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惊鸿 二十六
作者:月下梧桐雨如丝      更新:2019-08-06 05:20      字数:2104

那春天的阳光,那一道道光束,正彩虹般绚丽夺目;在他一头栽倒的瞬间。

醒来之时,他所看到的,是两湾深谈般的眼眸;那不时扑闪着的长睫毛,将那深潭荡起阵阵涟漪。原来,他被人救起了。这,山里一户守林打猎的人家;这眼眸,就来自那年轻漂亮的女主人。接下来的故事,就浪漫、唯美起来了。在这户人家的悉心照料下,他很快就康复了;康复之后的他,深山猎户般身手矫捷。

哦,那是一个夏夜了。他挑着一对大桶,来到了房屋东南侧的水井旁。皎洁如银的月光,在林间小路、水井一旁、井边草木之上,洒下片片白净的晕圈。那女主人也跟来了。这一对年轻人,在水井北侧的草甸上,轻言细语着,各自的眼眸里,火花先是星星点点的。那里面,有感激、庆幸与欣慰,更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月光下两个人的影子,融合在一起了。这,这月光皎洁、暗香浮动、草山静谧的夏夜。

接下来的好些个深夜,他在缭绕着的烟雾之中,紧锁着眉头:这女主人,尽管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然而,对于自己来说,已是上苍极大的眷顾了。在这样一片近乎世外桃源的天地里,只要两个人携起手来,就是一种神仙眷侣般的幸福生活了。只是,自己是一名抗联战士,肩负着将侵略者赶出这片国土去的重任。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自己身为军人,经营起眼前的小家,真的就那么心安理得吗?这深山之外,更多挣扎在侵略者铁蹄下的家庭,不正等待着自己伸出那强有力的援手吗?一边是温馨幸福的小家庭,一边是破碎山河之下的千家万户:这,又该如何抉择呢?

这个秋日,满山红叶的林间小路上,背着简单的行囊,他走在了外出寻找队伍的路上;她跟在后面,要送上一程。哦,那一片片红叶,是什么浸润而成的呢?好一年之后,胜利了,一身戎装的他,又回到了那曾经熟悉的小木屋前。那烟袋,依然攥在手上,头顶上的蓝天,正飘过几片白云,是那样的高远、湛蓝而宁静。他,其实是背对着那小木屋的。他,驻足凝眸着。只是,她始终没有出现。这一片天地之间,伴随着几声大雁的鸣叫,响起了这样的歌声:

雁南飞,雁南飞,

雁叫声声心欲碎。

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如今这个冬日夜里,这些光影画面与歌声,又在我心里复苏了。这一切,说起来只是因为我到宿舍楼上转了转。如今,十四五岁的我,对一些问题和事情,也算有一点自己的感受、思索与评判了。确实,从长远的角度看,这位抗联战士应该“舍小家顾大家”;只是,在这义无反顾的背后,那女主人的哭泣与揪心,就那么轻易让人释怀吗?毅然决然的背后,是不是就一定要以一颗哭泣、滴血的心灵为代价呢?其实,她也是万千劳苦大众中的一员啊!儿女情长与家国情怀,就这样势同水火?哦,影片结尾处,她的身影......“算了吧,”梁浩轩这样自言自语着,“这,毕竟只是一部电影。在现实生活之中,实际的情形,或许会更为复杂、多样——”

为了赶第二天的早班车,梁浩轩不再多想,休息了。

好几个小时之后,次日清晨。

一辆班车,自东南向西北,破开那晓风轻雾,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车厢北侧靠后的一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眉清目秀的少年。这个清晨,已不像昨夜那么寒冷了;再加上是身处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于是,他即便是不跺脚、不搓手,也不至于冷得受不了了。这样一来,他就稍稍皱着眉头,微微眯缝着双眼,让自己的思绪,窗外薄雾般飘散着:这个清晨,也还算顺利吧?当我赶到汽车站的时候,顺顺利利的上了车。大概是由于时间偏早的缘故吧,那爆满的情形,终于不再重演了。也就是说,这个清晨,我是“坐”(不是“站”)车回家的了。

哦,走出校园的时候,天还是黑沉沉一片,人们多半还在梦乡里。

昨天下午我所见到的隔壁班的那位女生,依然是在甜甜的梦里吧?哦,她的梦里,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这一个小时多一点的车程,足够我天马行空一番的了。昨天夜里,那无意中飘来的一首歌,就让我信马由缰了一番。在那部《归心似箭》里,当现实与理想、事业与现状、大义与小我,出现矛盾冲突之时,那位男主人公,最终选择了理想、事业与大义!相似的情形,《少林寺》与《木棉袈裟》中,也出现过。这样看来,在那些编导的眼里、心里,在重大关头,某些事情,总是难以两全其美的!想起这些二者必居其一的艰难抉择,我又是怎样思忖的呢?或许,我还是尽量往眷顾双丰收之类的方面想。或许,这也是我的一厢情愿吧?这“一厢情愿”,会不会就像那车窗外的雾气,缥缈而又渺茫呢?我这个大白天都做梦的家伙,还真是一言难尽啊!哦,《红楼梦》里有这样两句话:

三春去后诸芳尽,

各自须寻各自门。

是啊,那位异乡姑娘,来到小街上,如今也已是三年多时间了。如今她所要面对的,又是怎样的一幕幕呢?或许,当初她和我的那位邻居一样,都尽量朝着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去想,总觉得那样的路总还是走得下去的,总觉得好运气会一直陪伴着自己,总觉得天各一方只是别人的事情。这种侥幸心理,最终带来的,又是什么呢?

如今,我的那位邻居到农场服刑,已有好几个月了。而她,孤身一人,带着一个三岁多一点的孩子,又该如何生活呢?人啊,不到谜底揭开的那一刻,多半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