是假的了?你们只是想把亚力调开,然后全力对付我们,对吗?”

“呵呵,好聪明的年轻人!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不过对付你们还不用我亲自动手。想知道我要怎么对付你们吗?跟我来再说吧!”说着艾力文转身进入了来时的那个暗门之中。

流风微一犹豫便跟着走了进去。他知道,若这生化人真想动手,自己这几人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能够避免这种情况最好。

其他人见流风跟了进去,便也随后跟进了。

进入暗门之后流风发现,这里的空间比之前那个要小的多,而且空无一物。

流风正要开口询问时,艾力文已经先行开口说话了:

“其实你们也应该明白,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是不能活着走出去的,你们既然是为了生化兽而来,那么便让它们来结束你们的生命吧!怎么样?够公平吧?”

说话间,艾力文的身子竟然笔直地升到了空中,他扬手凌空一指,一道仅容一人的小门出现在他头顶。

“那么,祝你们好运!”

说话间,他一闪身穿过小门后,厅顶小门又迅速地合拢了起来。

山一跃而起,淡青色的光芒聚在双拳之上全力击往那道小门,不料厅顶突然泛起无数细小如银蛇般的电花,细小的电芒瞬间汇成一道巨大的电流,向山反噬过来。山心中大骇,赶紧侧身飞退躲过电流。“轰”的一声,电流竟直直地击在地面上,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整个地面开始晃动,下一刻,众人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洞穴中。

待得众人纷纷乘上灵兽稳定身形之后,金天首先惊呼:“你们听,什么声音?”

流风侧耳听去,立时发觉四周有数个压抑着的呼吸声。细细听来,那声音中还夹着一种类似野兽进餐前流着口水,用舌头刷牙齿的声音,“唏溜!”

纱只觉得毛骨悚然,一把拉住金天的手再不敢松开,这时她也顾不得金天取笑她了。其实在这个时候众人都没心思去注意她的小动作,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周围,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吉娜虽然身经百战,终究还是个女子,面对这种情况她再也按捺不住,心念转动之间,身上灵兽猛地射出鲜亮的光芒,与此同时,华特和山身上的灵兽也同时做出攻击姿态。明亮的光芒从三人三兽的身上迸发出来,一时间地穴中被照得有如白昼。

这时众人才看清,只见十个拥有漆黑的体色,形态与机甲兽有些类似的东西把自己围在了当中,却是众人一路追踪的黑色生化兽。

见识过它们在战场上的威力之后,没人敢怀疑它们那恐怖的杀伤力,流风知道自己这些人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他缓缓抽出妖月,挡在众人前面沉声道:“大家小心了!”

众人应了一声,纷纷做好了恶战一场的准备。可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这些生化兽有攻击动作。流风心中纳闷不禁仔细看去,只见它们都用粉红色的小眼睛盯着自己这一行人,似乎充满了好奇。流风的直觉告诉他,这些生化兽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意图,这样一来流风反倒有些无所适从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周围的生化兽渐渐地聚在了一起,与众人形成对峙的局面。直到这时流风才发现,在生化兽的后面,有一个黝黑的洞口,想来那便是它们出入这里的通道入口。

这时,流风心中感受到了来自火凤裘蒂姆的不耐烦情绪,还未等流风阻止,它便示威性地喷出一道火焰,攻向最前面那个个头最大的生化兽。

那生化兽粉红色的小眼睛猛地一缩,大嘴一张,一道碗口粗的线型光束能量吐了出来,竟直撞向来自裘蒂姆的火焰。沉闷的能量撞击声过后,来自两边的攻击互相抵销。

站在后面一排的九个生化兽见状,突地骚动起来,嘴中同时发出“叽哩咕噜”的怪声,其中几个还一边扭动着长长的身体,一边不停地上下跳跃着。为首的那个生化兽粉红的小眼睛在火凤身上转了转,又看了看流风,竟然神态高傲地把尖尖的脑袋高高扬起,一副胜利者的神态。

流风身后众人都看的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老,老大,它们在干嘛?”

