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相拥
作者:粟微      更新:2019-08-09 14:36      字数:3517

昭王殿下晕倒了,而且晕在了宣政殿上。

怀信本是弓腰低头的姿势,听到唐瑾瑶晕倒之后,瞬间站如松柏,他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担忧,最终是被惊愕占据。

怀信也顾不得礼数,拨开人群走到中间,看着唐瑾瑶紧闭的双眼,立刻蹲下身子把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把脉,察觉到平稳的脉象没有一丝异样时,倏地松了口气。

他刚才穿过人群走进来,看到那幅苍白的脸色,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好险,差点就被这个女人骗过了。

前几天信誓旦旦的说帮自己想办法,结果这就是她想出来的办法。

大庭广众之下装晕,亏她做得出来?!

“陛下,昭王殿下面色苍白,恐有血亏之症,以致突然昏厥。”怀信面不改色的扯谎,声音都不抖一下。

唐瑾瑶躺在太尉的怀里,太尉老妇年过五十,身材消瘦得很,躺在她的怀里硌的后背极为难受。唐瑾瑶死死闭住眼睛,听着怀信说自己血亏,险些压制不住笑出来。

一阵沉默在殿中蔓延,紧接着她便听女帝说:“扶去偏殿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吧。”声音之中透露着一种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退朝!”不等朝臣行礼,女帝便拂袖走了出去,女官一路快步跟着。

眼见女帝走出去后,身边嗡嗡的议论声再度响起,吵得人头痛。正在这时,眼前的黑暗散去,光亮照在眼皮上,连带着议论声都离她远了一些。

紧接着她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吸声,热气喷洒在她的脖子里,然后就有一双手臂揽过自己,她被人拦腰抱起,瞬间腾空。

好闻的味道钻入她的鼻孔,唐瑾瑶面朝那人胸膛,微眯眼睛,映入眼帘的时暗红色的朝服衣襟,还有面纱在脸上轻拂,甚是痒。

这个人的怀里让她极为安心,甚至很想就这样被他抱着。

“殿下,怀信僭越了。”怀信的声音之中带着笑意,极为悦耳。

偏殿之内,太医诊治完之后,说了许多有关唐瑾瑶病情的话。

分明是平稳的脉象,奈何人就是不醒,太医在宫中当值多年,见过许多宫中的弯弯绕绕,对于这种事,见得多了,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无伤大雅的事,她只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开了个补身体的药方,差人去煎药,自己也适时告退。

一边侍候的侍子被怀信叫来:“你去看着点,药好了之后一定要亲自端过来。”

侍子告退,怀信看着他离去。

偏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怀信坐在床边,眸光复杂,看着躺在床上面色白皙的女子。

怀信叹气,浅眸带着一些温度,不再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说:“你这么做的时候想过风险有多大吗?如果出了意外你有没有考虑过下场?”

“没想过。”唐瑾瑶不假思索的接道。

话落,唐瑾瑶才睁开眼睛,怀信担忧又有些气恼的脸放大几倍在她的眼前。明明是自己答应过的事,却只能用这种荒唐的办法收拾烂摊子,她心中有一股歉意。

唐瑾瑶撑着身子坐起来,漆黑的瞳仁对上他的眼睛,唐瑾瑶道:“我答应过的事没有完成,还险些酿成惨剧,一切都是我的责任,这个烂摊子也绝对不用你收拾,我自会向母皇解释······”

她满面歉意,盈盈双眸之中若含秋水,微微颤抖的声音却带着坚定的语气,瞬间勾住怀信的心。

蓦然,怀信不由自主的开口道:“我们不是同舟共济吗?”

明明只是心中的想法,却被他说了出来,怀信的话被唐瑾瑶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看着她微愣的神情,怀信一闭眸,心中翻涌,却在一瞬间抱住了她。

唐瑾瑶眨眼之间就被他拥入怀中,本以为他双肩单薄,但这个怀抱却如此宽阔。独属于他的味道从无处不在,紧紧包裹住自己。唐瑾瑶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耳尖霎时红了起来。

紧接着她便感觉到怀信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肩窝之中,隐忍又遏制的情感,皆数化为了一句叹息:“你啊你,真是胆大至极。”

他的声音有些闷,唐瑾瑶肩膀有些麻酥酥的感觉。她下意识地轻轻抬起手臂,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然后怀信的怀抱便丝丝收紧,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趋于零。

“你不想拖累我,可我也不想拖累你,横竖不会有好结果,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抵抗的打算。好歹活了二十余载,我总觉得值了,可是抱着你的那一刻,我又觉得······”怀信隐隐颤抖,力气也大了几分,“还好我没有惹怒陛下。”

被怀信紧紧禁锢在怀里,唐瑾瑶全然忘记了动作,灼热的呼吸带着他的体温,尽数喷洒在肩窝之中,透过领口钻进外袍之内,皮肤上也是他的温度。

暧昧至极。

“你······”唐瑾瑶眼眶温热,心中理智的弦轰然断裂,唇瓣颤抖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轻轻扫过他的脸颊。

