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血染心头爱
作者:张金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528

() ()敏敏斜身躺在苗香香睡过的土炕上,两只眼一直不离起升的身影,幸福无比的神态象个热恋的女人。看了一会儿后,她抬了抬手,让起升关了门,把铁黎木的小箱子搬到了土炕上,敏敏打开之后,只见宝石翡翠金玉玛瑙的一大堆,赵起升只觉炫目耀眼的一片,脑袋嗡嗡地直响。

敏敏拿起一个莲花状的瓷碗说:“这是宋代钧窑的青瓷莲花儿碗,单这一件儿,叫你可着劲儿地花,一辈子恐怕都花不完!”他只在家里见过父亲的一个和田羊脂玉,两个小童子捧着一颗碧桃。父亲说那块玉能盖一片上好的庄院,只是不敢拿出去卖。至于一辈子都吃用不完的东西,他想都没敢想过。

他抬头看了看敏敏,不象在说胡话,联系到杨老歪,他断定敏敏的东西价值连城。杨老歪的叫汤驴肉还能养差不多半个村子的人,他原先的营生恐怕要超过十个、百个叫汤驴肉!

想着,心里就说不清地慌『乱』。单苏敏敏一个人,他揽在怀里就是贴在心口的一块肉,加了一箱的东西,一下子令他不敢触『摸』了,就象《聊斋》里的狐媚子,听一听想一想就足够,要真有一天从书中钻出来,带着一阵『迷』香蹦到床上去,一般人的胆和肝都会一齐爆破的。

他突然感到眼前这个长脖子香生生的俊女人变了,她原来是一驾『毛』驴小车,他盘着腿坐上去,碾过弯弯的青石桥,从大北沟一直轧过去,装了他的谷穗、高粱、红薯,载着他的豇豆、绿豆、黄豆,让一个个吡牙裂嘴担着担子的人,不无惊讶羡慕嫉妒得要死,至多自夏官道到石碾街再过尚官道,一路西行到了静峦寺,那才是他稳妥至上的受用。眼下,不说箱里的东西,单说那只藏在水里多年的木箱,当当硬得仍象一块铁!——一条长年养在水缸里的一条鱼,一下子扔到大海里准不能活,吓都得给吓死!

在他的眼里,那架『毛』驴车忽然成了一列咣里咣当的火车,而且,那列火车正要咣里咣当地开往赵家,他深深地担忧,砍光西山上的树,担干旱池里的水,也不能让那一溜咕嘟嘟冒着浓烟的火车跑起来。

他有点不知所措,比敏敏告诉他怀孕时还要慌『乱』十倍。

苏敏敏每天吃着赵起升从大食堂里偷偷揣出来的饭菜,当赵起升终于拿过来十斤米十斤面后,敏敏生了,不太胖的一个男孩子,哇哇地一直哭。

大坡地再一次陷入慌『乱』,不知谁开了个头,就都从炼铁炉中往家里夹火炭,说老君炉的东西避邪。大家都说王家花园又来了个东西,长着翅膀能飞,一会儿学猫儿叫,一会儿又学小孩子哭,忽闪忽闪的眼能放光。

公社的梅书记很生气,他让人给赵起升带了个话:干不了可以调整调整。

赵起升感到有一座山正向他压了来,快把他挤扁了,脑袋胀得生疼,身上的每个关节都在打着颤,他要灵魂出窍了。

自从认识了苏敏敏,他感到自己突然长大了,苏敏敏就象一个开阔的校场,一次次激昂着他征服一切和所向披靡的雄壮,——那片不知名的青纱帐犹如一片蓝天,在敏敏醉人的哼唱中,让一只雄鹰自此蹿入苍穹;他或许就是小船一条,在敏敏的『摸』索中挂起风帆,驶入惊涛骇浪的沧海。如今鹰的翅膀折了,船上挂帆的索断了,他忽然开始感悟敏敏的话,——熟与不熟,他只不过是一个柿蛋蛋!

当花园里的那只“猫”正在嚎叫着的时候,赵起升才把一切给老拐和红梅交待了个一清二楚,——象托过来一副洗不净、煮不熟,煮熟也没法吃、甚至没地方倒的臭下水。

一家三口一直商量到黎明时分。赵老拐说:“不管生啥法儿,先叫那‘猫儿’不叫了再说,听清了没有?记着,趁傻二小还没有去那边儿瞎转悠!记着杨老歪咋死没有?——这会儿还来得及,那‘猫儿’还没有把魂儿勾走,再过两天,傻二小真要去那边转悠了,命就没了!”

张红梅缩在炕角问:“当家的意思,——是——把那个孩子弄死还是送人?要不——好歹——是赵家的血脉……”

老拐挥挥手:“啥血脉?裤腰带一解,——血脉多了!再说,那女人肚子里准有杨老歪的死血,忒儿嘣二五,谁知道出来个啥东西儿!”赵起升打了个冷战,去了。

当天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那只“猫儿”并没有叫,赵起升给苏敏敏跪了下来,他给那列“火车”上装了满满当当的理由,连“火车”也几乎拉不动了。

苏敏敏一直哭,死都不同意,当她往起爬,要抱着孩子走的时候,赵起升把孩子抢先一把抱了过来,敏敏动弹不得,猛地一下抽出那支德制的匕首,手碗一翻,比划在脖子上,赵起升就往盛满『尿』的茅罐跟前走,敏敏哑着噪子喊,脖子上已渗出鲜血。

当赵起升猛一回头,看见她比在脖子上的刀子和渗出的鲜血时,两手一松,跳上炕去就要夺刀子,四只手你夺我拽地来回一晃,一股鲜血就从敏敏的脖子下忽地喷涌了出来。孩子在茅罐里咕嘟了几个泡泡儿,扑打几下,挺了挺腿就不动了。敏敏可能是想喊,脖子下的血就一股股地往外涌,一会儿工夫儿,双手一松,头一歪,就什么也没有了。

赵起升收拾一下跑回家里,没有迈进屋子的门槛就一头栽下去。醒来后看见张红梅就哭:“都没了,俩都没了!那血,捂都捂不住!”

赵老拐看到那个铁黎木的箱子后说:“山不转水转,人算不抵天算,赵家的东西,带着利息回来了!”张红梅则象得了神经病,一直的磕头作揖。

当夜近黎明的时候,王家花园里传来几声炮响,闷声闷气的,住在王家西大院的四户人家都以为是在地震。没有人知道那是在埋葬丢进旱水窖里的两个冤魂。

公社派人来到民兵营,赵老拐说,夜隔儿黄夜他请了两个法师在花园里镇妖,都摆饬好了,再不会有啥动静。安乡长知道后说,红彤彤的世界搞啥封建『迷』信!『毛』孩子!屎皮子还没有褪净呢。

通向花园的门已经糊住封死了,白灰膏抹了一个光光净净的墙面,赵起升在上面了一只大老虎。

好长一段时间,花园里再没有人听见过啥动静,大坡地的人都说,妖精住在花园的旱水窑里,叫赵起升俩手雷给崩跑了,门也封死了,妖精再也进不去了。

赵起升在糊好的门上画的那个老虎,哪儿都好,就是那两只眼是死眼,是只瞎虎。就有人说:“懂啥,那是专门儿配的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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