流风搔了搔头,刚想回答不知道,却见那为首的生化兽突然退开半步,前肢下伏,摆出了攻击形态。他马上把话咽了下去,凝神戒备。

果然,那生化兽猛地把头一扬,巨嘴正对着流风大张开来。流风以为又是光速炮的攻击,他下意识地张开了光盾护住自己与身后众人。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从那生化兽口中传出,反倒是一阵奇怪无比的声音,在这空旷巨大的洞穴中响起。那是一种好像砂砾摩擦在玻璃表面时,所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噪音,又像是一种接收到无规则的电波时,所发出的杂乱扭曲的声音。

流风只觉得心头剧震,胸口处像受了一记重击一样,血气突然逆行起来,身体各处的气息似乎也不受控制地向四处乱窜,体内的血液被一股莫名的压力由内向外的迫去,仿佛下一刻便要爆体而亡。而流风布在身前的光盾也一波一波地荡漾扭曲,似乎被某种莫名的力量撕扯着。

鲜血缓缓地顺着流风的口鼻眼角流了出来,流风的身子开始微微地抖动,似乎下一刻便要倒地而亡。

最奇怪的是,流风身后的众人似乎都不知道流风身上发生了什么。他们还在全神戒备着对面的生化兽,害怕它们突然发动攻击,等了半天不见对方施展任何攻击,精神才慢慢松懈下来,直到这时,细心的吉娜第一个发现流风那异乎寻常的颤抖。

“流风?”吉娜试探性地问道。

这一问,其他几人的目光也全集中到了流风身上,于是所有人都发现了流风的异常。

“老大,你怎么了?”

“队长?”

只是此刻的流风全然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他的耳中满是那种刺耳的电波声,在他的感观中,世界正在逐渐扭曲,除了他的思维神智外,身体的其他一切已经完全脱离了控制。

恍惚中,他记起了上一次被黑色的魔魂追杀时的情景,在那个时候,他感觉自己每承受一次攻击,感觉便消失一分,慢慢的,似乎整个世界都脱离了自己的感知范围,慢慢坠入黑暗之中,自己也慢慢地沉入一个混沌的、毫无知觉的世界。

突然间,一种极为熟悉的力量在感知世界中浮现,仿佛星星一样闪动微弱的光,非常琐碎,却又无处不在。接着流风感觉脑际处仿佛有一道细小的亮线流了出来,它缓缓地游走着,每经过一处,附近的星星便会突然亮起来,并被细线圈在一起。

渐渐的,邻近的明星各自组成不同的图案,形成一个个鲜明的小个体,而后不同的星体又共同形成一片巨大的星图。

流风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明悟。

这世界何其广大,自己所能感觉到的,只是最表面的东西,因为他从来没有去想过,在那下面,到底是什么组成了这个世界。就像这片星空,若是了解了它是由无数星图组成,便能发现其中存在着各自不同的小星图,若是知道了星星的存在,便又会发现,星图由无数的明星所组成。这便是世界。

突然间,整个星空泛起明亮的色彩,转眼间,所有闪动的明星都突然瓦解成一道道白色的光晕,所有的光晕自成一体,却又互相交错,于是便形成了一个乳白色的混沌世界。

流风突然明白了龙所说的话,由细小而微处开始,然后才能领略到终极。

想当初,在迷茫森林之中领略了心念之力,于是自以为从此脱出了一般灵将所能涉及的境界。可事实上却没有,那时的自己只是偶然间领略了这一力量,或许可以说成只是摸到了这力量的边缘。其实真正的心念之力并不是针对自身而言的,那是一种感知,而不是力量,感知的范围越大,力量便越强大。

领略了这一层的意义,流风的神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通过自己的心念之力,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自己身体正处在一个巨大的能量波动中心。在这里,能量高速地波动着,并迅速向外扩张着,他体内的能量流都被这能量波动所影响,开始改变方向,顺着那波动向外流去。

