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点 六十四
作者:秦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773

六十四

孙如峰这一天忙得不亦乐乎。从考核组进区里开始,他就没有一分钟闲下来的时间。测评很好办,难就难在谈话人员的安排和组织上。他本以为大家会很积极地配合工作,但事实却相反,有很多区里的干部特别是副处级以上的干部对此显得无动于衷,有的干部通知了好几遍也不按时上来谈话,曾有两次,考核组的人要等几分钟。而老干部更是让孙如峰失望,经过再三商求,离退休老干部才勉强来了一个。

就是与考核组谈话,也是让孙如峰太为不解。区委和政府的领导还好,人大政协的个别干部,前脚好象刚进去,孙如峰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下一个,他后脚就出来了。问其原因,他们答得很简单,“没什么好谈的。”或说“我同意。”因为孙如峰一直在候等室里,所以他不知道,也想象不出考核组的人听到这样的谈话里什么样的表情,所以每当再有干部进去谈话时,孙如峰都要叮嘱几句,“多谈点,多说点实际事。”

最后一个谈的是区委办主任郑波,他是自己要求最后谈的,而且也是所有谈话的人中谈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后来老郑告诉孙如峰,他在谈话时塑造了三个形象,一个是政治家的形象,一个是人民公仆的形象,一个是廉洁自律的形象。他说,考核组的人把他的话都记下来了,还频频点头,最后说他谈的很有水平。说着话时,老郑一脸的成就感和自豪感。

谈话快六点了才结束,由于考核组不地区里吃饭,所以孙如峰才有了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而按照事先的安排,七点钟考核组,要到温书记的家中去走访一下。考核组回市里吃晚饭,温书记回家等待,孙如峰刚在区里等待考核组吃完饭,好陪同前往。

温书记不到六点就到家了,今天他只是在办公室坐着了,除了只是在考核组到区里时,他礼节性地见了一下面之外,他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但他依然感觉很累。尽管这类似的考核他这一生经历了无数次了,但这一次真的是有所不同啊,因为这一次可能是他三十年官场生涯或者说是人生的最后的最高级别的也是最为重要的一次考核了。

家里面很静,那位“河东狮”今天也显得特别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他的爱人姓舒,叫舒平。舒平感觉到了温书记的心思很重,电视也没有开,只是大厨房里细致地洗着水果,洗的那份认真劲,就象是在给自己的孩子洗澡一样。自己的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女儿前年就在哈尔滨一家大银行里工作了,收入很高,行里的领导对她很器重。儿子今年就大学毕业了,想进机关,温思平为他的事去了好几次哈尔滨找人找关系,现在好象是#,如果反映上去,那将给自己带来多坏的影响啊。多亏这个孙如峰先打电话过来,要不今天这事他直接赶上,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

多亏了陈区长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啊。可区里的这几位老干部为什么不来参加对他的考核呢?欠点医药费,那是政府的事,是陈区长他们解决的不好嘛,这些人竟然不顾多年的相处之情,真是……

他抬眼看了一下时钟,快七点了,他刚站起身来。他的手机就响了。是孙如峰打来的,告诉他考核组马上就到他的家。

放下电话,温书记好象突然来了精神似的,他先是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走出卧室,对着舒平的屋子说:“我说老舒啊,考核组一会就到了啊?”

“知道了。”舒平在小屋里回应了一声。

温思平在方厅的小桌旁坐了下来,他环顾了一下自己的家,这个家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走进这个家的陌生人,谁也不会想到这会是一个区委书记的家,也就是一般的中等人家的屋子吧。但从比较大的书柜和屋子里的简单装饰来看,你才能感受到主人绝非是一般的工人。孩子们现在都在哈市,这个家就他们两个人住。不是没有人想给他装修,一来他不喜欢在这方面过于张扬,另外就是再住几年,他一退休,就搬到哈尔滨去了,寻找一份彻底的清静。

一阵车响从挡着纱窗的窗外传了进来,温思平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他家在五楼,他临窗向下望去,他以为是考核组的车到了。

可看了半天,才知道不是考核组来了,而是小区里的一个个体户的车,车上下来几个人,看来是喝了不少,骂骂咧咧的,一副臭显摆的嘴脸。

他就站在窗前,没有动。这一组楼建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后面。当时能住到这的,那可都不是一般的人物。现在看来是陈旧了些,不过这一片仍有很多市里的重量级人物。他放眼望去,现在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他明白考核组来家里的意义,这也是这两年才开始推行的考核方法,无非是看看家里房子的情况,寻找到是否有**的迹象,再一个就是想和爱人谈一谈,从爱人的反映上看看有没有问题。想到这,温书记笑了,房子一点问题也没有,再简单朴素不过了,他不能不佩服自己在这一点上的先见之明。

爱人也不会有问题,这么些年了,别看她有时要闹一下,但在这样的大事大非面前,她是会和自己保持高度一致的,而且还会说的很好,她是最不会出问题的一个,因为她的后半生的幸福还要靠他呢。

想到这,他觉得到组织部门到家里来考核的方式很幼稚,起码来说,对他这样一个从政多年的人来说,是没有什么意义的。真正的政治家是不会在小节上让别人看到问题的,如果让别人从表面上很容易看出什么问题来,那这样的干部不会有什么发展的,只有那些年轻的干部才不知道在应该收敛的地方有所收敛,至于他嘛,想到这他嘿嘿地笑了两声。

他对着窗上的玻璃照了一下,点燃了一支蓝国宾,吸了两口,象一个旧时戏班子里的一个角,在平静地等待又一次的演出。

手机又想了,孙如峰告诉他,考核组到楼下了。“老舒啊,考核组来了啊。”舒平马上从小屋子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