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幼年往事
作者:安南以南      更新:2019-09-14 10:51      字数:2976

西山娘娘又开口道:“那与北帝家的小子呢?”当歌心神一颤,一时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好面无表情地说道:“也有几分来往。”西山娘娘侧头淡淡看她一眼,道:“云千扬那小子倒是不错,你可与他多多来往。”

当歌心中一紧,不解地看向西山娘娘,她无视当歌的目光,似是自言自语道:“女儿家,总要找个好归宿才是……”

当歌垂下头,绞着手默不作声。

西山娘娘懒得搭理她那点扭捏的心思,眼神冷了几分,道:“暝族作乱,你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莫要招惹是非。”

当歌点头,沉吟不语。两人又默默走了一段,当歌暗下决心,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我想听听我父亲的事。”西山娘娘突然叹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您和娘亲都告诉我父亲是一个普通的人族,死于一场恶疾……可是,为什么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当歌看向西山娘娘,眼底浮动着浅浅碎光。

西山娘娘微微叹了一口气,平日里挺直的身子却略显佝偻。她缓缓道:“你的父亲,还活着。”

当歌愣在原地,双唇半启,睁大的眼睛中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疑问,“但,你与他已再无任何瓜葛。”冷冰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当歌眸中的光霍然变成了浓雾沉沉,最后慢慢黯淡了下来。

你与他已再无任何瓜葛,再无任何瓜葛……当歌回玉子堂的路上,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原来,她不是孤儿……她心中酸涩,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难过。

可若是他还活着,又为何不要我了?娘亲眼睛不好,又是一人辛辛苦苦将自己拉扯大……好一个再无任何瓜葛,既生我,何弃我?当歌咬紧牙,抓着青鸾的手不知不觉用力大了几分,青鸾吃痛般叫了一声,当歌忙松开手,在它背上轻轻拍了拍,眼角却泛出微红。

当歌失魂落魄地从青鸾上下来,推开房门。

“当歌,回来啦?”姜蓠正在收拾东西,转过头来,看到当歌脸色不对劲,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最后变成试探的疑问。当歌勉强一笑,疲惫地躺到榻上。

姜蓠坐过来,声音细细地说:“当歌……”当歌闭着眼摇摇头,说:“只是太累了。”姜蓠为她铺开被子,道:“累就睡一觉吧。”当歌乖乖点头,合上了眼。

各种思绪搅在一起,当歌脑子里昏昏沉沉,蜷成一团睡去。

“娘,我要爹爹……”一个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坐在地上,死死揪着一个美妇人的衣角,小脸上泪水纵横。美妇人蹲下来,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当歌,爹爹已经死了。”“我不要!我不是野孩子……我要爹爹,爹爹……”孩子死咬着嘴唇,抱着膝盖颤抖着,“我不是小狐媚子,不是野孩子……”

美妇人轻轻抱起她,已是泪水涟涟,她轻轻拍打着孩子的后背,坚定地道:“哪怕没有爹爹,我们当歌也要做最坚强的女孩儿……”孩子在她怀中缩成一团,呜咽着,泪水一颗颗砸到她的胸口……

“啪——”“娘……娘我错了,娘……”还是那个孩子,只是身量长了几分,她嘴角微肿,低头跪在一个女人膝边,两人脚边尽是湿痕,分不清是母女俩谁的泪水。“我自小便教导你,不要与人争长较短……你,你为何就改不了这脾气!”孩子忙哭着帮她拭泪,“娘……别哭,您眼睛不好,别哭……当歌错了,当歌错了……”她深深看孩子一眼,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悲切……

“走!走——”那个风姿犹存却已经苍老的女人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她盈满泪水的眼中有不舍,亦有……解脱。不……不要,不要扔下我,我从来不是坚强的孩子,我不要一个人……

当歌霍然起身,额头满是冷汗,她紧紧抓着被子,不知不觉间,已是满面泪痕……她抱着膝盖,咬住被子,浑身颤抖。

一只手攀过来,整个人随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彻底放松下来,默不作声,哭得稀里哗啦。

当歌早晨起身,双眼微红,面上却已看不出半分异样。

姜蓠正在收拾行李,当歌讶异:“你要出远门吗?”姜蓠停下手中动作,带着三分惆怅道:“父王说,如今天下已不太平,要我下山历练,提前回南宫去。”当歌心中黯然,她叹了一口气,“历练完,你我二人见面机会也就少了。”