流风明白,其实这只是一种声波攻击,也就是通过放射一种特殊的声波,影响敌人身体正常运转的一种攻击方式。这种方式一般的生物是实现不了的,不过如果是生化兽的话,那自然另当别论了。

眼见自己体内的气息已经严重紊乱,流风心意一动之间,念力自身体各处流淌出来汇合在一起。下一刻,念力形成了一个更巨大的,却完全相反的能量波,朝着生化兽施出的能量波撞了过去……

其实从流风被生化兽的特殊音波攻击,到他领略到心念之力这一过程,只发生在很短的一瞬间,也就是众人发现流风的异常的那一瞬间。

金天与流风最为要好,他在金色翼魔的驮伏下,来到了流风身后想看个究竟。

“老大?”金天口中呼唤着,一只手顺势搭在了流风的肩上。

就在那一刻,金天只觉得世界突然一阵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身边炸开了一样,他耳边“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差点从翼魔的背上摔下去。幸好在这个时候,旁边伸出的一只手及时扶住了他。金天抬头看去却不禁吓了一跳,手是流风的手,可眼前这个眼角嘴角都渗出血迹的人,真的是流风吗?

金天正狐疑之际,头顶传来微弱的异响,他抬头看去,却刚好被头顶落下的大片泥沙打在脸上嘴中。

“呸,呸呸呸!发生了什么?上面怎么会有沙子掉下来?”金天一边吐着嘴中的沙子一边埋怨。

流风嘿嘿一笑,也不解释什么。其实他知道,这是刚才的能量撞击之后,一部分高频振荡的能量余波,在无声无息之间,把洞顶的岩石分解掉了。

金天感觉有古怪的同时,其他几人也是满脑子问号。

他们只看见金天把手搭在了流风的肩上,然后就差点摔下去,更奇怪的是,在流风对面,那只张着大嘴不知在做些什么的生化兽,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在半空中连滚了几下才稳住身子。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纱是个藏不住问题的女孩,不过她的问题也正是大家想问的。

流风刚想回答,却听得对面生化兽中又是一阵骚动。

回头看去,只见这一次所有的生化兽都跳跃了起来,为首的那只还浮上了半空,古怪地扭动着身体,似乎很兴奋的样子。

山木讷地摸了摸头道:“这些家伙怎么了?还像满开心的样子。”

流风心中也正奇怪着,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念便围着那生化兽转动起来。马上,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喜悦的心情,就好像一个神智未开的小孩子,找到了一个很刺激很好玩的游戏,面且玩的很开心的感觉。

流风心中一动,难道这些生化兽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不应再以“它”而是要用“它”,来称呼这些黑色生化兽才对?

思及此,流风不由感叹风都的科技,真的是太神奇了……

流风心中,突然间又冒出了个古怪的想法。

当初小龙若用读心术读出自己的想法,是否就是如此呢?既然能够读到“它”的一部分情绪,就应该能够交流才是。

流风静下心,用心念感觉着生化兽的情绪波动来源。

在流风心念的作用下,生化兽在流风的感知世界里已经不再是一个实体,而是一个能量集合体,在“它”的四周,一些色彩鲜艳的光华不住地闪动着,流风知道,那些就代表着生化兽现在的喜悦情绪。

进一步观察后,流风发现,这些光华都是由一个朦胧的能量光团中发出的,或许那光团就是生化兽的神识世界。

流风心念一转,试探性地向那光团发出一个问候的讯息。

那正在空中扭动着身体的生化兽,突然停止了一切动作,呆呆地浮在半空中,粉红色的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流风,里面透出一丝害怕的神色。

流风赶紧又传递了一个友好的讯息过去。

慢慢地,生化兽眼中的惊恐消失了,它又重新兴高采烈地扭动起身体来,不光如此,它的嘴里也发出一阵阵“叽哩咕噜”的声音。

流风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它这次的兴奋比上次更强烈,确切来说,就像一个找到了更好玩的玩具的孩子。

流风乘着裘蒂姆慢慢地向它靠近着,身下的裘蒂姆由于跟流风心意相连,自然也知道流风的心意,所以也尽量做出平和的神态。

这一次,所有的生化兽都停止了动作,十双粉红色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流风,其中几个已经开始显出明显的敌意了。

