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奇泉奇洞夺宝奇人
作者:谷涵虚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171

突地,令狐玉的目光无意中触及段三公子残缺不全的尸体,顿然警觉,满肚子绮念云散烟消。此时此地,岂能作儿女之缠绵?

令狐玉当下收敛心神,轻轻一推如醉如痴的南芳芳,柔声道:“芳芳,该走了。”

南芳芳矫羞不胜地睁开眼来,嗔怨道:“你急着要离开我?”令狐玉在她粉脸上亲了亲:“芳妹,怕有人暗中撞见,我走了。”令狐玉百感交急,接着怀里的美丽姑娘,只觉得对方吹气如兰,娇喘微微,一对柔软的**顶着自己的胸膛,象是在他胸口放了一块热炭。

突然,芳芳双峰之间有什么东西咯了他一下。硬硬的一个金属东西,藏在那深深的乳沟之中。

他将嘴唇移开芳芳的脸,后退一尺,看见芳芳脖子上有一根细细的金链条。南芳芳顺着他的眼睛低头一看,嗔道:“玉哥哥,你看什么?”

令狐玉道:“芳妹胸前戴的什么宝贝?咯得我好疼。”

南芳芳道:“原来玉哥哥是看这个。”说完伸手顺着链子,从内衣中拖出一样东西,再和链子一起从脖子上褪下来,放到令狐玉手中。

“这是什么?”令狐玉接过这带着姑娘体香的东西,好奇地问。

“这是我们南家的传家之宝。”芳芳道。

令狐玉吃了一惊,低头看这宝贝。只见这金链条拴住的,是一只两寸见方的小鼓,纯金打成,上面刻着一个“南”字。

令狐玉惊叹道:“好漂亮的项链。这是你们鼓王家的族徽吗?”

南芳芳道:“这是我家从曾祖母传下来的东西,只有一个,专门传给南家的女传人。”

“什么,传人还分男女?”令狐玉不解。

南芳芳淡淡一笑,道:“我们南家祖传的本事,包括魔鼓、暗器等各种制造方法,以及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南拳十八套’,都是南家的绝世之宝,一直严格地传男不传女。所以,我们南家的女子只有这个金鼓项链单传下来,给南家的长女作为表记。

自从我的姐姐南苹和那薛飞好上以后,爷爷没有将这项链传与姐姐,去年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爷爷却正式地传与了我,表示从此我就是南家庄的女继承人。今后,这东西还得由我传下去。一旦哪一代没有了男继承人,佩戴这个金鼓项链的人就将成为南家庄的女鼓王。由上代鼓王亲传全部南家绝学,而且见项链如见鼓王,任何只要跟南家有关系的人:门人、亲属、徒弟,全都得听从号令。”

令狐玉惊道:“真了不起。”

南芳芳笑道:“有什么了不起?这只是个空头衔,并不比一个普通的金玉项链更了不起。”

“为什么?”

“我们南家从来不缺男继承人,南家可以做继承人的男人,我的亲兄弟、堂兄弟,加在一起十个也数不完,反倒是女儿只有我一个。如果不算上叛门逃走的姐姐南苹的话。而且,我的同辈兄弟中,南姓子孙更多,这女鼓王的称号是永远都落不到我们身上的了。于是这金鼓项链就成了一个装饰品,毫无权力,佩戴的人只有好生收藏,待到今后我老了,再传给下一辈的长女。”

令狐玉听了,叹了口气,轻轻将金鼓项链重新挂到南芳芳脖上,重新把话引回到他关心的问题上,“小姐,现在你凭良心说,我在这儿是不是真的徒劳无益?”

南芳芳想了一阵说:“那倒不一定,这里从前有一种传说……”

“传说?”令狐玉警觉起来。

“我从爷爷那儿听到过一种江湖上的谣传,当然,这纯粹是谣传。”

令狐玉耳朵竖了起来。

“这事怪就怪在,南家庄可能真的隐藏着什么秘密。”

芳芳沉吟道。

“真的?”

“但是,这秘密是什么?在哪里?南家庄的人自己并不知道,江湖上反而倒传得有鼻子有眼睛。”

令狐玉觉得血液一下子流得快了,“都说了些什么?”

南芳芳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像我们这种家族,又有钱,又有势,怎么会跑到这遥远的苗山当中,世世代代这么蜷缩着,而不搬到方便得多的大理或者是昆明等地去?

你说是避难吧,南家庄世世代代可没有结下什么仇人;既使有什么仇人,以南家庄的实力武功,恐怕也未必担心什么人报复。”令狐玉道:“那又是为什么呢?”

南芳芳道:“据传,这个地方在百年以前,曾有高人逝世于此,死后留下了一套武林秘籍。据说这套秘籍包括了天下的剑术、拳术的精华,而且有一套绝妙的化妆易容之术。

拥有了它,就会拥有了天下第一的武功。从第一代鼓王起,武林人氏就在猜测寻找,一直没有找到。

为了找到这一套绝世的秘籍,第一代鼓王才把家搬到这里来,世世代代在这儿安居乐业,希望能够偶然地发现这一套秘籍,可是,一百年过去了,还是没有如愿。这一套谁也没有见过的武林秘籍由于年代久远,渐渐就被大家遗忘了,即使有,也没人认为它还有重见天日的可能。只有我爷爷相信,终有一天,将会有人偶然发现这一切。”

令狐玉激动起来。

就在此时,却听得南芳芳轻轻“嘘”了一声。

令狐玉闭上嘴。

一个黑影在林中倏然出现。

两人同时警觉地回头,只见来者是一个中年秀士,身着蓝衫,颀长英伟,腰悬长剑,锐利的目光一扫两人。

这是鼓王的大徒弟,令狐玉的大师兄,南家庄第一剑士郑威容。

“大师兄!”南芳芳和令狐玉一齐开口。

郑威容点点头,脸上冷冰冰地,问南芳芳道:“小姐,三王爷呢?”

南芳芳一惊:“不知道。”

“什么,你不知道?不是你约他唔谈的么?”

“他,失约没到。”

“宇文无敌,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说着,目光投向令狐玉,厌恶地问。

“你管不着。”令狐玉对大师兄那种盛气凌人的态度激怒了。

大师兄目注南芳芳道:“南小姐,天快亮了,你先回去吧?”南芳芳道:“宇文公子,你肯听我一句话么?”

令狐玉心中一动;问道:“什么话?”

“马上离开南家庄。”

“这,办不到。”

南芳芳粉腮大寒,咬牙道:“好,算我南芳芳有目如盲,看错了人。”

令狐玉急道:“芳芳,你怎说这样的话?”南芳芳愤然道:“要么离开这里,要么。”

“怎样?”

“我们从此分手。”

令狐玉登时急煞,南芳芳竟然在此时提出了绝交的话。

“芳妹。”

“别如此称呼我。”

“唉,我说过以后再解释。”

大师兄接过话头道:“没有以后了。”

“什么意思?”

