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帝轻哼了一声。果然对于这些外藩之臣，就不能和颜悦色。

之前他顾着大国的颜面，一心想着留下个圣明天子的好印象，客气相待，这委国使臣就真把自个儿当一回事了，在旁挑拨离间、煽风点火，他一时不查，还真给这使臣和宋成杰带进坑里了。

这会他不客气了，这使臣立马就转变了态度，还阿谀奉承起来。

自己之前就是对这些使臣太好了，才让他们蹬鼻子上脸的。衍帝想明白了，对这委国使臣就没了好脸色，道：“今日委国使臣也见识了我大衍的纸笔，当是不虚此行，朕想着使臣多半也累了，让鸿胪寺的人送委国使臣去驿馆休息。”

说着不待委国使臣说什么，又道：“使臣就先在驿馆休息几日。”

这委国使臣还想着这几日在京城走走，衍帝这话一出，鸿胪寺的人定然不会让他出驿馆，当下急了，就想开口说什么。

衍帝见状出言道：“莫非使臣急着回委国去？”

这下委国使臣立刻闭上了嘴巴。他到大衍还什么都没捞到，回国也只会受到委国国主训斥，甚至治罪，怎么能就这么回去了？

衍帝见这委国使臣终于知道闭嘴，心里终于舒服了点。

待委国使臣不甘不愿地随内侍出了大殿，衍帝才又看向殿中之人。没了外人，自家人就可以好好分说一下之前的事情，不怕家丑外扬了。

当下衍帝问：“褚家送贡品进京的人回去了吗？”

连公公急忙躬身回道：“这笺纸之事还没处理好，应该尚未回宣州。”

衍帝道：“让褚家的人来见朕。朕要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有底下的人领命去了。

这宫中和朝中当差的人，早已学会了体察上意，不待衍帝吩咐，在知道褚家进贡的笺纸有什么变故之时，就已经有人去将褚家此次送笺纸上京的人找了来，就在宫外候着。

听到衍帝果然要见这些人，就立刻将褚家此次送笺纸进京的领头的人带进了宫。

这次褚家送笺纸进京的领头的人，是之前陈玄玉麾下，后来进了纸坊当学徒的付铁。在陈玄玉管纸坊之后，本来就机灵的付铁脱颖而出，如今已经成了泾县纸坊的管事，可以独当一面。

除此之外，同行的还有香溪纸坊的管事范仲有，以及之前已定下的褚家主支嗣子褚廷伟。

付铁准备与过来传话的侍卫宫人进去，褚廷伟咬牙站了出来，道：“不然还是我去，也许圣上看在我是褚家主支的嗣子的份上，能够起恻隐之心，网开一面。”

自从褚廷伟成了嗣子之后，陈玄玉有意识地培养他，这次就是特意带上进京，让他增长见识的。

付铁不赞同道：“褚大小姐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堪当嗣子的你，你怎么能去涉险？再说了，这会情况也急，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皇上若要网开一面，也是看在褚大小姐的功劳上。”

一个嗣子能让皇上多看重？就算没了一个，还能另找一个，大把的人等着当这个嗣子。

还好褚廷伟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而且眼下侍卫和宫人也都等着，他点头道：“那你小心说话。”

付铁点头道：“我知道，我会谨言慎行的。”

几人目送付铁走进宫墙之中，都忐忑不安起来。

付铁没想到事情已经有所转折，只知道笺纸被换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进了大殿后头也不敢抬，回话也是实话实说：“……我家小姐想着宫中贵人众多，担心这上古雨雪笺不够，因此特意准备了一些夫人在世时自创的雨雪笺……”

徐老轻咳一声，再次说明：“褚夫人自创的雨雪笺，皇上已经赐名兰雪笺。”

付铁立刻道：“多谢皇上赐名，我家小姐知道一定很高兴。”

衍帝点点头道：“你继续说。”

付铁继续道：“……我家小姐就准备了一些兰雪笺准备献给宫中贵人试用，又因为大将军之前说过皇上擅长书画，我家小姐想到那什么、什么意画……”付铁一时紧张，竟忘了云蓝说的是什么画，急出一头冷汗。

衍帝听到云蓝还真的有想到他，露出一丝笑意，给付铁解围道：“写意画。”

付铁恍然，立刻感激崇敬道：“就是写意画，皇上圣明！草民不懂这个，记不住，请皇上恕罪。”

衍帝摆摆手，让他继续说。

付铁发现衍帝心情似乎还不错，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发怒，降罪于云蓝的意思，悬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虽然还是紧张，但已经轻松了不少，当下说话也流畅了，道：“……这生纸就是用来画这个写意画的。我家小姐说了，这好的生纸也不容易得，她之前得皇上的恩旨，得以前往明州造竹纸，在徐老那里得了古藤造的好纸，不敢藏私，特意带来献给皇上。”

衍帝笑道：“你家小姐有心了！”

付铁恭敬道：“这是小人和我家小姐的福分！”

衍帝又问：“既然这兰雪笺和生纸都是你家小姐特意让带进京的，怎么说是雨雪笺被换了？这是御用监的诬陷不成？”

连公公闻言心中一凛，冷汗从后背冒了出来。这雨雪笺是真的被换掉了呀！而且这话还是这小子亲口说的，说什么别的纸没有这么多，肯定是被人换掉了，让给褚家机会补上，而他自己也收了好处，知道会有人换掉一部分雨雪笺，因此才二话不说就把这笺纸扣下的。难道说，这褚大小姐早就知道令妃会有这么一出，这才将计就计，把他也拉进了这局里？

这么想着，连公公冷汗更多了。

付铁却是一愣，摇头道：“并非御用监的大人有意诬陷，我等将笺纸送到御用监卸下之时，的确发现笺纸被换了。之前生纸和褚……和兰雪笺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但是送到御用监时，小的就发现兰雪笺多了不少，可见是有人换掉、拿走了一部分上古雨雪笺，换成了兰雪笺。”

衍帝奇道：“就不能是有人多添了一些兰雪笺进去吗？”

付铁又是一愣，这才回道：“因为上古雨雪笺变少了。”

衍帝道：“但事实上，上古雨雪笺并没有变少，而且兰雪笺也多了。”

徐老也从旁道：“是不是因为兰雪笺变多了，你还拿兰雪笺作比较，才觉得上古雨雪笺比之前变少了？”

但是这样也说不过去，看明显知道内情的宋成杰和委国使臣之前的样子，这笺纸分明是如这个褚家纸坊的人所说，已经被换掉了才对。

徐老这么想着，看向宋成杰。却见宋成杰面上似喜似悲，也有些迷惑的样子，似乎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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