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我好想你
作者:大夫有酒      更新:2019-10-17 22:56      字数:4732

叶芾被郡主的魔音晃得七荤八素,清醒后四处瞄了瞄,没人,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清静的院儿里。

“奇怪,这是什么地方?”

叶芾嘀咕着,趴在门边上往外瞅。

“哥你等等我!”

由远及近传来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叶芾赶紧往院门后躲了躲。

人生地不熟的,少惹事的好。

等两兄妹的脚步声远了,叶芾才蹑着手脚跟着进了一个大堂。

不算雕梁画栋的宅院里,中规中矩的装饰排布。

叶芾倚在一个大圆柱子后听着。

从大门处进来一个长须的青年男人,步履沉稳,体态卓然,应该是个大人物,府上的主人翁。

小姑娘的话音很小,到叶芾像听进了心窝似的真切。

难道她现在进入的,是这个小姑娘的梦?

叶芾从背后打量了小姑娘,约莫十岁的年岁,头发半数扎着缠了凤仙红的发带,一双杏眼透着水灵可爱。

看着熟悉的眸子,莫不是那个郡主?

叶芾还未解开心中疑窦,被门外来客的惊人之举打断。

“啊!他手里有刀!”

“都闪开!”

门外进来的少年穿着墨蓝修身锦袍,一派矜娇尊贵。

手里握着长刃,对着府中的众人,特别是当中的那位大人物。

“送本宫离开!”

“太子殿下,还请放下兵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

“呵呵,想关本宫一辈子吗?”

突然,少年双眼狠厉起来,挥动手中利刃朝男人砍过去!

毫无章法,却有一定的危险性。

男人让下人护着少爷小姐,自己闪身到少年背后,一个手刀砍在其左侧臂膀。

少年握刀的手一下子脱力,仍旧用另一只手挥舞手中的刀。

“他就像一头困兽,用自己最后的利爪在维护领地。而我的父亲,毫不留情的卸下了他的全身护卫。”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心间响起。

叶芾知道,这是小女孩的心声。

少年最终是被卸下了兵刃,绑了送到房中。

“父亲,他是谁?”

兄妹俩被叫到了书房。

“当今的太子殿下。”

“太子……是那个杀人魔头!”小姑娘因为害怕,自顾自捂住了眼。

男人看着小女儿,慈爱的笑了笑。

“汜儿别怕。他并不是那样的人,只是发生了一些他无法接受的事,所以迷失了心智。我们是不是要帮助他呢?”

“嗯!我们要帮大哥哥!”

“父亲,他既是太子,为何来了我们关山郡。”年长的哥哥开口问了,“而且孩儿知道,都是因为这位太子殿下的母妃,我们白家才被贬到此地的……”

“野池,这些事的真相是什么父亲心里清楚。太子殿下还没有被废,他就是我们未来的天子,是君。你可明白?”

“孩儿明白。”

“好了,你们俩别想太多,就当家里来了个客人就好,但我们要把这个客人当成家人一样照顾。”

白家的人好心好意,少年却并不领情。

从挥倒一地饭菜,到放火烧了住的院子,什么事情顺手,他就做什么。

没有好脸色,也没有好言好语。

时间久了,白家兄妹都不太敢接近桀骜不驯的少年。

事情持续了几个月,少年把自己折腾得脱了形,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枯度时日也不肯用药时,白郡守终于出手了。

“既然太子殿下想寻死,不如去军营里待几天,看看别人辛苦的活着是什么样子。”

“如果本宫……”少年看着外头的天光,微弱的声音欲言又止。

“如果太子能够在军营里待满三个月,老夫满足你所有愿望!”

少年的眼轻轻颤了颤。

“野池,汜儿,你们也去。”

“爹……军营啊,那可是军营啊……”

“怎么了?老子我从小就在军营里摸爬打滚儿,你小子都二十了去两天军营怎么了?别以为让你从了文,你就逃过了这劫。”

“喔。”

白家哥哥苦着脸牵着妹妹,与少年一同进了军营。

少年换上军装,瘦削的身子更显单薄。

白家兄长给小姑娘找了最小的衣服换上,嘱咐着:“汜儿不用去操练,就在一旁看着哥哥就行,这儿可不像家一样,别乱跑喔。”

“好的哥哥!”