这时,为首的那个生化兽突然又“叽哩咕噜”地叫了几声,似乎在阻止身后的骚动,不过它的眼中也同样含有戒备的神色,仿佛一只胆小的猫咪,准备着一有危险便亮出深藏的利爪。

流风缓缓地靠近,同时不断向它传送着友好与信任的讯息,在离它还有一尺远的距离时,流风终于停下了,然后,他的手缓缓地伸向那个生化兽……

生化兽们开始不安起来,其中几个甚至龇着牙做出明显的不欢迎神态。只有为首的那个还算安静,不过它的眼里也充满了紧张。

流风的手离生化兽的头还有半尺……

后排的生化兽们都张开了大嘴,流风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能量凝聚的波动。

一寸……

为首的生化兽的眼睛猛地缩了起来,在它身后,一张张大嘴中已经隐隐现出淡白色的光华,那是光束炮集中发射的前兆。

终于,流风的手抚在了生化兽的额头。那一刻,流风清楚地感觉到了这个生化兽体内一瞬间涌起,然后又马上退了回去的能量波。

“你好,我们交个朋友好吗?”流风的意识清清楚楚地传进了生化兽的心灵世界。

“朋友?”生化兽的意识躲避着流风的思感。

“就是不互相伤害,可以一起玩耍的那种。”

生化兽迷惑地看着流风:“不互相伤害?朋友?”它突然转过头去,看着身后那些处于攻击状态的生化兽同类,再看看流风,之后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同类,它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起玩耍,朋友……一起玩耍,朋友……”

流风又清楚地感受到它的喜悦心情。

它又开始兴奋地扭动起了肢体,尖长的头部一会儿触触流风的手,一会儿又拱拱身边的生化兽。慢慢地,身后的其他生化兽也解除了攻击姿态,开始试探性地接触流风伸过来的手。不一会儿工夫,它们开始一边“叽哩咕噜”

一边跳跃。

直到这一刻,流风终于松了一口气。

似乎被接受了,像哄小孩子一样的累。

流风身后的几人一直呆呆地看着流风的动作,他们实在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

经过流风的解释,众人才明白了个大概。

其实这种生化兽的制造,应该可以称为是一种创举,它最大的成功不在于制造出了一种威力无比的战争工具,而是制造了一种新生命!

真正地领悟了心念之力的流风能够感觉得到,这些生化兽就像一些刚出生的婴儿,虽然什么都不懂,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

它们懂得喜怒哀乐,懂得害怕,它们就像一些神智未开的小孩子一样,意识世界是一张白纸。

它们虽然是通过生化技术人工造出来的,并且还保有一些机械的特性,可从另一层意义上来说,它们已经是一个高级生命体了,因为它们有自我意识。

这一切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可事实就在眼前,众人又无法不相信。看着眼前十个围着他们兴奋地跳着舞的生化兽,几位灵将终于开始试着跟它们接触了。

按照流风所说的,怀着友好的态度放松心情去接近它们,纱第一个去验证流风的话。纱的胆子有点小,可是她的好奇心却比任何人都要重。

当她的手摸上生化兽冰凉的皮肤,并看到生化兽越发兴奋的眼神时,她再也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过不多时,一众人包括吉娜在内都有点喜欢这十个生化兽了,在他们看来,这十个生化兽与其说是十个小孩子,不如说是十个小猫咪,拥有天生爱玩的心性。

可是,另一个问题又出来了——应该拿它们怎么办?