“因为你必死。”

“为什么?”令狐玉问。

“这里的规矩你懂,严禁徒弟勾引鼓王家小姐,违者处死。”大师兄话声中,“呛”的一声拔出了佩剑,沉声向令狐玉道:“宇文无敌,准备自卫吧,在下要出手了。”

“自卫,我不向同门师兄出手。”

“拔剑。”

南芳芳连退数步,粉腮呈一片铁青,秀眸中隐有泪光。

大师兄缓缓拔出长剑,道:“你知本人外号否?”

“什么外号?”

“‘十丈夺命鬼’!”

令狐玉一愣神,内心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硬着头皮道:“大师兄不用威胁我,我不会和你动手的。”

大师兄一扬手中剑,大喝一声:“看剑。”

令狐玉手中剑一紧,准备应敌,但却不见对主出手攻来,只见他向左前方疾行数步,陡地飞射而直,在空中一连三个盘旋,拔升到五六丈高下,只看得令狐玉目瞪口呆,心中惊叹,对方名不虚传,俨若云里神龙。

一声长啸起处,大师兄如一只夜飞蝙蝠,以惊人的速度,投向四丈外的一株浓荫大树。

“哇。”惨号划空而起。一条人影,自枝叶中疾坠下地。

紧接着,又一条人影电射回场中,赫然是大师兄。

令狐玉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根本不知道树上还隐得有人,登时冒出了一头冷汗大师兄冷冷道:“你过去看看,本人是否大言炎炎。”

令狐玉弹身过去,只见那人颈项已被切开了八分,一颗头虚连着,腔子似在冒着鲜血,死状厥惨。

“呀。”令狐玉忍不住脱口惊呼了一声,亡魂尽冒。

南芳芳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幽幽开口道:“你此刻改变主意还不晚?”令狐玉不理南小姐,一步欺回到大师兄身前,粟声道:“好剑术,但在下不能遵命罢手。”南芳芳纵身过来,气急地厉叫道:“你不知死活。”

“大师兄”寒声道:“小子,这是给你警告,若非看你年纪尚轻,目光正而不邪,不忍下手,否则你早已躺下了。”

令狐玉咬了牙一哼道:“小弟初衷不改。”

“是谁在监视你?”

令狐玉暗中打了一个冷颤,故作不解地道:“被谁监视?”“死者。”

“何以见得?”

“他与你先后入林,隐伏树上已半个时辰,不是监视你是什么?”

“阁下全知?”

“当然,否则怎能称为南家庄第一剑士。”“话说完了,大师兄让我走吧。”

“休想!”

“非如此不可?”

“别无他途。”

“那好吧,我今天就来领教一下大师兄的剑法。”

南芳芳咬牙切齿地道:“宇文无敌,我等着替你收尸。”

令狐玉回肠九折,但他除了豁出去一拚之外,别无他途,说不定暗中另外还有盯梢监视的人,他歉疚地深深一瞥南芳芳,然后凝神静气,面对敌人。

两柄剑同时出鞘。场中登时涌起了杀机。

“呀。”暴喝声中,金鸣震耳,剑气裂空,双方交换了第一个回合,不分轩轾。

令狐玉信心大增,紧跟着出剑,他必须抢占先机。

一幕惊心动魄的剧斗叠了出来。月已西沉,暗影中也只见剑光闪闪,剑气激撞成啸。

转眼之间,双方已交换了十个回合,全属诡辣凌厉的杀着。

南小姐呆了,芳心大为激荡,她感到十分意外,令狐玉竟有这等身手,能与南家庄第一剑士不分上下,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三十招之后,情况改观。“大师兄”出手仍如头几招一样从容,而令狐玉出剑已呈拚命之势。

激斗五十招,一声暴喝传来,场面骤然静止。

南芳芳一看,“大师兄”郑威容的长剑下垂,胳膊渗出一滴滴鲜血,身子阵阵抽搐。

南芳芳颤声叫道:“大师兄!”

突然?大师兄冷不防发出一只飞镖。

令狐玉正欲腾身躲闪,却见那飞镖中途分开,一下子变成五枝,向令狐玉上、中、下、左、右五方同时袭到。这就是名闻天下的南家“连环飞镖”。

纵是令狐玉身手极快,好不容易躲过了上、下、左、右四把飞镖,那当胸射来的那把飞镖却是万万也躲闪不过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人影一闪,已抢到令狐玉面前,飞芒一闪,南芳芳已经代他受了这一镖。

“小姐!”两声惊叫,从令狐玉和大师兄口里齐齐发出。

再看那南芳芳,胸前已是鲜血淋漓。那飞镖栽在少女的胸口上,少女的身子已瘫在令狐玉身上。

令狐玉悲痛的大叫了一声:“芳芳!”随即出手如电,将手中宝剑掷出。

那大师兄见闯了大祸,望着鲜血淋漓的南芳芳目瞪口果,全然不见令狐玉掷出的长剑,一下子让这掷来的宝剑从前胸穿到后背,大吼一声倒地气绝。

一下子,地上就躺了两具尸体。

令狐玉已管不得其它,低下头来,一边喊着芳芳,一边为南芳芳察看伤情,南芳芳突然睁开眼,对令狐玉一笑,“玉哥哥,我没事的。”

令狐玉大惊,再低头看南芳芳胸前,原来大师兄发出的那把飞镖,碰巧端端正正插在芳芳胸前那金鼓项链之上。只是发镖出于力道太大,飞镖尖头已穿过金鼓,钉上了南芳芳的前胸。

令狐玉撕开芳芳上衣,见她虽然血流如注,却只是皮肉之伤。南芳芳含羞急掩酥胸。

令狐玉一颗提着的心顿时放下,大师兄白死了。

令狐玉将那飞镖连同金鼓一起,从南芳芳胸前拔出,小心地把链子从芳芳脖子上取下,将连着飞镖的金鼓放在一边,从衣服撕下一块白布,为南芳芳擦去胸前的鲜血,再取出金创之药洒在南芳芳伤口上,那血马上就止住了。

南芳芳默默地承受着令狐玉的服务,两眼含情脉脉直视令狐玉眼睛。

令狐玉给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伸手从身边拿起那只金鼓项链道:“只可惜你们鼓王的传家之宝,给这一飞镖弄坏了。”说毕,左手拿住金鼓,右手将那带血的飞镖拔将出来。

不料这一拔,这金鼓的鼓面竟被飞镖的镖头揭开,一分为二——原来金鼓里面却是空的!一叠薄薄的白绢,从金鼓鼓心中掉了出来。

令狐玉大惊:“芳芳,你看,这是什么?”