“走吧!”白野池整了整衣领,要去拉少年的手,被一把打开!

少年冷着脸走出了营帐。

“怎么这么冲啊!都是战友关系了客气点儿不行吗!”

小姑娘在后头跟着二位哥哥去了操练的营地。

头一天,两个人被要求站立,不准动,不准哼哼。

一上午下来,白野池直接僵硬在了原地。

“这腿这腰给小爷我酸的哟!还不让哼哼哇呜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反观一旁的少年,一上午下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衣衫湿了又湿,脸色白了一层。

“诶我说,你这虚成这样,要不要看下军医?”

少年挥开了白野池的手,往营帐走去。

“唉,我还是去吃饭吧。”

白野池给自己和小姑娘拿了两份饭,远远看着少年拿着碗杵在粥锅前一动不动。

白野池猛地喝了一口手中稀粥,放下碗走到少年面前:“咋,没吃过这种大锅的粗茶淡饭?”

少年脸色登时有变,准备离开。

白野池一把拦住少年,伸手夺过那个精细的红体黑纹瓷碗,满满打上一碗粥,再添了点儿泡菜,从一旁抽出了一双筷子在自己袖子上擦了擦递到少年面前:“吃吧!”

少年低着头拿过碗,走到阴凉处,慢慢的吃完了粥。

“啧啧,真是斯文秀气的吃法。”

“那位大哥哥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吃?”

“怕哥哥抢他的。”

“喔!哥哥你真讨厌。”

“呵呵。”

下午仍旧是站姿练习,天色暗下来,白野池解放似的轻轻抬起腿,边发出呲牙“嘶嘶”的声音。

“我滴个天勒!”

缓过劲儿来,白野池直接倒在地上休息。

而少年坐在地上,腰背挺得老直。

白野池坏心思一起,腾地起身趴在少年背上嚷嚷着:“诶我说你僵着做啥,好好休息下不行?背挺这么直我看着都累人!”

少年嘴角微动,一拳闷在白野池胸口,起身离开了。

夜里,三个人被安排在一个营帐。

到第十天,两个人已经把军营里的“基本姿势”都搞了一遍。

“可把小爷累惨了,看他们还有啥把戏!”

此时的白野池已经被晒脱了一层皮,而少年也好不到哪里去,身上没有哪里不痛的。

“什么叫活着?”

“啊?你问我?”

两人睡在营帐里,第一次谈话。

听到少年没有了声儿,白野池赶忙续起话茬:“啊啊啊那个活着,活着,就是那个,对明天还有期待。如果一个人真的不想活了,他肯定万念俱灰,无爱无恨,对这个世界一点眷恋都没有了。活着,哪怕是恨着,你的灵魂也是在活着。”

白野池胡诌完转过头看少年,人家已经睡了,哪还有什么表情等着你。

“唉,睡吧睡吧。”

白野池叹了口气,拉上薄被盖到心口,又给一旁熟睡的小姑娘拉了拉被子,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就传来人均匀的呼吸声。

翌日,迎着晨光,两人被单独带到一个空地上。

“接下来的三天,你们去山那边挑水过来把水池注满吧!”

“山那边?”

“对。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往后还有活儿!”

白野池想着发牢骚,一旁的少年已经拎起桶往那边的山去了。

走了好久,翻过山到达一个小水谭。

白野池高兴叫起来,纵身一跳就在水潭里耍起了水。

少年装满了水,挑起来准备往回走。

白野池坐在池子里看着他一步步走着。

在一个陡的阶梯旁咚的一声摔倒了。

水撒了一地。

少年似是摔得狠了,半天没起身。

白野池从池子里跳出来走过去。

看到少年膝盖摔破了,流了血。

白野池麻利的撕了衣服给少年绑上。

“摔得皮开肉绽的,以后会不会瘸呀?”

“啊呸啊呸!肯定不会的。”

白野池一个人自言自语。

少年垂着头,视线落在自己摔破的膝盖的破布上。

“我期待,它会好起来。”

少年鲜少说话,乍一开口,清朗悦耳,让白野池愣了几愣。

“啊,好。好起来。”

接着三天,两个人把睡觉时间都缩了不少,终于是把水挑满了。

这气儿还没喘匀,负责人又来了,把两个人带到了操练场。

“接下来的两个月,跟着他们学吧!”

