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虎入庄不敌无戒僧 ,淮河事远渡承道府 二
作者:盘枫      更新:2019-08-03 13:50      字数:2595

天色将黑,雨渐停。

薛红绫呆坐在客栈里,痴痴地望着窗外细雨吹打着嫩绿的芭蕉,桌案上放着一盒开着的胭脂和一块人形木头,眼下节气,正值入秋。

她前几日都会临近傍晚的时候去码头一趟,远远地看着那个背上扛着麻袋的身影,在栈桥和林间来回,一步一步,身形坚毅。

她原本想的是就这样穿着正装走到吴落甲面前,然后扬着脑袋得意地问他:“呆子,好看吗?”

等到真正看到他的身影了,脚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朝着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薛红绫双手捧着那块木头呢喃着,上面有小刀的刻痕,虽然确似人形,但小太岁的雕刻手艺真的算不上很好,那木头的脸部就像是被人东砍一刀,西剁一角一样惨不忍睹。

“你说你!傻不傻?跟着我,等我爷爷不让我嫁人了,我再带你回去,让你在我兄长手底下混几年,到时权势和富贵不就都有了吗?何必急于一时…”

说到这里,薛红绫停顿了一下,若是真的如此的话,她反倒会看不起吴落甲,女人的心思难猜,像她这样聪颖过人的大小姐心思更难猜。

为了傍晚时分换正服出去,她早就已经换了几家客栈了,她自十五岁起就不喜着正装出门了,总感觉走在路上,人家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一开始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知道真相后,就愈发不喜欢着正装了。

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想到这里薛红绫忽然感觉脸上一烫,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着那块木头凶道:“你死心吧!我不管看上谁也不会看上你这样的呆子、傻子还有笨蛋的!”

说完后薛红绫放下了木头,心中有一种恍然若失的感觉,她又将身下的抽屉打开了一点儿,露出了里面的书信一角,又像是做贼心虚一样立马关上了。

余观往来之丽人,身着华裳,娉婷袅娜。私下计…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了那几句话,虽然她知道这信绝对不是吴落甲写的,却又好似他站在自己面前亲口说出这种话。

几经思索,烦闷之下薛红绫决定出去走走了,她望着床上的那叠衣服,下意识的伸出了手,又收了回来,瞥嘴自语道:“为什么我非得穿正装去见你?”

说完这句话后薛红绫豁然开朗,脸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迈着轻扬的步子出了房,路过下面的客桌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些闲言碎语。

“今天天云庄那里发生的事你知道吗?我在烟雨镇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敢硬闯天云庄。”

“听说了,兴许那小子是外地来的,不懂规矩吧!天云庄可不比一般富户人家,我听说天云庄后面的偏房里住着几个江湖上的绝顶高手,一般没事是不会出来的,但只要庄中有难,龙庄主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出面摆平找麻烦的人,单凭这一点,想要硬闯,那真是比登天还难。”

“那可不,不过你知道的还不够清楚,我有一个兄弟在里面做家丁,他说那小子是个硬茬子,也是练武的,他们拦不下,后来还是请庄内高人出面摆平的,最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莫非把那小子给打死了?”

“没有,那小子被打的跟死狗一样,最后落到少公子手里了,我听我那兄弟说,当时少公子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有人闯庄还开心?”

“你不知道…我兄弟说少公子一笑起来就代表有人要遭殃了,那小子落到他手里肯定不会死的那么痛快,会受尽折磨的。”

“唉,真是个牛犊子啊,什么都不知道就瞎闯。”

薛红绫也是听着玩玩儿,无论是在盘龙府还是黎化府,最有意思永远都是市井百姓的饭后闲聊,就算不知道因果,听起来也比那些说书的有趣数十倍,至于当日她失足落湖,救她性命的龙公子,她早就已经抛之脑后了。

她可从来都没有答应陪他去做什么游舟泛湖的事,看着他那个眼睛就感觉此人心术不正,恶心异常,与黎化府内的那些公子哥一个德行,若不是他救了自己的命,她连话都不愿意与他说。

出了客栈后,街上的行人纷纷收摊,天上的细雨也逐渐停了下来,把天边的晚霞笼上了一抹淡淡的雾色。

这地方可比黎化府好玩多了,因为黎化是大华屯兵重府,所以不管走到哪里,总会有一丝冷肃的感觉,但烟雨镇不一样,这里处处充满着诗情画意,大到全局风景,小到民舍雨湖,历代迁客骚人都曾在此舞文弄墨,挥洒春秋。

薛红绫望着面前烟雨过后,此间阑珊风景,与头上的晚霞融成了一副写意的画卷,此刻她也是这画卷中的一人。

途中偶遇,还有一个小贩正在忙着收摊,木板上正用粗麻绳镶着一排深绿色朴实无华的玉环,虽看来平平无奇,却正是烟雨镇三宝之一的烟雨如丝玉环,这些天她走遍大街小巷都能看见卖这种玉环的摊子。

虽说是三宝之一,可她却从未生出过买下的心思,毕竟物以稀为贵,而且这玉一看便是粗制滥造,烂大街的东西她薛红绫可不屑于收藏。

也许是美景怡人,也许是心中思绪万千,此刻她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想买下一个。

薛红绫问道:“你这玉,还卖吗?”

小贩忙着收摊,头也不抬的说道:“五文钱一个,自己拿。”

薛红绫放下了钱,拿起了玉环,只见玉环正面写着四个字—君似明月,翻开到背后又有四个字—咫尺天涯。

“小姐,该回家了。”

一阵冷清的声音在薛红绫的身后响起,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后摸着手中的玉环淡淡的笑道:“他来了?”

“将…薛先生因要事在身,暂时无法脱身。”

薛红绫转过身,她的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五尺高,身材干瘦的男人,面如圆饼,肤色暗黄,他眼睛看起来毫无生气,他的脸更是跟万年坚冰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若是看他一眼,再把他丢到人堆里去找,那绝对找不出来,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普通了,浑身上下一点非常人的气势都没有,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就算他在你身旁路过你也不会有所察觉。

但正是这样一个平凡而又毫无生气的人,却令无数大华敌患酋首胆寒,他的武器相传是一枚毫不起眼与绣花针无异的毒针,但从来都没有见过那针长什么模样,因为见过的全都死了。也有人为了一睹那针的真面目,将尸体的血肉翻开,却一无所获。

他有一个响当当的外号—刺军,却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姓氏。

听过这个名号的人都知道他是大华骁骑将军薛破越手下的一名死士,但这个死士有一个习惯,只杀首领。刺下多白骨,无一寻常人。

薛破越在军中嫡系的几个将领更是知道,只要薛破越一声命下,就算让这人去杀他的亲生父母,他也会去做,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薛红绫讥笑道:“我哥怎么说?让你把我绑回家?”

男人平淡如水道:“小人奉将军之命护小姐周全,若是小姐自行归家,便由小人护送。若小姐不愿归家,将军七日后便到,亲自迎小姐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