姜蓠突然抓住她的手,“当歌,你可愿同我一道下山?”当歌一怔,随即往她脸上掐了一把,“傻丫头,历练完就算出师了,是不能再留在玉子堂的。”她又有些惆怅地托住下巴,可怜巴巴地道:“若是不能留在玉子堂了,我便整日赖着你蹭吃蹭喝。”

姜蓠扑哧笑出声来,正色道:“之前也有过弟子历练完又回来修炼的……”却是越说越小声。当歌瞥她一眼,嘿嘿笑起来,“怕是历练不过关,被师父勒令的吧……”

姜蓠哎呀一声,拉住她的手摇来摆去,把脸埋到她的肩头撒着娇。当歌虚长姜蓠两岁,虽在之前并不清楚姜蓠的真实身份,但这些日子朝夕相处下来,彼此间的情感已经不再能被那些所谓的身份地位所影响。在当歌心底,姜蓠,就是她的一个妹妹。

姜蓠依偎在她身边,闷闷不说话,手却紧紧揪着她的衣角不放。当歌犹豫一番,推开她,“得了啊,冲我撒娇可没用,还得问问常叔……”姜蓠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喜上眉梢,拉起当歌就要往外冲。

“当歌,你看我带这个可好?”“这个有可能用得到,带上……”“这个?”她忙前忙后,乐得像只小喜鹊。当歌坐在一旁笑看着,“好啦好啦,够用就行,不然咱们再买便是。”姜蓠点点头,又喜滋滋地往包袱里塞了几样东西。“等我们历练回来,一定要好好谢谢常叔……”她声音细细,又认真清点起包袱里的东西来。

当歌坐到榻边,悄悄从枕下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状若水滴的血红色玉石,匆匆端详一番,便顺手塞到包袱里。她又检查了一遍床榻,不经意间触到一个圆润光滑的东西。她顺手拿出,却是当初西珩相赠的伤药,当歌轻轻摩挲着瓶身,端详半晌,又将它收好。

两人收拾妥当,去了甄姨那里。

甄姨听说当歌要随姜蓠一道下山去,十分不舍,为她们做了一桌子好菜,又拉住二人细细交代一番。待到两人离去,她倚在门边,遥遥看着。当歌不经意转身,却见她举起袖子拭着泪,高瘦的身影竟显出几分佝偻与苍老来,她心中酸涩,挽住姜蓠慢慢步入浓浓的夜色之中,不敢再回头。

第二日便要下山去,姜蓠兴奋得难以入睡,最后竟抱着被子跑到当歌榻上来,念叨着要与她说说话。

两人肩并肩,挤在一张榻上。姜蓠今夜话多,絮絮叨叨说起幼时被同父异母的哥哥们欺负,说起自己不受宠的母妃,说起四哥姜文对她的好……当歌一一听着,随着她笑,随着她哀伤,奇异烂漫的情绪充盈在胸膛之中,仿佛时光倒流,自己一路看着小小的姜蓠长大,长成了身边睡着的人儿。

一抹月色哧溜从窗外越了进来,化成一个俊美的少年。姜蓠紧紧依偎在当歌身旁,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她努力侧过身子,半躺在榻上,静静看着他。当歌不敢动,轻快地眨了眨眼,示意白才快走。

白才眼神轻柔,固执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两人僵持着,不一会当歌便觉脖颈酸痛,她轻轻扭了一下头,姜蓠眉头一皱,哼了一声,将当歌抱得更紧。当歌无奈地看向白才,白才面带不爽地看着紧紧缠在当歌身上的姜蓠。当歌咧开嘴对他无声一笑,白才眼神一动,随即坏笑着快步走过来,在当歌额头上落下一吻。

当歌的耳根慢慢红起来,连带着整个脸都烧起来。白才深深看她一眼,轻笑着越出了窗外。

第二日起身,姜蓠眼神迷离地问当歌睡得好不好。当歌腰酸背痛,伸出一只手来往姜蓠脸上一掐,几个字从牙缝中挤出来,“你,说,呢?”

姜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胳膊下一挠,当歌一挑眉,迅速伸手还击她,两人咯咯直笑,在榻上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