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近凌晨三点，警笛大作，山呼海啸一般涌了进来。特警的车辆几乎排满了整条街道，路灯全都熄了，荷枪实弹的特警守在街口，除警察外，再无闲人。

“你确定是这里吗？”赵明义看向一旁的吴垒。

“没错，”死里逃生的吴垒仍然紧张，“就是这里，就是这。”

赵明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向身边的警察要了支香烟。他戒烟有十几年，沾上武术才义无反顾的戒了。上峰曾很明白的告诉过他，陈元不是凶手。言语中，还带有警告的意味。现在有了吴垒这个人证，赵明义也有理由违抗上级的指令，可以自作主张。

一根烟吸罢，他让所有警笛全部关掉，孤身一人走了进去。

赵明义从小生活在军队大院，十七岁从军，然后上军校。退役后分配到了警局，从刑警做起，按部就班做到了刑警队长这个位置。

他的人生仿佛是一张画好的蓝图，他所做的，就是给这张蓝图填上不浓不淡的色彩。

如果按照蓝图来看，以他的家庭背景，到了四十岁这个年纪，赵明义至少该是副厅级的位置。但为了更好的修习武术，他依然在出警一线。

武术如果没有实战练习那永远是花架子，套路看起来再虎虎生风也不过是健身操。赵明义知道实战的重要性。而且与刘天刑一样，他有点喜欢杀人的感觉。

这算得上是他蓝图人生中极少出现的一次任性，也为他的生活带来了些许偏差。

但赵明义认为，至少他摸到了武术的大门。可如今看来，真正的武道离他还很远，或者说离大多数人都还很远。

半生过去，赵明义从未赌过。今天，他要赌一次。

“陈师傅，好久不见。”

赵明义按照武林规矩，拱手作揖。他穿着一身警服，腰间还别着手枪。

“你是谁？”陈元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不友好。

赵明义并不介意：我们见过的，我叫赵明义。

看陈元没有想起自己，也没有愿意回想的迹象，赵明义继续说道：几年前的那件大案，拐卖儿童案，要不是您，恐怕我早就死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陈元轻皱眉头，目光凌厉。

赵明义笑道：找您可真够费劲了，要不是您牵涉进722恐怖袭击案，我还真找不到您。

赵明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陈元的表情，还有陈元身旁穿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陈元‘哦’了一声，指向孙五说：凶手就是他，你要能带走就带走吧。

赵明义反而愣了，没想到陈元这么痛快。再看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怎么也不像武林高手。

他尴尬的笑了笑，说：陈师傅，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元说：凶手是谁我告诉你了，既然你不抓，就快走吧。

“不不，我不是来抓人的。”赵明义赶紧说，“我是来拜师的。”

说着，他深鞠一躬：请陈师傅收我为徒。

“我不收徒。”陈元背过身去，“道不同，艺不传。722案件我会给出一个解释，你等着听上面的指示就好。”

赵明义继续笑道：“陈师傅，我知道您有关系，有路子，还不是一般的路子。但您得知道，722案件已经震惊国际，被定性为恐怖袭击。这件事，绝不是轻易能了的，也不是上面某位领导，更何况已经退下来的领导就能压下来的。案子的调查权，在我这。”

“你这是在威胁我？”陈元回过头去，扫了眼一身黑色警服的赵明义，语气颇为不屑。

赵明义不置可否，看了眼手表，说道：“听到刚才的警笛声了吗？还有十分钟，如果没有我的消息，特警队就要攻上来了。”

未等回答，赵明义双膝一跪，话音一转，说道：“学生一心向武，只求能拜您为师。”

陈元摩挲着手杖略作思考，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我不能教你。一，我确实不再收徒。二，习武讲究根骨，恕我直言，你没有这个天赋。第三，这人心术不正，我不能将武道传与你。”

陈元的三条理由在赵明义耳朵里似乎只听到了第二条，他急切道：“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要您肯教，无论我能不能学得成，我赵明义，这辈子无悔！”

这番话倒让陈元有些吃惊，赵明义的向武之心总归是真诚。

一旁的孙五说：不就是习武嘛，只要你能吃苦，没啥练不成的。

赵明义喜出望外，一双眼睛瞪的老大：“这么说，我能拜师了？”

孙五刚要点头，陈元厉声道：“不能！”

赵明义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喝震的发呆，片刻后，他干脆不看陈元，转而对孙五说道：既然陈大师不再收徒，我赵明义绝不勉强。这位小师傅，您收我为徒吧。

话音未落，赵明义一个响头已经磕下去。

陈元冷笑说：“他可是你要抓的凶手，身为警察，拜凶手为师，赵警官好气魄啊。

赵明义不羞不恼，面无表情：我没什么气魄，只有一颗纯粹的向武之心！如果陈师傅非说我这向武之心是心术不正的话，我赵明义无话可说。

“向武之心？”陈元忽然想到，“你是刘天刑刘馆主的徒弟吧？”

赵明义不知道陈元为什么忽然提起刘天刑，他犹豫着说：恩，我是刘天刑师傅武馆的学员。

陈元点着头说：屠门之恨，你也真磕的下去头。就算你一心向武又怎么样？在其位谋其职，你身为警察不顾公义，为人弟子不顾师门之恨，你已经毫无底线，根本不配习武！倘若你爱财，你是不是要恃武抢劫？倘若你爱色，你是不是要恃武欺人？

陈元已然动气，拄着手杖走一步说一句，已经走到赵明义的身前。

赵明义昂着头颅看向且威且怒的陈元，猛然站起，几乎是下意识掏出腰间配枪，持枪上膛一气呵成，直顶在陈元的额头。

陈元放声发笑，反问道：“怒了？没想到你竟还有廉耻之心！”

“你！”赵明义气血上涌，几乎就要扣动扳机。

孙五虽不知手枪是什么，但也能想通那是暗器。他打起哈哈，说道：这是闹什么？陈元不收你，我可以收你啊。再说了，一个瘸子，能有什么功夫。

孙五看向四周，拾起一块碎石。随着双手的揉搓，粉末如流水一般从手缝中落下。

孙五说道：你们练的功夫都是外功，力气练的再大也没我这能耐吧？其实你们打根上就练错了，外功是衣服，内功才是血肉。

孙五拍拍双手，说道：怎么样？拜我不亏了你吧。

陈元也不阻拦，反而发笑。

赵明义逐渐冷静，想起陈元曾徒手挡过子弹。他收起配枪与陈元对视，居然毫不畏惧。

“听到刚才的警笛了吗？”赵明义说，“子弹可能奈何不了你，但我不信连炮弹都炸不死你！”

赵明义绷住青筋，撞着陈元的肩膀走过。陈元一动不动，赵明义反被震得趔趄。他不觉丢人，更觉得武道高远。

面对孙五，他跪下身子先磕一头，叫了声师父。

“别忙。”孙五一摆手，抬起一脚搭在窗台上说，“每一门都有每一门的规矩。入我孙门，那就是我孙子。这拜师之礼嘛，得先从我胯下钻过去。”

赵明义一张脸庞涨得通红，满腔屈辱灼得他五脏六腑都冒出烟来。当时他就想拼个你死我活，可理智告诉他最好的结果也是白白送命。

此时，陈晓已经带着刘天刑进来。刚到门口，刘天刑一眼就看到了与他不共戴天的青衣小子，却发现赵明义也在。

法治社会下，有警察在场终归方便许多。但刘天刑却有些排斥，江湖事，就该江湖了。未等寒暄，赵明义举起手枪跨步走到面前：刘天刑，你涉嫌722恐怖袭击，跟我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