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她,宫中的禁忌
作者:醉梦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420

用过晚膳,与永琰携手步行回慈庆宫,几次三番欲问及那疯妇,可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他侧眸看我,眸光灼灼,笑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有事么?”

不得不承认,知我者,明永琰也。

抬眸凝视他,不觉语声已发颤,怯生生道,“前几日,我在宫里偶遇一个女人,她似乎有些疯癫失常,脸上有道长长的疤痕……”

瞬时,目光黯淡了,幽深的明眸蒙上一层水汽,永琰喟叹道,“那是雅芙姐,一个善良而苦命的女子!”

很难见到他伤感的模样,心中隐隐觉得那疯妇非同寻常。

轻声探问,“如若有空,我能去探视她么?”

十指紧紧相扣,永琰攥住我的手,微微叹息,“去吧,乾西所那边缺衣少吃,让青芮准备些糕点,再带些衣物被褥给她。”

他说完这话,不再言语,两人并肩行了很远。

快到慈庆宫,陡然停驻脚步,他蓦地将我揽入怀中,带着几分惆怅道,“很抱歉将你困在宫中,深宫险恶,人心难测,我怕你会受不了——这一直是我最担心的事!”

难得他处处为我考虑,决不能辜负他的心意,浅浅而笑,柔声宽慰道,“谨小慎微,梦遥以诚待人,老天爷在天上,相信他定会待我不薄。”

最近几日都是艳阳天,我准备了糕点衣物,由青芮引路,悄悄去往乾西所。

荒废清凄的宫院,草木杂乱凋敝,梁栋门窗疮痍……难以置信的四下张望,想不到巍峨的红墙金瓦之下,还有如此衰败凄凉之处。

“这儿就是乾西所么?”

青芮恭敬答道,“这儿正是,其实乾西所就是冷宫。”

“那雅芙是……”

她稍微迟疑片刻,“您是指被废的纪淑妃吧!”

惊诧一句,“你说她是皇上的淑妃?”

不等她回答,破落的木门‘吱呀’一声开启,一袭鬼魅似的白衣出现在门*,“大胆奴婢,竟敢提及‘淑妃’二字,不知那是禁忌么!”

我愕然抬眸,只见雅芙身着单衣,倚门而立,满目惊惶之色。

原来,她早已忘却自己就是那宫中的禁忌……

***

迎上前去,解下大红羽纱的斗篷为她披在肩头,嗔怪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些衣裳。”

“我的事,不用你管!”雅芙依旧倔如蛮牛,用力推开我的手,尖叫道,“这宫里就没有好人,一个个假惺惺,全都心怀鬼胎,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真疯也好,假疯也罢,何必拒人千里?”搀扶着她,踉跄进屋,我淡淡而笑,“是真心,还是假意,日子长久了,您便可以知晓。”

她愣了愣,似明白,又似迷惘。

屋内阴暗潮湿,即使是在干燥的冬日,难闻的霉味也会扑面而至。

除了一张木床,几乎不见什么家当,衣裳被褥乱糟糟堆在床角,散发出浓重的怪味。

瞅见食盒中的糕点,她急不可待地用手抓着吃,我取了银箸给她,却置之不理,依旧我行我素,以手抓着糕点,狼吞虎咽……

一面吩咐青芮烧茶,一面宽慰道,“慢些吃,还有很多。”

听了这话,她随手甩了糕点,直勾勾看我,警惕道,“是不是菀柔派你来的,这点心被你下过毒!”

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时而又有些癫狂,不能像对待常人般待她,我勾唇一笑,“随你怎么想,永琰说您爱吃桂花糕,所以我就准备了许多。”

雅芙怔了怔,恍然一笑,黯淡的眸眼中分明有泪光闪烁,“原来是永琰让你来的,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他还惦记着本宫,惦记着本宫的喜好。”

并肩坐在床沿,我试着与她聊天闲谈,青芮奉上香茶,她接了茶盏,浅抿小口,莞尔笑道,“好香的茉莉花,清雅宜人。”

解开包裹,我取出一件朱锦绣袍递与她,“天寒地冻,这是梦遥的一份心意,望您能够接受,穿在身上,暖在心里。”

翻来覆去,她细细查看,咧嘴笑道,“好精致的绣工,人真的不能貌相!”

突然间,她不住剧烈咳嗽,咳着咳着,居然咳出了殷殷鲜血。

陡然想起前几日,徐姑姑的一番话语,慌忙递上帕子,惊问道,“皇太后不是命太医过来诊视,怎么还咳得如此厉害!”

她拭去唇角的血丝,怅然一笑,“除了吃药,还是吃药,多少年的老毛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太医也束手无策。”

从袖中掏出绘有西洋彩绘的琉璃金盒,“我这儿有些陈皮梅子,止咳平喘,您拿着吃吧!”

一瞬间,她挥掌打掉我手中的金盒,神色若狂,尖声惊叫道,“滚,本宫这儿不欢迎你……”

***

盒角磕在地上,五色琉璃摔得粉碎,青芮慌忙拾起,小心擦拭,低声咕哝道,“我家主子真心诚意待人,您却如此这般打发,于情于理似乎有些不妥。”

雅芙蹙眉怒目,脸上的疤痕越发狰狞,厉声喝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用你们这么好心,快给本宫滚出去,回去告诉菀柔那贱人,害人终害己,她害了本宫的儿子,自己也生不出儿子!”

见她恢复癫狂之态,满口胡言乱语,连忙拽了拽青芮的衣袖,起身行礼,退了出来。

回宫路上,我一言不发,只是将盒子紧紧攥在掌心,青芮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怯怯低语,“奴婢这就将盒子送往造办处,相信定有能工巧匠能够修复。”

修复?不是任何东西都可以修复!

娇颜玉容坏了,不能修复;善良之心坏了,更是不能修复……

驻足回望,唇角含着一丝笑意,“摔坏了也好,省得心心念念想着,惦记着……”

殿外廊下,巧遇下朝而归的永琰,见我闷闷不乐,他惊声问道,“怎么蹙着眉头,谁又惹着你了?”

不去理会,独自转身进殿,他转而问向青芮,“究竟怎么了?”

青芮抬眼望向我,颤声回禀道,“主子去乾西所探视,起先是好好的,后来那人又发了狂,摔坏了主子的琉璃金盒。”

“原来仅是摔坏了物件,我还当出了什么大事!”永琰听完,讪讪而笑,夺过我手中紧握的盒子,“让我看看是什么稀罕物,让你如此失魂落魄。”

“别!”话音未落,盒子从掌心滑出,琉璃碎片重重划过指尖,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口。

他一僵,不知所措地凝望,下一刻,疯了似的将我抱住,“梦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没事!”取了丝帕将伤口捂住,泰然一笑,“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我早已习以为常。”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你是我的人,我有义务将你照顾好!”说着他唤来青芮,“快去请太医院的院判王学仁。”

“真的没事,一点小伤,何须劳师动众。”踮起足尖,攀上脖颈,附在他的耳畔,轻轻柔语,“我想听你讲故事,关于纪淑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