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望月楼时，皆是腹中胀得难受。子虞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恋恋不舍地说：“要是过几日还能碰上贵人，就再来一次……”姜蓠瞥他一眼，细细嘟囔，“占尽便宜，机关算尽。”子虞哼了一声，“也不见得你一个公主能有什么排场……”

姜蓠脸色一黯，子虞立马察觉说错了话，他嘿嘿笑着，凑到姜蓠面前道：“吃在望月，赏在空镜，我们就去空镜吧！”

姜蓠躲到当歌这边，“也不见得我看上什么东西你会给我买……”子虞眼珠滴溜溜地一转，“要是不贵，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当歌抿嘴一笑，姜蓠立马红了脸。

空镜阁中的宝物琳琅满目，流光溢彩，晃得当歌眼花。姜蓠自小长在宫里，虽然也没少见好东西，可在天下闻名的空镜阁中，还是免不了新鲜。她抛下当歌左看右摸，像是真要挑出件什么东西来。

当歌在她身后慢慢走着，随手抚过一排玲珑剔透的酒杯，突然被姜蓠一拽。她抬起头来，一袭曳地长衫映入眼帘——宛若流云的纯白从腰际渐渐变成裙角黛色，仿佛一束月光从乌云背后倾洒而出，又仿佛晴日在瞬间过渡到了黑夜。

当歌心中微动，情不自禁地伸出指尖去触摸它。姜蓠啧啧赞叹，“真不知还有这么美的衣衫。”

店小二看到她们，笑着过来说，“两位要是喜欢，可以试一试。”姜蓠看到当歌眼神中的惊艳，拉住她，“当歌，我看这衣服很适合你，要不试试？”

当歌看它质地轻薄，款式独特，暗想价格也肯定不菲，于是嘿嘿一笑，道：“这……还是算了吧。”姜蓠撒娇般拖住她的手，说：“试试嘛。”随即手一挥，当歌还没来得及拒绝，衣衫已经穿到她身上了。当歌干笑一声，“看来你易装术学得蛮好……”

姜蓠没接她的话，呆呆看着她，“当歌，这衣服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

“这衣服我要了！”一道娇俏的女声突兀地响起。当歌等人纷纷转过头去，一个眼梢微挑，相貌清秀的姑娘站在那儿，抱手打量着当歌，眉目间尽是趾高气扬。

当歌一皱眉，火气一来，道：“姑娘倒真有几分霸道，这衣服还穿在我身上，怎么就被你要了？”那姑娘尖锐地笑起来，“方才我便相中这衣服，只是手不及你身边这位快，你试试也无妨，我倒不会计较这些东西。”

姜蓠脸色一僵，只是不悦地瞅着她。当歌冷笑一声，换回原来的衣裳，脾气上来，“这衣服倒是十分适合我，小二，这衣服多少钱，我要了。”

那店小二是个人精，一边从当歌手中接过衣裳，一边朝几个人赔笑，道：“两位姑娘好眼光，这衣服是冰魄蚕丝所制……”当歌心中一沉，冰魄蚕丝……早就听说亡百蚕而成衣，更何况是珍贵的灵蚕？自己肯定拿不出那么多钱，这下好了，都怪自己逞一时之快……

“小二，这衣服我要了。”又一道好听的男声插进来，声色柔和，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几人错愕地看向来人，只见一个黑羽遮面，气宇轩昂的男子负手而立。店小二眼神滴溜溜地在几人间一转，露出为难的笑来。

男子轻轻颔首，他身侧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托起一个锦盒来，朗声道：“此物我家公子也一并要了。”店小二往锦盒上一瞥，带上几分凝重，恭敬地朝男子鞠了躬，道：“这就给公子包起来。”男子道：“包好之后，直接给这位姑娘就是。”

姜蓠忙转过头来看当歌，当歌一愣，我？男子笑起来，精致的下巴绷起紧致的线条，“今日与姑娘投缘，又看这衣服确实与姑娘相配，请姑娘笑纳。”

当歌看他一眼，正色道：“我与公子并不熟识，这礼物太过贵重，我是万万不能收的。”男子笑起来，“既说你我二人颇有缘分，日后也就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何须客气？”

当歌一想，这公子也算是买了个面子给自己，不然还真要在那丫头面前出丑……她瞥了一眼那个刁蛮的姑娘，却见她不住地看着男子，一脸掩饰不住的好感。她轻轻咳了一声，道：“那就当我欠了公子一个人情。”