“学?学啥?”

负责人没说话,白野池和少年已经被人拎了过去,一人一个稻草垛,一根长木棍,长枪。

练完了草垛,又有真人来跟你对打,或者混合双打。

白野池这辈子除了见过白郡守的拳头,就没与其他人闹过,这下子可以说是“身经百拳”了。

一旁的少年也够呛,本就膝盖有伤,跟人打就妥妥的人形肉包!

白野池看不惯,冲到少年面前挡了几拳,胸口挨了几下疼得呲牙咧嘴的。

“你们下手轻点呀!轻点呀!”

“白将军吩咐了,即使是锤少爷,也不能轻半分力气!”

白野池默了个泪。

小姑娘目睹了两个兄长在军营里的“血泪成长史”,最后一天,父亲也来了。

少年一个人,不断的挑战士兵,倒下又站起来,精疲力竭,最后一次倒在地上时,口中喘着粗气,眼里的精神却没有减灭半分。

“太子殿下可想清楚了?”

养好伤后的少年一身墨蓝长衫,站在书桌前陈述道:“我不要白郡守的什么承诺。我想参军。”

“呵,老夫答应你!”

此后的少年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在白府安然住下,军营是他去的最多的地方。

白野池常常坐在窗边感叹道:“我说你,这么快转性了?”

“慢了。”

“嗯?”

“我该在走出皇宫的第一天,就做出改变的。”

两年,少年内心独有一份支持,接受着这个陌生地方带来的磨砺与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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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里气氛有些凝重,到少年进去时更为浓重。

少年边走边将厚重的军服解下来。

两年的军营历练让他褪去原本的羸弱与白净,桀骜的性子里多了沉稳和安静。

白郡守背着手在大厅里等着少年,等人走近后,将手中的雪色锦布递过去。

“京中传来的圣旨。”

“圣旨?”少年伸出的手被眼里的雪白惊到,在半空里颤了颤……

什么情况才会颁布白色的圣旨到四方呢?

少年眉峰蹙起,眼里是一成不变的沉静。

接过圣旨,少年抬眼直视着白郡守,想要从那双矍铄精神的眼里看出什么。

可是,里头只有坚定。

少年垂下眼,梗着脊背将圣旨缓缓展开。

看到其中的“薨逝”时,满眼的明黄仿佛成了模糊的一片空无。

“啪!”圣旨被少年扔到地上。

白家兄妹现在一边没敢吭声,小姑娘随心里焦急,也只有看着眼前的大哥哥冷着脸一路回到镜心苑,将自己关进了屋子。

白郡守看着自己的小女儿,再看了看儿子。

“让他静静吧。”

小姑娘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镜心苑。

而此刻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窥视的叶芾怔愣着。

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她也就看不到。

小姑娘若是要离开镜心苑,她的视线也就要随之离开。

那屋中的少年怎么办?

叶芾挪动脚步,朝着与小姑娘用相反的方向走着。

眼前渐渐成白茫茫的空无状态。

叶芾知道,她要消失了。

可是,怎么可以……

“不!”

叶芾猛地朝紧闭的屋子冲过去。

一阵飘摇,眼前是黑沉沉的屋子。

她站在了屋子里。

书架前,少年蹲在那儿,衣裳曳地。

像是在很用力的抱着双臂,单薄的身形轻轻抖着。

似乎有天大的情绪堵在了那个当口,又无法疏泄。

黑暗里,少年一口咬在了手臂上,目光恨恨地盯着地板。

像是有深仇大恨似的,口中用力,整个人的情绪也在用力!

叶芾鼻头一酸,径直冲到少年身边跪扑过去,还没有看清少年的眉眼就吊着他的脖颈一阵哭。

撕心裂肺,像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哭出来似的。

“啊呜呜呜!”

叶芾扑在人身上,不管不顾的哭嚎着,又抽抽搭搭一阵儿后才抬起头,在少年胸口处抹了把鼻涕。

抬眼看,少年脸上也有那么一条泪痕,斑驳未尽。

叶芾忽然淡淡笑了下,执袖拭去。

“你是谁?为何哭得这么伤心?”

少年轻轻揪起叶芾后衣领带离自己,用微哑着声音问她。

叶芾抬起头,明眸善睐,一把又扑在少年身上,微微笑道:“这么久没见你,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