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付铁几人离开之后，徐老才慢悠悠地从作坊回来。

云蓝听说师父徐老回来了，忙到前院去。

徐老心情似乎不错，手上还拿着一支笔，站在书案前比划着，想来是刚从作坊那边得了新笔。

云蓝见状笑道：“董先生和三舅舅偏心，我在这边好几天都没看到新笔，师父这才从京城回来就有新笔用了。”

徐老得意道：“老头子我特意去作坊要来的，怎么一样？”

云蓝笑道：“师父这次进京可顺利？”

徐老搁下笔，坐到旁边休息的地方。云蓝忙殷勤地沏了茶，双手奉上。徐老闻了闻茶香，惬意地饮了一口，点头道：“好茶！”然后才说起在京中之事。

待说到这次入贡的笺纸被换，宋成杰、委国使臣竟想坐实云蓝欺君之罪时，徐老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云蓝忙道：“师父别气了，这不是没事了吗？而且皇上也说了要追查到底。”

徐老不以为然道：“话是这么说，少不得又是推几个虾兵蟹将出来顶罪，就完事了。”

云蓝笑盈盈道：“即使如此，皇上也表态了呀！而且，若那人总是拿底下的人顶罪，待时日一久，谁还肯替他卖命？”

徐老摇头道：“这可未必。利益动人心，有些人就愿意自己死了，给家人留下好日子过。”

云蓝道：“自己手底下的人都落不到好，手下人的家人还能有什么好的？”

徐老一怔，笑道：“说的也是，还是你这丫头想得通透。自己在世时都照顾不好家人，还能指望外人对家人好吗？说得对！”

云蓝道：“这是很浅显的道理。”

说到这个，徐老想起一事，笑道：“你纸坊里那个姓付的管事，倒是个人才。”

云蓝有些惊奇：“哦？付铁有什么本事，让师父另眼相待？莫非他在造纸上也很有天赋？”

徐老摇头，笑道：“并非是造纸的事情。”说着，他将当日在宫中，付铁应对的话仔细说给云蓝听。

云蓝不由得失笑道：“没想到这付铁这么会说话。”听了徐老转述的付铁的话，云蓝就知道自己在皇上心中，已经是个十分忠君爱国之人了，皇上心中的好感肯定也是蹭蹭往上涨。

这都是付铁的功劳。

徐老笑道：“以后若还有这样的差事，倒可以多让他去。”

云蓝点点头：“只是还需要多历练。”

徐老诧异：“这话怎么说？”

云蓝就将几人送笺纸到御用监时没有先清点，就让旁人上手的事情说了。

徐老点头：“是还得历练。”

两人说了一下笺纸被换的事情，才又将话题转回新制的笔墨上。如今徐老对张府的墨已经推崇备至，至于新出的兼毫、羊毫笔更是爱不释手，每天都会作几幅写意画，又问云蓝写大字之事。

云蓝不好意思道：“我写大字还是有些笔力不足，还请师父指点。”

徐老催促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都没写过大字，怎么指点？还是先写了再说。”

云蓝抿嘴而笑，一边让银光竹青铺纸研墨，一边道：“师父虽然没写过大字，眼力在那里，还是能看出我写得好坏的，我自然得先给师父铺垫一下，免得师父看到我的字大失所望，对我这个徒弟是去信心。”

说话之间，笔墨纸已经齐备，云蓝提笔蘸墨，想了想，写了“尊师重道”四个大字。

大字看上去就是格局恢弘，气势雄浑。虽然正如云蓝自己所说，笔力尤显不足，但徐老头回见到这样的大字，还是见猎心喜，连连赞叹。

待赞叹过后，徐老又不客气地挑起毛病来。云蓝说的没错，虽然徐老没写过大字，但眼力还在，自然能看出云蓝的字有什么不足之处。

云蓝也虚心接受。

徐老挑了不少毛病，才道：“老头子我现在就发现这么多，待我先练习练习，再看还有什么不足。”

云蓝苦笑道：“我的主业是造纸，又不是练字，师父还是别要求太高。”

徐老双目一瞪，道：“那怎么行？！老头子我教出来的徒弟不说琴棋书画六艺精通，书画两样总不能太勉强吧？”

说着，他话锋一转，又道：“何况你本来就是学书画的良材，又有不薄的底子，怎能浪费？”

云蓝只得点头：“我定尽力，不辜负师父厚望。”

徐老这才又语重心长道：“我之前就发现了，让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不可能了，你棋艺还有乐理皆不行，只能在书画上找补。你想想，陈家小子可是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君子六艺都是极擅长的，若是你没有一样出众的，岂不是被他嫌弃？”

云蓝笑道：“我可是师父的徒弟，他要是敢嫌弃我，难道师父不给我出头？”

徐老一拍大腿道：“哎呀怎么说不通呢？老头子我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吧？多学一点总是好的。”

云蓝见状，心中温热，笑着点头：“我知道，师父是为我好，我一定认真学。”

徐老这才感叹道：“师父已经老了，好不容易有个争气的徒弟，总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

云蓝摇头道：“我看师父是正当年呢，怎么老了？好端端怎么说起这个，我前些日子又印出一些花笺，银光，拿过来给师父看看！”

银光应声去了。

徐老登时双目一亮，道：“就是那个什么饾版花笺吗？”

云蓝笑着点头。这段时间她又开始制作拱花的花笺，不过暂时没打算拿出来。

徐老对于饾版花笺果然赞赏不已，少不得又挑起云蓝画的图稿的不足，但是对于饾版这印花笺的方式，却是赞叹不已。

待赞叹之后，徐老有些老脸发红，道：“呃，云丫头，这个饾版花笺，容易不？”

云蓝以为徐老是想学，笑道：“也不算难，待我有空再印时，师父可以过来看。”

徐老却连连摆手道：“这是你的独门技艺，老头子我就算脸皮再厚，也干不出这样的事，老头子我只是想画几张稿子，让云丫头你给印一套花笺。”

云蓝想了想，也没坚持让徐老学饾版花笺的技艺，笑道：“这个当然可以。师父可以先画图稿出来，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得空了，就给师父刻饾版印花笺。”

说着，云蓝让竹青把她之前的画稿拿出来，给徐老作参考。

徐老知道云蓝与陈玄玉大婚的吉日在即，备嫁的事情还忙不过来，短时间内是没空给他印花笺的，笑吟吟地摆手道：“不急，不急，待你以后得空了再印，不然给陈家小子知道，要怪老头子我多事了。”

云蓝赧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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