男子点头，又转向那个姑娘，道：“万事都得讲个先来后到的顺序。姑娘虽错失衣裳，但我见姑娘手腕空空，不如便将这串珠子送给姑娘罢？”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紫色串珠，问道。

店小二忙迎上去，笑道：“此乃五百年的紫玉冰晶所制，姑娘皮肤白皙，戴上它必定更显得肤若凝脂。”刁蛮姑娘一听，乐得眉眼弯弯，便要伸手接过珠子，似乎又突然觉得不妥，于是支吾着说：“这……这不好吧。”

男子微微一笑，“东西要与合适的人相配才有价值，姑娘就收下吧。”刁蛮姑娘听他一说，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将珠子戴到了手上，果然是好看的。

当歌上前一步，拉起姜蓠，道：“我们还有些事情，便先行一步。”她又拔下发上的簪子，注入灵力，道：“我唤作当歌，这只簪子就算作我与公子之间的信物。今后若有用得到当歌的地方，请公子告之。”

他接过簪子，收入袖中，沉声道：“唤我行漠便可。”“行漠？你叫行漠？”刁蛮姑娘完全忽略了当歌的存在，开心地扯住他的袖子，“真好听！我叫独怜，你可以叫我小怜！”

行漠往后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沉声唤她：“小怜姑娘。”“就叫小怜不好吗？”她瘪着嘴又朝着他靠近了几分。行漠身后全是精致的货架，上面放着琳琅满目的宝物，一时间也没了退路，只好尴尬地用手隔住二人。

当歌心中暗暗发笑，走上前去，朝他行了一礼，行漠借此机会挪了挪身子，面向当歌。当歌朝他一笑，“行漠兄，就此别过。”他回了礼，笑道：“保重。”

独怜又凑了上来，“那行漠哥哥再陪我逛逛吧！”当歌努力抿着嘴憋笑，拉着姜蓠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两人出了空镜阁，发现子虞侯在门口。他嚷嚷，“真能逛啊……”又看到当歌手里的锦盒，更是啧啧不停，“当歌……我还真没看出来，原来你那么有钱啊？”姜蓠瞪他一眼，“这是别人送的。”子虞眼睛一转，狭促地笑起来，“哪家的公子？”当歌撇撇嘴，“哪有那么多桃花债？倒怕是惹了个麻烦啊——”

姜蓠与子虞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云里雾里。

用过晚饭后，子虞支支吾吾要她们先回客栈去。姜蓠惊奇道，“干嘛非要撵我们走？”子虞不说话，嘿嘿笑着。当歌端起茶来一抿，朗声道：“怕是某些人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蓠立刻反应过来，脸色又红又白，“你，你……”子虞忙摆手，“听说，听说无极也有很多精美的歌舞……”姜蓠冷冷哼一声，“登徒子！”子虞哭笑不得，“我真的只是想去看看……”

当歌咳了一声，“谁说准你去看的？”随即往桌上一拍，吓得两人看着她。她突然笑起来，凑到两人面前，轻声说：“除非……我们和你一起去。”“啊？”“啊！”

华灯初上，夜市熙熙攘攘，喧闹起来。三个面容清秀的公子前前后后走在一起，穿梭在人流之中。

“算我求你们了……咱们走吧。”其中一个身量较长的公子压低声音道，怎奈他身旁两位公子只是笑着，并不理会他。他又跺脚又叹气，只好紧紧挨着两人，四处张望。

“当歌，没想到扮上了男装，咱俩也成了俏儿郎，看看我，看看我……”她活灵活现地学着子虞的步子，故意甩手甩脚，大摇大摆地走在两人前面。

当歌一笑，“你这么一学，小心把你父王安排的那几个侍卫给引过来。”姜蓠停住，四处张望一番，道：“不会有事的，你上次扮作云千扬的侍女，我第一眼也没认出来……”当歌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适时打断她，“到了。”

姜蓠闻音看去，立马没了声音。几人缓缓步入大殿，琉璃瓦，水晶灯，微风起，暖香存。像酩酊大醉一场，入了一个绮丽而虚幻的梦。

三人站在无极大殿中央，都有些失神。直到一阵香风吹来，才恍恍惚惚反应过来。子虞和姜蓠看着眼前坦胸露乳的女子，脸色腾一下红了起来。女子勾起娇媚的一笑，声音软糯：“三位需要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