这一次小队的任务就是跟踪探察它们的底细,如果有可能便摧毁它们,可现在的事实是众人都不忍心下手。再说,若是它们真的起了杀心,这十个生化兽未必会那么轻易地被他们摆平。

一想到这问题,众人的心情开始由兴奋变成为难。

吉娜道:“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就是它们,即使不摧毁它们,也要想一个妥善的办法才是。”做为一个职业军人,吉娜想到的便是任务。

“我不同意摧毁它们!”山立刻把脸一板道。说这话时,他的眼光还紧盯着吉娜,显然是针对她的。

吉娜被山这么一说火气反倒上来了:“我又没说一定要这么做,可如果不想出好办法,那也只好如此了。这是任务,军人的职责是完成任务。”

华特在一旁接道:“其实摧毁它们也未尝不可,我们不但能够争取到战争的优势,还能立个大功。”

听了华特这话,流风心中没来由的一寒。

山闻言一呆,不可置信地道:“兄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吉娜虽然嘴上说要摧毁生化兽,可实际上却也未曾真的这样想过,这时听得华特的话不禁也是一呆。

华特见众人如此反应也不慌乱,只是微微一笑道:

“我只是说说而已,既然不能这样做,也只能再想办法了。”

金天眯着眼睛看了华特一会儿,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态,片刻之后他说道:“不如我们把它们带走如何?这样就能解除对我们的威胁了,说不定还可以从它们身上找出风都方面的某些弱点。老大,你说呢?”

纱赶紧接口道:“我支持小天。不过阿风是队长,还是由你来决定吧!”

听得纱这么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流风身上。

其实流风心中是早就有了决定的,在众人之中,金天的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说实话,他并没信心让这些生化兽跟他走,这是他迟迟未说出心中想法的原因。流风知道,若是不能带它们走,最好的办法便是毁灭它们,可这种事他实在是做不出来的,所以才一直没有发言。他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金天是跟他最要好的朋友,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可流风知道,其实他的眼光相当独到,只是平常不轻易显露出来而已。华特和山算是两个跟流风走的比较近的朋友,虽然经常接触,可了解不算太深。这时看了他们各自的态度立场之后,流风心中不禁对两人进行了重新的评价。

眼见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流风不得不开口了:“我觉得还是阿天说的对,我试着跟它们进行沟通,若是能把它们带到我们原天,我想,这的确是大功一件。”说话间,流风的眼光不禁瞥向华特。

华特见状把脸一侧,避开了流风的目光。

“你们都同意吗?”流风想再次确定众人的意见。

突然一个高高的声音响起:“我不同意!”

众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这声音不是小队中任何一人发出的。

抬头看去,却不知艾力文何时又回到了这里,此刻他正虚浮在众人上空,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

“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就不认识我了?真没想到啊,我的小猫咪们居然跟他们相处的这么好,我还以为能看一场好戏呢。唉!真是失望啊!别以为这样就能拐走我的小猫咪们,好戏可是还在后头呢!”

艾力文语气中透着有恃无恐,这使得流风心中出现一丝不安。

“艾力文,别以为我们怕你,有种就别逃,看你有什么能耐!”山仰头怒喝。

“不不不,还不到我亲自动手的时候,我觉得还是由小猫咪们陪你们玩比较好。嘿嘿嘿!”说着,他手杖一摆,向众人道:“看到了吗?手杖上的这个按钮。你们猜,我按下去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呢?”

艾力文语气中满含戏谑,丝毫没把下面的六个灵将放在眼里。

“大家慢慢玩,我失陪了!”说着,他按下了手杖上的一个按钮,同时一闪身,又一次消失在众人眼前。

众人突然再次感觉到了某种不安,那种感觉跟山顶上初见这些生化兽时一样,有一种异样的压抑感。刚才还在欢跳嘶叫的生化兽们,似乎没了动静……

流风收回目光,望向身周的机甲兽,下一刻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现在他对面这十个生化兽不再是那种灵智未开、有如初生小兽一般的生物,而是十个做为力量载体存在着的杀人机械。

流风回头的同时,其他几人也回过头来,他们看到的是十道含在嘴边马上便要激射出来的白光。

连续沉闷的轰鸣声,六道颜色各异的流光慌乱地飞出生化兽的包围,接着十道威力惊人的光束炮,结结实实地轰在洞穴的岩壁上!

“大家从后面那个通道出去!”

慌乱之中,流风指挥众人逃向那唯一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