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心情很好地到了陈玄玉门外，才想起自家哥哥冷淡吓人的性子，收了笑意，屏气敛息，还作出规矩有礼的样子，心下寻思是不是明早再问。

还没想好，赵科就出来笑问：“大小姐可是想找大将军？”

陈瑜见哥哥的护卫都发现自己了，微笑道：“嗯，哥哥休息了吗？”

赵科道：“还没有。大小姐请进。”

陈玄玉坐在书案边，气度端凝，坐姿笔挺，也不知在写什么。看到陈瑜进来，在旁边站着的李仲将陈瑜引到小几边落座，随后上茶。陈玄玉停了笔，也坐到小几边上。

这让陈瑜一时受宠若惊，道：“若哥哥有事在忙，我明日再过来好了。”

陈玄玉道：“你不是有事才过来吗？”

陈瑜忍不住腹谤：这话说得，好像没事她就不会过来似的。但仔细想想，若不是有事，她还真不会过来面对哥哥如今的冰块脸。

既然陈玄玉都这么直白了，陈瑜也没有绕弯子：“呃……自然是有事的。我记得哥哥没有什么雅号？就是用在书画诗词什么的雅号，比如说什么主人，什么诗翁之类的。”

陈玄玉挑眉：“怎么突然问这个？”

说到这里，陈瑜心情又飞扬起来，面上露出了笑意，道：“不是快到哥哥生辰了吗？之前我与阿蓝妹妹提及这事，阿蓝妹妹觉得，哥哥之前对她诸多关照，打算送哥哥一份生辰贺礼。”

云蓝真打算送他生辰贺礼？陈玄玉虽然曾有过这猜测，但也许是因为当初在明州慈溪留下的坏印象，之前云蓝对他似乎总是敬而远之，就算看到了也会立刻别过头去，因此，想想又不抱什么希望了。

这会突然听到陈瑜这么说，陈玄玉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不少：“什么贺礼？”

什么贺礼？诶？哥哥问是什么贺礼！哥哥居然主动开口问什么贺礼，而不是等她自己说下去！

陈瑜有些惊异，看了一下陈玄玉的表情。

但见陈玄玉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呃……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而已，自己好像太激动了。陈瑜想，很快恢复了冷静，斟酌着语句用词，笑道：“阿蓝妹妹在雕刻上很有天分，想给哥哥篆刻一枚印章。当然，不是用美玉，但是会亲自动手刻。”

陈瑜没有直白地说是用木头刻。即使是用木头，但自己动手的心意，也很贵重了不是吗？

但陈玄玉却立刻想起了之前云蓝买的石头，双目出现了一丝笑意：“刻印？”

这下连一旁的李仲和赵科，都感受到了自家大将军的好心情。

只有陈瑜浑然不觉，点头道：“嗯，就是刻印章，阿蓝亲手刻的！”陈瑜再次强调了一遍，这才道，“因此由我过来问一下哥哥，在印上刻什么雅号？”

陈玄玉不答反问：“这是褚大小姐让你来问的？”

陈瑜没有多想，道：“当然了。”

这该不会是陈瑜诓他的吧？云蓝打算给他送生辰贺礼已经让他很意外了，还问他的意见？陈玄玉觉得难以置信。陈玄玉面上没有露出异色，道：“代我谢过褚大小姐的美意。既是私印，还请褚大小姐刻上我的名……呃，刻上封爵即可。”

陈瑜听到前一句，还以为陈玄玉有心拒绝，待听完之后，不知怎的松了口气，也不像之前的拘束，笑道：“我就说让阿蓝刻名字或者封爵就好了，她还迟疑不决的，不然我都不用过来问哥哥了。”

你若不过来，我怎么知道她这么上心？陈玄玉心道。想到陈瑜与云蓝相交甚笃，出双入对，简直形影不离，陈玄玉似乎不经意道：“原来褚大小姐还有这样的手艺。这几年阿瑜你过生辰，得了不少好东西吧？”

这是……连亲妹子的醋也吃？！赵科与李仲忍着笑，相视一眼，又低下头去。

陈瑜却没有发觉，摇头道：“哥哥也知道，之前阿蓝的失魂症还没有好全，根本不懂送礼什么的，生辰贺礼都由其义母准备，这还是她好之后第一次送的生辰贺礼。我有听她说过，这也是初次刻印章送人？”

陈玄玉目光微深，心情大好：初次吗？

这一下子，连赵科都觉得自己快看不下去了。

但陈瑜还是毫无察觉，只是觉得自家哥哥好像也没有想象中可怕，起身笑道：“若哥哥没什么其它事情，我就先回去与阿蓝说了。”

陈玄玉点头。

目送陈瑜步子轻快地离开，陈玄玉不由开始想象，云蓝刻的印章会是什么样子。不管她刻出来会是什么样子，他觉得，自己都会喜欢的。

云蓝看到陈瑜步伐轻快地回来，放下手中的田黄石：“问到了？”

陈瑜点头笑道：“嗯，哥哥说刻封爵就好了。”

云蓝一笑：“既然如此，我就刻‘冠军侯印’四字好了。等我先打个稿子。银光，把匣子的纸笔拿出来，还有雁皮纸。”

银光答应着去了。

云蓝说的雁皮纸，是一种轻而强韧的、半透明的白纸，多用于版画，云蓝之前刻版就有用到。

但云蓝收着的并非真正的雁皮纸。

纯正的雁皮纸，原料是雁皮树的树皮。因为没找到雁皮树，云蓝只好用楮皮为原料的、薄而轻的纸暂为替代，为了好记，也称雁皮纸。

云蓝上上辈子年少时，除了热衷于制作笺纸，也经常篆刻，这辈子却没刻过，不免手生。

因此，云蓝原本应该另外寻几块印石，先练练手，找一下手感的，但大衍明显还没有篆刻的风雅爱好，仓促之间也找不到适合刻印的石头。在刻了印笺纸的木版之后，云蓝觉得已经找到了一点手感，就决定直接上手，用田黄石篆刻了。

若是刻坏了，就磨去一层重新刻好了。反正两块小的都已经切割好了，品相都很好，没切出杂色。

云蓝觉得，就算自己技艺忘光了，浪费一块应该也能练出手感了。随即又想，若是在“一两田黄千两金”的后世，让人知道自己拿田黄石练手，还想着浪费这么一整块田黄石，非拿刀削了她不可。

这么一想，云蓝又决定用心篆刻。若刻坏了，在大衍如今也只有自己心疼了。

云蓝摒除杂念，先在画纸上写了“冠军侯印”四个篆字，但反复修改，却都不满意，叹了口气。

陈瑜在一旁看着，见云蓝伸手去揉太阳穴，出言道：“天色晚了，阿蓝你今日又受了凉，还是改日再刻好了。”

云蓝想想，也没再勉强自己，点了点头，又道：“但明日不能再拖了。今日二月十六，后日就是陈大将军的生辰。这两日忙着纸坊的事情，若是我忘记了，陈姐姐记得提醒我。”

陈瑜自然答应。

云蓝想起一事，又道：“也不知买地的事情是否顺利。若让人知道，我想买来建造纸作坊的，会不会有人阻挠？”

陈瑜道：“阿蓝你只管放心，又不是你自己去办，官府的人总得给外祖家一点面子了。”

云蓝一想也是，安心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