说毕,将地上的白绢拾起,展开,却见这三尺见方的白绢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图,两个人把头凑在一起,万分惊奇地研究起这张图来。

只见图上还有一排文字,上面写道:“鼓王南玉山传此天籁神鼓图纸,与我鼓王家女继承人,若是任何一个女继承人见到此图,须将它牢牢记住,然后毁掉此图。此乃‘天籁神鼓’制作方法。”

二人同时一声喜出望外的惊叫,继续往下看:“此图记熟之后,须将此图一代代口传于下代的女继承人。只有当雌雄魔鼓落到了坏人手中,为害武林和天下苍生之时,我南家女继承人才可依照设计图制出‘天籁神鼓’,用以制服雌雄二鼓。”

“‘天籁神鼓’一经敲动,原先的雌雄二鼓将立即爆炸,除此以外,‘天籁神鼓’没有任何杀人功能,这是专为毁掉雌雄二鼓而设计的。”

“此图纸,我南家女继承人当小心保存,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切切。”

二人看了这段文字,尽皆目瞪口呆。

南芳芳道:“玉哥哥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令狐玉想,“这也是活该我令狐玉大仇得报。如不是南芳芳爱上了我,若不是大师兄出来向我痛下杀手,恐怕这‘天籁神鼓’的制造方法就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想到这里,令狐玉将那设计图放到南芳芳手中,问道:“芳芳,你看现在咱们该如何办?”

芳芳斩钉截铁道:“我是南家女继承人,当遵从老祖宗遗言,背下设计图,然后造出‘天籁神鼓’,毁掉雌雄二鼓,完成第一代鼓王的心愿。”

令狐玉大喜道:“这下,芳妹的目标就与我完全一样了。”

芳芳道:“可不是天助我们了,玉哥哥。”

令狐玉问道:“什么?”

南芳芳道:“我得按照老祖宗的的吩咐,当场背下这设计图,然后毁掉它,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我求你和我一起背下这设计图,万一今后我们两人中有谁遇到了不幸,也不至使这设计图从此遗失。”

令狐玉感激道:“这样最好。”

于是二人脑袋凑到一起,背了两三个时辰,方把这设计图熟记于心。

看看天已微明,南芳芳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打起火将这设计图烧掉,细心地把烧过的残灰捏得粉淬,一把撒开,然后说:“玉哥哥,咱们这就回去设计如何造出魔鼓,我和你一道去找那广陵王,毁掉雌雄二鼓帮你报仇。”

令狐玉大喜,站起身来和南芳芳手拉手,正欲走出树林,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喊叫:“站住!”

树林后的人现身了。他们不知是什么时候躲在树林里的,起码有二十个武士,走在前面的是大管家,一脸阴沉。

“大管家?”南芳芳惊叫。

大管家目观令狐玉,用阴恻恻的声音道:“宇文无敌,或者令狐玉?”

令弧玉:“你们都听到了?”

大管家点点头。

“我杀大师兄是出于自卫。”

大管家仍然点点头。

“你们要待怎的?”令狐玉心里发虚,在这个人冷酷的沉默面前有些手足无措。

“废去他的功力。”大管家消极地吩咐道。

“不……”南芳芳大叫。

“小姐,回去!”大管家的声音里一点表情也没有,嘴唇咧开一条缝,朝令狐玉冷凄凄一笑。

“拿下!”大管家回身命令手下。

两名武士一左一右:出手如电,齐点令狐玉六处大穴。

令狐玉猝不及防,身子已瘫。

“玉哥哥!”南芳芳一声尖叫。

大管家一挥手:“带回去!”

两名汉子架起令狐玉回到南家庄。

“看看大功告成日,又遭机阱捉将来。”

令狐玉垂头丧气,给五花大绑着扔在一间空屋里,他挣扎了一下,浑身休想动得半分。看看这屋子,除了一扇小门,连个窗子,天花板很高,别说自己给这么绑得一动不能动,就是平日自由之时,也休想窜得上去。

他不再考虑脱身的问题,南家庄老谋深算,落在它桎梏之中的人,必无幸免的可能。令狐玉闭上眼睛,沉痛地反思自己在南家庄的所作所为,想起自己半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不但自己生死难测,还直耽心辜负了南小姐一番情意,此番也不知要带累她受多少委屈。

令狐玉心中正在七上八下,悔恨难言之际,却听得有人高声武气道:“大管家有令:打入水牢,等候王爷处置。囚粮照规例供给,早晚各一次。”

这人也未提名点姓要将谁打入水牢,令狐玉东看西看,此处别无人在,想必那有幸早晚吃一次囚粮的幸运儿必是自己了。

“也好,至少这头颅还可在脖子上安放几日。”令狐玉想到这里,忽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仍是先前那两个汉子打末小门,将令狐玉小鸡一般拎起来,推推搡搡押出小屋,沿着曲曲折折的走廊朝后院奔去。

顾盼间,已到一片极大的院坝前。两名满面横肉的黑衣汉子,迎上前道:“又来了生意?”

黑衣汉子之一应道:“不错。”“交与我吧?”

“大管家令谕,普通囚粮。”

“知道了。”

两名管牢的把令狐玉接过手,架着就走,来到一个大屋之中。只见屋子十分古怪,里面宽得不可思议,屋子正中竟围了一圈石栏,约有三丈方圆,上面还架上了副辘轳。

令狐玉被架到石栏边,目光转处,不由得毛骨悚然,只见这是一口黑黝黝的巨井,井口竟有三丈方圆,深不见底,令狐玉早就风闻南家庄的水牢很有名堂,想必就是这里了。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黑衣汉子走到井边,绞动辘轳,一个粗木造的筏形之物升了上来。从卷起的绳索测度,至少有十丈深才达水面,那粗木筏方约一丈。

另一汉子解开令狐玉一只手,把令狐玉放上木筏,扔了把小刀在令狐玉脚下,道:“小子,大爷们怕你暴起伤人,就懒得给你松绑了,下去后自己将绳子割断吧,如果吃不消想要解脱,从筏子上跳进水里就是,最便当不过了。”

说完,木筏迅速下降,不久,到达水面,木筏自福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阵阵寒气,刺骨砭肤,木筏触及水面,溅起水花把他一身湿透,冻得他牙齿直打战。

时间一久,全身麻木僵直,在这鼓王庄院中当囚徒也稀奇古怪,竟坐在一张筏子上坐牢。

他躺在木筏上,心中万箭穿心。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头顶一声大喝:“口粮来了。”

一个小竹篮吊了下来,落在身边。令狐玉用手一摸,篮内是一个既冷且硬的饭团,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了饭团,慢慢嚼食。

仰首上望,还可见一团朦朦光影,下面,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待到光影消失,他知道已入夜了,人便处在完全的黑暗中。

刺骨的寒气,使他无法入睡,但人却疲乏欲死,一分一秒,都在极度的痛苦中,他有一种快要发狂的感受。

他想,这痛苦如果超过了人体所能忍受的极限,便要大解脱了。

如果功力仍在,靠内力支撑,这痛苦还可忍受,功力全废,与普遍人无异,单只寒气,便可致人死命。

六次囚食,使令狐玉意识到,自己在水牢中已三天了。

第七次囚食送下,他几乎无力取出,嚼了两口,不能下咽,人已进入半昏迷状态,在他模糊的意识中,知道距死不远了。

他已无法集中意识去思索,或者回忆,饥饿的感受也减轻了。

迷茫中,他听到阵阵轰雷之声。他想,可能暴风雨要来临了。

然而,不对,躺卧的木筏,竟在随着雷声波动,筏下的水,似在沸腾起来。这种情况使他神志清醒起来一一这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水花翻滚,木筏颠簸得十分厉害,直似要翻转身来,若无上面的绳索牵住,早已翻了。阵阵水波,迎头罩脸的洒泼,全身似浸在水中。令狐玉紧紧抓住吊筏的粗绳,暗忖:此番休矣!

