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咬伤了下唇，云蓝吃饭都得小心了不少。

一时饭毕，云蓝一边刻着印花笺的版，一边问：“对了，陈姐姐，宅子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陈瑜道：“还没有。阿蓝你想买位置在何处的宅子？”

这个问题之前云蓝并未与陈瑜提及，而陈瑜是想在张府附近找。但现在想想，张府就在三里街，云蓝也住在附近的话，若陆家成天登门打扰，怎么办？

但是若不住张府旁边，三里街陆家的人找上门，云蓝就更没有什么倚仗了。

陈瑜想到，等自己和哥哥离开了宣州之后，云蓝住在张家附近，还可以让外祖父和小舅舅在旁看顾一二，当下说了自己的分析。

云蓝点头笑道：“这自然是好的，不过我今天染笺纸的时候想到，我既然打算开造纸作坊，到时少不得住在纸坊照看，至少也得住得离纸坊比较近吧？因此，在宣城的宅子，反而没有这么着急找。”

陈瑜问：“造纸作坊……阿蓝已经想好建在何处了？”

张家的墨坊和造纸作坊都在挨近城郊的地方，而且墨坊还罢了，张家的纸坊规模也很小，若是想大规模造纸的话，光是晒皮料的缓坡都需要一大片，在城内是定然不行的了。

云蓝还真的早就想好了将纸坊建在何处。因为她感觉，上上辈子和这辈子州县的地理位置似乎没有很大区别。

在云蓝的上上辈子，宣州泾县的所出的檀皮纸，会有“有钱莫买金，多买江东纸，江东纸白如春云”的美誉，就是因为其产地有得天独厚的造纸地利。

云蓝印象中的泾县，不仅有造宣纸的良材青檀树，而且溪流众多，水质优良。尤其小岭村的乌溪，上游分成了两条支流，其中一条支流的水呈淡碱性，适合制作纸浆，而另一条支流，却是淡酸性，适合抄纸。

这样的地利优势，是别的地方无法复制的。

尽管不知道大衍的泾县是否与上上辈子的有所偏差，也不知道是否已经有人先一步占据了这样于造纸有利的位置，但云蓝还是有心将自己的纸坊建在泾县。

云蓝一边想着，不知不觉手就停了下来，道：“我想过了，也打听了一下，觉得泾县挺好，但还得实地过去看看。”

陈瑜问：“打算什么时候过去看呢？我与你一起去。外祖家在泾县好像有个庄子，到时可以在那边住。”

云蓝高兴起来：“好呀！这样就不用太赶了。我原来还想着，不知泾县有没有客店。我原打算是尽快，春选会之后，这都又耽搁了几日了。因此，我计划今日就把这笺纸赶出来。”

说着，云蓝才意识到自己停下了，当下继续一边刻一边笑道：“只顾着说话，都忘了手头还有活计了。”

陈瑜就不说话了，让竹青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点心。

云蓝专注起来，很快就将版子刻好了。

但见黄花梨木上刀刻的云纹线条干净利落，流畅有力，陈瑜迫不及待道：“这是刻好了？”

云蓝点头：“在这原抄纸上先试印一下，看如何。”

之后云蓝又进行了细微的修改，才交给自告奋勇的陈瑜，负责印到笺纸上。两人轮番交替，忙到了将近三更，才将三百二十张笺纸印好。

陈瑜倒在软榻上，如意给她捏着胳膊，她看着笺纸上舒卷飘逸的云纹，感叹道：“我手酸得都快抬不起来了，好在这云纹实在漂亮，总算安慰不少。我之前都不知道阿蓝你还会这个，这是比一张张画快多了。”

云蓝原想刻饾版的，但是需要的时间太久，而且上上辈子她也是用父亲刻好的版印过，若自己刻还得反复试过，并不是朝夕就能刻好的，因此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好高骛远的想法。

在印好这些笺纸之后，云蓝更是心中庆幸自己没有犯傻。

以后就算真的弄出了饾版，也不能这么大量印，累着自己。

云蓝长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么看来，明日终于可以去泾县了。除了去看看作坊的选址，也好买地起作坊，我还想着上山找一下造纸的楮树什么的。这造纸之事，已拖得太久了。”

造纸当然不只是有楮皮就得了，大衍如今用的纸药仍是淀粉之类的，云蓝得找到杨桃藤、或者黄蜀葵作为纸药。也想看看大衍的泾县有没有青檀，沙田稻草是否如上上辈子一样品质，诸如此类。

陈瑜一听立刻道：“上山？这太危险了！”

若是可以，云蓝也不想自己上山。即使是后世的深山老林，都有许多危险，更别说如今的山林了。

但如杨桃藤之类的，没有云蓝，旁人也未必认得出来。

云蓝考虑着，画个图让人去找是否可行，道：“还是待明日到了泾县，看是什么情况再说。已经快三更了，陈姐姐也早点安置。”

因已近十五，月色很好，银白的月光洒在亭台楼阁、花木之上，四下一片安宁，只有鸣虫的低语。

陈玄玉放下笔，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不经意间，今日在外祖家纸坊看到的娇美身影，又忽然掠过在心底。

就连耳边似乎也听到了清脆悦耳的声音：“不可以！”

陈玄玉双目中现出笑意，很快又敛去。

之前李仲来禀报说，云蓝下唇确实是她自己咬伤的。陈玄玉在莫名松了口气之余，听到她伤到自己的原因，对于三里街陆家的人更多了几分憎厌：世间竟然有如此父亲！

陈玄玉正想着，就听到外边敲了两下门：“有何事？”

只听外边李仲道：“大小姐让人送了消息过来。”

这么晚了，陈瑜还没有休息？莫不是落花山居出了什么事？陈玄玉沉声道：“进来说话！”

身为陈玄玉的护卫，李仲深知自家将军想听什么，当下禀报道：“大小姐说，褚大小姐明日想到泾县去看一下造纸作坊建在何处，说不定还会进山去寻找造纸的材料，因此想让大将军给安排多几个护卫。”

“泾县？进山？”陈玄玉问，“大小姐忙什么，三更还不休息？”

“当时褚大小姐说，去到泾县还会看是什么情况再作决定。”李仲道，“大小姐与褚大小姐似乎在染笺纸。”

陈玄玉道：“今日不是在纸坊已经染好了吗？”

若没有猜错，这些笺纸似乎是陈瑜给他准备的生辰贺礼，也没有必要深究。

陈玄玉随口一问，见李仲似乎也不知道其中内情，微微点头，揭过此事，突然记起，上次云蓝买了几块石头，不知有何用，有心想问李仲是否知道这事，突然觉得这样窥探人家小姑娘的私隐，实在太过了。

当下陈玄玉将这心思弃于一旁，点头示意李仲退下。李仲提醒道：“明日泾县的护卫……”

陈玄玉道：“我已有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