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个唻唻婶子
作者:张金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730

() ()红薯这庄稼的确好作务,不娇养。——每逢说到这里,老大会加重语气。

但凡能生草的地红薯就都能长,耐旱还耐涝,稍稍有些雨水,只要旱不死,就疯长,产量也大,长长的蔓子有点象瓜,缠缠绕绕地纠结在一起,长的能达丈余,也是见土生根,穷苦人熬日月度饥荒,就靠这救人命吔!又当菜又当粮,俺喝红薯稀饭就没吃过菜。——老大说这话的时候就拖了长腔,仿佛在过往的岁月里走。

红薯的种植范围很广,象其他地方的土豆和南方的芋头,是穷苦人离不了的裹腹之物,块状的根富含淀粉,青枝绿叶的时候,任何一个地方只要掐破,就有一股白白的汁『液』流出,象『奶』。收获之后,无论蒸、煮、炸、煎、烤,都能做出一道道的美味,松软、滑润还有一股微甜。

种红薯很省心,保湿保墑护地皮。——说到这里,老大就一脸的惊喜。

红薯开始长的时候正是旱季,只要碰不折苗,抡起锄头猛鋤就是,很省心,等到了雨季,地里的杂草要发芽疯长的时候,红薯也就长大了,满眼的青翠把黄土地密不透风地给遮了个严严实实,由于叶子遮了阳光的暴晒,地里的雨水蒸发就少,庄稼人都知道,红薯地的墒最好,叶子下面的草黄歪歪地蜷曲着,——红薯把保存下来的水份留给了自己。红薯地杂草很少,只有一个『毛』病,蔓子长到一定程度,隔一段时间要翻动一次,不然扎下根去,结个小红薯就跑了营养。——那真和俊俏的女人有些放佛的地方。

红薯好,照着撑死去吃,胃就难受,吐酸水儿。——那些深深地嫉妒魏老大一脸骄傲的人,往往会这样接。

等到听的人不再点头,皱着眉开始想的时候,魏老大就会极舒心地猛拍一下那个人的腿或肩,咧着大嘴笑呵呵地问:“说,想咋?”

想借东西的人就达到了目的,走出大门后悄悄地说:“啥红薯,夸老婆呢!”想借的东西借到了,但借东西的人在好长一段时间内,心中都会泛起一股隐隐的酸,但不一定是吃多了红薯。

不管酸不酸,张雪梅却实实在在地是一个红薯一般的好女人,她尽管缺少那种富贵人家才得以享受的,可以使人肠肥脑满的肥美,但魏老大的好就像东去的江河水,无时无刻不在滋润着她身边的所有存在。

雪梅刚到大坡地的那段时间,路上遇到个相熟的人打招呼时,总爱说::“作甚个来唻唻?”

开始的时候多数人听不懂,往往再问一声:“说啥?说啥?啥个唻唻?”雪梅脸就一红,不好意思地一掉头,走了,象飘过的一阵风。等听话的人明白大概不是个坏意思后,那股风已飘远了。

于是,调皮的孩子就远远地冲着雪梅喊:“个唻唻!个唻唻!”大人们在场的时候,往往会沉着脸呵斥:“兔羔子!才知道屙『尿』就忘了大小?叫婶子!”孩子就又大声地叫着“个唻唻婶子”跑了。时间长了以后,一些叫雪梅嫂子的人也开玩笑,见了她呼叫“个唻唻嫂子”。后来,雪梅见了人就问:“作甚个?”——去掉了“唻唻”。

也就两年多的工夫儿,雪梅就把拖曳的腔调和爱重叠字的习惯改了大半,还学会了好多远处的人听不懂的土话,她的姐姐张红梅就说:“俺妹子儿可惜没能念学堂,要学门儿外国语,准是个再伶俐没有的人了。”

在女人当中,雪梅的块头不算大,但真要做起活来,是属于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尽管十里之外风俗就不同,但年余的工夫儿,她就和男劳力一样,锄地、耪茬、担担、赶车样样动得了手,社里评工分,她是几个每日挣十分工的『妇』女中的一个。

怀着巧鱼的时候,眼看到了临产期还扛着镢头出工,老大就心痛地嘟囔,雪梅说:“瓜儿熟自落,瓶儿满自溢。跟解手儿一个理儿,怕个啥!”

在大坡地,张雪梅是许多庄稼主儿的一面旗帜,认识雪梅的男人,教训不听话的媳『妇』时往往会说:“你也动不动就呲牙咧嘴,能耐个啥?你思谋自己是张雪梅?”

魏老大有个串门子坐夜的『毛』病,而且不论『妇』孺老幼,只要说对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像扯住了他手里线轴子上的线头,拉不完是万松不开手的。尽管他绝无杂念邪心,但那些李下正冠、瓜田拾履的事,许多时候儿是没有多心的人做,还有多心的人看的。再说,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女人们都是始终不渝地剪除同类而防意如城的,没有人愿意去伸手试探那锅“不怕贼偷就怕贼想”的油汤究竟有多烫。

对于那方面的事,几乎所有的女人都是六月天里煮着豆角和瓜块的一锅稀饭,好好地放一个晚上,到不了第二天太阳『露』脸,碰都没碰就酸不可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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