莫非井中发蛟不成。

木筏不停地朝四壁冲撞,几次差点把令狐玉震落水中。

就在此刻,顶上传来了狱卒的声音:“奇怪,这次地底雷声发作得早?”“势道也比往常大。”

“那小子莫非给卷入龙宫了?”

“不会吧,他是个武功出色的武土呢?”

“功力已被废去,还谈什么武士,我看不久要成白骨秀士了,哈哈。”

“拖上来看看怎样?”

“好吧。”

辘轳转动,木筏开始上升。

令狐玉业已被震荡得晕头转向,双手紧紧抓住木筏。一团水花涌起七八尺高,迎头罩下,那力道相当不小,本已无力的手,再也把持不住,手一松,被抛下木筏,掉进水里。

“这下死定了。”令狐玉心念才一转,水就从口鼻里直灌进来,身躯在水浪里翻滚,然后下沉,意识开始模糊,他昏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令狐玉又醒了过来,眼前仍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全身快冻僵了,他感觉到上半身躺在一片冷硬的石地上,两腿齐膝以下,浸在水中。

雷声,水声,已不复闻,四周静得像鬼域。

他想,我是死了,还是遇救了?

如果死便是这样,倒没有什么痛苦。

许久之后,仍然一片死寂,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他试着把手指放在口里一咬,痛得要命。死了应无感觉,这证明仍然活着。

这是什么地方?

他分明记得自己已经翻落水中,那些水到哪儿去了?

他用手四下摸索,身下是冰冷的石地,斜斜向上。他想,如果这是一个水边洞穴,仍属绝地,到头来仍不免一死。

他摸索着蛇行向上爬,把双腿拖离水面,爬呀爬的,估计已上升了数丈,空地里,手指触到一些枯木似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些白骨骷媵!

他象摸到蛇蝎似的缩回手,全身汗毛直竖,无比的恐怖罩上心头。他无法想象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枯骨从何而来?

他认定了一点:此地仍是水牢之中,他努力地思索,希望找到答案。

惊雷之声再起,哗哗的水声,动魄惊心,冰凉的水珠,进溅到身上。

片刻之后,令狐玉倏有所悟:自己落水之后,定是被沸腾的窟水推送到岸边,雷止水退,半身离水,才侥幸保得一命,但在这种绝境中,谁知道他能活多久呢?也许,方才摸到的那具骷髅,便是自己的傍样。想到这里,令狐玉万念皆灰。

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像是宇宙的末日来临。一股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努力地向上爬,不久,地势变为平坦,水声已不复闻,雷声却更加震耳。他站起身来,双手前伸,以防碰到石壁之类。

令狐玉就这样一步一步地摸索而行。走了不远,指尖触及石壁,他想这可能是边缘了,于是他沿壁而行。约莫进行了百丈光景,忽有石壁阻路,他顺着壁势折身横行,不到五丈,又是碰壁。他明白了,这是一个五丈宽阔的地底石洞,此地已到了尽头。

有目如盲,什么也看不到,雷声不知何时止了。

令狐玉喘息着朝地上一纵,“咯吱。”又是一具枯骨。

他丧魂失魄的跳了两步,靠壁而立,心想,如果真的有所谓地狱,这里大概也差不多了。

惊魂甫定,令狐玉又转到了另一方向。看来,自己便这样不明不白地毁了。最多三天,非饿死不可。然后,这不为人知的地窟中,多了一具枯骨。令狐氏绝了后。

一个人,在面临生命将结束时,总会想得很多的。

突然,令狐玉心中一道电光火石闪过,他想起了“滚地雷”所赠黄绢藏珍图上的一行字:“夏至时节,水涨船高,真龙神力,黑白颠倒;破解题谜,天下无敌。”

对了,今天不正是夏至吗?水涨船高,这么多人以死相搏的藏宝之地莫不是在这水牢里?

多么可笑:他刚刚与南小姐一齐得到了制造“天籁神鼓”的秘方,只要能再度得到自由,他就可以慢慢制造出“天籁神鼓”,然后去制服广陵王;而现在,一身功力被废,给人打入死牢,却又很可能碰巧得到了一桩武林人梦寐以求的珍宝。

他下意识地感到一丝欣慰,随后又是一阵完全的绝望:自己与魔鼓算是完全不相干了,武功已被废去,生命结束在水牢,算是应了誓言,能活吗?那除非是奇迹出现了。

他的手,无总识地在石壁上摸索,他想离开那具骷髅,远远地躺下来休息一下,酸软麻木的双腿,已不能支持他站立之势。

令狐玉一步一步朝横里移。忽然,手指触及石壁上一个浮凸的异样的东西,似是人工的雕凿,手指不自主地沿着那东西探索。

他激动得全身发抖,壁上的浮雕是两蛟龙,凸出石面上。他静下心来一细看,也不知是何人用什么方法,把两条龙染成一黑一白,极为逼真。他心想,这就是图中所示的宝藏所在地无疑了。

令狐玉心头狂跳,呼吸迫促,谁能梦想得到绝境中有此奇遇?

一阵狂热过后,他又冷静下来,不管这藏珍是什么,不能出这绝地,又有何用?

他沮丧地笑了笑。但他的好奇之念是难以抑止的。不管死也好,活也好,在没有见阎王之前,能满足一下好奇之心,揭开这隐藏在心头的谜底也好。

他试着再走近一些,发现在两条龙中间的空白处刻有几个数字,分别为:1……2……5……13……。

令狐玉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解出这几个数字不成?可自己对算术是一窍不通。这可如何是好,心中不觉烦燥,难道自己就真的死在这里不成?管他的,总是要试一下,就是真的解不开,也算是死心了。

令狐玉站起身来,将这几个数字细细看来,这2与5之间,只有一个空,是应填3还是填4呢?这5与13更是奇怪,只有一个空,可6至12这么多个数,又该填什么才对?忽地,灵机一动,心想,这么不是要相加,这1加2为3,2加3为5,对了,正是这样的。

令狐玉以此类推,5加3为8,8加5为13,13加8为21。这一下,谜题终于是给破开了,原来这一长串数字,前两个数加起来就是等于第三个数。

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尽然把谜给破开了,真是命不该绝。

他将这几个数字用手填在空内,许久,没有动静,令狐玉一下子有些着急了,难道这题给解错了?可一想,又不大可能。想来是不是自己写得太轻了,于是又将空重新再填了一遍。

突的,乍然一声暴响,吓得他连退几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

令狐玉定睛再看,惊异得目瞪口呆,那壁间,竟然开了一道门户。

门内,是一条甬道,那光亮是悬在甬道顶的一颗龙珠所发,其光正如图中画一般,五光十色,里面的一切也都因这光而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里三面皆壁,确是石窟尽头。回头望去,窟道中的枯骨,在十具之上,令人毛骨悚然:死者是水牢的囚犯,抑或是从前潜到南家庄院探秘的高手?