怀信隐忍又压抑了二十余载的内心仿佛被人打开了一个口子,裂缝之中透进光亮,朦雾就被那个口子透进来的风卷走,最后留下的不再是孤舟一叶,心海尽是狂风波澜,再难平息。

他脑海中又冒出了那个想法:温香软玉入我怀,此生足矣。

暧昧的气氛在二人之中维持着,最终还是被殿外传来的脚步声打破。

唐瑾瑶灵敏的感官察觉到脚步声,二人依依不舍的分离,然后唐瑾瑶挡着绯红的脸靠在床上,看着侍子端着药走进来,心情难以平复。

“昭王殿下,国师大人,”侍子行礼,说,“药煎好了,请服用。”

怀信从侍子手中接过药碗,眸中带着萤火光芒,倒映着唐瑾瑶慌乱的面孔。随即满瞳笑意,一边舀着汤匙,一边轻轻吹着,然后舀起一勺,递到唐瑾瑶的嘴边,眼睛带着示意。

苦涩的味道从鼻孔钻入肺腑,唐瑾瑶被这味道勾的一阵翻呕,全然没有了刚才害羞的小女儿作态,她说:“一勺一勺喝?你放过我吧!”

然后便接过药碗,在侍子嗔目结舌的目光中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喝的有些急,药汁顺着嘴角流了一些出来,怀信眼疾手快地拿起帕子,垫在她的下巴下面。

随后唐瑾瑶放下药碗,对上怀信的目光,怀信眼睛中带着一丝哂笑,唐瑾瑶看着碗中的少量药渣,胃中又是一翻。

慌乱地喝下一碗水,又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唐瑾瑶才觉得好了一些。

唐瑾瑶在偏殿休息了半日,期间女帝派人来看望过,虽然不及女帝本人亲临,但女官的意思多少也代表了女帝的态度。唐瑾瑶和女官的谈话一直都透着一股古怪的气氛,不过这也变相透露出来一个信息。

唐瑾瑶搅黄婚事的举动,女帝是看破了的。

之所以没有亲自来,只是给唐瑾瑶一个颜面,也变相说明了女帝的一个态度。

不管你怎么搅和,这门婚她非指成不可。

通过这件事,唐瑾瑶也算因祸得福,特准休沐几日。这个假期来得极是时候,给足了唐瑾瑶准备的时间,唐瑾瑶怀信二人从宫中出来之后,怀信一路护送唐瑾瑶回府。

一路上两个人捡着人烟稀少的小路走,尽量避开人群,私下也在合计着。当昭王府出现在眼前时,两个人对视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阴愁的气氛烟消云散。

该怎么收拾这个指婚留下来的烂摊子,两个人已经心中有数了。

昨日女帝为怀信指婚,结果被拒绝的事已经传遍了满宫之中。今日朝堂之上,好在女帝没有主动提起指婚之事,她不提,怀信也不会主动去往这个话题上撞。

待到下朝时分,怀信踏出宣政殿,走到宣政门时,一边小路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怀信警觉地后退一步,宣政门的守卫也立刻警惕起来。

那人一直低着头,但衣着华贵,守卫即将抽刀呵斥,却被怀信伸手拦了下来,他试探问道:“是五殿下吗?”

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了横亘着疤痕的脸,守卫不自觉后退一步,唐砚清看着她们的举动,眼神中有些受伤,但却没有发火,只是冷静地伸手,将怀信引到一边的小路上。

怀信看着他的动作,眸光讳莫如深,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小路上,唐砚清站定,吹着冷风,良久才鼓足勇气。

问道:“国师大人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出乎意料般,怀信只是释然一笑,并没有露出丝毫歉疚的神情。

这让唐砚清有些受伤,不过一想到这件事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他开诚布公的提过,一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并且强加于他,唐砚清有些难过心情很快被再度调整好。

怀信面不改色,说:“就算您不来找我,我也应该去找您的。”

唐砚清屏息静听,期待他能说出说什么充足的理由,起码也要比不喜欢自己这种理由更有说服力。

但接下来怀信只是绷着面皮,一如以往闲话时一般的表情,没有被强加的愤怒,也没有鄙视自己面容的嘲笑,狭长眸子中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就像他一直都置身事外,尘世浮华都不曾入他眼。

唐砚清倒宁愿怀信咆哮自己,或者宁死不屈抵抗,因为怀信这个神情,让唐砚清有一种不真实感,眼前的他不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个符号化的国师,带着所有国师都具有的面具一样的表情。

柔和又不近人情。

许是这个人装得下尘世哀鸿,独独没有自己。

“我租了一艘画舫,明日酉时,还请殿下屈尊出宫一聚。”若不是有声音传出来,那副波澜不惊的眸子定会让唐砚清以为刚才这几句话都是别人的梦呓。

什么叫玉面寡心,他今天终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