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四溅，白马驾着马车在空中奔走，一张方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奋进一见就哭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白胡子老头一脸的不屑。那一天奋进哭呀哭，哭得墙上的壁虎也受不了了，它们齐刷刷地聚集在奋进的身边，陪着哭。白胡子老头也烦了，他一抬手，奋进就变成了一个靓丽的女人下来了，陪同下来的还有一只多情的壁虎。

白天里女人上班，壁虎在墙上游走，晚上女人回来，壁虎在女人身边游走。

女人心灵手巧，会编织毛衣，也可以用毛线编织成牛头或马头挂在墙上作为装饰品。女人身上的毛衣全是自己编，女人会编玉米粒、元宝、空心斗。大红的用青的来配，浅黄的用淡蓝的来配，女人想着快快出嫁吧，她就可以有奔头了。

女人每天想着，快快出嫁吧，她就可以有奔头了。女人是漂亮的，有很多的男人上门追，女人挑了个英武的嫁了。女人半年内给男人结了三十件毛衣，当女人结到第四十九件毛衣的时候，女人怀孕了，女人开始给孩子结毛衣，当女人结到第九十八件毛衣的时候，孩子出生了。孩子是个女儿，也许她盼望过生一个儿子，可是女儿很靓丽的，男人喜欢，她心满意足。

当她抱着女儿坐在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上街的时候，是她最幸福的时候。

然而这种幸福没持续时间很长，起先是她放节育环的不适应，令她下体流血不止，等到把节育环取出来，她被发现生了乳腺癌。医院里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时她对命运倒有一种天然的想法，顺其自然，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没有力气结毛衣了，她坐在沙发上回想做姑娘的时候她结的毛衣，只有那时候的毛衣她是为自己结的，陪伴她的还有壁虎。她东张西望，壁虎呢？她没见壁虎有多长的时间了，在她转着这个念头的时候，一只青皮壁虎已经跳到她的脚前，爬到沙发边沿，圆圆的眼睛望着她，她与它对望着，她流下了眼泪，她想到了她的过去，属于她的天上的过去，那时她与壁虎所过的快乐的日子，她再次流下了眼泪。她开始质疑她作为女人的曾以为幸福的人生，结毛衣，与男人睡觉，生孩子，也许她还需要再重新生活一遍，这样的人生？

春去秋来，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她穿着厚厚的毛衣坐在沙发上，脚上也是厚厚的拖鞋，昨晚胸部痛得厉害，她站起来，扶着沙发的扶手、桌子、壁角慢慢地往前走，她经过厨房的时候，当她看到油腻腻的瓷砖的时候――她已经多久没打扫了，扭头间她看到了一只青皮壁虎盘在上面，她望着它，它也望着她，带着一丝羞色，一定是昨晚的事情，它挣扎过，它的尾巴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脊骨。在这个冬天飘下第一朵雪花的时候，她象壁虎一样永远合上了她的眼睛，她走得很安静也象那个先走的青皮壁虎一样。女人并不知道青皮壁虎在临走前给她留下了一首诗：我陪伴你成长/还有你一点点圆润的脸庞/我嫉妒你的毛衣/手不停歇给别人结的毛衣/夜深人静，毛衣上有我的屎尿/那是深爱你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