他呆立了许久,举步踏入壁间门户。甬道光亮平滑,在珠光映照下,有如仙境。进入甬道不到一丈,后面的门户已处动关上。令狐玉回头瞥了一眼,暗忖:就死在这宝穴之中吧,强如外面地狱的窟洞。

里面看似温暖如春,走进去后,才发现并非如此,却是寒气逼人,如似一个冰窟。令狐玉心想,人也不是为了寻什么宝才来的,里面这么冷,非冻死在这不可,还是出去吧。

心念正在一动,正转身见门扉上挂着一纸条,上面写着“亦有缘乎”四个字。

令狐玉想,这“亦有缘乎”四个字,隐有“或无缘”这意。既已到此,当然有进无退。并且,在这四个字的下面落有“昊轩居士”。可这所谓的“昊轩居士”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人,不过想来,也必是个奇人异士。虽说是有缘,进入此间,但礼不可缺。

心念之,令狐玉在石门前倒身便拜,口里祝祷道:“后辈令狐玉,不慎入得此地,欲窥宝宫,并无贪得之念,还望前辈见谅。”

祝毕再拜而起,试一举目,不由心头狂震,只见那石门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开了,眼前是一间白石铺砌的大厅,仅有一张竹几,左右两旁各有一黑一白两扇门,虽是寒气逼八,却无半点阴森之感。

令狐玉举步走近,见竹几上并无他物,仅有一个玉石做的四方的八宝盒。在盒下面压着一张绢,绢上也是用小楷写着:“能入得此间,已属缘份不小,因而赠于一宝盒,盒内之药乃采天地之精华,异兽之神体精炼而成。服后可御百病,并且有增加功力的效力。世间仅此一颗,应加珍惜。”

令狐玉将宝盒拿起,觉得十分沉重,心想,里面的神药肯定是非常奇异的。他虽是有这一心理准备。可打开时,也不禁“呀!”的惊呼一声,连忙放手,心头扑扑乱跳。

原来,宝盒一打开,就有一股白雾升起。而且还带有一种神秘的香味。等白雾散尽时,仔细一看,盒内尽是一颗沉黄色的珠子,此珠虽黄,但仍有一些透明恰似一颗龙珠。

令狐玉看后正准备将盒合上,却发现在盒盖上还有一排字:“见此珠后,应将其收好,不得赠予他人,离开此室,从白门走出。”

令狐玉将宝盒收好,向白门走去,正欲将门打开时,忽的心念一动,记起图中所说“黑白颠倒。”不知是否这出口也要依此规定。心想,还是小心为好。随即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片,握成一个团,将白门稍稍打开一个缝。把布团投向里面。随即,只见成千上万只箭从壁道中射出。接着,又冷寂依然,令狐玉不由打了一个冷颤,有些毛骨悚然。

他转身,向黑门走去,心里直庆幸自己多了一个心眼。

打开黑门,只门扉见上面写着:“得入此间,已属有缘,在此间应将刚才所得宝药吞下。因为此室内的寒气最适合药性。在此室服用,并稍加以运气调理,可获益百倍。唯经室内所藏之秘籍,不许翻动,亦不许参修,慎之。慎之。”

令狐玉顿时大感激动,原来“昊轩居士”是武林异人,这地室之内,竟藏有武林异宝秘籍之属,如能参研,必有非凡成就。

但遗言既不许参修,当然不能乱来,况具这绝地中何来饮食?最后还不是饥渴而死,自己是从水牢误入这里的,连出去都无望,其余什么都不必谈了。

于是,他走到室内中央,摸出宝盒,取出神药,将其服下,并依言运气加以调理。

不一会,果然觉得培元益气,精神一下子好起来,似乎脸也开始有些红光起来,不再如刚才觉得寒气难赖。他不禁脱口自语道:“的确是奇珍异宝。”

再一细看室内时,发现墙上有一字柬,展开一看,不禁喜出望外,上面写的是:“进门已封,永不再启,从左第二室可获出口,速离。”

令狐玉忘形地大叫道:“出口,出口,我活了,可以不死了,唉!”

天下没有比绝处逢生更使人欣慰的事了,他本不存任何活的奢望,而现在竟能出去,这是做梦也做不到的事埃他流出了喜极之泪。

什么珍藏,什么稀世秘籍,他全已不在意下了,向着屋内深深一拜,道:“多谢居士。”心想,这次肯定也是和上次一样。于是向右边第二间走去。

第一间石室,石门半开,横顶上刻了“藏经斋”三字,走向第二间石室,必先经过“经室”门口,只见内里巨石凿成的书架上,古籍罗列,不下百本之多。

难道这是些奇绝古今的武学秘籍?

令狐玉不期然地驻足门外,思潮澎湃不已,武林人梦寐以求之物埃这对一个武林人,是极大的诱惑。

他想了又想,终于抑止了贪婪之念,能活着出去,更得一颗灵丹,已属奇迹了,何况遗言告诫在先。于是,他毅然举步,进入第二室。

室内并无它物,一道暗门洞开,可见深遽幽长的甬道。

令狐玉心想这当是出口无疑了。举步便踏了进去,循甬道疾行。

约莫五丈之处,甬道一折,出现另一间石室,却无出口,不禁心中大惑,进入石室一看,又为之一愣,室中别无长物,一桌一椅,一个就岩石凿就的水池,占了全室三分之一的空间。池中满贮清水,澄明见底,沿池边长满了形似睡莲之物,结实累累,实大如拳,鲜红夺目,却不知何名,但看了令人馋涎欲滴。回首一看,桌上又有一纸字柬,写的是:“能达此室,足征心头光明,如存贪念,先入经室,当已化为尘灰。”

令狐玉心头为之剧震,再往下看:“藏经斋中满布毒气,逗留之则化为脓水。”

令狐玉一阵毛骨悚然。

“纵令是毒中能手,当亦为秘籍所害,盖所有秘籍,皆是膺本,参修不啻自戕,尤有甚者,此生将永留此间。”

令狐玉暗称侥幸,意识到一个人必须光明正大,决不可存幸得之心,如果自己一念差池,此刻早已化为灰了。

他定了神,继续看下去:“既属有缘,复为君子,可传吾学。”

他的心弦如紧了,难道真有不可思议的遇合?

