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渴望吃肉的本能没有那么快速地实现，家里供给妹妹读书，还有上中学的弟弟。平时他们也只能吃上一点肉片抄白菜，当上中学的弟弟回家的时候，吃上一顿油豆腐焖猪肉。

他与半工半读的学员们的关系也不够好，他仍然是受鄙视的，他从来也没有去探究过其中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天生就知道受鄙视的原因，他知道探究也是白探究，他在同厂的学员们中间留下了许多的佳话。学员们说起他的时候，总是笑着说：这个人啊，最喜欢与别人吵架，一上了车就与别人吵，害得我们不帮他吵都不行。他有得意的地方，学员们一起上车去省城听课，难道这不应得意吗，他穿着灰色的短衣短裤满厂里转，难道他不该得意地满厂里转吗？

他象棋下得好，他天生具有算计的本能，这与他的本性是相一致的，在他的本性中没有怜悯，只有掠夺，他从农家鸽子笼里偷出的鸽子在他家的阳台上飞进飞出，下班回家的他对着这些鸽子点燃一支烟，他是得意的。然后他又在一个夜里去偷农家自晒的稻谷，用来喂鸽子。偷窃在他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为，你由此可以想到他出生的月份，正是储藏的月份。

也许因为精明，他还是可以买到物当其类的东西，比如一杆猎枪，他用它去打猎，打天上的鸟儿，打电线杆上的鸟儿，打歇在树上的鸟儿，他剥鸟的皮毛，连毛带皮，在卫生间里堆了一堆，他用酱油腌它们被剥了皮的肉，用绳子串了它，挂在阳台上，任风吹干它。两天后吃它的被风吹干了的香喷喷的肉，热油炸了它。

他的有着坚硬牙齿的父母，在午餐桌上一点一点地咬着它们坚硬的酱黑色的**，笑容满面。他们在餐桌上算计着如果能够每星期吃上两餐，可以节约下多少的伙食费，他们算计的时候没有忽略掉飞进飞出的鸽子。

洞里的老鼠一到夜晚就四下里走动，因为仰赖着夜幕，夜里是白天里不敢出来的东西出来了，夜里是猫头鹰的天下，猫头鹰悄悄卧在树丫上，静静的间或眼珠子转一下，不是所有东西的夜神经都是这样发达的，有些鸟儿就缩着头在睡觉，有些人一入夜，就卷进被筒里呼呼大睡，虽然这些人也属动物的一种。他曾经在天一擦黑的时候，打到了一只猫头鹰，他毫不客气地吃了它的脑浆与眼睛，很长的时间，他都自誉自己具有了猫头鹰般的眼睛，虽然他不停转动的小眼珠子总是被一副金边镜框遮住，可是还是能够感到里面散发出来的警觉――猫头鹰的光波折射。

这次他的小眼珠子转动的结果是他搜索到了一个女孩，一个来自于与他的阶层不相干的女孩，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他略施小计就抓住了，他得意得不得了。那个19岁诞下他的母亲也惊讶于儿子所创造的奇迹，然而不久，也就释然了。凭什么，凭什么金边眼镜的儿子不能得到这一切，凭什么金边眼镜的儿子不能有这样的选择，凭什么下一代要承受与她一样的耻辱目光，凭什么金边眼镜的儿子不能挺起胸膛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