“壁上有野苔藓,日食一枚,可解饥渴,复收脱胎换骨之冲效。所获灵丹,为固本奠基之灵药,不可断服,壁间石穴中,乃本人集百家之长所创金经,应循序参修,不论有无基础,均须从头习练,盖本人武功,另出蹊径,不与世俗同。”

令狐玉跌坐椅上,他被这梦寐难及的奇遇惊怔了。

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埃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镇定下来。

仰首壁间,果然有一个小孔,探手一摸,取出一本小小绢岫,书签上写的是:“玄功入门。”

翻开首页,是一幅打坐的图形,旁边有详细的注解,说明修练的诀窍,再往后,是一些不同姿势的练功图形,虽有注解,但一时还无法看透。

他呆了一阵子,然后重新回到石厅,先朝东方向“昊轩居士”恭谨地拜了三拜,然后仔细查看这石宫的各部,左首的两间石室,看布置一为功房,一为卧室,既然没有遗言制止进入,当然可以使用。

奇惨的遭遇所积在心头的阴霾,完全散尽,一颗心算定下来了。

新的机运,从兹开始。

他饿了便吃,吃了便练,练倦了便睡,他每感到饱竭而食一枚石莲子时,便做一个记号,这是计算时日的唯一方法。

这“玄功入门”的确玄奇,运气行功,完全脱出武林常轨之外。

整整一百天,“玄功入门”全部参修完毕,内力究竟有多强,不得而知。

“玄功入门”的最后一页,附了一行小字。

“根基已奠,可参上乘武技矣,秘籍在功房铁鼎之内,以掌碎之可得。”

令狐玉倒吸了一口凉气,那铁鼎连盖封固,高约四尺,径约两尺余,摆在功房一角,平时根本不留意它,想不到秘籍藏在其中,自己有能力掌碎铁鼎吗?

后面几个字是:“如三掌不碎,得重奠基础功夫,内元不充,无法习练也。”

令狐玉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进入功房,面对铁鼎,惶惑不已。

他的功力,已被南家庄废去,眼前的根基,可说完全重奠的,他可以试试。

决心已下,他挽视运功,毕集功劲于右掌,照定鼎盖,劈了下去。

“轰!”然一声,巨鼎裂为两半,隆然倒地。

“呀。”他脱口惊呼了一声,真不信这是事实,一掌裂鼎,只一掌啊。

低头察看,这鼎与众不同,是两半铸合的,裂口下正是铸合切口,怪不得裂为两半而不破为碎片。

一本厚厚的秘籍呈现眼帘。令狐玉俯身拾起,书笺上标的是:“昊轩居士秘本”六个珠红的篆字。令狐玉心中的喜悦,自不待言。

他坐了下来,浏览目录,一共分为六大部,计有“剑、掌、指、身法,奇门、易形”。不用说,全都是奇绝古今之学。

令狐玉进入一全新的,至高的境界。他开始忘情地参练起来。

令狐玉身处不见天日的绝地,心无旁鹜,加上天资超人,进境十分神速。每日昼夜一次交替,他就在石壁上刻一道印痕。全功告成,计算所作的记号数目,恰恰两百零十天,加上扎根基的一百天,在这山腹石宫之内,呆了三百零十天,几乎是一年的时间。

现在,他是二十岁的青年人了。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江湖中不知又起了什么变化?

已经撇弃了一年的恩、怨、情、仇,又告复醒,重新在心头激荡。

清算恩仇的时机,已经来临了。

在全部所学之中,最玄奇的当数“易形”之术,可以在一瞬之间改变肤色身材,而不须借助于药物或面具。而最惊人的则是三招剑法。

这三招剑法总称为“玄机剑法”,三招分别为“星半参横”,“裂日当空”、“宇宙洪朦”。

前两招各含七七四十九式,变化繁复,也就是说每出一剑等于七剑联攻,第三招“宇宙洪朦”只是一剑,但这一剑之凌厉玄奥,足可令风云变色。

既修习了“奇门”之术,出路不明而明,这石宫的格局,是照“反五行”而构置。

他面朝东方向“昊轩居士”叩别,然后循秘道出宫,出口恰在南家庄院峰后的绝谷中,是人迹不到之地。乍见天日,他有一种死里复活的感受。

借着绝世神功,登上了千仞峭壁,这里隔着绝谷,与南家庄院遥遥相对,他坐下来,开始仔细盘算策划自己的行动。

“我将以一个崭新的名字和崭新的面目重出江湖。”这是令狐玉出洞后想到的第一件事。

“用什么名字呢?”令狐玉苦苦思索。

他想起小时与莫小娟师姐在一起玩的情形。师姐问他:“师弟,以后学成了武艺,报了大仇,你又干什么呢?”

令狐玉道:我要做一个手握长剑横行天下,剪除恶人,扶助天下受苦人的“铁血剑士”!

后来,师姐就常叫他“铁血剑士”。干脆就取名为“铁血剑士”好了,就算是纪念师姐罢。

南芳芳眼下不知怎样了?她是个多么好的姑娘,无私地和自己分享了“天籁神鼓”的机密,并受到自己的连累,也不知鼓王拿她怎样了?

他很想先去救出南芳芳,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这样做了。他必须先去青城山找广陵王报仇,夺取魔鼓。大功告成之后,再回来救南芳芳吧。她毕竟是鼓王的亲孙女儿,谅鼓王也不会与她太为难。

只可惜那“金钢宝剑”还在鼓王那里,眼下也没有时间去夺回来了,先办大事要紧。

令狐玉主意既定,即踏上了出滇之途。

令狐玉屈指一算,从他离开青城入云南,再从云南重入四川,已经整整两年半了。这两年半发生的变化可真够大的。有关广陵王的信息,几乎每一条都使令狐玉心惊肉跳。

到此为止,广陵王已经几乎征服了整个中原武林,竟然在青城山下建起了广陵王府。

他的派头可比两年以前的赤发魔头大多了:他已经将整个都江县占领了,并将它更名为“广陵城”,附近几个县城也在他的铁掌帷幄之中。

在“广陵城”中,他竟敢依照帝王的规格,建起了宫殿和各级衙门。在广陵城中,他还有自己的禁卫军——一支集中了数千好手的王府卫队。这个卫队保卫着广陵王和王府的安全,兼负责广陵城的卫戌工作。

广陵王在他的这个独立王国里高高在上,不但遥遥号令着天下武林,而且在当地令行禁止,不服从朝廷管爽,俨然是一个南面称孤,独立于中央政权的小小王国。

“广陵王”的全部税收由“王府”征收,民事纷争由王府仲裁,广陵城里还建起了一套自己的特殊法律;不管是城中居民还是过客,均不许携带刀剑。

任何人,只要服从广陵城的“法律”,广陵王就可以保证他在广陵城中的安全。在广陵城中携带兵器、打架斗殴者,将受到王府卫队最严厉的惩罚。

正因为如此,两年以来,那些在江湖上作案累累的大盗身负血债的凶手、逃避追杀的黑白二道武林人物,尽都纷纷到广陵城中避难。

果然,任何人只要遵守当地法令,保管没有仇家敢到这里来追杀生事。因为普天之下,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人是广陵王府卫队的对手。

在广陵王府卫队中,天下一流好手几乎被他搜尽了。那些不肯对广陵王俯首称臣的江湖人物,有的被满门灭绝,有的已经隐姓埋名逃到江湖中,再也不敢露面。

到头来,广陵王竟然造成了这种局面:他手中的魔鼓仅仅成为了一种威慑力量,此后竟然从来没有使用过一次,甚至连广陵王本人,也没有和人动过手。单凭他手下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十二高手”,“三十六执法”,“七十二剑士”的武功,几乎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从种种情况看,令狐玉要想完成自己的使命已经是难上加难:他千辛万苦获得了遏制魔鼓的秘密武器,可是,仅仅有这个秘密武器已经很不够了。

即使他令狐玉能够毁掉魔鼓,也拿广陵王无可奈何。除非杀尽他手下的高手。而这些高手已经和当初赤发魔头手下的高手帮凶不同了:他们并没有被魔鼓夺去理智,而全都是心甘情愿前来投靠广陵王,死心踏地充当他的帮凶的。

广陵五对这些人礼遇有加,恩深宠厚。他针对人性的弱点,对这些人封官许愿,用金钱、美女满足他们的种种**,加之广陵王武功又高过他们,背后还有那只吓人的魔鼓,所以,广陵王这个独立王国,成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江湖门派。那些武功盖世的手下人对广陵王忠心耿耿,仿佛是他俯首帖耳的奴隶。

说句实在话,广陵王除了那种企图统一天下的狂妄野心之外,实际上也是一个英明的政治家。他礼贤下士,爱惜人才,治国有方,足智多谋。比起那些走马灯般出现在紫禁城中的朱姓昏君们来说,广陵王甚至更接近于一个英明天子的形象。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广陵王产生了窃取天下的勃勃雄心。

所以,从种种情况来看,令狐玉今天要想毁掉广陵王的势力,几乎已经不可能了,然而,即使不可能,他令狐玉还是要毁掉广陵王,他一定要最终毁掉这个独立王国、毁掉魔鼓,要为那些惨死在磨鼓之下的冤魂报仇,要为那些自己爱过的女子和朋友们报仇。永远不许任何一个人再称霸武林,涂炭生灵。

在令狐玉手中只有一张王牌,但这是一张他广陵王不敢轻视的大牌:广陵王势力再大,他也网罗不尽天下所有好手,令狐玉深信,还有无数象他令狐玉一样决心为武林声张正义的一流好手隐避在江湖之上,他们对广陵王的倒行逆施早就忍无可忍,他们随时都在准备着出面打击广陵王的势力,对广陵王展开游击战争。对此,广陵王防不胜防,杀之不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竖起招军旗,就有吃粮人。”对此,令狐玉没有丝毫的怀疑。

目前,令狐玉要做的首要之事,就是搜罗这些正义之士,组成一个反对广陵王的联合阵线,单靠一己之力,那是根本无法与广陵王作对的。

他和南芳芳一起背下来,还尚未制造出来的魔鼓,虽然号称“天籁神鼓”,可是,它除了能克制广陵王手中的魔鼓之外就一无用处了,它不但不能奏出任何杀人的魔音,甚至连一个常规兵器的功能也没有,它只能单一地作为魔鼓的克星。

也就是说,这“天籁神鼓”即使制造出来了,也只有到最后关头才用得上。如果广陵王不用魔鼓,那令狐玉手中的魔鼓就是个废品。

对令狐玉而言,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要战胜广陵王,还得通过堂堂正正的武林手段,如今,所有的秘密武器实际上都没有用处了,他将要打的,是一场针对广陵王和广陵城的常规的战争。

那他就来打一场扫荡广陵势力的常规战争吧!

不及半月,令狐玉已经迅速进入了四川地界。他决定沿金沙江一线抄近路,由山路赶往青城山。

这条路线多半是崎岖难行的山道,沿途乱山丛杂,仅有羊肠鸟道可行。有的地方,。根本连路的影子都没有,他仅能勉强辨识方位而行。好在令狐玉得了“黑白子”武功秘籍上的功力,身手已经极为便捷,却也并不觉行路有多艰难。

此日正当,户午,令狐玉登上了一座石峰之间,打算仔细辨队一下方位,以便不致迷失方向,走冤枉路。

这石峰下半段与其他峰峦连结,林木葱郁,半峰以上,尽是嶙峋峻石,草木不生,只间或有一两株虬松盘踞岩间。

令狐玉在一株大树下坐下来稍事歇息。他取出干粮,慢慢嚼食,回忆着两年半以前和师姐一起来四川时的情境。

正当令狐玉心想连翩之际,突地,他发现石隙中竟隐现出些白森森的东西。

令狐玉心中一惊,站起身来,游目四顾。

“呀。”他惊呼了一声,头皮阵阵发炸!放眼整个峰头,竟不知有多少白骨骷髅,有的是新死未久,毛发皮肉尚未化尽,令人作呕的尸臭阵阵袭来。

简直令人恶心!令狐玉一时胃口全消,干粮再也咽不下去。

“荒山绝岭,何以出现这多白骨骷髅?这些死者是什么人?因何丧命此间呢?杀人者是准?”令狐玉苦苦思索。

“而且,像这等深山绝地,平时人迹罕至,怎会有这多的人专程赶来丧命?”令狐玉心念未已,忽见不远处的岩石隙中似有人影晃动,他不由得心头一紧,凝神注视。

人影乍现乍隐,循岩石空隙慢慢移动,向令狐玉立足之处迫近。

令狐玉大感紧张,急思应变之策,目光流转之下,才发觉四周都有人影晃动。

那最先发现的人影,已近到四丈之内。令狐玉定睛一看,不禁浑身鸡皮疙瘩暴起——但见那在岩石掩蔽下出现的东西发如枯草,面目呆滞无光,身着黑衫,双臂下垂,僵直地晃动而前。

鬼!?令狐玉冷汗淋漓。

一个,两个,三个。鬼影从不同的方位出现。“吱,吱,吱,啾。”刺耳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令狐玉双拳紧攥,大喝一声:“什么人装神弄鬼?”

没有任何反应。一个鬼影,跃到了两丈远的石后,探出了半截身子注视着令狐玉。

令狐玉给这不人不鬼的东西看得心里发毛,不禁扬掌便劈。狂飙卷处,白骨纷飞,人影消失,只剩下一袭黑袍,挂在岩古上。四周的人影全隐去了。

令狐玉呼吸迫促,心跳欲狂,汗珠滚滚而下。突然,令狐玉一个箭步,蹿上刚才白骨人隐身的古笋,低头一看,一堆白骨,一个面具。

难怪面目可憎,毫无活人意味,原来戴的是面具!

既然不是鬼,事情就好说。不过,这种“鬼”地方,还是离开为好。令狐玉心念之间,便要转身驰离。

蓦地,只听得“啾啾”之声大作,四方八面,尽是黑衣人影,跳跃闪晃,向中央逼近,整座石峰,充满了森森鬼气。

令狐玉猛一挫牙,扑入人影群中,双掌连连挥舞。劲风卷处,有的人影被劈散变成白骨,有的竟发出闷哼之声,有的出手反击,掌风竟挟带腥臭的阴风。

他突然明白了,这些人影,一部分是真人,一部分却扮成骷髅。真相一白,令狐玉胆气顿豪,加紧扑击。只眨眼工夫;毁了对方十余具骷骨。他无心恋战,觑准方向,朝登峰时的方位掠去。

“叽叽叽叽。”怪笑剌耳。

令狐玉忍不住刹势回头,目光扫处,只见一个比普通人高了一头的高袍怪人,已欺到了身前,好快的身法!

他心头一震,回过身来,面对那铁塔也似的怪人。

这怪人一样戴着面具,只是从绿芒闪闪眸子上,与活动手足,认明他是人,而非那些一击即碎的白骨。

怪人一言不发,倏地扬手一拂指,一阵阴风,扑面而至,风中带有异香。

令狐玉心头剧震,厉呼一声:“毒。”

怪人目中绿芒连闪,突然开口暴喝:“报上名号。”声音嘶哑,像敲破锣,听来十分刺耳。

令狐玉冷冷应道:“无此必要。”

怪人似乎怒不可遏,扬掌作势,道:“你找死。”

令狐玉寒声道;“未必。”

怪人挥掌便劈,掌风阴柔。

令狐玉立即出掌迎击,用了十成功力。“砰”然一声巨响,怪人身躯连震,向后退了一步,令狐玉仍兀立不移。

“好小子,有你好看的。”暴喝声中,怪人挥掌扑击。

但令狐玉已经不再是当初的令狐玉。此时的令狐玉,普天之下已罕有对手。

双方打到第二个回合,令狐玉大喝一声,一掌劈中怪人左胸。怪人闷哼一声,连连后退,庞大的身躯,倒撞在一根石笋上,才算稳祝令狐玉想:我远道而来,可不是为了跟白骨打架的。此行他要寻晦气的是人间鬼魅,而非那些阴间鬼魂,所以根本无心跟踪进击,消极地看了那怪物一眼,转身便走。

“慢走。”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令狐玉听这声音冷厉但不失娇脆,显然出自一个少女之口。并且,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这是谁?

令狐玉回过身来,却见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女子,俏生生站在两丈之外,面上也同样戴着面具。看不出真面目,只是从那皓腕与粉颈,隐约可以确定该妞卖相必定不差。

那方才吃了令狐玉大亏的怪人,此番正低头垂手,肃立一侧,似乎对这女子十分敬畏。

黑衣女子先瞄了令狐玉一眼,转头向那怪人道;“你竟然不是他的对手?”

怪人身躯一颤,低声下气地道:“此子身手不凡,卑属委实不敌。”

“功力不敌?”黑衣女子微微一哼,冷酷地道:“身为护坛武士之首,第一步出手便如此不中用,你自裁了吧。”

这话,出自一个少女之口,使令狐玉大感震惊。

那怪人连退数步,栗声道;“并非卑属失职。”

“你敢抗命?”

怪人再退三步,突地举掌拍上天灵盖。“噗”地一声,怪人脑碎额裂,栽了下去,面具掉在一边,露出一张虬须脸孔。

令狐玉心惊胆颤,他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残酷的事实:一句话,一条命。

黑衣女子连多看一眼都不肯,转向令狐玉道;“先摘下你的人皮面具。”

令狐玉骇然大震,自己这面具,制作十分精巧,此次由滇入川之行,从未被人识破过,她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心念间,不由脱口道:“姑娘怎知在下戴了人皮面具。”

“很简单,第一,你面无表隋,第二,你的声音与外貌不符。”姑娘冷声道。

令狐玉哑口无言。这道理本来极简单,倒是自己疏忽了。当下不再分辩,伸手抹下面具,露出了惑人的俊秀脸孔。

黑衣女子“唔”了一声,身子抖栗了一下,似乎圾为震惊。

“姑娘认得在下?”令狐玉心念一动。

“少噜嗦,报名罢。”姑娘这话说得有些犹疑,语调中减了点杀气。

“有这必要么?”“当然。我这是为你好。”

“在下‘铁血剑士’。”

“这是名还是号?”

“兼而有之。”

“哼,出身来历?”

“无可奉告。”

“姑娘我不吃这一套。”“那是你的事。”令狐玉没好气。

黑衣女子“哼”了一声,摆了摆纤掌,阴风挟着一股异香,散了出来,令狐玉只觉脑海微微一沉,但瞬间又恢复原状。

“你,不怕毒。”姑娘声音里有些惊慌。

令狐玉也是心一震,是呀,那异香分明是毒,而自己竟然没有被毒倒,方才那怪人也施过同样位俩。这是什么回事呢?

“黑白子秘籍”上的避毒符。一定是了!他曾漫不经意地记诵并操练过,当初并不以为真有什么用处。纯粹是黑牢中枯坐无事聊以释闷的。

黑衣女子还在自言自语:“这闷香竟毒不倒他,怪事。”

“快快说出来历。”沉吟一阵之后,黑衣女子大声补上一句。

“在下只是路过。”

“不管你那么多,快说!”

“如果在下不说呢。”

“那不能由你。”

“姑娘何不先展示真面目,说出来历?”

“我问你一句,你就要马上问我一句。你真的不想活了?”

令狐玉冷冷一笑,道:“在下又没招惹姑娘,干吗就只许你问我,我不许问你?你是审贼的推官?”

“还没人敢对姑娘如此说话。”

“今天你不见识了一回,算是破例罢。”

“哼,我不想杀你。”

“我还没想好让不让你杀哩。”令狐玉一步也不肯让。

“你大约认为我杀不了你?”

“差不多罢。”令狐玉大大咧咧答道,神情很轻佻。

“那你就试试看!”姑娘显然被激怒了。“看”字未落,令狐玉只觉眼前一花,连心念都来不及转,对方已欺到身边,手指按上了令狐玉胸口“鸠尾穴”。

令狐玉措手不及,登时吓了个亡魂皆冒。这等古怪身手,的确骇人听闻!在这姑娘一按之下,自己的功力好象在源源外泄,一下子流去了一大半!

黑衣女子冷冷地道:“如要你命,你早已没命。”

令狐玉只闻得姑娘吐气如兰,那少女特有的幽香阵阵入彝。胸口鸠尾穴次冷不防被点后,力道还在流失。

“本门独门泄功点穴法,无人能破。”黑衣女子已看出了令狐玉的尴尬。

令狐玉懊恼极了。自恃得了绝世功力,从此可以天下无敌。谁知一出道就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而且是栽在这么一个小妮子手里。栽得这么冤枉!

这教训够惨痛的:一个人无论功力再高,也不能忘记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若是他令狐玉不这么大大咧咧的轻敌,哪会这么轻易着她道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今后可要牢牢记住这一点了。

可他还有机会来亡羊补牢吗?

也许一切都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